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123.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替嫁前有崽了》作者:山吹子   文案:末世结束,身为功臣的生命异能者言采却被关进了实验室折磨数年后自爆了,一睁眼却穿到不知朝代的古代后,然后误中春↑药跟人一↑夜↑风↑流。   两个月后,他揣崽了。   而他的便宜大伯正筹划着把他嫁给江家被弃的嫡子江满月,此人因双腿残废,所以性格暴虐阴毒无比。新婚之夜,日夜担心自己和自家的崽要被虐待的言采和江家嫡少爷大眼瞪小眼。   我总觉得这个人长得好眼熟。究竟是谁呢   不久,等着看言采的悲惨生活的众人目瞪狗呆。   说好的被虐待的可怜小白菜。   说好的暴虐残废大少呢。   怎么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   那个风流俊美宠妻无度的美男子是谁!?   言采笑而不语,我有生命异能在手,治好对象的腿简直杀鸡焉用牛刀。   异能是用来催生植物的!冬天围着火炉吃西瓜夏天吃着鲜草莓我在古代实现啦!   攻角度   重生一次,江满月又回到了当年身重剧毒双脚残疾却娶到一个恶毒夫郎的时候,那人对他百般折磨虐待,后来他治好双脚后便将那人送进监狱处死。   人们说他阴险毒辣,对待伴侣如此残忍,是个鹰犬之辈。   江满月冷笑,对待我的敌人何须仁慈。这辈子他绝不会让那个恶毒的男人嫁进他的们。   但是这个人是谁?   江满月高深莫测地坐在轮椅上盯着那个穿着红色礼服光彩照人的漂亮男人。   他不认识。   备注:受穿越,攻重生。   1v1 生子文,雷者勿入。   内容标签: 生子 穿越时空 种田文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言采,江满月 ┃ 配角:求预收呀《约情敌干架他却来吻我》《御赐醋包奉旨出嫁》《生下崽就跟apha离婚》 ┃ 其它:   作品简评:末世结束,身为功臣的生命异能者言采却被关进了实验室折磨数年后自爆了,一睁眼却穿到不知朝代的古代后,然后误中药。两个月后,他揣着崽嫁给江家被弃的嫡子江满月,此人因双腿残废,所以性格暴虐阴毒无比。新婚之夜,日夜担心自己和自家的崽要被虐待的言采和江家嫡少爷大眼瞪小眼。本文作为一篇种田生子文,设定独特新奇,主角末世穿越儿,拥有生命异能,相方重生将军。感情戏超甜,夫夫带崽生活美滋滋。 第1章   清渠县环山抱水,河网密布,交通便利,十分繁华。   但一墙之隔,最繁华的街巷旁边就是这里有名的乞丐巷。这里聚集了最多的乞丐。   十天前,乞丐们一大早醒来,就发现在他们固定“床位”里多了个赤l裸的男人。   男人头发半长,皮肤很白,只是布满斑驳的伤疤,蜷曲着,腰上有奇怪符号,乞丐们不知道那是一串来自异世的编号——K0527。   像是死了。去试鼻息,活的。   “报官吗?”   “官府不会管的。就扔那里吧。”   “可是我有点不忍心。”   拥有这种想法的人,觉得自己好奇怪,当乞丐的自顾不暇,怎么会同情别人。   究竟还是施舍了一张床单,好歹天气不太冷,半死不活地挨了好多天。   这天,江家奴仆造访乞丐巷,雄赳赳的。自觉升了等级——是上等人——这些臭乞丐高攀不起的。   乞丐们争先恐后地跪着乞食。   “滚开,臭东西。”管事踹开一个乞丐,黏糊糊的手都快碰到他的衣角了,“都瞧仔细了,要最脏最差的。风少爷要的,伶俐点。”   “是!”众人听令。   有个人动都不动。   管事摸了摸下巴走过去,用黑色鞋面将男人的脸往这边踢过来。露出脸,管事鄙夷地扭过头。这人长得未免太伤眼。全身裸l露出来的皮肤都是烧焦的疤痕,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令人望之生厌。   长得越丑越符合少爷的要求。   “这个够丑够脏了吧。”应该可以向少爷交差,他挥挥手,让手下人将流浪汉抬起来带回去。   一个乞丐见状跪下来求情:“大人,他都快死了,求大人放了他吧。”   向来不愿多管闲事的乞丐第一次站出来为一个陌生人求情。   他之前还施舍了一张床单给那人裹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善心帮那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其他人也连忙跪下来求情。江家可是本地人惹不起的存在。   所有人都为他求情了。管事也没想到这些乞丐竟然这么团结,他一脚踢开。   “少管闲事!狗东西!”管事怪笑一声。又不要健全的,就是快死了的才好交差。   流浪汉从后门悄悄抬到江家。   江家在清渠县本来也就普通大户,但自从大房出了个光耀门楣的礼部尚书,身份顿时不一样了。   清渠县吹捧大房,议论二房是孬货,生的儿子都是孬的,比不得大房。   大房长子江满月七岁能文,被人看好,十四岁那年乡试前夕却被人打断双l腿,前路断绝,被送回老家,无人问询。   但江满月再不受宠,也是正房嫡长子,明面上的份例也比二房二叔家多。被比了十多年的二房的风少爷极其记恨他!常想泄愤,只是瘸腿的江满月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拿捏,每每找不到机会。   直到半月前,江满月忽然染上重病,奄奄一息,卧床不起了。   风少爷终于找到机会。   “风少爷,找着你要的人了!”管事谄媚地说。穿着华丽的青年合上手里不合季节的折扇,冷淡地看向管事身后抬着的流浪汉。风少爷捂住鼻子:“抬起他的脸,让本少看看。”   管事用袖子包着手将流浪汉的脸抬起来,潦草不堪,还有恶心的烧伤疤痕。风少爷高兴起来,简直不能更满意。   “不是死的吧。”   死了就没趣的。他可是给江满月享用的。死了还怎么做,当然是要活的。等江满月个废物醒来知道自己被个丑八怪干了,不得羞愧地自尽?   “没死呢。”管事讨好他,用力拍了流浪汉一把,流浪汉吃痛,反射性地弹了一下。“您看,还活得好好的,下点天香散,保准生龙活虎。”天香散可贵着,一两天香千两金,多是妓ll院的姑娘用来增加情ll趣的。不过妓ll院里也就指甲捻一点粉末烧,好让恩ll客快活起来。   “好。你做得不错。还不快把他送进去,好给我尊贵的堂l哥享用!”风少爷嘻嘻怪笑起来,只觉得通体舒畅,那些年被年少聪慧的堂l哥压着的憋屈往事仿佛随风散去。   纵你江满月天纵奇才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像条待宰的死鱼一样,今日本少就要一根根打断你的脊梁骨,等你被路边捡来的臭乞丐凌、辱后,不知尊贵的江家嫡长子还能不能傲得起来。   江满月,这份大礼你可受用?   流浪汉抬进了房间。昏暗的房间知依稀可见人的剪影,床l上还有一个人,面色潮l红。房间里弥漫着诡异的甜香,香味惹人沉醉。   小厮匆匆吸进一口,便觉得某些地方耸动起来,将人放到床l上,小厮们立刻离开房间,不敢多待半会。一两一千金的香,足足撒进香炉三钱。风少爷统共就得了半两,是他的一个行商朋友从西域带来的。   这真是花了大价钱的好东西。天香散名不虚传,很快流浪汉吸入这气体,就有了动静。   他的手指动了起来,无意识地到处摸索。温热的,滑腻的……是什么呢。   他睁开眼,清澈的眼睛些许迷茫,恍惚间不知眼下这个场合究竟是怎么回事。低头看去,昏暗的视线里,被自己压住的是个依稀是个人呢,他摸索着摸l到对方脸,他紧闭着双眼,看起来很痛苦。   忽的,他身体一个颤抖,如遭雷劈。下l身涌l出奇怪的欲望,身上的异能若有似无,仿佛被欲望所钳住脉搏。   这是他从来没有经历的状况。   他曾是末世里的无冕英雄。是新生人计划出产的一员,代号K0527。   新生人计划是末世之后一项疯狂的计划。培育出的所有实验品会在封闭空间内竞争厮杀,拥有生命异能的K0527是活着的三人之一。   之后,他被当成l人形武器出现在末世战场中。但末世结束后,又被设计骗回了基地的实验室。基地利用他研究各种实验,在他身上甚至解开了异能者无法生育的难题。   K0527不愿意永远呆在实验室成为手术刀下的一项实验品。他找到机会,没有接受每天都需要进行注射的异能者抑制剂。他的能力很强,如果不是抑制剂,基地人员很难控制他。   但即便如此他也很难逃出去。基地就像一座孤岛,漂浮在漫无边际的深海中。基地的异能者数量十分多,而且拥有大量专门对付异能者的武器。他只有一个人。   他被逼到了绝路,站到基地的甲板上。久违的金色阳光落在他的头上脸上肩上,使他焕发出一种新的光泽,。   K0527回过头,望着那些曾经切割过他身体的基地人员,说出最后一句话,选择了自爆。   “我不叫K0527,我有名字,我是言采。”   如果离开囚笼才能获得幸福,那么即便付出死亡代价,也义无反顾。   自爆后,言采只剩一粒异能核。异能核穿越时空来到异世,寻找机会进行重组,仅剩的生命异能缓缓修复全身的细胞组织。   修复期间,言采只能瘫痪在地上,没有能量来源,异能核就分出细芽钻进土里获取养分。生命异能可以从自然界获取能量。   在这期间,言采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无意识释放精神力让人对他产生同情是唯一的自保手段。为此他得到了来自乞丐们的一张床单。   这样的他太弱小了。于是被人扔进了一个昏暗难辨的房间。和一个男人独处。   确定是男人——言采摸l到凸起的喉结扁平的胸口以及……那啥。然后,言采全身僵硬,缓缓缩回手。和他同一张床的男人和他都中了催l情药!   言采眼睛眨了眨,灵动的双眼是他此刻全身唯一漂亮的地方,在昏暗的房间里依旧不减光华。   他觉得身上好热,一团火在体内燃烧,脚趾开始躁动,微微蜷缩。   被他压住的人也睁开了眼。冷然的眼神锐利,像带霜的剑锋,舔一口,便是满口的血。   房间的隔音不好,风少爷的声音传入。   “我要那臭乞丐把他淦l死,淦到他服,淦到他骨头软下来求我饶了他!也好让他知道,他不过是条摇尾乞怜被人凌ll.辱的狗。”   言采低头对上了江满月的目光。   “你敢!”江满月开口。声音沙哑。   言采清晰地看见他的眼睛,藏着不甘、倔强、仇恨与一丝惊慌。濒临死亡的困鼠在油灯会挣扎。   幼狼若遇到强大的野兽,会伸出他稚l嫩的獠牙,虽弱小却不怯懦。   落日余晖落入他的眼中。折辱便以意味他的落日来临。   言采能动,江满月不能动。   作者有话要说:  求新文预收   带球跑就得死(穿书)   排雷:生子,文笔烂,bug多。没说过自己文笔好 第2章   这种场面言采是第一次经历。   在实验室里,一切都在严密的监视与记录之下——包括他的一切活动——最后一项实验就是关于异能者的生育问题。   他的直接负责人是K博士。K博士将他注射药物后,单独关进一个透明的卵形大球里,随时记录所有数据。   这让言采一直极其排斥这种事。但实验不同于实际。言采才知道是这么难以忍耐。   该死的祸源就是空气中的香味。如果不是他的异能倒退回最低级,一定要把那该死的东西摧毁。   大部分的香几乎都被言采吸收。毒性很强,连他都抵挡不了。他的反应瞒不过江满月,江满月脸上煞白,重生后睁开眼竟然是在这样一种尴尬的场合。而此时他手无缚鸡之力。   言采往前一倾,碰到江满月,像猫咪的尾巴扫到一样。   江满月始料未及,脸l红了又白,憎恨地看着言采。不过   房间太暗,言采根本看不见。   这家伙是故意的吗?   “你不要妄想……”   江满月咬l着舌头。同为男人,对方能动,他不能动……他不会让自己的骄傲栽倒在地,被人践踏。   “不会——让你羞l辱我!”   江满月以为言采是江御风指使的。   那个废物,从小就嫉妒他,上辈子好像也给他设计过这样一出,可他上辈子一直昏迷不省人事,后来醒了才得知江御风安排的人吸了太多天香散进来后没多久就死了。   那个蠢货,根本不知天香散通常只烧一指甲盖大小的原因,并不是价格昂贵,而是一旦吸入天香散超过一定量时,吸入者也会中毒死亡。所以天香散在黑【市里还有个叫法,叫催命刀。催的是人命。   可这辈子为什么江御风安排的人还活得好好的。不是应该已经中毒死了吗?   江满月怀疑的时候,言采却问:“你几岁?”   江满月不答,言采反手就握住江满月的手腕,越接L触,中毒越深。   “你不要——碰、我——十、十八。”江满月咬着牙别扭说出他现在的年龄,更加恼怒对方。   十八岁啊……言采想起他的十八岁,正在和丧尸无限期地战斗。他十三岁被博士带着出去打丧尸,二十岁末世结束又关进实验室五年,今年刚好二十五。   现代文明社会里,十八岁不过刚刚高中毕业,他自认是比这年轻人大了七岁的成年人了。   虽然是末世后,言采也是有好好学习过文明社会的礼仪规范,除了杀丧尸外,他可五讲四美了,应该没有人能看出他是实验室长大的吧。书上说欺负弱小是不道德的他都记住了,并且比实验室外面的人学的还要好!   当然最重要的是——言采只在充满科学怪人与实验品的基地,以及秩序混乱的末世生活过。   所以他的道德观并不强。   机械地学习书上的礼仪,终究只是“纸上谈兵”。   在他看来,为了解毒,发生关系和死亡相比不值一提。他从基地里侥幸逃出,拥有了追求幸福与自由的机会,绝对不想因催此再死一次。   但眼前的人……   好像很骄傲,自尊心也很强,脊梁硬得要死,还很凶,是个非常难搞的人。   好不容易基地逃出来的言采不想和这个人死在一张床l上。   “抱歉,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折中一下。“言采的声音里已经变调,但语气仍旧很平淡,天雷般的台词说得泰然自若。   “我二十五,比你大很多,你是弟弟——你来吧。”   末世后实验室出品远比古代封建大公子思想开放,最终由于封建大公子吃了一惊,慢了半秒,言采忍不下去强行把强买强卖变半卖半送了。   风少爷估摸时间,来看成果。至于言采,一个臭乞丐,他根本不在乎,眼皮都没抬,便摆摆手让人抬出去。   仆人抬着言采,趁着天黑咕噜的,扔回了乞丐巷。砰一声,落地。   静悄悄的,仿佛没有呼吸。他身体抽l出的嫩芽,这一次却不扎根大地,反而拼命吸收流出的东西,几乎所有能量全被小芽吸走,言采身上本来加快的异能修复又停止了。小芽却变得更加翠绿。   小芽舒展,长出了两片小叶子,腰后用烙铁烫出的K0527也因为小芽的成长被抹平。   闹哄哄的脚步声接近,小叶子刷地收进体内。   “都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堂少爷给找出来。”言家家奴举着灯笼来找人。   老爷有个失怙的侄子,一直寄住在家里。天不亮竟然跑了。府里正在心急火燎地到处找。   有人一声惊呼,提着灯笼举到言采的头顶,照亮言采的脸,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有个人!”   再醒来,言采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堆了许多杂物的炕上。看起来像是个杂物间。   他想爬起来,但腰酸背痛的,又倒了下去,扯到了肌肉,一阵剧烈酸L痛。   伤口有好转,但体力几乎全消耗殆尽。反倒是原有的yi物L感,竟然神奇地消失啦。只是有些痕迹消退不掉。他看着胳膊上的痕迹,也觉得昨晚有点太过了。   那个被他强买强卖的男人估计气得跳脚吧。哎,言采还是头一次被人喊色Ll魔。他也很委屈的好吧,只不过他比较不在乎这些,和色l魔有什么关系啊。当然最后那个人就没机会说话了。   想着,言采不禁脸上一热,摸了一把却掉了一手的痂。没有镜子,他也看不到自己的脸,看样子是脸上的疤愈合了些。   房间摆了两张床。对面还放着一张,床l上也躺着个人。那人与他有八l九分相似,但头发比他长很多,脸色青白,姿势僵硬,脖子上有绳子勒出的深深红hen。言采稍微将生命异能试探过去,发现没有一点生命迹象,竟是个死了不超过一天的死人。   这时,帘外传来了脚步声。言采立刻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在昏迷,偷偷听着来人的对话。   来的是两男一女,听声音是一对父母和儿子。儿子口气骄纵,显然是宠大的。   妇人哭哭啼啼。本来是准备让二叔的儿子嫁过去的,如今他竟然找了个歪脖子树上吊自尽了。人家送来的那些礼金她都全收了,要她再吐出来可不依。   妇人尖声:“难道真要像老爷说的,让咱儿子代替嫁给那瘸子?咱可是唯一的嫡子!”   “还不都是你。”   言坚冷冷瞥了眼他那婆娘,只觉得碍眼,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吐出,“去世的二弟唯一的儿子被逼死,宗族里的唾沫一人一口都得把我淹死。贪图蝇头小利的愚蠢妇人,我他怎么娶了个这么你不会顾家的女人。”   江家的那个瘸子病得厉害。   他继母算过命后做主要讨个命硬的男媳妇冲喜,一看便是火坑,也就是他这个蠢妇,一听说江家会给多少多少彩礼,眼睛就直了,巴巴地上门递了八字名帖,把侄子给逼的自杀了。   “能怪我吗?那是你亲侄子!可也是你答应的……”   闭着眼睛听的言采直觉不妙。   他虽然不够圆滑,但也不傻,只是一旦涉及到感情人际关系就有些呆板。但在末世里混了那么久,天生的直觉总是有的。且他的直觉堪比野兽。   言采继续听,中年男子似乎被妇人的话给气到,大怒。   “蠢货!江家这事里一看就是藏着猫腻,我们蹚上这浑水,可洗不干净。也不倒倒你那脑袋里的水。愚妇!”   现在退婚也来不及。   江家这个嫡长子有名无分,摆明了是继母故意虐l待这个前妻的儿子。   如果退婚,继母绝对会借故反咬一口,江家也会因为顾及脸面找他们算账。   虽然言家祖上曾经在开国皇帝时立过大功,前朝皇帝就是被诛杀在这个地方。可现在早不是原先的天下,言家就是小门小户。   言坚心里生出歹毒念头,不能退婚那就让和侄子长得像的亲生儿子代替。嫡子若没了,那就休掉正妻,另娶便是。他的嫡子只这一个,但庶子却不少。   言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   “我哪知道那该死的倒霉鬼会自杀!”   江家给的彩礼那么多,店铺黄金良田,哎哟哟,她老婆子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江家光是从手指缝漏出来一星半点都比他们富有,大l腿上拔根汗毛都比他们大l腿粗!   她见了喜欢,已经把一串上好的珍珠项链都戴在身上了。要她拿出来不可能。儿子还偷拿了几锭去也追不回来。   言夫人抹眼泪:“现在怎么办!就没有别的人可以代替吗?”   言老爷的眼神扫过他的儿子,言夫人慌了神。她手心颤抖,这里唯一像的就是他儿子。   儿子不行!没了儿子她可怎么办,要靠谁去!   “老爷!小的有话说……小的捡到一个人,和死了的堂少爷看着有七八分相似!”下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言采顿觉不妙,那个长得相似的人怎么想都是他。   果然,不久几个人的视线有如实质,烧得言采后背发麻。   言家儿子眼睛直直盯着捡回来的那陌生人越看越激动。   “爹娘你们看!他和死了的堂弟长得多像!就用他就用他好不好。”   言夫人抹掉眼泪,止住哭声也凑过去看,脸色漾出笑意。   “像!真像!老爷,我看行。让他代替嫁给那残废,礼金照拿不误!哎哟,这可太好了。这小子和咱一点关系都没有,连一个铜板的嫁妆都不用舍出去!”   假睡的言采:(ノ`Д)ノ这个人也太贪心了,让他代嫁就算了,还一个铜钱都不给! 第3章   想拿他代嫁却一毛不拔,无耻。书上说不劳而获是不对的。古人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素质!   但他现在受制于人,异能倒退到最底层,且修复缓慢,养好身体至少要一个多月。   发l情竟然如此消耗体力,果然书上说一滴精十滴血也是有道理的。言采决定不再质疑那些无法用科学去证明但自古以来人人都这么说的普世道理了。   比如手撕包菜比切的好吃,比如多喝热水包治百病。   黑心一家三口既想要拿钱又不想嫁儿子,逼死大伯的儿子后,现在又想让他当替死鬼,坐享渔翁之利。让他嫁还没有一个铜板,好没道理。   言采决定先同意代嫁,离开这一家的火坑,之后身体恢复后找机会离开,去过没有基地与末世的生活。   言采决定先发制人。   言采睁开眼睛,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纯净如水,极易让人生出好感来。哪怕脸上的疤痕未消,有些地方则好全,痂脱落后,新长出的肌肤红红的,一块红一块疤的,头发在言家三口眼里很奇怪,只及肩,乱糟糟的。   但奇异的让人觉得气质尤其高贵。明明是和眼前言家儿子言晔有六七分相似的脸,身上的高贵气质却让言晔万万不能及。   一家三口都被吓了一大跳。   “你你你竟然醒着!?”言夫人捂着扑通扑通跳的胸口,心惊肉跳的。   一家三口都没发现,言采竟然醒着。昨天下人捡到人来报告时,说了他伤势严重,但他们舍不得花钱请大夫看病,也舍不得拿金疮药出来,直接就把他和叫言采采的倒霉侄子尸体放在一起了。   这全家都很抠门,抠门是会传染的吗?言采心中腹诽。   “你们是在引火上身!”   言晔咒骂:“放、放屁!”   他最讨厌长得比他好的小白脸。   长得好有什么用,他堂l哥还不是死了。眼前这个和他堂l哥长得很像的更讨厌。明明脸上还长着疤,看起来却比他长得好。   言晔说着就暴躁地想打言采,但举起的手却怎么也放不下来。言采的额头沁出汗珠来,打回初级的异能要施展精神控制果然不是那么容易。   其实言采不擅长与人勾心斗角。他一生见过最多的就是丧尸,少些勾心斗角直接上手开干才是他的长项。于是不善阴谋的言采只能使用精神控制这种手段了。   比儿子多疑的言老爷狐疑地看着说着一口怪异腔调官话的言采,不知为何对他儿戏般的恐吓竟然产生了几分相信。   这个年轻人有独特的气质,让人觉得温和信服,自然而然产生好感。不知为何,言老爷突然就觉得把这个年轻人丢在这种破屋子和一个死人呆在一起有些太残忍。   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很快他就清醒过来,连忙问。   “什么意思?”   言采尽量释放精神控制,让自己显得可信。这个言老爷很狡猾,心志坚定,并不容易被控制。言采汗流浃背,非常吃力。   他强装轻松笑了笑说:“呵呵。亏你们还自诩聪明。如果就这样草草将奄奄一息的我作为替代品送给江家,不知江家会不会发怒,认为你们滥竽充数,是在蔑视江家。以江家的势力,一旦发怒,后果不堪设想,岂是你们能够挽回的!”   言采虽然不知这个江家究竟是怎样个光景,但听之前几人对话中的忌惮,总归是比眼前这家人要显赫多的。总之吓唬吓唬他们。   言坚脸色一变,越想越觉得不妙。   言家祖上的光景已经不复,谁还能记得开国之初帮助太子铲除了前朝废帝的言氏先人。五世而衰,先人的辉煌轮到他这一辈的时候,只剩下大堂供奉着的太l祖御赐的一只饭碗,别的就什么也不剩了。   但如今的江家可是远比他们要煊赫得多。   虽然江家嫡长子不受宠才会硬被塞个男妻,但如果草率送个病秧子过去,可能会惹怒对方。江家为了顾及脸面,也不会袖手旁观任人欺辱的。   失策了。   言采察言观色,拥有野兽一般的直觉。知言老爷明白过来,可叹钻进钱眼的言夫人和混不吝的儿子还稀里糊涂。   不过,这家当家做主的应该是这个老爷。言老爷立刻请教,只是眼神中隐隐有些威胁之色。这年轻人再是伶俐又如何,如今也只不过仰仗他鼻息,晾他也不敢欺骗自己。   连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都熬出来的言采并不畏惧,对言老爷的眼神视而不见。不说阴险的博士,就是丧尸都比言老爷可怕一点。   他的姿态变得非常轻松,十分坦荡地表明:“不好意思,我饿了。”   管你嫁不嫁,他要吃饭补充体力!他是真的饿了呀。从从穿越到现在十多天都没有吃过饭甚至还大出“精”一次。人会废的好吧。   言老爷立刻吩咐:“快去备饭。”   一整桌的饭菜十分精致,虽然没有现代社会的美味,但言采作为末世后人类,以前的生活质量比古人还要差,出外打丧尸的时候,连口热乎的食物都赶不上,要不是他有生命异能,过的比有些人算是不错,还能吃上俩口无丧尸毒的新鲜蔬菜。   丰富又新鲜的热食在面前,言采食指大动,很快将一桌饭菜扫除。   丫环定定地看着端上的盘子很快空了又端下去,好大一张八仙桌,没一会儿就空了大半。那新来的像堂少爷的客人丫环不认识,可却有种独特的温和气质,如沐春风,让人忍不住亲近。   上菜之前,言老爷特地让人给言采拿了新衣服,原先他身上就裹了张破床单。先梳洗再吃饱饭,便有了精神。   宝蓝色的长衫上身,身量高挑的言采立刻大不一样。脸上的疤痕虽然未好全,但已经让人百般注目,又因为纤细苍白,显得十分柔弱,令人同情。   从来不多嘴的丫环头一次斗胆开口:   “老爷,还要再上菜吗?”   言老爷还没说话呢。言夫人拿起鸡毛掸子就往丫环身上甩。   “败家小娘们。当我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明面上骂丫环,其实骂的是言采。   哎哟喂,可心疼了,这么一桌子菜,有鱼有肉有鸡,置办下来可要足足二两银子。二两银子就被这么个臭乞丐给吃了,她还不如去喂狗。   言夫人还想甩第二下,一只皙白的手一下将甩下来的鸡毛掸子握住。纹丝不动。   一用力,言采感觉腰l肢更加酸痛,强行稳住身形后,才拿一双漆黑的眼眸看丧尸一般向言夫人扫了过去。   言夫人心里一怯,后背竟然感到一刺,往后退了一步。言夫人本来就是个色厉内荏的妇人,欺软怕硬。   虽然骂的是小丫头,眼刀子却是飞到他的身上,言采再不懂勾心斗角也知道骂的是谁。要骂就直白些,欺负小姑娘算什么。   言采最烦就是这种阴阳怪气的勾心斗角,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和没有心机的丧尸打一场。   “言夫人,一家主母,跟个小姑娘置什么气。”不能撕破脸,言采只是稍微警告。他在末世里见多言夫人这样恃强凌弱的人。   言老爷脸色一沉,抬手让言夫人闭嘴。丢人现眼。言老爷早就看这个毫无教养的妻子不满。言夫人出身低,庄户人家泥腿子出身。如今他好歹是清渠县有些地位的富户,妻子却带不出去,丢脸。   “小兄弟你继续说。”   言采学着见过的一些基地大佬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他比一根手指点点自己的脸。   “言老爷,你看我这脸……现在嫁过去恐怕有些丑,和堂少爷白净的脸可不太像,恐怕容易穿帮。”他见过的堂少爷的尸体,脸上可是白白净净的。   言老爷说:“那你要几天?”   他伸出俩手指头:“我看脸要愈合,怎么也得两个月吧。”   要是愈合快了,他就再划两刀,挣足两个月。   两个月够他身体修复,异能突破一级。异能升级前期快,后期越来越慢,上辈子,言采一直升到了十二级,这辈子就算已经有修炼经验,恐怕也就是最高五六级的样子。   “可以。”江家主母的意思是这个月初五,越快越好,恐夜长梦多,不过他大可以去争取。   “第二件事。把堂少爷风光大葬。”也是可怜人。死若还不能安然入土,也太悲凉。   言老爷脸色一变,否决了。   “不行。太招摇了!”   如果风光大葬一场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那他言坚的名声可真是彻底臭了。眼下,侄子去世的消失还只是他们几人知道,连夜找回来的,连言家府里的人知道的也不多。   “你不要妄想逃了这婚。若是办了丧事,还怎么再去办喜事。”侄子的死他根本不准备公之于众,眼下不是有个很好的替代品吗?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侄子死了。   言坚说什么都不同意。怕惹急了他,言采只好稍微让步,但关于立墓决口不松懈。如果任言坚个人的意思,真的会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立墓是一定要的,也不能差。用我表哥的名义,坟冢也不能草率……这一点我是不会让步的。好歹算是你们亲侄子,没有感情也有血缘,人也要讲点良心。何况我的要求也不算高。只不过立墓罢了。”   言坚同意了。   “那你以后就叫言采采,当好言采采的身份。”   言采也没有反对。这个名字和他自己的名字差不多。   “第三件……”言采刚开口,言坚的脸色就不大好,看来是觉得言采的要求太多了,不过当言采说出第三件的要求时,言坚才真正变脸。   言采:“我要嫁妆。”   “不可能!”言夫人脱口而出,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想从她家要走嫁妆,做梦!他又不是言家人,凭什么想拿言家的钱。 第4章 修文   这一次言老爷难得没有指责他的妻子,显然言采的说法在他看来也是狮子大开口。   言采也不可能让步。没有东西傍身,他不安心。   言采说:“我要的不多。”   “你要什么。”言老爷到底还是老成持重的人,很快就已经收拾好情绪。   “我要一百两,外加一个清幽住处。”   一百两是压身的钱,一个清幽住处是为了修养所用。 清幽的地方灵气足。灵气也就是能量,这东西没有异能的人是感觉不到的。对于普通人来说,灵气充足其实就是环境更好,生活起来更加舒适。   在言家这种灵气鼻塞的地方,想要异能升级就有点难,而且他也不是很想住在言家。   言老爷很不高兴,一百两就算了,还要别庄。   他手里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别庄,,不过他舍不得。那些庄子他都很喜欢,都值好几百两银子呢。   “你的胃口有点大,说到底你也不是我们言家人——本也没有资格拿一分钱的。”   没资格拿一分钱?他还没资格嫁人呢!   “给钱或者你儿子自己嫁,随便你。”   言家少爷一听就急了。给他给他啊,难道真要他去嫁人?言夫人也着急,比起舍点钱,还是有个靠山儿子更重要。只有言老爷不动。   言采只觉得抠门的老狐狸打机锋好累,他只是个攻击手,会打丧尸打怪不会谈判啊!   言采只好使用精神力。言老爷点点头答应了,只是要给房子的话始终说不出口,仿佛那是在割掉他身上的一块肉。   抠门爱财到精神控制都无法控制。不过如果言采的异能如果再升几级,就不会出现被控制对象意志太坚定的失败案例了。   和言坚同床共枕十几二十年的言夫人却很知道她丈夫的心理,附在言坚的耳朵上说:“老爷。我知道有个地方给他倒是合适。咱不是有个山头嘛。”   她这是为自己打算啊。   言老爷和言采做斗争的精神一下子松弛下来。找到了解决办法。   那小山头从祖上传下来传了那么多年,是不知多少辈以前皇家赏给言家先人的,如今确实彻底荒了。   原本是茶山,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到了他们手里,就种不出茶叶来,想改种别的,也是种啥死啥,最后就荒在那儿没人管了。   言坚心中一亮,不露声色地对言采说:“别庄没有了,不过别的幽静地方倒是有。我家有个山头,芳草鲜美,灵兽活跃,环境最好不过。”   野兽般的直觉立刻意识到言坚有点奇怪。   言老爷主动开始介绍优点:“地方挺大的,还是先皇曾经赏赐下来的。山下就有住人的房子”   言采心疑住的地方怕是不会很好:“房子不会漏雨吧。”这么抠门的人会这么好说话?   言坚梗住,漏不漏雨他倒是不知,不过确实时间有些久了。   “我会派人修缮的。”   言采拍拍胸口,放心下来,顺便提了意见:“那就麻烦好好修缮。屋顶墙壁家具都换一换,这可是嫁妆!”   言老爷闷声答应。   不过他心疑言老爷太抠门还会再生幺蛾子,又细细确认:“会负责饮食起居吗?”吃饭要钱的。一百两银子怕是不够用,会花光的。   言老爷脸色不好。觉得言采得寸进尺没个眼色的。   言采确实事事问的细致,生怕言坚钻空子。他在这里举目无亲还没有吃饭手艺,当然得为自己仔细打算。   得到准确答案,言采稍稍放心。他摸着自己的腰,输送异能治疗。哎,没想到这种时候,异能本来就不多,他还要用在这种地方……   这天一大早,江御风把带回来凌。辱江满月的乞丐扔出去,好整以暇地走进房间,准备欣赏一下江满月的好戏。以江满月骄傲的心气,恐怕这辈子都走不出这个阴影。   一进房间,他就闻到一股混合在天香散之中的刺鼻味道。花街柳巷常客的江御风怎么会不懂这是什么。他嗤笑一声,掀开帘幕,江满月已经穿好衣服坐到了轮椅上。   江满月背对着他,头发很随意地用一根普通的绳子绑着。虽然是每天坐着,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孱弱不堪,宽厚的肩膀拉得很直。   身后有动静,也没有惊动他半分。江御风就很不悦,这时候还无视他,呵呵,故作矜持。他提起脚步往前走,终于看见江满月的正脸。   很意外,没有看到他遭受打击耻辱的表情。他看起来很镇定,甚至可以说飘忽,呃,江满月好像在走神。终于意识到江满月竟然在走神的江御风怒从中来。   分明是在无视他,江满月有什么资格无视他,不过是个废物。不他肯定是在虚张声势。   “你……”江御风一下子卡住,他才不过说了一个字,冰冷的眼神就朝他扫了过来。江满月一直很傲,性格冷酷,他从前也很怵江满月,可是从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   只是一眼,就仿佛看透了他的内心。江满月好像在说,闭嘴,我早看见你了,但是我不想搭理你,你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一只恼人的苍蝇。   他切切实实地感觉到江满月对他的无视。   “你不要装。我知道,你现在肯定羞耻地要钻进地缝里!”江御风咬着牙道,“那个男人干得你l爽不爽……肯定特别淫l荡……”   啪。清脆的一声响,江御风被扇了一巴掌,半边脸立刻肿起来,嘴角流出l血。   “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江御风捂着脸不可置信。   江满月轻蔑地看着他,仿佛在看沟渠里的一只臭虫。   “打你就打你,废话真多。”   江御风还想说什么,江满月已经自己推着轮椅准备往外走。   “那个人呢?”   “谁?哦,你说他?自然是已经走了。”江御风挨了一巴掌又怎么会老实告诉江满月。想找人,就做梦去吧。   “你不说,也会有别的人知道的。”江满月冷冷说。   当年的他还是太稚l嫩。龙潭虎穴的江家,他没有任何依靠。只能摆出一副冷酷的姿态,但实际上还是太嫩,色厉内荏故作冷酷,否则又怎么会被人摆了这一道。   江满月推着轮椅走出房间,因为腿的原因,他的房间没有设置门槛,台阶处也特地设计了滑坡。院子外有洒扫的下人,见到江满月推车出来,都吓了一大跳。有的立刻就来帮他推车,被江满月一扫,顿时僵住。   这些人的卖l身契都捏在江满月的手里,本以为江满月这次重病可能一命呜呼,所以才投靠了二房风少爷,哪知道……   当年的他真是无能,手下的人都管不住,只不过重病半个月,竟然让他们都屈服了江御风。   十四岁双l腿残废,心怀不轨的人前赴后继,当他故意露出暴虐残忍的性情,接近的人才渐渐少了。后来他修习秘法双l腿才能站起来。   只是凡事有舍有得。   代价是寿命只有三十。   后来他从小兵做到将军。如今重回十八岁,命运却拐了个弯。睁开眼的那一刻,掌权多年,一向杀伐决断的他都一时惊慌。久居人上,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受制于人的艰难处境了。   江满月不是个仁慈的人。政敌攻击他残忍杀降。江满月不屑,酸儒说得好听,我军士兵粮食都紧缺,哪里还有闲粮去供给外敌?   冷血、残忍、暴虐,是政敌攻讦时所用的形容词。   缓缓扫过所有人,既然吃里扒外,那就全不要。不忠的,没必要留。   江满月开口:“谁知道昨天那人的下落。”他只给一次机会。不是他仁慈,就当是庆祝他再活一次。   有个家丁立刻跪下来:“少爷!奴知道!他们……”他战战兢兢,牙齿打颤,眼光扫过江御风,这可是当着风少爷的面在告发他,无论哪个少爷他都得罪不起。哪怕他只是厨房里劈柴的,没有机会接触前院的事。   可是现在——必须得做出选择。两害相较选一轻。他赌满月少爷。   “风少爷命下人们把那个人扔到了乞丐街去。”一咬牙全说了出去,“大概是一个多时辰以前,天还没亮的时候。小的在后院劈柴的时候看到了!”   “你叫什么名字。”   “朱、朱华。”   “你以后就跟着我,至于这里的所有其他人——”江满月有意拖慢语速,最令人恐惧的不是一刀毙命,而是刀悬在脖子上迟迟不落下,“每人打二十板子,把他们的卖l身契给牙郎,让他看着办。”   认不清主子的奴才不必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群人闻言,脸色巨变,忽然惊觉他们的卖l身契并不在江府,而是满月少爷私人的。呼啦啦地一下子跪倒一片,频频磕头。   江家的生活即使是做下人也比外面要好,何况被牙郎转手,谁知道下家会是在什么地方。   只可惜他们求的人心冷面冷,视而不见。十八岁的江满月只是徒有暴虐名声在外,实际也只不过是一只纸老虎。套了三十岁魂魄的江满月才是真正的冷血无情。   当着他的面清算,江御风觉得自己被打脸了,他梗着脖子说。   “你神气什么,你是正房嫡长子又怎么样,还不是个瘸子……有什么好看不起人的。”   江御风看出来了,江满月在轻视他。这比打他一巴掌还让他难受。他爹是庶子,他也是庶子。   “你错了。我看不起你,不是因为你是庶出。”   “放、放屁!”庶出两个字是江御风的禁区,他脸迅速涨得通红。   “一个男人不想着建立事业,只知道算计小肚鸡肠蝇营狗苟之事。我为什么要看得起你?”   说完,江满月就没有再看那个仿佛被撕开皮囊只能呼呼刮着风的空壳的江御风,对朱华说。   “推轮椅,去乞丐街。”   他要去找昨晚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之前投过雷和营养液的太太们。   打滚求评啊~~晋江天天抽,点击什么的都是假的,我都不知道有没有人点过文。 第5章   乞丐街并没有看到疑似那个人的存在。江满月让朱华低下头对他说:“你告诉他们,谁的身上有胎记疤痕的赏一两银子。要男人。”他摸l到过,那人的后腰上似乎有个烫出来的疤痕,刺刺的,摸得出来。   朱华传话,立刻就有许多人来领银子。朱华一边发钱,一边肉疼。这一个个的,连被昨天刚烫出来的水泡的都敢来领银子,而且肉l眼可见,少爷的脸色越来越差了。   都不是。江满月只是扫过去就知道。   “回去。”江满月说。   不是那个人也不重要了。他也只不过是脑子一热一时兴起。   朱华一愣,但立刻便推着江满月的轮椅往回走。他之前一直呆在厨房里劈柴,其实与少爷的接触不多,只知道少爷性格很差。   虽然目前看来——是不怎么好。   朱华说:“需要小的再去别的地方找吗,兴许他是醒了后自己走了……”   回应他的是少爷没有感情的冰冷的语言。   “不需要。”   就好像他只是想起来找一找而已。   江满月的声音很空很凉。   朱华听在耳里,比之前的少爷要更冷漠。只是从前的冷在表里,现在则不显山露水。水上露出的冰山一角,永远无法估测水下的部分是怎样的庞然巨物。   江满月最终还是没找到他想找的人,不过倒是听说言家有人下葬,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这件事江满月上辈子也听说过。   上辈子在他重病的时候,江家主母做主替他讨了一门亲事。似乎是原来定的被言家人逼死了,逼死后这家人为了无耻地拿下所有彩礼,竟然换了自己亲生儿子过来。   这件事爆出来后,江家却以已经拜堂成亲这个理由原谅了对方。   查过言家少爷是个什么糟烂东西后,这其中最高兴的就是视他为眼中钉的继母。能有个糟烂玩意儿去祸害前妻儿子,她巴不得。   而那个言家的少爷叫什么他也没有深记,更没兴趣回忆。只记得在他双l腿残废且重病在身时,对他百般折磨,还公然在江府与他的姘头淫,乱,后来被他送进监狱处死了。   如果大婚当日爆出丑闻,江家主母再如何想要他不好过,也断不可能任由丑事继续蔓延。   最重要的是恐怕江家的名声……江家的脸面也得丢光。   可他又为什么要为江家可惜。江家和言家是他最讨厌的两家人。   他叫来朱华。   “我要你去办一件事。”   朱华附耳听去,虽然疑惑,不敢不从。虽然要他做的事情有点奇怪?   江满月则要重新开始修炼功法。   不管是江家还是言家对于他来说,都不过是嗡嗡叫的苍蝇,烦人,但也不必太重视。想起来赶走就是,不值得江满月浪费心思。   比起寿命只有三十年,他更不愿意活到七老八十也只能坐在轮椅上。活就要活得好,活得漂亮。   至于被江满月正算计着未来“新娘”此时已经住进了他的“嫁妆里”。   咳咳,他的嫁妆是一个山头,山脚下是住人的房屋。下人已经整理干净,看起来倒像是个现代的农家乐民宿。   言采之前并不知道原来那山头竟然是——一片茶山。   作为末世后人士,言采只喝过三次茶。第一次A基地大佬感谢他救了女儿招待他时泡了茶。第二次B基地大佬感谢他救了媳妇招待他泡了茶,第三次C基地大佬感谢他救了老母亲招待他时泡了茶。   末世环境恶劣,已经不适合很多植物生长,再加上也没有人会去专心种茶,连最基本的米粮都供应不足,喝茶这种行为已经是最有权有势的那一波人的贵族享受了。   然而即便是那些贵族喝的茶也都是末世前保存的陈茶。因此,面对这满山的茶树,言采内心一个激动。   唔,末世后人类比较没见识。他觉得自己一下子从物产贫困户跃居富户阶层啦。不过茶叶这东西,自古以来价值都很高,受人追捧,穷人家就算喝不起好茶,最便宜的绿茶也不会少了。   这个山头现在是他的嫁妆,那么这片茶园就是他的!言采连修炼都不着急了,只喝过三次陈茶就爱上茶叶味道的末世后——言采觉得自己拥有了一座金矿。   这满山的茶叶气息哦。   浓郁,芬芳,没有丧尸臭的清香。他爱了。   现在是秋天?没事,秋茶虽然没有春茶香,也可以的。   只不过他刚得到拥有金矿的快乐,就被击碎了梦想。   言老爷派来伺候兼监视的丫环红玉说:“采少爷,这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茶树茂盛,可茶叶味道非常不好。所以老爷都没有管过这山,不是夫人说起,都想不起还有这茶山了。”   红玉一不小心就卖了言老爷。   好吧,就算她不说,言采也猜得出来言老爷肯定不可能把好地方给他。那家人有这么————抠门。实在不可能好心送言采一座茶山。   言采摘了叶芽放进嘴里嚼,随即吐了出来。呸呸呸,苦的。红玉拦都拦不住。   茶叶吃起来是有一点清苦味,那是它的特质,同时赋予了茶叶独特的魅力,因为那种清苦并不恼人,反而在清苦之后让人尝到清甜。苦而后甘让人不可自拔。   可是这里的茶叶味却不是。那种苦和言采曾经误吃过丧尸堆里长大的梨子一个味道。看着是正常,味道苦的让人脸色发青。   “满山的茶叶都是这样吗?”言采有点失望。末世后的人类心理之一就是不放过任何一种可以实用的食物。   红玉犹豫地点点头,有点不忍心说出这个残忍的答案。虽然她是言老爷特地派来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仅仅跟在采少爷身边几日,就更偏心采少爷了。   采少爷自带一种让人折服(?)的魅力。虽然脸上还有疤痕未消,可是反而增添了一种特殊的气质。   嗯,其实是言采无意识地释放精神力。这是他的生命异能自带的加成。亲和力+1,信服力+1,好感度+1。尤其对性格善良柔软的女孩子更为有用。   言采用生命异能去试探这些茶叶,发现里面的生命力很低微……用他的异能解释,就是灵气稀疏。可是这山上的灵气明明非常丰润,一走到山脚下他就感觉扑面的灵气。抬头望去,山上烟云缭绕,彷如仙境。   “山上是……”   “回少爷,是个湖。”红玉的称呼从采少爷变成了少爷。   “我们上去。”   言采要修炼也会选择灵气更充裕的山顶。   至于茶叶被他暂时放下了。以他的生命异能要催生改良这里的茶树不是难事,但前提是他的异能升级,不然以他目前的能力,最多也就改良一两棵茶树。   当然他自己想吃的话,可以随时找时间来催生一两棵炮制茶叶。   而且言采已经准备让红玉去向言老爷再去转达一下要求,给他提供的物资之中再加一样茶叶了。   爬上山顶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红玉已经走不动,老早就落后了。   言采现在的身体不太好,但是他边爬山的过程中,已经是在吸收空气中活跃的能量分子,生命异能变得尤其活泼。到了山顶,水汽弥漫的湖泊入目时,言采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仙境。   这么美丽的景色对于末世后来说是奇观。人类的末世并不是地球的末世,只是人类自身的可悲。满目疮痍的世界见过了,言采觉得自己回到了这样一个不知名的朝代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   茶山野兽很多,但打猎的人并不多。很多人觉得这里有点阴气,因为当年前朝废帝似乎是死在此处,很多人说废帝的亡魂还在这里徘徊不止,所以到了这里温度都下降许多。   实验室长大的孩子只想说——那是海拔升高气温降低的原因,再加上山上还有个湖,温度当然低。   但是奇怪的地方也不是没有。言采走到湖边,探头往下看。湖里的灵气最重,但是是被锁住无法外泄的,相反整座山的灵气都有往湖底聚集的趋向。这湖里有东西。   然而言采好奇地下去查看。他对水有恐惧。越深的越像藏着隐秘的怪物一般,就像基地四周一望无际的海域。   实在看不到那水里有什么东西,言采便坐下来修炼。   红玉爬上山时已经有过去一个时辰。她刚想喊一声少爷,就见到言采盘腿坐在树下,闭着眼睛,半长的头发很没有样子的在脑后扎了个小马尾,额前一缕头发落下来,被风吹起时起时伏。   这场景美极了。   红玉心里觉得晔少爷虽然和少爷六七分相似,可就是三分的差距让两个人天差地别,一个是天上纯洁的白云,一个就成了烧火的烟。就是原来那位采少爷和少爷长得像一个模子的人,也从来没有少爷这样从容的气质。   红玉叹口气。唉,这样好的少爷怎么会倒霉地嫁给江家的大少呢。那是个残废不说,性格还很残暴,听说无恶不作极其恶劣。   她可怜的少爷啊。   去了那里受苦受难怎么办。或许,要不要帮少爷想办法逃婚。反正本来要嫁的就本来不是少爷。   红玉鼓起勇气准备和少爷说说江家这个残忍可怕的公子!要是少爷想逃婚,她愿意豁出去帮忙,大不了和少爷一起逃走算了。   红玉上前道:“少爷,我有事告诉您!”   江家正在房里练功的江满月,仿佛忽然收到了来自天外的恶意,猛地吐出一口血。   殷l红的血溅在白色的衣服上,宛若点点红梅。   江满月的眼睛通红,该死的,为什么他的功法不能练了? 第6章   红玉絮絮叨叨地告诉言采关于江家大少的事情。   “江家大少爷是个很残忍的人。双l腿残疾后,人就开始变得阴沉,甚至变l态!以虐l待人为乐,少爷要是嫁过去会很可怜的。原来的堂少爷就是因为太害怕所以自杀了!”   言采一凛,又随即安慰自己,总归没有丧尸可怕,更没有笑里藏刀的K博士可怕。何况,如果他的异能升级,根本无惧这个世界的任何人。   几天的观察,言采已经发现这个世界绝对不存在异能这种东西,也就意味着如果没有出意外,他就是这里唯一的一个异能者。异能者的实力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比的,那个江家少爷再残暴他也不害怕。   只要他的异能升级!   于是言采更加努力地开始吸收灵气修炼异能。而他身上长出的小芽则又多了几片叶子,也更加活泼了。   除了修复身体的损伤外,大部分灵气都直接被小芽给吸收掉了。   时间渐渐过去,言采感觉到身体一天天恢复。可是异能越奇怪地不进反退。言采以为是修炼不够的原因,又加大了修炼力度。结果,异能倒退更厉害了。   有一次他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生命异能。言采变得恐慌,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依存,如果没有异能,他也就是一个会被人宰割的普通人而已。   言采更加拼命地修炼,一个多月后某一天,终于直接累晕过去。而红玉因为在山脚的房屋里做饭,还没到送饭时间,也就没有发现。   他就躺在地上,直到小芽伸入了地面,吸收了许多能量输送给言采,言采采渐渐苏醒,小芽就悄悄缩回了体内。   而这时,他突然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生命异能还存在着,只是非常非常微弱。突然,他脸色一变,随即用生命异能仔细探测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他感觉到两个生命。在他的身体里面,好像有一个非常微弱非常幼小的生命存在。这不可能?难道……   是被什么东西寄生了?!   言采一下子就想到这个问题。这不是没有可能,K博士很喜欢做人体实验,说不定他的身体里就被K博士悄悄寄生过别的生命体。言采脸色巨变。   可是也说不通啊。之前并没有感觉到这个生命体。陌生的生命体在抢夺自己的能量,怪不得异能不升反降,甚至都快没了!   必须得做点什么。   因为太害怕失去异能,言采完全没想到另一个生命体会是他的孩子,K博士的最后一个实验他下意识忽略了。   他尝试将陌生的生命体驱逐,阻断灵气,强行扼杀,都没有用,根本除不掉这个生命体。   反而因为过度使用异能,自己累得脸色惨白。   红玉便问:“少爷你身体不舒服吗?需要我去请郎中来吗?”   “郎中?这里的郎中也很厉害吗?”言采抬起头。   郎中在末世后复兴了。   不过末世的郎中有点区别,他们通常也是异能者,专门治疗异能者,什么修炼缓慢迟迟不升级灵气斑驳等等。   不知这里的郎中如何。   红玉眨眨眼:“县里的老郎中很厉害。”   言采思索,既然他自己怎么都除不掉这个生命体,那么不妨看看这里的老郎中吧。   红玉提议请郎中过来不必言采跑一趟,但言采想到县城走一走,了解一下清渠县的情况,之前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有出去过,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不过言老爷吩咐过红玉,让她看着言采不要让言采乱跑,红玉很担心,万一在市集遇到言老爷……   好就好在言老爷也舍不得多派下人,所以暂时只有她一人守着少爷,言老爷每次问她少爷身体怎么样,红玉都糊弄说还不大好。   其实……已经恢复不错了。言采脸上的疤痕好了,只是刚长出的肉有点粉粉的。所以不能被言老爷撞上,发现他的伤口已经愈合。   言采觉得很简单啊,他直接再划两刀就好了嘛。眼都不眨一下的言采说着就要掏刀,被红玉一个俯冲,抢下作案工具。   “慢着!少爷!”红玉拿下作案工具誓死不让言采再碰半个,一脸可惜又心疼的表情望着言采。   这么好的一张脸,少爷究竟是怎么狠下心说刮花就刮花的。红玉想了一个更好的主意,既可以认不出来又可以不必刮花脸。   “少爷你可以扮成大姑娘上街,保准言老爷认不出来。”   听完红玉的主意,言采沉默,但没有拒绝。他也不是很在乎这些的人。红玉连忙就去给言采置办衣物了。她的衣服言采是穿不上的,又专门到成衣店买了女装。   看着一身女装的言采走出来,红玉的眼睛都直了。   少爷真是太好看啦。虽然一开始她就这样认为,但那时候脸上伤疤还没好,和现在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连粉都不必抹就很美了。   言采只觉得怪不舒服。不是因为男人穿女装不舒服,而是这衣服有点短有点紧。   没办法,言采再消瘦,比起真正的女子来还是更高挑厚实一点。何况这时候的女子体型尤其娇小,红玉已经在成衣店里买的最大的衣服了。如果要临时缝制就要等很久,没有现成能穿的。   红玉给他改大了点,言采才觉得胸口闷着的气吐了出去。   一身女装的言采戴着帷帽来到清渠县最老字号的一家万仁堂,红玉被留在外堂,没有跟进去。   老郎中白眉须发,见了穿着女装的言采眉角一跳,总觉得身形违和,看着不大像是女人。不过言采的手已经伸出来,老郎中按下心中狐疑把脉。   半晌老郎中打消了之前对性别的怀疑,笑着对言采说:“恭喜这位夫人。您有喜了。”   言采:??!??哈?莫不是我穿女装得来的报应吧。   隔着面纱,老郎中觉得病人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沉默半晌,言采抬起头,故意捏着嗓子问:“有解决办法吗?”   怎么想,都是K博士的错。他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异能者生育实验。   老郎中不是第一次见到怀l孕后的这种反应,经常有些怀了孩子就不想要的,看这位夫人带着帷帽不想露真容的样子,恐怕也不想多张扬。   估摸着也拿不准是哪种解决办法,有人要保胎有人要打胎。   “您是要留还是去?算了,我这里给你各开一样吧。”老郎中也不纠结,大手一挥,让学童去抓药,各一大包,分别用不红颜色的绳子包上。   “红的送走。绿的留下。你自己想好了吧。”   言采失魂落魄地付了钱两手各拿着一包药离开,心不在焉一个没注意就撞上来人。药包哗啦一下散了。   一主一奴中的奴当场呵斥。   “你小心点!”   主人抬手制止,下人就不说话了。其中一个药包的药材撒了那人一身,言采才发现对方是坐轮椅的。   “对、对不起。”言采磕磕巴巴地说,这时候还没忘记伪装女声。   “走吧。”   江满月没有答应言采的道歉,轻轻扫掉身上的药材被朱华推着进了里间,言采愣愣地拿着剩下的药包望着那人的背影。他总觉得哪里很熟悉。   红玉买了包子从外头进来,见言采呆滞状态,便问:“少爷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哎呀药怎么撒了一地。”   “不要了。这个就够了。”言采看着手里绿色草绳打包的药包,而地上撒落的则是红色草绳的,或许天意要他留下来也没准。   他突然想到什么说:“江……江家大少长什么样你见过吗?”   红玉卡壳,见倒是见过,不过没看得清楚。她便将听来的话说了一遍。   “哎呀,长得很可怕啦。很凶恶,块头很大,小孩都能看哭,一脸的坏人相!”   只和丧尸打交道的言采信了,嘀咕,坐轮椅的人那么多,也不只江家少爷一个,他想太多了。刚才那个人那么俊美,怎么可能是他即将嫁的那个仿佛传说中的魔鬼一般的残忍暴虐大少爷江满月呢。   被编排了相貌的江满月遣散其他人。他虽然是坐在轮椅上,比站起来的人矮了一截,但却让人感到高高在上气势凌人。郎中一见他,就知道这是个久居人上的人。   江满月开门见山:“如果以前能练的功法现在却失败了,原因是什么。”   郎中处变不惊,眉头都不动,只是问他。   “你先说说是什么样的功法?”   他性情多疑,迟疑了。   郎中心知肚明,说:“求医若不诚心,老朽如何医人?”   他性情多疑,不然也不会从发现自己不能修炼到现在整整一个月才来看郎中。这一个月时间他已经尝试着各种办法,都没有作用。   江满月将功法说出来。   如果不是这个老郎中上辈子就救过他,而且人品有目共睹。江满月绝对不会暴露一点功法的事。   郎中听罢,琢磨出来了大致方向。   “老朽不曾练过武功,不过也知道许多武功秘籍都会在扉页注明学习本门武功禁忌,看来你没有注意到。”   江满月确实没见过,拿到功法的时候,就缺失了封面,只有内容了。   “老朽观察你的脉搏,又听过的叙述,认为此功法乃倒行逆阳,需要修炼者必须保证元阳未泄。”   江满月眯起眼睛,他不是了。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我记得曾在古籍中见过一种神药,名曰奇精果,只不过奇精果只在古书中有过记载,不能确定是否真实存在过。”   江满月立时有了几分喜色。他前世就曾得过一株奇精草,只是一直到植株死亡都不曾长出果实,但既然能找到植株本身,也未必不能得到果实。 第7章   言采麻木地任他们给自己穿上礼服,他一定是被末世大神狠狠诅咒过。否则怎么怀了一根草还异能全失?   K博士到底都对他的身体做过什么奇奇怪怪的实验?   他很担心。肚子里的已经两个月大,而他的异能基本等于零,没有异能之后,就凭他自己纤细的手脚,柔弱地不堪一击。   这样子柔弱的自己有什么自保能力?   这些天他向很多人都求证过即将嫁的江家大少是一个怎样的人。下到七八岁小孩上到七八十岁老太太,口风无一不是残暴、暴虐、凶狠、恶毒、阴险、丑陋不堪,还会虐l待女人小孩。   反正没有听到过一个好词。看样子,等他一嫁过去就要变成地里的小白菜了。可怜见的,啊,还有他肚子里这个——应该算是他的崽吧。   言采到现在还没有习惯将肚子里多出来的生命体当做是自己的孩子的认知。崽子好会抢食。他每天吸收的灵气几乎都被他吃光了。而且,还压制他的异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习惯了异能的言采一旦失去异能,就像拔去了獠牙的野犬。他能保护好自己以及多出来的拖油瓶吗?   而且,他接下来要面对的可是在别人口中最残暴凶狠恶毒还会虐l待小孩的恶少啊。   会不会以后要被关进柴房里拼命干活还不给饭吃。忧心忡忡的言采上了花轿,似乎是被他的情绪感染,另一个生命体也变得紧张起来,在他肚子里抖啊抖抖啊抖的。   言采脸皮抖了抖,这让他怎么都不相信这个生命体是个正常胎儿的原因啊。谁家的孩子在肚子里就会抖啊抖的,都成精了吧。   末世前的九年义务教育生物书上可是有说过,两个月的胎儿没有成形还只是个胚胎啊。   真的不是寄生体吗?他怀的是个小妖怪还差不多。   “喂。你不要闹了。”言采拍拍肚皮,试图和小妖怪讲道理。   小妖怪不抖了,然后肚皮的某处鼓了起来,撞了撞言采放在上面的手心。轻轻的一下,言采心里一跳,竟然觉得不是很害怕。   可能真的不是寄生吧,言采觉得他感觉到了对方的心跳。   “你到底是什么?”   言采闷闷地问。然后肚子里不动了。就在言采以为对方彻底缩回去的时候,竟然从肚皮钻出一根细细的枝条。在这之前,枝条还还只是有几片叶子的小芽……   ?!他果然是被寄生了。这根本就是寄生植物吧。   小芽蹭一下缩了回来,大概是感应到言采的心声生气了。能不生气嘛,他是爸爸的亲生宝宝,竟然被说成了寄生植物。他这么可爱,是那些低级的寄生植物能够媲美的吗?   ╭(╯^╰)╮   以上全是小芽的想法,当然他根本不会说这么复杂的话,这么复杂的台词其实是言采翻译的。言采能够感觉到小芽的情绪,甚至连翻白眼的小表情都感受到了。   他还是接受不了自己不仅怀了而且还怀的是根草的设定。这下,他们就真的成了歌里唱的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无人知道的草爸爸和草儿子了。   大可怜和小可怜一起蜷缩起来,等待黑暗的到来。   其实小芽还想告诉言采只要等他再长一点点,一个月后,等长出花l苞来爸爸就有异能了。可是身为亲生爸爸的言采竟然怀疑他是寄生植物,他好气哦。小芽的玻璃心犯了,自闭了,拒绝和言采沟通。   红玉作为陪嫁丫鬟跟在花轿,听到里面的动静,掀开帘子问情况。   “少爷怎么了?不舒服吗?”少爷这段时间好像特别容易不舒服来着,自从上次去了大夫那里就是这样了。   言采摇摇头,神色忧郁。红玉心神震荡。   少爷真是越来越好看了。这身红色的礼服很显白,衬得他越发色白如玉l肌肤胜雪,因为是男装,所以也没有红盖头,待会下轿的时候,不知道待会少爷被人看见美貌,会有多少人彻底眩晕。   刚才给少爷穿衣服的时候,那些人就晕晕乎乎直了眼睛。   红玉作为一个已经完全忠心于少爷的忠仆一点都不轻松,她有一大堆值得操心的事情。   少爷真的好穷,一点财产都没有的。那一百两顶个什么用啊!江家送来的彩礼随便拿出一样就值当个一百两了。她偷偷看见了,言晔少爷拿了里面的东西去当铺卖好多钱呢。   言老爷太抠门,不愿意给点嫁妆打点撑门面也就罢了,连江家送来的彩礼也一样不给少爷。   少爷只有一座根本就不产茶叶的茶山。别人家的媳妇都是会从母家带嫁妆,有自己的小金库,嫁过去才有底气,才不会被人欺负。   没有自己的小金库,这一去妥妥就是地里迎风哭泣的小白菜。红玉忧心忡忡,某种意味来说,主仆的心理活动同频了。   江府的情况就不大一样。   新郎官的院子显得很冷清,人不多,大多被他赶走了,只留两三个人伺候起居。江满月疑心重,也不让人到他这里,本要过来布置新房的管家也不敢来。两个月前,大少爷就变得比以前还要可怕,谁都不敢接近。   所以偌大个江府,竟然只有新郎官的院子最不像要成亲的样子,连个喜字都没挂上。还不敢说。   江家二叔很生气。这个侄子未免太恶劣,要不是每年京城都会送东西过来,他真不想侄子住在这里。不过,他这个大嫂真有意思,每年都给他送礼,让他好好招待一下侄子。   比如待会那杯茶,大嫂就交代过让他下一下江满月的面子。   因为江满月的父亲和继母并没有回京城,是由二叔代替喝那杯茶的,由此可见,江满月是真的不受宠,堂堂嫡长子的婚礼,连长辈都没有出席。   他心情不好,一下子扫过从门口经过的江御风。   “今天府里很忙,你别乱跑。”   江御风脚步一顿,想出门的脚迈了回来,显然很不高兴。自从上次被江满月扇了巴掌后,一直怀恨在心,可又没找到机会报复。今天又是江满月大婚,他就更不愿意待在这里受气。而且设计江满月那件事他还不敢跟他爹说。   他爹知道一定会骂他的。他爹的态度是江满月留在这里也不错,至少每年大房继室夫人都会送点东西过来,让他爹好好招待一下江满月。如果江满月当真死了,他爹一定会把他打个半死。   他心里倒是想回一句我不是,可到底还是怂。灰溜溜地把腿抽回来,只是心里颇不得劲。他都有好些日子没有去怡红楼喝过酒了。他爹自己前几天将怡红楼的芙蓉都带回家里当了他的小l姨娘。   可恨,芙蓉他等了大半年都没机会呢。   吹锣打鼓,花轿到了江府门口。不见江家少爷,也不见江府的其他人,等半天才看到江家二伯。   花轿停在门口,一时气氛尴尬。言采现在觉得如果有红盖头也不错,至少可以不用让别人看见他的脸。   “堂少爷呢。怎么还没带堂少爷出来。”二伯问。   “堂少爷说不方便。让……”下人顿住,当着这么多人他不好说出来。   “让什么?”   “少爷让新娘自己进去!他没空。”眼睛一闭,他就全招了。   言采:“……”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嫁的,真的。   哗然一片。围观的百姓都伸着脑袋看笑话,哎哟,这个可比看新娘子有意思多了。没想到还能遇到这么有趣的事情。哎,也不知道新娘长什么样。   “是个男的吧,好像是言老爷的侄子。”   “那也很惨吧。新婚第一天就被这样对待。以后还怎么办?”   “江家少爷本来就很残暴,一定会虐l待,说不定每天都会毒打一顿。啧啧,真同情。”那两声啧啧,真没听出同情来。   江二伯没办法,就算侄媳妇是个男的,他当长辈的也要避一避嫌,难道他去请侄媳妇下来吗?正不知如何是好,言采自己下了轿子。   皙白的手先伸出轿子,然后是红色的礼服,接着才露出真容,生命异能虽然能让头发长得很快,但也不算长,才刚到肩膀的样子。在头上扎了一个小丸子,插了一根银制发簪。   议论声忽然一停,众人愣住。那是言家的堂少爷吗?为什么有段时间不见就变得这么……俊俏了。   言采挺起胸膛抬起脚踏进了江府。总之,他又不认识这些人,怕什么。   院子红艳艳的,铺着毯子挂着红绸,只有江满月一个人在大堂,面对红烛泠泠。那些下人见只有江满月在这里,也不敢靠近,全都离他百八十步远。   朱华咚咚咚跑过来告密:“少爷,夫……言公子到了。”夫字还没喊下去,少爷脸色就不好看了。   “一切都安排好了?”   朱华点点头。少爷让他做的事,虽然不明白,可是办好了。不过,朱华着急想跟江满月说的事情可不是这个。   他刚才远远看过,长得可俊了,就算和少爷比也绝不逊色呀。可少爷让他做的事,真的好吗?那样对待言公子不太好吧。虽然只是见了言公子一眼,他就很有好感的,于是就给说了好话。   “您真该看看的,小的觉得言公子人还挺好的。”   “不看,令人作呕。”那个恶毒丑陋的言少爷,他一眼都不想见,今天就该送他滚。   刚走到院子的言采:“……”   刚进门就这待遇,还有未来可期吗?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我进度挺快的。 第8章   言采摸了把脸,我应该不算长得很恶心啊。他对自己的长相不是很有数,但是以前在末世打丧尸的时候,还有队友向他示好,所以应该不算是很丑。   怎么就令人作呕了。   静悄悄的不止是言采,还有身后的一群人。吉时都快到了,这怎么还不拜堂,司仪着急呐。可江大少爷的性子,他还真不敢贸然提起拜堂这件事。   江满月不说话,扶在轮椅上的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雕花,面无表情的,只拿一双眼睛高深莫测地盯着言采。   目光清亮,身姿挺拔如松。   是个漂亮男人。   他不认识。   记忆中那个恶毒夫郎似乎与眼前的人长相相似,但绝不能和眼前的男人相提并论。在他面前,过去那个三流人物不过是沟渠里的烂臭蛤l蟆。   而他的身上则有着特殊的清风明月般令人舒服的东西。又让人觉得似曾相识。但江满月确实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他是谁?是谁指使来的?有什么目的?   江满月多疑,只觉得满心怀疑,完全琢磨不透他的来历。是言家使的诈,还是二房的诡计,更或者是继母的阴谋?都有可能。   敌在暗他在明。不能打草惊蛇。   此时他既无法休习武功,也无法治好双l腿,正是羸弱之时。他决定按兵不动,好好观察一番。   原定的计划取消,江满月向朱华耳语。朱华一愣,他原本都安排好了。少爷让他做的事很奇怪啊,和二老爷的新姨娘芙蓉有什么关系呢。   言采也望着江满月,这个人他在医馆见过,原来就是江满月吗?不过他总觉得不只在医馆见过,还有哪里呢?长相这么出众,没道理会记不起来。   他们说这个人脾性很坏,看样子他对婚事也很不满意啊。言采都不知道是不是该期待一下江满月当众发火取消亲事了。   如果不结的话就不用跳进江家这个火坑,可是他现在异能失效了,结不结好像都有点糟糕。   言采今日感想:儿女都是上辈子欠的债,哪怕是根草也一样。   “草”儿子不高兴地顶了顶。   言采:这个时候你不需要向我提醒你的存在的。   他心情复杂的时候,就听到坐在轮椅上的那个英俊的男人冷冷的嗓音。   “愣着做什么,拜堂。”   朱华一瞬间觉得少爷可能是夺舍了。   但也有可能少爷突然发现少夫人长得挺好看的。他没什么节操地想,少夫人这么俊俏,要让他拜堂他也愿意的。要是他能娶个这么好看的,就是男的也没有关系。   婚礼继续,红玉扶着僵硬的言采走上前站在江满月身边,他一眼都不敢往江满月那里瞄,机械地听着司仪说着吉利话。红烛红绸司仪,这样子好像真在结婚一样,让言采顿感压力。   末世待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还有结婚这种事。当年和他一起活下来的三个人一个死在丧尸的手里,一个活到末世结束,最后死在实验室中。   他说:“我们这种人注定不会像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过着平淡的日子。你比我们幸运一点,你比较傻。”   如今他却要结婚,且已经有孩子了。   一拜高堂   江满月的双亲不在,江二伯觉得该是拜他了,哪知江满月的轮椅一转,朱华双手捧着江满月母亲的灵位走出来。   言采没见过这种阵仗傻了一下,江满月疏离的声音便传来了。   “拜。”   言采忙弯腰去拜。不仅是言采傻了,司仪都懵住,哪有这样的啊。江二伯心里恼怒,这小子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眼睛扫过宾客,已经有人议论起来了。   江二伯只能向众人解释:“小侄挂念先母,以慰其在天之灵。相信先嫂地下有知定能宽颜……”   江二伯没说完,江满月阴冷的眼神扫过去,看死人一样的。江二伯觉得自己可能在他眼里真的是个死人了。他闭上嘴,不再给自己挽回颜面。   收回目光,继续拜堂。拜了天地,最后则是——   夫妻对拜。   言采站着比江满月高多了,他一低头就看见江满月直而密的睫毛,便慌忙地把眼睛往脚下看。在这个人面前,好有压力啊,比打丧尸紧张多了。   就算是当年面对独自站在丧尸城中也没有这般紧张。   如果他的异能还在,这种紧张或许会减轻会化解,可现在他没有自保能力,这一嫁,就是拔了牙的狼进了饿虎的窝。   言采低头不安的时候,江满月却不动。只是打量着言采。打量的时间太久,久到言采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要不是异能暂时失效,他真想给江满月一棍子。让他跟着自己好好学一下礼仪规范第三课之不要一直盯着别人看,很不礼貌的。   半晌,江满月才把打量的目光收回,稍稍做了个拜的手势,手指刚好点到言采的手背。手背像触了电,心里一个激灵。   好在之后没有更多乱七八糟的仪式,言采就被带到江满月的院子。一走到这个院子,言采立刻就感觉到了区别。之前,无论外面怎么冷场,至少也是有人气的。   这里不一样。一踏进来,便是阴阴冷冷的。没有什么新婚的气氛,下人不多,只有两三个老奴在洒扫,也没有布置过,冷冷清清的,完全不像是要成亲的样子。   整个府里恐怕就属这里最冷清了吧。   朱华琢磨着少爷既然没有阻止他送少夫人到少爷的房间,那就是允许的。便直接将言采带进去。其实原来定的计划可不是这样的,不过满月少爷临时变卦了。   厅里也冷清,新江满月的房间也冷清。清清落落的,像枯死的草菲。   “这是你们少爷的房间?”言采环顾房间,装饰不多,十分简单。能看出房间的主人性格很冷淡,不追求享受,过的很禁欲。   朱华对言采很有好感,殷勤得很。   “是啊。少夫人,您先在这里坐着。少爷马上就回来了。”   言采被少夫人三个字噎住,决计不再和这个人说半个字。   朱华倒不在意,主子不在,作为仆人的他当然要好好帮主子打点:“您累了一天肯定饿了吧,小的这就去厨房做好面,热水也都备好了。”   贴心倒是很贴心。言采既不想和他说话,又不想没礼貌,只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朱华离开,只剩言采主奴在房间,关上门来说说话。   红玉一边整理言采不多的行李,都是一些刚买的衣服。言老爷到底顾及脸面没黑心到底,用江家送来的布匹给言采做了几身。就是言夫人知道后,又开始闹,说她都没有做上几件,凭什么言采可以做衣裳。   当时就被言采一句顶了回去。   “好啊,你去嫁,这些都给你。”   言夫人彻底歇菜。   红玉搓了搓手臂,对言采说:“少爷觉不觉得这里有点阴森?该不是死了人,有冤魂吧。”   “你想多了。”是这个房间太冷清的原因。一点儿人气都没有的,也没什么摆设,空空荡荡的。   红玉抱着胳膊,神神秘秘地说:“真的没有吗?他们都说江少爷——在这里打死过人。”   言采批评:“胡言乱语。鬼是不存在的。要相信科学。”   虽然不知道少爷说的科学是什么东西,但是少爷说的话总是能让人自然而然地信服他。红玉点点头,已经不害怕了。少爷说鬼不存在,那就是不存在的吧。   红玉的房间在隔壁,整个院子里都只有她一个女性,所以红玉一个人住一间,离主卧最近,以便照顾言采。按道理来说,会有丫环住在隔着帘子的主卧嵌套间里随时侍奉,但是江满月疑心病极重,绝不允许有人离他这么近的地方下榻。   朱华知道这个规矩,所以一早就安排好了。少夫人带来的人不多,统共就红玉一个,也很好安排。   至于少夫人?住在房间里没事吧。   言采也不知道坐哪里好,床l上太私l密了,坐上去不礼貌。他便坐到凳子上,时而探头看一眼,倒真有几分等待丈夫回家的小媳妇样。   见夜深了,那人也没回来,言采有些庆幸。看起来今天晚上,他不会回来吧,这也倒好,省的见了那人觉得尴尬。   没了紧张,他便试着开始修炼。言采每天都在尝试,对于异能者来说,异能就像刺客手里的长剑。   言采修炼的时候就会进入忘我状态。江满月推着轮椅进门的时候,就见到他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我自己在这个地方改动了, 第9章   江满月推着轮椅到他身边。   白净俊俏,眉色如黛,微微凑近,有种清新的青草气息。虽然有几分像,但确实不是上辈子令人作呕的那个人。   谁指使他来?眼光倒是不错。   江满月多疑,对言采的来历保持怀疑。许是他看得太久,言采便醒了。被小芽扎了一下扎醒的。   被这样沉沉的目光盯着,小芽儿表示他有点点害怕,坚持不住,所以就把当了一天新娘累得半死的言采叫醒了。   言采猛地醒来对上江满月漆黑的双瞳,心里阵阵寒意,背上全是冷汗。怎么回事。他并不是那么没有警觉的人,甚至可以说极其敏感,如果有人在他睡着的时候接近,他是很容易感觉到的。   不然他也不能够从新生人计划中成为活下来的三分之一,要知道那时候他的异能还没有升级到高阶。生命异能还不能拥有很大的攻击力,更多的只是作为辅助所用,所以他能活下来警觉心功不可没。   但是现在,他竟然睡着了?且有人走进来可能还看了他很久都没有感觉到,要不是小芽扎了他一下,被人偷袭死了都有可能。越想越可怕,言采只觉得冷汗直流。   一下子从危机四伏的末世到了平静的异世,虽然有糟心的事情发生,但确实没有死亡的危险,这让他心里紧绷的弦松散了。   言采打起精神来,他不能这样放松,已经没有异能了,一步也不能松懈啊。   江满月觉得很有趣,就在刚刚,他的眼神从温顺无害的小猫崽子瞬间变成了随时可以进攻的豹子。   年纪看起来不大,江满月便问了:“年龄?”   这问题似曾相熟啊。言采回忆着哪里听过,随口报的是死去的言采采年纪。   “二十。”   “哦。”   和那个人年纪对不上。   哦什么哦。言采觉得很不爽。他知道,不是别的原因,而是没有异能支撑带给他压力。   “叫什么?”   “言采……”   言采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不过言采和言采采区别也不是很大。言采站起身,靠着八宝阁,躲得远远的,怎么像在审讯一样。江满月审讯俘虏间谍时确实也是这种语气。   只有两个人,言采待的很焦虑。他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可是嫁到这里来的啊。肚子里的疑似寄生植物让他草木皆兵。   他和这个少爷可是名正言顺拜过堂的,该不会接下来要洞房了吧。应该不会吧,言采眼睛瞄了下江满月的轮椅,按理说如果下l半l身瘫痪的话,那部位应该是不行的。   言采稍稍放心下来。又惦记着自己睡着之前就应该送来的面。   刚才那个很热情的男仆不是说给他煮了面呢,面呢?言采肚子便咕咕了两下。江满月闻声挑了下眉。他推着轮椅走到言采身前,身子向前倾,突然向他这里伸出手来。   言采汗毛倒竖,他想干嘛!难道是想打他吗?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他已经听过很多江家少爷如何虐l待下人的故事了!   自己也要成为被虐l待殴打的一员了吗?   兴许是着急激发出来了潜能,那那一刻言采一下子使出了异能,手指冒出尖刺,举手推开江满月的时候,将江满月衣服撕裂,皮肤上便是几条长长的流血的长疤,哗啦一下油纸包撒了一地。   以及还有江满月刚出口就戛然而止的话。   “吃……”   言采手上沾了血,尖刺在沾血的同时也立刻缩了回去。场面血淋淋的。言采目光从血淋淋的伤口移到地上撒了一地的东西,似乎是某种食物,他转身看,自己原先靠着的八宝阁上放着一些油纸包。   原来江满月是拿吃的,而且看起来是给他吃的……言采再看江满月心中便充满愧疚。他小人之心了。   “对不起!”言采愧疚不已,“有药吗?我帮你上药。”   江满月脸色铁青地指了位置,多年以后,他的战斗力竟然弱化到能被一个这么瘦弱的竹竿比下去了。   言采采的手上是有武器吗?他低头胸口的伤口,很锋利的尖锐武器,不可能的,他根本没看到言采采拿了武器出来,也没看到他将武器放了起来。   那么难道是指甲?   言采找到了药箱,他也认不出这盒子里瓶瓶罐罐的都是什么药,就全部抱了过来,放到江满月面前。   “是哪一个?”   手上有血迹,指甲确实有点长,但绝不可能会是伤人的武器,他的身上应该也没暗藏武器。江满月不动声色观察着言采,指了指其中一瓶。   言采小心翼翼地给江满月上药。皮肤很白,留了疤就不好了。只是涂上药膏,留下疤痕的可能性很大。   言采心里估计着。他现在正处于愧疚当中,一心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倒把之前的紧张惶恐全丢开了。刚才情急之下激发出了异能,这说明他的异能并不是消失了。   言采尝试着激发,有点难,异能像是被堵塞一般。他感受着自己全身的能量,最后终于找到能量聚集的地方——在腹部。   也就是那根寄生植物。   小芽向言采表达了抗议。宝宝才不是寄生植物!你再说宝宝是寄生植物,宝宝要生气了。   言采:好的,你不是,你是宝宝。那么,宝宝能帮个忙吗?   小芽只好把三个月的事情告诉了言采,得知自己并不是永久失去异能,言采终于放心下来。不过小芽还说,他现在不能乱动用异能,对宝宝和他自己都有坏处。   言采:就一次。   小芽哼哼唧唧,好吧就一次。绝对绝对没有第二次了哦!他可是要靠生命异能才能茁壮成长的宝宝。   小芽分给了言采一点点生命异能,真的就只有一点点,刚好就够治疗伤口的量。感动到一缕异能终于从腹部泄露到身体其他地方,言采心酸,他自己的生命异能还要向别人讨。   不过好歹把伤口给治好了。江满月立刻感觉到胸口不痛了。今天的药膏效果有点太好,江满月疑心。不过因为药膏是墨绿色的,盖住伤口,也就不知道里面的伤口愈合究竟如何。   总算把人治好。言采放下心来。小芽也放下心来。他才不是笨蛋,会随便把那么重要的生命异能分给别人用,当然是有特别理由的啦。宝宝感觉到啦,这个就是他另一个爸爸。   不过这件事他不要告诉爸爸。   谁让爸爸总说他是寄生植物! 第10章   “没有吃饭?”江满月一边说着,一边解下头上的发冠,看起来是要准备睡了。   “没。之前那个人说会送面条来。”面条也没见着。   言采低头扫了眼地上,地上的糕点看起来也挺好吃的,被他撒了一地。捡起来应该还能吃吧。末世待久了,只要没毒都会捡起来吃掉的。   江满月从镜子里瞥到言采的表情。不是一个有心计的人,至少表面上看去是这样,有些天真,情绪外露,一副很想捡起来吃掉的样样。是穷苦人出身吗?但又不大像。   也不知是谁送他来这里的,倒也是会选人。   至少不让他讨厌,所以这个人还能够留在他的房间。   “你说的是朱华。是我的仆从,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江满月止住解发冠的动作,将头发用绳子束起。朱华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必定是有别的事耽搁。   “跟我来。”江满月移动轮椅,言采见他推得辛苦,便很自觉地在后面推起了轮椅。   院子里的奴仆真的不多,除掉朱华,就只一两个年纪很大的老奴。江满月把他带到了厨房。江满月并不跟府里一起用饭,有自己的小厨房。原先做饭的被赶走,也没有另外找人来。   江满月疑心重,平时并不吃别人做的饭,因此朱华就承担了给江满月煮饭的任务。平心而论,朱华做饭的手艺并不怎么样,没什么滋味,好在江满月不挑剔。   行军作战十年,江满月并不是不能吃苦。   厨房里亮着灯,锅上烧着开水,菜是都切好的,还有一把面,却没有见到人,像是匆匆离开的。   言采以为见了厨房有些高兴,厨房里总该有些吃的吧,不过扫了一圈都是生的,他摸出一个大萝卜,正准备直接咬一口解饿,江满月伸手将萝卜拿走了。   张开了嘴巴的言采:“……饿啊。”   “忍着。”江满月将那根沾了口水的萝卜丢开。   江满月坐在轮椅上并不好够到灶台,他找到一些芋头,将芋头塞进灶台底下,填了几根柴火进去。在野外,缺盐少油,起个火烤几个芋头填饿是很平常的事情。   言采定定地看着江满月忙碌的身影,半晌吃到了热乎乎的烤芋头。没放任何调料,竟然也很好吃,糯糯的,很香。言采吃一口看一眼江满月,觉得外面的流言未必是真的。   江家大少爷也没有那么可怕。这可是这个世界第一个主动给他食物的人。言家那顿饭是他自己挣来的,红玉是言家派来照顾他的。   朱华急匆匆地赶回厨房,一见到江满月心顿时凉了一半。哎,这算是失职了。不过少爷和少夫人的气氛有点怪怪的。   “我现在去做面。”朱华急忙开锅下面条,被少爷冷冷的目光从后面扫视,真是后背发麻。他知道这是少爷在怪罪他了。   他也是突然有事情。之前帮助少爷做的那件事还没扫尾呢。   真奇怪,少爷要他将二房老爷的新姨娘芙蓉和少夫人一起引到后院的小房间去,后来又反悔不让。但正准备撤掉房间的布置,就发现江御风少爷在里面,只好悻悻回来。   朱华做的面其实比江满月放灶膛里烤的芋头好,但言采就觉得还是芋头香。   朱华打好热水送到房里时,就见到少夫人坐在床l上,少爷坐在轮椅上,场面看起来怪怪的,他送完水也不敢多待。   洗漱好,言采呆呆地看着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怎么睡好?江满月推着轮椅到床头,言采心里便扑通扑通跳。人家刚给他煮了芋头,现在不让对方睡床太没道理,可一起睡又很别扭。   两个月前,他还是铁骨铮铮和男人困觉都觉得没关系的末世后,两个月后,他就因为肚子里的崽变得有点草木皆兵。   言采腾一下站起来,把床让给江满月。总不能他一来,就抢了主人的床。很没有礼貌的事情,言采觉得不好。谁料江满月只是取了一只枕头就转着轮椅走了。   “你……”   “我睡榻上。”江满月又从柜子里搬出一床被褥,言采想去帮忙,也没有一点机会留给他。   言采抬眼看去,木榻并不宽敞,底下也硬,而且秋凉,并不好睡。言采本来就因为弄伤对方心里愧疚,如今就更加愧疚了。   他听了很多关于江满月的传闻。说他残忍暴虐,可是自从到这里后,对方从来没有伤害过他,给他吃的还把床让出来,反而是自己把对方给划伤了。   江满月两手用力撑起,扶着墙坐到榻上,言采想来扶一把,又被一眼瞪走。   他的腿并不是毫无知觉,只是站起来艰难,且不能维持太久。钻心的痛,让他更加铭记这些年来的痛苦。痛苦伴随他,却没有打倒他,成为江满月坚韧性格的养料。   从十四岁被废了双l腿,四年来,从不屑别人的同情,他依旧可以依靠自己过得好。   而且,也不是永远残疾。他会找到奇精果的,哪怕付出巨大的代价。   只不过,被身后那个人这样看着,倒不是很讨厌。   那种眼神并不是他以往见过高高在上的怜悯。真诚的令江满月怀疑。如果真是做戏,那演技未免也太好了点。   抱着对方是个大大的好人这种想法,言采安然入睡了。   红玉一大早就起来打好热水伺候少爷以及——新姑爷。不过,还没等她决定是否敲门,新姑爷就出来了。   “水、水打好了。”红玉看了江满月就犯怵。冷冷的,被他看一眼,就想被鬼盯上了一样。   “小声点。他没醒。”   江满月并不看红玉打的热水,红玉本来想说帮新姑爷洗漱的,也被冷冰冰的眼神吓地一句话不敢多说,愣愣地看着江满月走到院子里的井口边。   是没有护栏的井,水面很高,小孩也能提上水。江满月不需要其他人的帮助,自己就能提水上来,他也习惯用凉水。红玉有些惊讶,端着一盆水进了房间。   原本以为两人睡在一起的,进去后才发现不是,榻上也有睡过的痕迹,而他们家少爷安稳地睡在房间,不过她一靠近就立刻醒了。   红玉已经习惯言采的警觉心了。反正每次无论之前睡得再死,只要她一接近言采就能够立刻醒过来。   不过按理说新姑爷起床也应该有动静的,怎么少爷不会醒呢。   “白天了啊。”言采坐起来,眼睛第一时刻往榻上看去,没有人。   红玉立刻就说:“姑爷已经洗漱去了。”   言采一听姑爷两个字脸就绷得紧紧的,这个词和少夫人一样都稳稳地踩中他的雷点。   不许提的。   “我去看看。”言采走出门,一眼就看到院子里正在洗脸的江满月,他一个惊,几步就上去抢过布巾。   “让我帮你!”言采心有愧疚,所以想帮忙。   原本一点儿都不喜欢别人动手的江满月摊了摊手,真的就让言采帮他擦脸了。言采连每根手指头都擦得干干净净,昨晚上的愧疚全部酝酿发酵成了今天的殷勤。   江满月倒觉得挺有趣。   言采一边说一边道:“以后还是用热水吧,凉水不好。”基地里养生达人告诉他,养生第一条就是忌冷水。   “嗯。”江满月很轻地答应一声。   江满月远远看红玉一眼,红玉竟然看懂了,立刻把热水送过去。   “热水。”   江满月点了点面前冒着热气的水,水汽氤氲,模糊他脸上的表情。所以他也不知道从来坚冰一样的脸色竟有些许融化。   朱华被委派了重任。少爷交给他的任务,找到奇精果。还画了张奇精草的图,可他上一个任务都没完成好。   今天早上,他看见江御风少爷从后院的房子里出来,随即又看见一抹倩影。过了半晌,才发现原来是二老爷的新姨娘——芙蓉姨娘。   他好像撞破了一个秘密。和少爷报告这件事后,他也只是淡淡一笑,并没说什么。 第11章   少了朱华,江满月的院子就更冷清了。而其他事便交接给了红玉。   红玉觉得器重她相信她就代表了相信她们家的少爷呀。于是干劲十足,一接管整个院子就开始算账了。   两日后就理清了所有账目。   “哎呀,少爷!咱这账目不太对啊?你看看,好多东西都没有送过来。”红玉越算越心疼。   她也是去领份额的时候才发现的,领到的份额根本和定好的数目不一样。   言采便过来看,果然出入极大。   “其他少爷每个月五两银子,十斤猪肉五条鱼三只鸡……但是姑——满月少爷竟然没有去领过。那管事见我去了,还满口说满月少爷根本不要!”红玉气呼呼的,“这些骗子。一定是被他们私下给眛下了,见账目不对所以反赖咱门一口。”   她如今也称呼满月少爷了。红玉有眼力见,已经发现,少爷到这里来貌似过得不差,江家大少对少爷也不坏。她心里门清,别管是真是假,总是真正拜过堂的,那就是一家人,利益相关的。   满月少爷的东西那就是她家少爷的!   “还有,少爷您看看……”   红玉摊开一卷布,月白色的布料上染了污渍,还有锯齿状的破洞。   “这都是往年的陈布,放在那里没人动过的,还被老鼠咬过的,竟然分给咱了。”这样的料子,让她怎么给少爷做几件衣裳。分明就是欺负少爷人微言轻。   她看见别的房丫头去领布,对了,就是那个江御风少爷的丫头,领到的都是上好的今年最时兴的花色!   言采也觉得很生气。传闻中暴虐的大少他没见到过,反而人很好,又照顾他。没想到府里竟然如此亏待江满月,那么——想必传闻都是假的——江满月必然不像让人所说那么险恶残忍。   一定是府里的人有意编排欺辱,趁江满月不能自由行走,就想贪墨属于他的东西。在言采的过度脑补之下,江满月已经变成一颗非常可怜的柔弱小白菜了。   是比他还要高一级别的小白菜。   怪不得这里这么冷清,没啥摆设,就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原来都是被克扣了。   江满月完全不知言采心里的脑补,这个时候他也并不在府中,而是在外面收账。   江满月去世的母亲原本是商户女,家中有恒产,后来嫁给江满月的父亲。只是江父考中科举做了官后,就对只是商户出身的江母心生嫌弃,最终还是娶了官僚的千金。江母郁郁而终后,在老家的几家店铺都在江满月手中。   总而言之,江满月并不穷,而上辈子,他正年轻气盛与江家直接卯上,不屑拿江家一分一厘,不曾拿过府里的份额,算算到这里四年都没有领过。而重生回来,则是完全忘记还有每月份例的事情。   言采厉声道:“该我们的东西得全部拿回来!”   江府支领份额是到陈管事那里勾名字的。陈管事起初抬眼见是个眼生的人,动都没动。他是二老爷钦定,服从的也是二老爷。   言采憋着一口气,闷声说:“我来领我们的份额。”   “你是?”陈管家挑了言采一眼。他之前可没有机会去看接新娘拜堂,所以也没有见过言采。   红玉一下拍在桌子上,好个刁奴敢无视少爷:“我家少爷可是大少奶奶。”   陈管事这才知道原来是新来的大少奶奶。言采进府后就没有多走动过,没有公公婆婆,连敬茶的事也免掉了。红玉说他亏了,因为敬茶要给红包的。   陈管事觉得新奇,早上有个小丫头来领取大少爷这个月的份额,他随手拨了点银子过去,估摸着以满月少爷以往的性子,根本就不会多注意。   至于新来的大少奶奶他也不是很在意。看着和和软软的,好像没什么脾气。   “哟,大少奶奶亲自来啊。今早上少奶奶的丫头……”陈管事打量了一眼红玉,笑嘻嘻说,“就是这位,已经领了这个月的份额。”   “数目不对吧。”言采盯着陈管事说,“况且我来拿的不只是这个月的份额,而是这些年的份额。红玉,算账。”   “是!”红玉拿起算盘啪啪啪地算起账来,“满月少爷是嫡少爷,每个月应当八两份例、二两车马钱、二两笔墨费,一共四年零一个月,加上每逢中秋端午以及年节的补例,一共一千三百五十四两。”   “听见了吗?”言采点点账目。一清二楚呢。   陈管事额头直跳,这像是动真格的。满月少爷之前不拿,不代表他现在不能拿这笔钱,可是这么大笔钱从他手中l出去,之后二老爷一定会唯他是问。   “少奶奶,抱歉,我人微言轻,这件事不能做主,必须要请示一下二老爷。”   请示二老爷,谁知道这一请示就请示多久啊。他们那里都穷得揭不开锅啦!   “不行!”言采用看丧尸的眼神盯着陈管事,陈管事只觉得后背一阵冷意,“呵呵。你这刁奴,说的这是什么话。二老爷难道会不允许他的侄子拿份例吗?你这是变相在污蔑二老爷的清白。究竟是二老爷拿了满月少爷的份例,还是说,是你挪用了份例?”   这么一顶大帽子下来他可兜不住。   陈管事连连哭诉:“冤枉啊,小的怎么敢偷拿!”   言采淡淡说:“那你就是指二老爷咯?”   他怎么敢说老爷!陈管事怎么说都是错,膝盖一软就想跪下来。   事实上陈管事膝盖一软,都是因为言采突然释放出来的精神压制。言采的异能不管用,但精神力还在。   事情顿时闹大传开了。   江二老爷脸色非常差,蠢货蠢货,给他就是,现在闹到所有人都听说这件事,连出去喝茶的时候都有人问他这件事。   这下是不能不给了,否则名声传出去不知道多难听,不仅不能不给,还得自己再添上一些,才能挽回颜面。   为了不让外面的人议论,他已经放话出去是帮年轻轻轻不懂顾家的侄子存着,等他成亲后自然会全数拿回去。往上添了点,江二老爷一下子损失了一千五百两。   这些钱他不会平白让自己损失,之后就写了一封信到京城,要他这位大嫂好好补偿补偿。   损失了一千五百两,二老爷哪哪都不高兴,接着就折腾到他那不上进的儿子那里去。他要好名声做什么?还不是为了能进入仕途。   他是没有机会了,可儿子如果能进入仕途,那么一个好名声是必不可少的。二老爷就将江御风强制押到县里的书院去了。   言采摸着一千五百两银票爱不释手,他也才从言老爷那里讨了一百两外加一座茶山,加起来恐怕都不值一千五百两,今天只是一顿嘴炮就能白得一千五百两,岂不是美滋滋。   江满月是后来才知道言采要钱这件事的。在江满月的记忆里,这已然是十年前的事情,他确实忘记还有每月几两银子的事情。   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言采爱不释手抚摸银票的样子,也挺有意思。没想到还是个财奴。   江满月对这点钱看不上,不过言采喜欢那就随他拿去,让二老爷吃瘪也不错。   只是过了会儿,言采终于欣赏完一千五百两的风姿,痴痴地捧着钱塞到了江满月的手里。江满月不解,这么爱不释手怎么又不要了?   “你的钱,我帮你要回来了。”   “给我?”   “是你的钱啊。”   江满月眸中微光一闪,又将钱全部塞回言采手里。   “你拿着。”   言采顿时不知所措,没有人送过这么多钱给他呀。言采结结巴巴道:“给给给我啦。可是你也很需要钱啊。”   “我需要钱?”江满月反问。   “你看,咱穷的连做饭的人都请不起,连衣服都……糟糕我忘记一件事了。”言采眨眨眼,对江满月说,“我忘记要几匹好一点的布了,他给我们的都不好。”   “请不起人做饭?没衣服穿?”江满月打量几眼言采的衣服。普普通通的,布料也一般。言老爷也舍不得拿好的布给言采做衣服。而且都有点单薄,眼看深秋将近,冬天也快到了。   是了,是该给他添几件衣裳。 第12章   穿越来的言采不识货,可土著红玉识货啊。   这可是整个清渠县最大最好的布庄,只有县城里的有钱小姐和夫人才会到这里来挑选布料。   这里进的布匹,据说连皇宫的贵妃都用的。   红玉是第一次进这家布庄,爱不释手地摸着丝滑的布料,也算见识了,果然是名贵的布料,和平时见过的完全不一样,触感细滑柔软,就像摸着幼小的小鸡仔的绒毛一般。   言采就不清楚这些滑不滑的了。他见江满月每天都是一身黑,都没带换个色的,以为是给江满月买衣服呢,还很高兴地帮忙挑着布料。   他自己是没什么关系的。作为一个吃苦耐劳的末世人,现在身上穿的都是新的干净的,也不会沾到丧尸的脑浆血渍,清清爽爽,很是满意了。   言采很满意布料:“是比分给我们的布料好,这个多少钱。”江满月刚给了他一千五百两,他也不好意思全拿,给做件衣服正合适。   言采看中的一卷浅蓝色的布料,心想,江满月长得很俊,皮肤白,若是换上这件应当很衬肤色。   掌柜的先是看了眼轮椅上坐着一直没说话的江满月,再看了眼气质温和令人顿生好感的言采,心里便猜测出来了。这是江家大少爷和新夫人呢。   外面传言大少爷暴虐成性,恐怕对新婚妻子不好,看样子也不像传闻所言,这才刚结婚,就带他到这里做衣服了。要知道,他们这里的价格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客官您眼光真好,这是我们店里刚到的新货,京城里的少爷们眼下最追捧的雪缎,只要十两纹银。”   “十——十两?”   言采嘴巴张的大大的,简直不可置信地瞪着掌柜。   十两还敢用只要两个字。在这个朝代十两能买什么,他这些日子已经大致了解。一钱银子能买五斤猪肉,一只老肥老肥提起来有二十来斤的老母鸡也就二钱银子,一两银子能买一百斤又香又软的上好白米。   这卷布看起来也只不过五十来尺罢了。   言采完全不带掩饰的震惊表情让掌柜些许怀疑,是不是价格真的定的太高了,可是之前来的小姐太太都很夸奖他们店里新货多又实惠。掌柜犹豫地继续说,给了言采第二次致命一击。   “是十两一尺。这价钱不贵啦,您看这料子就是皇子也穿的。又软又滑,京城的少爷都爱穿这个出门,衬肤色又看着贵气。我这里也就拿到这么一卷,别的就没有了,也就是少夫人您运气好,刚巧碰上咱拿出来了。”   少夫人三个字又戳言采死穴了。言采木着一张脸。   还那么贵。他手里一共一千六百两银子,其中一千五百两是江满月的,他觉得自己就是帮对方代管,属于他的是那一百两,能买得起啥。言采悻悻地想放下来,却又爱不释手。   他那么明显的不舍江满月当然没有错过。   “我看看。”江满月招招手,在布匹上摩挲,确实是很柔软细滑的布料,当年皇帝赏赐他的也不过如此。   “是皇宫御用。不过没有人会外穿。雪缎柔软,最适合贴身穿。”江满月一口揭穿。   掌柜悻悻笑两声,不成想还有认识京城的。不过江家大少爷原本就住在京城,后来才回老家的。   他以为这下这笔买卖做不成了,结果江满月却说:“这个我要了。”   掌柜眉开眼笑:“江大少爷爽快人,我就给你包起来。”   言采瞪大眼睛。这一卷至少都有五十尺,五百两就没了呀。   看言采还舍不得的样子,江满月难得多嘴解释。   “给你做几件。”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言采。   言采脸上腾一下红了。他贴身穿的里衣比较随便,想着反正穿在里面,就不怎么在乎,以前在末世物资缺乏,衣服缝缝补补都很正常。平时言采又很注重男女授受不亲,也不让红玉伺候他穿衣服,所以红玉也没有发现言采不小心撕裂了后又缝过几针。   但他和江满月住一个房间两天了,虽然是一人睡一处,可也朝夕相对的,江满月几次好几次盯着他打着补丁的里衣看。   不过,他没想到江满月要买这个布料原来是给他的,他心里便暖暖的,直觉得江满月是他在这里遇到的第一大好人。   不,就是在末世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大好人。在末世,一个玉米饼都不会有人施舍给你。只有很努力很努力才能保住自己手里的食物衣服等等。   可是江满月好像没什么钱,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他趁着江满月还在看别的布料,火速把钱给付了,拿出银票的时候心都在滴血。不过一千五百两本来就不是他的,所以也不必太计较。   言采喜滋滋地拿着去献宝,江满月也有点无奈,可言采亮晶晶的小眼神确实生不出任何责备之色。   之后江满月就盯得很紧,坚决不再让言采抢着付钱。好在之后的布料都没有那匹雪缎贵。言采抱着一匹雪缎,感觉怀里就像抱着一块金子。   言采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结果江满月又带去成衣店,刚才只是买布,也不能现穿。江满月在成衣店里挑了好几套都直接让掌柜包起来,最后江满月看上一件样式十分华丽繁复的衣服,让掌柜的拿来给言采试试。   言采不大会穿衣服,江满月观察了两天就看出来了。   “试试这衣服。”江满月说。   江满月推着轮椅跟了进去,因为言采不会穿,而红玉是个女孩子,言采不好意思让女孩子帮他穿衣服。   将他原来的衣服褪l下,只剩最后一件里衣,江满月抬手便将里衣也往下一拉,冰凉的手指从脊背的皮肤滑过,沁凉滑腻。   言采背后一凉,转头瞪大眼睛看着江满月。   “你做什么?”   “手滑了一下。”江满月不动声色,却有些失望。   他这两天盯着言采的里衣当然不为别的,只想看看他的背后到底有没有胎记。可是现在他看到了,光洁白l皙平滑的后背,无论是哪饿部位都没有该死有凸起感的胎记。   原来是他想多了。为何会有将言采认成那个人的错觉呢。   言采到底心计不深,接受了他的借口。之后江满月还是帮他把那件繁复华丽的衣服穿上了。   推开帘子,成衣店一下子安静了。老板的眼睛一亮,这是第一个将他们店里的衣服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要知道漂亮女人多见,漂亮男人却不易。   而且身量高挑比例完美。   是很漂亮。江满月的目光沉沉,将言采从头到尾打量一番。   言采却觉得这衣服有点麻烦,他们打丧尸的时候都是穿越方便的越好,谁会专门挑麻烦的穿。   这个真不在他的审美范围以内。   言采就不想要这件衣服。不过他被江满月轻而易举说服了。   “明天是回门日,总要穿得漂亮些。”   言采一听,也是。不能在言家人面前丢了脸。   不过准备离开的时候,言采却找了个借口折回去,问店家:“他的衣服穿多大你知道吗?”   江满月给他买了那么多衣服,他总不能不回一次礼,刚才出钱买的也是自己的。   对于熟客,店家当然会熟记大小尺码。言采抿起嘴唇,艰难选抉择。这家店的衣服都好贵的。   掌柜看出言采嫌贵,指指另外一边:“您看,这也有价格比较便宜的。”   言采望过去,档次一下子就低了许多。他摇摇头,不行。他自己穿的话,这样的衣服就已经很好很好了,但是送给江满月的话,就不能太随便。   那样的人,通身的贵气,要很贵很贵的才配得起。   “我要最贵的!”   言采颤抖着手拿了店里最贵的一件,又好看又贵。买完后,他看了眼袋子里,那一千五百两又去了一百两。   囊中羞涩。   他好穷的。   真是个穷光蛋。   清渠县的物价会不会太高了。其实这就是言采的误解。主要是因为江满月带他去的是清渠县最贵的一家成衣店。远近有名的。   言采期期艾艾把挑好的衣服送给江满月,垂下眼睛,眼角向别的地方撇去。江满月眸光一闪,接受了这样一份大礼。   言采拍拍胸口,终于放心。平白收了那么多东西,他手软,有送有还,再送不难。   原本还要去买几个奴的,也被言采一口否决。只是买几件衣服就花了那么多钱,要是买人又得花多少钱。   人总比布贵吧。   这又是言采误解了。奴隶市场的奴隶的价格绝不会比他的衣服贵。   言采只想吃饭。抬眼望去,琳琅满目的酒楼,红色的帷幔随风摇摆,写着各自酒楼的招牌。   “哪家最好吃?”言采将目光移到土著居民江满月身上。   可惜土著居民江满月真不知,他离开清渠县十年之久,而且一直不在乎口腹之欲,确实不知道。江满月绝不想轻易暴露这一点。   在言采信任的目光中,江满月扫视几家酒楼,最后挑了家人来人往最繁忙的。   群众的口味总不会作假。   繁忙是真繁忙,一踏进知味观,就感受到一阵热气,以及汹涌而来的香味。   咕噜噜。言采的肚子叫了。   他不好意思地摸l摸脸。   江满月波澜不惊说:“想吃多少都随便你。”   言采很高兴:“真的啊,那我能吃一整桌!”   江满月以为一整桌只是夸张而已,没想到言采是真能吃下一整桌。 第13章   言采的饭量本来就大,再加上还怀了个会抢食的崽,肚子就跟有个无底洞一样,塞多少都吃得下。   言采不知道这里什么菜最好吃,小二就给他介绍并推荐。   “现在是秋天,河鲜海鲜都肥l美,有新鲜的螃蟹鲜虾鳜鱼您看看……”   点头,要。   “鲜嫩的小母鸡炖香菇。”   继续点点头。要!   “还有……”   江满月打断店小二的推销:“都上吧。”看出来了,不管小二报什么菜名,总之言采都只会回答要字就对了。   小二点头哈腰,连忙吩咐厨房尽快做,又殷勤地先上了点心和茶水。把酒楼所有菜都上一遍的花费可不是只有一点点,足够他们附赠一堆免费点心与免费茶水了。   言采感动地望着江满月,在末世里,能分享食物的人绝对是对你最好的人。哪怕他们的异能很厉害,也不代表就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比如他的生命异能是能够催生植物,可是感染了丧尸毒以后,许多植物都不能再实用,他必须选择没有感染的催生。如果要催生小鹅长大,也要先有小鹅才行。   而且他们这类人和普通人又不太一样。没有人身自由,只是实验室的实验品,附属于基地——与大炮枪l支等同——活的武器而已。   总之末世里吃得好的人是少数,每个人都把食物看得很紧,能分享食物的绝对是最亲近的人。   接收到言采激动的眼神,江满月扫向红玉。红玉全身一僵,后背发麻,连忙解释:“我没有饿着少爷啊。”   顿顿饭都做的很多,一次都没有落下。   “真的?”江满月充满怀疑。看言采一副饿死鬼的样子,可不像红玉说的那样。恶奴欺主也未必没有可能。   言采吃了两口先上的糕点,连忙解释:“和红玉无关。”   “那也就是有饿着。”   “是……是我自己胃口大。言家送来的饭食都有数的。”所以没吃饱。言家人大概也没想到言采竟然能这么能吃,“不过我到江家之后就能够吃饱啦。”   他边吃点心边喝茶,眼睛一下子瞪圆,好喝的茶!咕嘟咕嘟言采喝了好几杯。   “喜欢喝茶?”   言采点点头:“等我茶山的茶叶种出来我就有茶喝了。不过这个就很好喝。”   江满月立刻招手,让小二过来,要在他们店里买言采说好喝的那种茶。小二抹头上的汗,感情他们店里都可以卖茶叶了。   掌柜善待客,连忙包上一罐免费送去。这点赠品可不算什么,刚才泡的茶叶也不算很名贵。   “你种了茶叶?”江满月好奇问。   “是啊。是我的嫁妆。”言采就这么随意地说出口,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嫁妆两个字,脸色便涨得通红,干巴巴地解释,“言、言家祖传的茶山。”   江满月眯着眼睛观察言采通红的脸,觉得很有趣。这样一个傻乎乎的人会是受人指使的吗?如果真是其他人派来的,该说那个人是蠢还是绝顶聪明?   这样一个傻乎乎的人,确实会让他的警戒心降低。至于言采说的茶山,他当然记得。前朝皇帝就死在那个地方。   “茶山的田契拿在手里,别丢了。好东西。”那里可藏着好东西。   言采点点头,茶叶当然是好东西。两人心里所指的好东西显然不是一样。   等菜上了,言采就记不得别的了。虽然菜色不比现代,缺了很多调料,什么辣椒之类的都没有,但没见识的末世后言采已经吃得头都不抬了。   他们打丧尸的时候,哪里顾得上花心思做饭,经常是休息时间胡吞海咽匆匆解决,有时吃到一半就遇到突然发起攻击的丧尸就得把饭放下战斗。   要是平常人这样胡吃海塞不健康饮食,胃早吃出毛病来了,但是异能者的身体素质强大,所以能适应这种不健康的饮食习惯。   长时间下来,所以言采吃饭倒是不挑,而且现在的食物对于他来说已经很美味了。   毕竟虾蟹这些东西,鲜字最重要。言采吃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江满月一口都没吃。他便想起来,哪怕在府里江满月吃得也不算多,而且每顿吃饭之前都要试毒。   他的警戒心非常重。似乎绝对不吃外面的食物。   江满月曾经因为下毒几乎死掉,因此对食物异常多疑,轻易不会吃外面的食物。   言采想到他们早上出来到现在都已经大中午,江满月还没有吃过东西。他犹豫片刻,从自己碗里夹起一个大鸡腿放到江满月碗里。   “我吃过,没有问题。”   江满月犹疑地看着碗里的鸡腿,又看一眼言采有些期待的眼神,将鸡腿吃了。如果朱华在这里的话,恐怕会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因为大少爷从来不会吃别人夹的菜,更遑论是从其他人碗里夹出来的。   在言采一会儿夹一点的投喂下,江满月也吃了挺多。   “还想吃什么?”江满月问。   他看言采一副吃不饱的样子。越发觉得不太像是被人安插l进来的,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安排言采进来的幕后指使人可能确实摸l到宝了。   比起其他人来说,眼前这个人的确更容易接近他。就连他虽然在第一晚心有怀疑,却仍然让他住在自己的房间,甚至还大方地让出自己的床。   言采想吃的太多了,末世都没好好享受过美食,经常听那些经历过现代文明生活的末世前人说以前好吃的,便总可惜自己出生晚,赶不上好时代。   所以导致他现在见啥都觉得好吃,江满月给烤的芋头好吃,一杯免费茶水好吃,一桌大餐也很好吃。   言采头一歪,看到外面有颗桃树。当然现在没有桃子,叶子也已枯黄渐渐凋零。   “想吃桃。”   言采催生过桃树。那是他们发现的一颗没有被污染的桃树,言采催生出了白里透红的大桃子,一个队的人一人分了一个。那是他第一次吃桃子,连桃毛都没有洗,混着白毛一口咬下,甜滋滋的,水分很充足。   江满月说:“现在是秋天。”   言采就很可惜,不过一会儿就振奋起来。宝宝告诉他三个月就会重新有异能,到时候他就可以吃到甜滋滋水汪汪的桃子啦。   “院子里没种桃树,好可惜啊。”江满月的院子里种了挺多花花草草的,不过没有桃树。   他心道,要不要在茶山上再栽几棵桃树,也不错啊。反正他手里还有九百两。   言采心里琢磨着等异能恢复后,就要把他的茶山利用起来,钱真是很不经用啊。   江满月将言采的随口叹息记下了,种着桃树的院子。   到底还是红玉解了言采想吃桃子的念头:“可以买点蜜饯,杏花居的桃肉干就很不错。”   江满月觉得酸酸甜甜的,吃不大习惯,但言采显然被红玉吸引了注意力。   他什么都想吃呀。   各色蜜饯都买了一大包,言采很满足。又加上各种各种零碎的东西,可以说今天是真的收获颇丰。言采偷偷腹诽江满月可能是个传说中的购物狂。   他买东西都不考虑一下,动不动就说买。   言采到这里来也没有过过富日子,言家只负责他基本的衣食住行,从来没有这么阔绰过。在江满月在一家鞋帽店停住脚步的时候,言采终于忍不住叫住他。   “还要买吗?”今天花了好多钱啊。   “你不需要鞋?”江满月低头打量一眼言采的鞋子。看起来挺旧的,那是红玉一个月前给他做的,因为天天都有爬到山顶,所以言采的鞋特别费,红玉做了三双都磨了鞋底。   虽然红玉已经在加紧纳第四双,到底没赶上。   于是又加了两双做工精良又结实的鞋子。不过言采还是觉得红玉做的鞋子更透气。   但言采很感谢江满月,不住道谢,还一直夸:“你真好。是个很好的人。之前还有人说你你很坏,打死过人。怎么可能呢!”   江满月侧头看着言采,淡淡道:“他们说的不错,确实打死过人。不止一个。”   言采一滞,僵硬了起来。完啦完啦,他不会也要被打死了吧。   江满月心里发笑,脸上却是一丝不显,轻轻拍了拍言采僵硬的脸颊,语气过分温柔。   “不会打你。不要怕。”   他打死过的人数目很多。身边的内奸,泄露军机的侍从,假传军令的军官……他见过太多人心险恶,所以人心这个东西,他一个字都不信。   言采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   因为东西太多,最后不得不雇了马车载回去。   而且最开始说要买的奴仆最后也放弃了。言采觉得既然江满月并不信任外人,也就没有必要因为他的原因再给院子里增加不熟识的人。况且他们一共就俩个人,完全没有必要更多人伺候着。   言采觉得自己有手有脚也可以干活,如果实在没有人干活他就可以呀。   收获颇丰的言采心情愉悦,不自觉翘l起的唇角让江满月觉得实在是个很好养活的人,越来越不像是别人安插l进来的内奸了。   只不过,总有人不让言采高兴。言采推着江满月进门的时候,正撞上了从书院下学堂的江御风。   江御风一点儿都不爱念书,被硬逼着去书院,头晕脑胀的,而他直接就将仇恨记在了江满月和言采身上。   没错,就是他二人的错。   如果不是他们好端端地成亲,还让他爹生气,他会被他爹抓l住读书吗?   想到江满月这辈子连个举人都没机会去考,江御风就忍不住呵呵笑两声。 第14章   “哟,二位逛街回来啦,啧,这大包小包的,买了可真不少东西。”江御风扫了眼正在卸货的马车,琳琅满目的,什么都有,放在顶上的就是几匹布。   一下子就认出来,都是今年京城时兴又昂贵的。想到江满月明明什么都不是,手里可以用的银子却比他多,江御风就愤愤不平。   他爹这些日子减掉他的花销,要买什么要申请,摆明是不准备给他钱。   可他在书院里要结识新朋友,可不得请客吃饭?就这样,他爹还天天说他没悟性,不会念书。   会念书又怎样,江满月倒是会念书,当年许多人都认为江满月会是那一年乡试的解元,最后又如何,连考场都没机会进去。   江御风酸里吧唧的话,言采没搭理。又不认识,听语气也不和善,声音听着耳熟,但他不是音系异能,对声音更不敏感,至多分辨出个男人女人小孩老人罢了。   对待不认识也不想搭理的,言采直接无视,他走累了要回去坐着歇歇。江满月也没有搭理。   这家伙是忘记自己打了他一巴掌吗?   江御风很生气。就是这种态度,无论什么时候都在无视他。   江御风冷冷刺几句:“外面危险还是别出门吧,哪个不长眼的不小心冲撞堂l哥,伤了腿就不好了。”   言采终于给了江御风一个眼神。哦,原来是江家二房的人,看起来是江满月的堂弟江御风。   江满月告诉言采:“不用搭理他。”跳梁小丑。看了作呕。   江御风听见了。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更加惨白。   不过好在言采终于停下来搭了话:“哦,我觉得你最好去看下大夫,你好像有病。”   江御风怒,这家伙到底哪里来的?敢骂他有病?扫了言采几遍,最终确定这个人他之前没有见过。他根本没有将眼前的人和之前脏兮兮的臭乞丐联系到一起。   而且江御风也发现言采身上穿的衣服也非常昂贵,总之是他绝对买不起,而父亲也绝对不会给钱让他买的。他的零花一再被缩减,让他怎么过。   言采脸上的神情淡淡的,他确实不是在骂江御风,而是真觉得江御风有病。   字面上的有病。这脸色青白的,看起来像是肾虚??   因为生命异能有治愈能力,所以言采以前在队伍里还兼任队医的身份,给很多人看过病,虽然不是专业医生,也培养出一些经验来了。   即使他的生命异能现在暂时用不出来,也很感觉到这个人脚底虚浮气色极差,一看就是过度纵l欲导致的。   言采好心提醒:“我说真的,我会看点病。你肾虚严重,危险了。”   门口人来人往的,言采的声音并不低,于是许多人的眼神飘了过来,不经意间从江御风的身下擦过去。哦,肾虚。   江御风脸上爆红,气急败坏。胡说八道,他可一点儿都不虚,这两天他可都能够一天好几个来回!   “胡说八道!我身体好着,倒是江满月……怕是连那处都废了。”   言采摇摇头,他的异能禁锢,但异能者的直觉还在,江满月的身体很有活力,并没有肾虚的问题。   “是你有病,江满月很健康的。”   言采保证他是很客观地说出这句话,但江御风显然认为是在故意羞辱,张口就想骂人。   一个字还没说出来,江御风就硬生生憋了回去——在江满月冷硬的眼神当中。   他的脸上仿佛有点疼。两个月前的那一巴掌的疼痛至今印在他脑海里,导致他很有些日子不敢和江满月对视。   这几天,实在是念了两天书头大起来,心里气愤不过,才又旧病复发。   “哟,怎么杵在这门口?”娇滴滴的声音听得人脚底都快酥掉了,言采抬起头,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气势很足,他敏感地察觉到这个女人不好招惹。   并不如外表那样娇弱。   “还不快进去。”女人看了眼江御风。一向眼高于顶的江御风竟然就听话地乖乖走人,灰溜溜地就想跑。   突然江御风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砸到,一个脚崴摔了。言采便很肯定地确信自己的诊断:“我说的不错,他果然肾虚。”又不是小孩子,平地都会摔的,大概是这样没错。   江满月收起手里的小石子,虽然不能修炼,但暗器这功夫不会因为没有功法而丢失。   教训完江御风后看到言采极其认真的表情,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点头:“你说的对。”   言采一歪头,看见这个笑容,心里一惊,他自从到这里来,头一次见到江满月这样灿烂的笑容。   越来越不相信坊间关于江满月的传言了。一定都是骗人的。   江满月根本没有他们说的那样可怕。   女人也心惊肉跳地扫到江满月难得的笑容,把眼光放在言采身上——她有意没有看江满月。   女人身上的风尘味很重,浓浓的香粉味道闻地言采有点头晕。这就是二老爷新收的姨娘芙蓉。   “真是个鲜嫩的小家伙。”芙蓉一点儿都不忌讳,当众就敢调戏言采,好在离得远,声音并不大,其他人没有听见。   她的目光十分热烈,就想蚂蚁看到了糖一样疯狂。   虽然言采看起来十分弱小,但却蕴含十分大的能量,这正是她最喜欢的。   她一贯喜欢年轻有活力的,只可惜被二老爷买进府,不过好在府里倒是有不少鲜嫩可口的年轻人。   江满月扯了扯言采的袖子,让他推轮椅离开,不用搭理这个疯女人。   江满月语气不善:“眼睛擦亮一点。不是所有人你都可以觊觎的。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她当然知道江满月是什么人,已经领教过了。芙蓉气得跳脚,可是左右还有人,虽然远远看着,并不过来,可到底不能再说什么。   她第一天进府就遇到江满月了。江满月竟然一眼就能看出她是谁,且修习的功法——采阳补阴。   只是他没有阻止自己,还说会送个男人给她。骗子,成亲那天根本没有送来,好在她自己找到了新的猎物。不过,江满月娶的这个小公子可真是不错。   真是很想尝一口,看起来就十分大补,比那些外强中干的男人强多了。   该死,她怕江满月。算了,新到手的猎物还没有玩透呢。只不过芙蓉怎么也没想到被二老爷看中带回府里当中有江满月的手笔。   芙蓉这个人江满月早就听过,修习采l阳补阴的功法,专挑年轻男人。被她采补后都会渐渐废掉不能人道。   本来是为了报复那个淫l乱的恶毒夫郎。   很久之前,江满月就让朱华办过一件事,将二老爷和芙蓉牵线搭桥。二老爷好色,上辈子就买过名妓回家,只要他看中芙蓉,带回来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况二老爷和他夫人正气不顺,更愿意去喝杯花酒什么。   但芙蓉绝对不会满足于一个老头子,所以会在府中寻找新的年轻男人是无疑的。   江满月就向她推荐了原本以为会嫁过来的那个男人。   当然最后他反悔了。芙蓉只好退而求其次,相中江御风。   幽幽地看着言采离开的背影,芙蓉实在不得意,真如错过稀世珍宝一般。   言采心不在焉推着轮椅,心里想着江御风那几句话。原来江满月当年是乡试之前双l腿残疾的吗?他有心想问,但直接问江满月又觉得很不妥。   等没有人的时候,言采便拉着红玉偷偷地问她这件事。   红玉是本地人,知道一点江满月当年的事情。   “少爷不是本地的,您不知道——姑爷当年很有名的,据说被很多人看好会是当年乡试的解元!”红玉娓娓道来,“只是考试前腿却废了,所以没法考试,之后就回到老家,便是这样子了。”   言采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他觉得那江御风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却能够去念学堂,反倒是江满月……   他也没机会上学校念书。所以一旦有机会看书,便不论什么书都会看两眼,更是死记硬背书上的东西。机械地学了个四不像,就连为人准则处事道理也都是书上自己看来的。   像江满月这样会读书的就更招他钦慕了。   言采闷闷的。晚上拿一双乌溜溜水汪汪的眼睛直往江满月身上觑。   江满月被他看得后背发热。   言采慢吞吞蹭了过来,蹭到江满月身后。   “你……”   “嗯?”江满月回头,声音低沉如水。   言采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发出了邀请。   “天气凉,你一起睡床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攻能发现。 第15章   言采上辈子是没有跟人睡一张床过的。在基地实验室,每个实验品都会分到单独的空间,绝不会将他们混住在一起,以防实验品互相厮杀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离开基地去打丧尸之后,彼此都不信任对方,自然也不会跟别人住在一起。所以这是第一次,言采主动将床让给另一个人一半。   虽然上一次他已经跟一个不知姓名不知长相的男人同床共枕过。不过那是不得已,情势所逼。言采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为了活命,哪怕让他和尸体睡一夜也是可以的。   现在却是非必要的。言采不开口,江满月可以一直睡在榻上。看样子,江满月并没有什么异议。   但言采却主动提出让江满月一起睡床l上。他心里只觉得江满月和人们口中暴虐残忍的恶少相去甚远。   江满月刚脱了外衣,听了这话诧异地看言采,言采被他的目光盯到脸颊通红,一口气憋在胸口。   “天、天气凉。”   半晌,江满月才说好。言采松气。   自拜堂之后,第一次睡在一张床l上。言采本以为自己会不习惯身边有其他人,没想到沾枕头就睡着。该有的戒备心警戒心全死得七七八八。   江满月侧头看了眼言采白l皙的脸颊。很精致乖巧的长相,很难让人生出反感来。就连他这样的人——人们说他是冷漠无情的,都很难讨厌。   言采的身上,还有淡淡的属于草木的气味,说不上是不是香,但很清新、很舒服。江满月想了一下,确实没见到言采会熏什么香,所以应该是身上带的体l香。   这股淡淡的草木清香,让江满月对同床共枕的排斥感消减不少。证明这一点的是江满月丝毫没被打扰的睡眠。   萦绕在淡淡草木香中,江满月沉沉入睡,直到天亮。阳光从朝央的窗台照进,灼人的光亮使得江满月很快醒来,他睁开眼。   一向独睡的江满月猛然察觉身边睡着另一个人顿时一惊,半晌才想起来是言采。而言采一只手臂则搭在江满月的胸口,白色的袖子翻起,露出瓷白的手臂。言采无意识地寻着热源靠过去,在江满月的颈间小小蹭了一下。   软软的。柔软的——令人汗毛倒竖全身发麻。   他不怕利刺,却最惧柔软无力的东西——似乎弱小的一只手便能掐死的——偏偏能攻占心房。   江满月推开言采的胳膊,一下坐了起来,神色有些不正常。言采还没有醒,江满月没有叫醒他,自己下床推着轮椅到了院子的井边,打了桶水,泼了把凉水,将不该有的燥热洗净。   已经做好早饭的红玉正好看到这一幕,心里纳罕,新姑爷怎么那么喜欢洗冷水脸。这天都有点凉了。   不出意料,言采醒的时候又摸着脑袋想自己怎么睡得这么熟了。而且是越发睡得熟,比前两天都睡得还好。   他在言家的时候可是经常睡不到一半就惊醒的。   这直接导致言采吃饭的时候眼神时常向江满月身上飘。江满月放下碗筷,问:“你在看什么?”   言采摇摇头,倒是想问一句江满月,你难道是个安眠药精吗?可惜古代没有安眠药这种东西。   今天是第三天,按理说要回门的,不过言采不是很想去,他跟言家可没什么重大关系。但红玉已经在收拾起回言家要带的东西了。   都是江满月说要带的。   言采看到红玉拿了几匹布,一些桃桂芳的糕点、一盒珍珠……过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一下子压在红玉收拾出的回门礼上面,四肢划拉几下,把东西都收到自己的身下,死死按住。   “少爷,你这是做什么呢?”   红玉摊手,又好气又好笑。   言采回头瞪她一眼。   “红玉,你不是不知道他们还有我……”扫一眼江满月,怕说漏嘴,又咽下剩下的话,鼻孔里出气哼哼几声,“总之我不想白给他们这么多东西!”   心疼。不给。绝不给!   红玉劝说:“那布是上次领到的,老鼠啃过的!少爷还嫌弃——”   言采摇头:“现在不嫌弃。做抹布也好。”   “糕点是少爷你不爱吃的!”   “我能吃下!”   “还有珍珠……”   “珍珠就更不行了!值钱的。”   言采抠门又固执。江满月抬手在言采手腕上用巧劲轻轻一点,言采便脱力松开了。   “总要拿些东西,显得体面。”   言采垂下眼睛,手一捞,将珍珠捞回来。其他可以,珍珠不行,这个值钱。红玉默不作声,那是满月少爷给的,说是他们都是大男人,也不会戴什么珍珠项链。而且回门礼至少也要一两样体面的物什衬衬,给少爷做个脸。   可少爷看起来不想要这个脸。不稀罕!   但既然满月少爷现在没说话,就是依了少爷啦。红玉心里想,满月少爷很宠她家的少爷,对这个新姑爷?她开始有点满意啦。   言采眼珠子转了转,也知道东西太少可能是不大合适。紧紧抱着一盒珍珠,言采看到了院子里。   啊!有啦!体面又显分量足的。院子里那几颗菊l花就不错,盆里还种了几颗金桔,兆头好,又吉利,再好不过。又临近中秋,添几盒人江家分给每个少爷都有的月饼。   哎,齐活了。   言采决定就只拿这些。别的再没有。真的真的再没有了。江满月做主,又添上一壶酒。言采凑过去闻了一下,分辨不出是不是好酒。看他努力嗅的模样,江满月拿筷子伸进去沾了点酒,给言采尝了尝。   辣的。不好吃。言采摇摇头。   “这个酒比较烈,味道一般,不够醇厚。年份也不好,我也不爱喝。”江满月解释。   言采仍有期待:“我想……”   “别想。烧菜也不好吃。”   言采:“……”想都不能想。   红玉掩嘴笑,哎呀呀,这才进门几天,姑爷就已经能拿住少爷的死穴了。   言采对言家的路不太熟,一路回去都挺陌生,他掀起马车上的帘子向外看去,清渠县看着真是挺繁荣的。这里刚好在河口,往来有商船,南来北往的商人都有。   言家的地理位置不错,先祖曾得先皇赏赐,御赐的宅子传了一两百年。   言老爷和言夫人听说他们回来,立刻便站了起来。言夫人喜形于色,不住地摸着手背说:“江家这么阔绰,这回门礼定然不会少的。”   就像那彩礼一样。言夫人稍稍抬起眼皮望言老爷一眼,希望他还没有发现自己私自拿过东西。   随着言采和江满月的进入,一溜儿的箱子抬了进来,言夫人满心欢喜,迫不及待地打开。   “啊!这是什么?”言夫人顾不得颜面失声叫了出来。本以为里面该有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她都听说了,昨天江家大少爷可是带这个小兔崽子去了县里最大的布庄买了好大一摞。   都是非常昂贵的布料,远远不是她身上穿的能比的。言夫人打量言采身上的衣服,突然发现,言采穿的衣服料子比她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言夫人眼红又眼热,可现在在眼前的是什么。   一盆两盆三盆……菊l花?一棵两棵三棵——金桔…… 怎么都是这些玩意?   应该有的京城来的锦罗绸缎呢。   言夫人找了几个箱子,终于看见一个箱子里的布,激动得连忙抱起来,一定是她昨天听说的雪缎。   “啊!”言夫人凄厉地一声叫唤,紧接着一只乌黑发亮的老鼠从她的怀里跳出来,吱吱吱叫着溜走了。   仿佛在无情嘲笑言夫人的丑相。   言老爷觉得丢脸之至,冷冷地扫了眼言夫人,言夫人立刻默默住嘴。江满月则从进门到现在都保持沉默,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出戏。   从到言家开始,他就开始观察,不仅观察言家这对夫妇,言家的下人,包括言采。   木然地站在言家的屋檐下,眼睛望着堂前那一对夫妇,心不在焉的。   言夫人实在不满意,瞪着言采置气。言采也不甘示弱,若是言夫人敢说什么不满,他就敢揭穿这家人让他代嫁欺骗江家的事情。言夫人到底怕因为这件事而收回之前送来的彩礼,闷闷地坐了下来,拧着脖子不看他。   江满月看够了,就说让言采带他到原来住的房间去。言采吃了一惊,赶忙去看红玉。   他连原来的言采采住哪里都不知道啊。岂不是要露馅?   言夫人也忙站起来,该死的,言采采的房间都被她收拾出来,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剩,都准备用来当杂物间了。   言老爷不知这件事,但一看言夫人神色不对,就知道这妇人又做了什么。   言夫人连忙说:“那里许久没人住,都落了灰,就在这坐坐吧。”   江满月嘴角一勾,说:“采采嫁过来也只三天吧。言夫人真是会说笑话。”三天就许久没人住了?   言采被采采两个字刺得全身发麻,拿眼神不住瞅着江满月。他可从没这么叫过自己的。这是哪受刺激了?   言夫人也被江满月冷刀子似不饶人的嘴刺了一下,张牙舞爪半天,没了话说。只管让他们去。   红玉走在前面,将二人往言采采的房间引去,嘴上边说着闲话边给言采不动声色地传递府里的信息。   言采还接着红玉的话,假惺惺地说,这棵树是七岁时种的啦,那个大石头上几岁刻过字,装得倒像模像样,好像真在这里长大似。   但江满月还是察觉到了。   陌生,不熟悉,生疏。   这是所有可以用到言采和言家关系的词语。他清晰地感觉到言采对言家的生疏,就好像他从没在这里生活过,是个远道而来的新娇客。   当到了言采的房间这种陌生感更明显。他显然不知道自己房间的摆设,眼神里透着迷茫。   言采搓l着手,看江满月:“你看到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而且还都是灰,算算言采采自尽两个多月,这里也空了两个多月。   “是没什么好看的。”他要看的都看到了。   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   接下来做什么。   对言家进行调查,或者说是……盘查。   江满月选择从薄弱的地方作为突破口,过了几日,他单独审问了红玉。红玉独自面对江满月,尤其是当江满月用刺刀一般的眼神盯住她的时候,她就会感觉浑身被刺刀钉住,剧烈阵痛。   “你们家少爷叫什么?”   红玉咯噔。完了!这是什么意思? 第16章   红玉冷汗直流,不知该答什么好。难道满月少爷已经看出少爷是代嫁过来的?   不要啊!进门才七天,就被看穿了。   “少爷的名讳,我一个小奴怎好宣之于口。”红玉握了握拳头,强装镇定,“不过小的曾听得府里人说过,已仙逝的老爷给少爷取名用的是诗经里面的句子……”   “是《芣苢》。”江满月说。   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江满月轻念出这两句。忽而变脸色,冷笑两声,直直盯着红玉。   “这就是你要坦白的内容?好哇,好个欺上瞒下的大胆丫头!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了,两月前言家安葬过一个人。你是要等挖尸才说真话?”   挖尸?红玉眼前一黑,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她相信满月少爷真的做的出来这种事情的,那样就真的太对不起原来的采少爷,死了都不得安宁。   红玉攥着衣襟,憋着一口气,说了出来。   “真正的采采少爷已经——已经自尽了!”   江满月并不惊讶,上辈子嫁过来的人就已经不是言家的那个言采采,只不过那时候他并不关心。他更想知道的是现在那个人。   “他呢?”   “现在的少爷……”红玉顿了顿,不敢抬眼看江满月,她只觉得头顶发寒。江满月的眼神冰冷,凉得她全身僵硬。   “现在的少爷,是老爷从乞丐街捡回来的!”   她被派到少爷身边照顾的时候,少爷瘦的像根竹竿,还是这些日子见天的喂,才养出了点肉。   “少爷那时候很虚弱,连站起来都难,还是我们几个帮着给换了衣服。”   “他身上有什么胎记之类的吗?”其他信息都对的上。那么估计年龄也是编造的。   红玉摇摇头。忽而又觉得满月少爷的目光变得更冷,猜想自己上面可能哪句话戳到他的不能碰的死穴了。   “行了。你下去吧。”江满月推着轮椅换了一个方向,看向窗外,正是言采的身影,“别告诉他。”   “是。”红玉踮着脚尖离开,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背后全是冷汗。没死。太好了。   言采坐在院中的长椅上,秋日的暖阳照耀着他,使他看起来金光闪闪。虽然异能不能出现,但是可以用天地阴阳之气润养身体。   他的异能本就特殊。阳光赐予万物生命,生命异能也能从阳光中获取力量。   于是言采感觉腹部的地方热融融的。他抽了抽嘴角,小东西吸收地比他还要起劲,待在肚子热乎乎的,像个小太阳。   到时候不会真生出棵草来吧。   宝宝伸出个柔嫩的枝条拍了拍言采的手臂,以示安慰。不会的啦,爸爸。   “……”并没有被安慰到。   刷一下,枝条迅速缩了回去,接着言采才感觉到身后有动静,回头看,是江满月。他现在的警觉性远远比以前差了很多,比起崽儿来说更是不如。   他跳下长椅,拍了拍屁l股小跑过去,把江满月的轮椅推到最向阳的地方。   “晒太阳好,晒太阳杀菌又补钙!”   江满月听着言采在念一些他不明白的话,侧头注视着他。温暖的像阳光,身上似乎真有点点光芒闪烁。有时似天真,有时又通透,有时又有无惧的勇气。   “你过来。”江满月向言采招招手。   言采莫名,还是很听话地走过去,低下头靠近江满月。   近身就会有淡淡的草木清香,江满月举起手,摸了一把言采的脸颊。   诶?言采眨巴眨巴眼睛,觉得半边脸有些热乎乎的。   “你做什么呀?”言采僵硬,却没有移开。江满月的手比他大,能轻易盖住他整张脸,也并不像许多养尊处优的少爷那样细皮嫩l肉,有粗粝的老茧。应该是他时常推轮椅的原因。   江满月淡淡一笑。言采脸上更热了。这几天,他发现江满月的笑容越来越多了,时常能捕捉到一个。   真的很迷人。   他想,如果不是因为江满月双l腿有疾,恐怕迷恋他的人会从城东排到城西。言采垂下眼睛,目光触及到江满月的双l腿。   他……   然而言采没有能够继续想下去。很快,言采就被江满月转移了注意力。江满月的手往下移了三寸,帮言采整理了衣襟。   随后又从身上掏出一包酥糖来。言采的胃口很好,一天除正餐以外,零食就能吃上不少。   他捻起一块,送到言采的嘴边,言采愣愣地咬住,舌尖擦过江满月的指间,又飞快收回,脸上更红了。   其他信息都对的上,除了身上的胎记。那胎记究竟有没有,抑或是他的梦魇也说不定。但不论有没有证据证明,江满月都确信了一件事。   是他。   这是属于狼的直觉。   江满月自信自己的直觉,然而他并不准备说穿。   “想要个种桃树的院子?”江满月开口道。   “要在这里种桃树吗?”   言采脸上立刻露出欣喜,忙站起来,观察整个院子哪里种桃树好。现在这个季节,桃树不太好种,可惜他的异能还有二十天左右才能恢复,不然就是冬天种也能让他开花结果!   “要种桃树恐怕不够啊,原先的金桂树枣树都占了七七八八。剩余的地方又种了许多花花草草的。”   “不在这里种。”   言采疑惑地看向江满月,不在这里种在哪里种,难道要专门开辟一片山地种桃树。   嗷!他要走上果园老板的致富道路了吗?言采想赚钱啊!他已经想好啦,等他异能恢复,就可以卖反季水果了。   古代没有大棚温室,他的水果一定是独一无二的。   江满月击碎言采的幻想。   “不是买地。我们买个种了桃树的院子。”   “搬出去住?怎么好端端的……”言采这么说,确实心里却已经有一丝猜测。但他忍住不往这个猜测去想,否则总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脸大,想多了。   但是江满月却说:“你不喜欢这里。”   言采没有告状过,但江满月却已经从红玉那里知道了。   言采和府里的人闹了不愉快。言采听到有人议论江满月,说些有的没的闲话,言采和那些人吵了起来。那几个人满口恶言,言采后来才知道那是京城的那位主母特地派到老家看着江满月的人,名叫阿大。   阿大对其他人高声说:“你们真胆小。我是不惧的。就算他以前是猛虎,如今也不过是断腿的丧家犬,风光不了几日。”   瞥见言采过来又添了几句:“如今又娶了个不生蛋的鸡……”   不生蛋你妹!鸡你个头啊!言采冲上去就跟他撕了一架,完全不顾半点少奶奶的风度。   战果很喜人。言采的异能不能发挥,细胳膊拧不过那恶奴的大l腿,但宝宝的攻击力可就比言采高多了。恶奴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情,身上就被抽了好几道。疼得在地上嗷嗷叫唤,吓得要劝架的人全笔直站在一边愣愣的。   其他人心道:这大少奶奶真够暴力的。这阿大也是脑子抽,人家再怎么样也是少奶奶的,大l腿就是比你粗。就算你的后台有大夫人,也是天高皇帝远管不到这里来。   大家的想法没错,因为过了不多久,阿大就因为犯了事被逐出府里。这都是后话。   眼下,言采的心情是不大好的,具体体现在那天晚上的饭量。比平时少了三分之一。红玉忧心忡忡地看着言采剩下的半碗饭,怀疑今天的菜做得不好吃。   当然晚上的时候言采又把没吃够的饭量补了回去。   但他没想到江满月注意到了,连忙摇头:“你不用为了我特地搬家的。”   他在江家也住不长,迟早会离开的。可是这里毕竟是江满月的家吧。   “我也不喜欢。”   言采竖起耳朵,不说话了,原来江满月也不喜欢这里。   说到买房子,言采也有疑问。   言采悄悄打探消息:“这里的房子很贵吗?”   “不算贵。”比起京城的房子来说,清渠县很便宜了。京城的宅子随便一个一进一出的都动辄千两,靠近皇城的更是有价难求,非是官宦权势者不能得。   江满月当年住的御赐将军府,左边是侯府右边就是丞相宅邸,对面住着驸马府,如果不是皇帝赏赐,说实在话,江满月确实买不了。   他有钱。也没有钱。虽然手中有钱,但打仗最费钱。即使朝廷拨了款项,军中仍有不足,尤其是跟着他出生入地的一些将士如果在战场不测,那么这一笔给遇难战士家属的抚恤金永远都不可能及时发放。   江满月自己掏了许多安抚遇难士兵家属。所以他手中的钱一直都不够。   真要买下这么大的将军府,没有十万两是别想了。   京城的物价如此之贵,所以一对比清渠县的,江满月自然而来觉得不算贵。   言采高兴起来,要是种果园那就得买地啊,如果不贵的话,他手里的九百两就很可以买很多地了,到时候再买一个小房子,门前是他的地,地里种着又大又圆的大西瓜。吃一个,看一个。   不能更美了。   于是过了几天看房子的时候,言采被狠狠打击到了。   四进四出的宅子,位置不错,虽然城中心,却很僻静,可以说闹中取静了。环境也很好,最令言采满意的是种了很多果树。   桃树梨树李子树,梨树上还结了秋梨。言采摘下一个削了皮尝尝,水分很足,也很甜,顺手就递给江满月咬一口。   江满月眼神微动,看着梨子上另一边咬过的痕迹,不动声色地在另一边咬了上去。在言采的毫不顾忌之下,他的一些毛病被治了不少,当然仅限对言采。   如果是以前,他绝对不会再别人咬过的梨子上咬下另一口。   言采根本没注意到江满月停顿了两秒才咬一口,已经自顾自拍了拍桃树的树干。生命力很旺l盛,这课树结的桃子一定很好吃!   牙商脸上笑眯眯,眼缝儿都看不见了。   “少夫人喜欢就好。这房子修建时间不久,因为主人家升迁要到京城做官,才要卖房,升官的兆头又好。现在主人家忙着卖,价格给得很不错,很实惠的,只要三千两就能买下了!”   言采刚咬下一口梨子,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咽也不去,呆了呆。   啥?三千两?   他被卖到江家才给了一百两做嫁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预收鸭,从预收挂上去就没动过,忍不住怀疑人生,只好手动吆喝两句。   《重生后情敌向我表白了》咸蛋主受   《御赐醋包奉旨出嫁》古耽主攻种田   不喜欢就无视我吧! 第17章   他想了想,可能把自己卖了都买不起这里的一个大门了。   江满月对这个价格倒还满意,这个地段确实不错,再加上言采也确实很喜欢的样子。他自己对住所要求并不多,从前行军打仗,在野外风餐露宿已成习惯。   “喜欢就买下来。”   言采使劲摇头。不喜欢。这个价格喜欢不起来了。   “我!我对房子要求也不高的!”   言采说的勉勉强强算是是真话。他打丧尸呢,还能要求丧尸给他个漂亮房子安安稳稳上班打卡一样地杀吗?而且他以前在实验室的时候,还住过笼子。   住言采隔壁的阿花就是只变异的小狐狸。智商约有七岁小孩那么高,是言采第一个朋友,那时候言采八岁。言采十岁那年,小狐狸被K博士解剖了,为了研究变异动物的脑域发展。   言采有段时间天天睡不着,生怕在他睡着的时候,笼子会被打开,像阿花一样被K博士解剖了。   “可你很喜欢。”   “现在不喜欢了。”言采坚决地摇头。   牙商见这情况,便知道虽然拍板出钱的是江满月,但决定买不买的应该是这位新的江家少奶奶。要是少奶奶不喜欢,那么这房子就别想卖出去了。   “大少奶奶,您再仔细看看,这房子真的很不错。连家具都是全新没用的,也不花一分钱……”   言采怕自己被动摇内心,便轻轻摇着江满月的胳膊说:“好贵啊,不买。我们换一个吧。”   这么贴心省钱的人,江满月也很少见了。不过他有些心不在焉,眼神落在言采搁在他身上的两只白l嫩的爪子上。   怕他惧他的人很多。恨他嫉他的也很多。可是从没有主动亲近他的。   言采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怕自己了。也许刚刚到江家的时候有一点,但是很快这点惧怕就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如果言采知道江满月这点心思,估计会想,他连一个城的丧尸群都屠过。实在不该怕的。最早那点惧怕,与其说是怕江满月会是的暴虐的恶徒,倒不如说是失去异能的惶恐。   异能才是他能够从丧尸群里活下来的依靠。知道不会永远消失后,言采心里纠缠许久的惶恐便渐渐消散了。   一般人撒娇都是为了买买买,只有言采撒娇(是否撒娇存疑)是为了求不买。这样古怪的要求——牙郎也是很少见了。   他见多的可都是嫌房子小求着要买大宅子的,今天头一回见着反的了。   江满月拗不过他,一副真是拿你没办法的妥协语气。   牙郎觉得真是见鬼了。什么时候那个从来没半个好脸色非常可怕的江家大少还能露出这般生动的表情了?   “你想怎样都可以。”   “我们买个小的吧。”言采琢磨着,那么大的房子他们也住不下,一共才几个人。江满月又没有那种呼啦啦几十个人伺候的土豪地主心态,图清净,估计以后也不会买太多奴仆。   江满月随他,他是没什么大必要的。   牙郎放下心来,好歹还是要买的,只不过这就要带他们到下一个宅子看房子了。走了没多久,竟然绕到了乞丐街。   言采那时候是昏迷状态,基本没认出这个地方,不过那些乞讨的人里面,他倒是感觉很多人气息很熟悉,才想起来这是他穿越到这个异世时最早流落的地方。   故地重游,也不过短短两个多月,竟有些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的物是人非之感。   只是其中一个曾施舍过他床单的那个人的气息倒是没有再感觉到。   估计离开这条街去别的地方了。言采有些感触,想摸出点银子发现身上也没有银子,只好眼巴巴地看向江满月。   言采已经把江满月当成能给钱的衣食父母了。江满月眼角一抽,从怀里摸出一把银子。   言采喜滋滋地接了过去,不过他倒不会全拿,只取了那些碎银,剩下的又推回给江满月。太大的银锭给了他们反倒会成为祸害。   言采拿着银子分给那些乞丐们,就当自己曾经在这里呆了十多天的住宿费吧。   江满月很好奇地打量着言采。这个人时常令他觉得出人意料。红玉推着江满月到言采身边,那些围过来分银子挨挨挤挤闹成一团的见了江满月却谁都不敢推搡到他,反倒是言采被蜂拥的乞丐挤到了中间。   宝宝气死了。憋坏他啦,身为一颗宝宝,他需要阳光空气水分,这些坏人把他挤得不能呼吸啦。   刷刷刷。你们这些坏蛋!打坏蛋,打死坏蛋!   人挤人,谁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上一疼。宝宝不敢做得太明显,那些人疼完也没出l血,只是手腕上有点淤青。   是挤来挤去的时候撞到了?江满月眯起眼睛,虽然没有看清,但是似乎和上次划伤他的是同一种暗器。   可是言采似乎浑然不知。   不止宝宝,言采也被挤得晕晕乎乎,江满月长手一捞,将言采拉出了人群,脸上带着不悦扫视言采全身。衣角沾了脏兮兮的手印,被有些人的手蹭到了。   江满月不满,当即脱了自己的外袍丢给言采。   “换下它。”他不喜欢别人的气味。   言采摸着后脑袋,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老实地换了衣服。江满月的衣服诶,这下他不好意思弄脏了。再有人来领银子,也都规规矩矩的,再不敢接近半分。   不止江满月的冷脸威慑,还有言采的“虎视眈眈”。丝毫不敢松懈呀。这可不是他的衣服,弄脏就不大好了!   也有完全不过来领钱,只是拿眼睛打量观察这里的。言采看着手里还多出的银子,再看了眼角落里靠在一起的几个人。   那几个人比这边领钱的看起来还要窘迫,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则躺着,身下垫着稻草,看起来是受了重伤。   言采走过去,把银子给了他们,却没人敢接,几个人全看着中间那一个。   看起来中间这个人才是他们的老大。   见言采这边耽误了许久,以为又是哪个纠缠言采,便再次走了过来。   “他们找你麻烦?”江满月看都没看那些人。   言采摆手:“没有,没有。他们不要钱来着。”   “ 不要就不用给。”江满月很干脆。   言采也是这么想的,不要就不给了。但是他总觉得这几个人似乎很可怜,急需用钱。尤其是那个重伤的,看着像是快病死了。真的不要去看病吗?   他都感觉到这些人奄奄一息了。   “拿着吧,我看你们需要请个大夫。”言采的视线落在几人中央,被他们挡的严严实实的人只露出半个脚掌。   “多谢公子,只是……”   一壮汉行了一个武人的礼道谢,看气度却不像是普通人。言采认不出,单纯觉得很有气势。但江满月带了那么多年的兵,岂会认不出来这明显是个军中的将士。   军中的人怎会流落到清渠县来,而且还在这里当乞丐。   “他得了什么病?”江满月出声。   “这……”那人难以启齿,“没没什么病。”   江满月冷笑:“莫要诓骗。遮遮掩掩的,想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不、不是的。”那人脸红了又白,是个木讷不善言的,几个武夫俱是如此。忽的,中间那人哇一下吐出了一大口血,血挨着言采身边飞出去,若不是言采一时躲得飞快,恐怕就脏了江满月的衣服了。   江满月脸色不虞,拉起言采的手仔细看,确定没有沾上血迹才稍稍放松。   那咯血的人挣扎地帮其他人解释。   “莫——莫怪他们。”   红玉拿着帕子给言采身上擦着灰尘,生怕沾了血迹,惊声说:“都咳血了!岂不是瘟疫?!”   “不是瘟疫!”最早说话的壮汉惊恐万分地说,说完,又立刻压低声音,生怕别旁的人听见。是个人都怕瘟疫这东西。   “请不要这样说。我们老大没有得瘟疫,他只是中了毒。”   之前就是因为守城的人说老大得了瘟疫连城门都不让进。还是他们将老大偷偷带进来的,可是好几个大夫都说不治,还说是传染病,让他们赶快走。他们的钱都花光了,现在也没了办法,一路上愿意载他们的人也没有。   老大让他们先走,不要管他,可是他们都不愿意。   “多谢这位公子。我们……马上就走咳咳咳……”   “慢着。”江满月叫住他们。   “你叫陈楠?”   “你怎么知道我们老大的名字!?”众人齐声惊道。   江满月当然知道。陈楠就是上辈子他的左右副将之一。   陈楠勉强坐起来,定定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睥睨有如天神一般的江满月。   言采左右看看,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这两人互相看的时间够久了吧!言采咳嗽两声,硬生生插到两人中间,阻断这个莫名其妙的对视。   陈楠摸l摸鼻子,他怎么觉得这个长得很漂亮的公子对他好像有敌意的样子? 第18章   “你们什么关系?”言采说完,忽觉这句话问得好奇怪。他不是应该问你怎么认识他之类的吗?   言采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哪里问得奇怪,红玉毕竟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子,旁观者清,立刻就觉出这味来。   哟,少爷这绝对是吃醋了!   江满月淡淡道:“没关系。不认识。”   言采哼哼唧唧,不认识还说得出名字,真是好笑,个大骗子。陈楠也说:“真不认识。不知这位公子如何得知在下名讳?”   江满月:“猜的。”   陈楠:“……”你特么在逗我。他觉得毒发更严重了。   “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江满月。”   “快别说了。你这情况赶紧去送医吧。”言采盯着陈楠看了半晌,见他是个极魁梧的北方壮汉,浓眉大眼国字脸,看起来很有些气概,不知为何,心里又生出一些诡异的安心来。   突然的安心也摸不着边际的,好生奇怪。   兴许是自然感觉到江满月应该不喜欢这类型的。恩?他为什么要思考江满月喜欢什么类型的!   陈楠的几个下属连忙说:“找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是瘟疫,治不好,让我们赶紧走”说到瘟疫,几人又是压低声音,生怕被其他人听见以为他们真得了瘟疫。   “万仁堂你们去过吗?”江满月说,“万仁堂的老郎中也算老道。”   几人连连摇头。见他们衣衫褴褛的,也不好带回去,正想着找个地方安置,若住在客栈里,又怕因陈楠的咯血病,被人误认为瘟疫引起骚乱。带回江府也不妥当。   言采便出声提议:“我有个房子,能住人。”   虽然心里藏着些莫名其妙自己不明白的酸意,但他的性格直率,此时有地方住人自然也不必藏着掖着。   言采所有的家当不过是一个茶山以及手里的九百两银票。他所说的也就是茶山下修葺过的房子,地方还算宽敞,那地方又清幽,灵气足,适合养病。   总之言采住在那里的时候是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挺快的。江满月本欲拒绝,他知道那是言采手里唯一的房子,自然不愿意病人住进言采的房子里。可望见言采的眼神便咽下了这句话。   言采的眼神很亮堂,没有丝毫不情原与作假。如果他开了口,反倒是辱没了言采的赤子之心。   幸而是红玉记事,说起可以短租一个院子,所幸牙郎便跟着他们不远,便立刻向他租了间。里面的一干物什都有。   同仁堂的老郎中果然是圣手,当即探知陈楠是中了剧毒。   “血再咳下去,五脏六肺都要咳出来。这个毒只是用药不能根除。”   “那当如何?”陈楠手下连忙追问,虽然这几天也是灰头土脸一身伤,但一个个心里却是全记挂着老大的病。   “放血。”   放血?言采耳朵颤了颤,一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是什么神奇治疗法,老先生你不要开玩笑呀。   但老郎中一脸严肃,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放完血后,还要给他输血。”老郎中从他的医箱里掏出一些工具,言采眼尖地发现怎么那么像针筒呢?难道郎中也是穿越来的。   老郎中说:“这是几年前红毛的异族人乘船到这里的时候带来的,我见很有用,就仿制了些,只是还没有在人身上试验过。所以,实话和你说,风险很大。”   老郎中口中的红毛的异族人很有可能是漂洋过海而来的X国人。这边濒海,所以海产品丰盛,言采在这里吃了不少海鲜。   几人听风险很大,一时皆惊。   “没有别的方法。”老郎中说,“我在动物身上试验过,有死有活。也就是说,有的血能用,有的不能用。”   “那怎么才能挑出能用的血?”   老郎中摇头:“我暂时还不能分辨。全靠运气。”   几个下属不忍,但陈楠吐了两口血出来,反倒笑:“试试吧。大不了一死。如果我死了,你们就回去,咱们还有五千名士兵不能丢在那里。”   一排壮汉排排站,一个个伸出手来准备让老郎中采血。   上辈子陈楠可是活的好好的,后来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是一名得力的干将。江满月相信,他一定赌对了。   输赢或许是一瞬间的事情,为了不影响这辈子出现与上辈子不一样的选择,江满月选择缄默。   然而就在老郎中也左右为难不知用谁的血比较好的时候,言采眨巴眨巴眼睛,站出来。   “我可以。”   老郎中震惊:“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分辨出。”不就是血型吗?其实他可以分辨的出来的,连验血试纸都不需要。毕竟怎么说,他也是半个队医呀。   “小兄弟,人命关天,你可莫要逞强。”   陈楠那些下属更是不相信。看起来不过十几二十的小兄弟也敢揽着瓷器活,他们是不信的。况且,他们老大的命,赌不起。   大家都不相信他,言采有些委屈地望向江满月。江满月乍听言采的话,也是震惊。不过一旦触到言采那自信且真诚的目光,疑窦便尽然消散。   “我相信他。”江满月说。   陈楠下属有些生气,拿他们老大的命做这两人信任的代价。然而他们几个人生气也没什么用。   因为陈楠答应了。   “咳咳,我相信这位公子。”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直觉,这位公子可以做到,值得信任。   言采让他们几人包括陈楠各滴下一滴血,言采闭上眼睛,感受血液中的气息,并在心中和宝宝交流。   宝宝很不情愿地帮忙。哼哼。有事叫宝宝,没事是棵草。   黑暗的一片,突然出现一丝红线,那红线悠悠转动,牵引着,向另一个方向去。   是那里。   言采睁开眼,找到了合适的血型。   “你们两个都可以。”过度使用精神力了,言采有些晕晕的,被江满月从背后扶住。   “难受?”江满月转头去叫红玉,“去泡点糖水。”   红玉答应下来,虽然水已经烧好,但因为这里暂时没有红糖,所以红玉不得不出去。所幸这里就是闹市,红玉便出去买红糖。江满月先给言采吃了点蜜饯。   言采的胃口很大,一天除了吃饭,平时还要吃很多零嘴,就这样,还整天说着饿。所以江满月l经常会带点吃的。   剩下的是他们的事,言采和江满月就出去没有再看了。自然,除了输血的两个人,其他人也都一并赶了出去,只不过一个个都跟长颈鹿一样拉长个脖子往屋子里探。   红玉泡了糖水,言采灌了一大碗才感觉好了许多。言采放下碗,想跟江满月打探点事情。他觉得很奇怪。江满月并不是一个热心的会发散心救助陌生人的那种人。   虽然江满月一口道出那人的名字,可是显然那个陈楠根本不认识江满月。   “你……”   “想问我怎么认识他又怎么会救他?”   言采通红了脸,全被猜中了。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这对话怪怪的,像泡了老陈醋一样,别别扭扭的。怎么像人家妻子盘问丈夫时说的话。   他又不是真的嫁给江满月了,他可是要、要跑路的呀。   “我错了,我不该问的。”言采扭头。   “可以问。我会告诉你。”江满月捏了捏他攥紧的手心,言采触电似地缩回手。   “不要捏我手。怪怪的。这里会砰砰跳得厉害。”言采直白地将内心的感受说出来,一双漆黑的眼睛没有一丝阴霾。   江满月暗了眼神,果然是个非常纯情又直率的人。就像那天,直率的可爱。   譬如他,是个要面子,且多疑的,自然不如言采坦率,做不到毫无芥蒂与陌生人春风一度。   “你要是不高兴就——就咬我一下,我不怕疼的。别咬自己了,我都闻到血腥了。”那是那天晚上言采对他说的。   彼时江满月正咬着自己的嘴唇,努力使自己脱力欲望的苦海,只觉得是受刑的屈辱。   他说:“就当被蚊子咬了。明天就能忘记的。”   江满月做不到毫无芥蒂,所以他记住了。言采坦率且直接,所以他以前能够潇洒地丢开那夜的一切。   真的当是被蚊子咬了,忘得一干二净。   “你说呀。”言采摇了摇江满月的胳膊催促他。他还要听江满月怎么认识陈楠的,他怎么就走神了。“我还要听。”   江满月回过神说:“他不认识我是真的。不过我知道他。”   江满月只说了陈楠的身份来历。陈楠是他出生入死的得力干将,跟在他身边之前,一直做到了卫指挥使,但那一次是陈楠不可说之痛。他手底下五千多人死得只剩上百人,陈楠因此被革职查办,后来就跟在江满月身边。   “原来是指挥使。”言采严肃且庄重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但眼神中完全透露出他其实一点儿都不知道指挥使是什么官的意思。   江满月看得好笑,忍不住又摸了摸言采的脸颊。言采被他摸出习惯,渐渐适应了三五不时的摸脸摸手摸腰。   除了有点痒痒的以外——没有任何不良感受——其实还热乎乎怪舒服的。言采是没有父亲的,更没有任何长辈,抚养他长大的K博士只把他当实验品一样饲养。   言采小的时候曾经幼稚天真过,以为K博士就是他的爸爸。追着K博士叫过父亲,后来引为整个实验室基地的笑话,言采明白过来后,再也不提这两个字。   江满月明明比他还小一点,却给他一种成熟长辈的错觉。他想,如果他有成年男性长辈的话,或许是舅舅或许是长兄也或许是爷爷,他们的手掌一定也会像江满月的这样温暖又宽厚,带着一层磨人的茧子。   言采渐渐习惯了江满月l经常摸一把。   但新来的陈楠手下可不习惯,猛一撞见这画面,给他们直男的心灵里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下属1:我怎么觉得这气氛不太对呢[_]   下属2:我摸l摸你试试(,,ω)ノ\"   下属3:放开你的臭手,别碰我(╯‵□′)╯︵┻━┻。   好歹有个明白的下属4,才去问红玉。   红玉一脸欣慰,少爷和新姑爷的感情越来越好了。身为少爷的忠仆,她好感动。   “你们不知道吗?我家少爷和满月少爷是两口子啊。”   下属1234……   四条光棍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哦,两口子啊。真是一个对单身汉充满恶意的词。 第19章   陈楠的毒三天便解,但因放了血,脸色惨白惨白的。刚一解毒,他就要上路。   他的五千士兵由副官同知带领着还驻守在永安县。永安县离这里约有一二百里,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到清渠县来。   和清渠县交通便利经济繁荣不同,永安县就贫困很多,且正是陈朝与兮夜国的交界处。兮夜人善御马,以蓄养牛羊马为生,若是秋收不利,次年春黄不接时,就常骚扰边境百姓。   永安县设立一卫,由陈楠统领。   江满月隐约记得,上辈子永安县曾发生过一次兮夜人的突袭事件。城破,陈楠手里的兵在那一次死得七七八八。陈楠一生最遗憾事情就是这一件。   此时急着赶回去也是记挂永安。   言采听得专心,连嘴里咬到一半的肉干都忘记吃了,一眼不错地看着陈楠。江满月觉得他盯着陈楠看的时间有点久,伸手把言采嘴巴里叼着的肉干拿下来。   言采转过头,看了半天江满月手里被他啃过的肉干,了悟后,把自己的肉干都给江满月。   “给你吃。”言采大方地说。   “……”   言采送完肉干后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陈楠,随即说出了他的疑惑:“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是说永安到清渠有一二百里吗?   陈楠的脸上露出愤怒。   “那些中饱私囊的蠹虫!”   陈楠看了一眼江满月和言采,说出他们这一次的目的。几个下属要拦住他,陈楠摆摆手。   “不必。我看两位公子是可信之人。”   不知为何,江满月给他一种上l位已久的气势,不怒自威,经常让他错觉地以为是自己的长官。而另一位公子——说来奇怪,他的身上既让人觉得特别亲和可信,又有些让人敬畏。   其实是因为生命异能本身就会让人感觉愉悦可亲,再加之异能者本身就具有的精神力压制无意识释放。   “我们本来是来接送京城派来的粮草。为了缩短时间,先走水路再转陆路。”陈楠隐住愤怒,“我带了五百人去接运送粮草的船只。然而接到粮草后,运送物资的船竟然遭到洗劫。我们被人出卖,死得只剩我们几个,跳船才活下来。”   陈楠也是那时候中的毒。   永安的士兵嗷嗷待哺,既没有粮饷,也没有天寒在即应该发放的冬衣。再上奏到朝廷,不仅无法解释,而且一时半会也补不回来。   言采听到这种事情,亦觉得气愤。他想起当年。当他们与丧尸齐心协力战斗,后方却遭人背叛,物资被带走,后路被截断。   返回的路被那些逃跑的人堵住,不能退,但面前有千军万马丧尸围堵。最后一队人活下来的只有言采。   他的身上没有一处干净的,溅满了丧尸腥臭的脑浆与血沫。当他从叛逃的人身边走过,言采感觉到那些人对他的恐惧。从千军万马中活下来,说明这个人的实力有多强大。   那些人都怕他,怕他回来报仇。有人奉承他,主动送上各种东西讨好他,也有人羡慕他可以不用干活就得到那么多的进贡。   但言采一点儿都不高兴。也没有那些人想象中的爽。什么逆袭什么打脸的爽快,都没有。他只是觉得活着真好。   活着真好啊。活下来一点都不容易。从那时候起,他的警觉心变得更强,然而……还是没逃过暗算。末世结束后,像他这样没有任何后台背景的独行侠便被实验室合谋逮捕。   想起旧事的言采散发出微弱的颓丧情绪,江满月察觉到了。他握了握言采的手心,言采回神。   “我必须马上回去。”若是兮夜人趁火打劫可就糟糕了,“死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   “现在回去,你也没有交代。”江满月冷冷地指出。   陈楠在他手下待了很多年,一直都有一个毛病——冲动大意。   若非冲动,怎能将领离营使得军中无首?   若非大意,怎可眼皮子底下的内奸都错过?   教了那么多年,才把陈楠的一点坏毛病给改正。忠心是他的优点,不然也不会为自己挡过敌人的飞箭。   但重生回来,如今再见他还是这一个急冲冲不顾前也不顾后的样子,毫无长进,不免就有些生气地训斥,语气也严厉许多。   “冲动大意于事无补。主将离营不曾考虑军中五千士卒是你第一大错。贼子小人任由他横行无忌出卖军情是你第二错,此时不想法子补救冒冒失失回去是你第三大错。”   陈楠本就失血过多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几个下属连忙扶住陈楠,对严厉斥责指挥使的江满月很是不满。   这是什么人,也好意思指责他们长官。清渠县的刁民真是目中无人。   下属义愤填膺,正要怒而回嘴,陈楠拦住了他们。   “江公子说得对。我是冲动大意。”   言采看得目瞪口呆。他一方面觉得江满月是有些严厉,一方面又觉得很是奇怪。江满月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好为人师的人。   他会多嘴说这几句,本就很可疑。总觉得江满月有点过分关心这个陈楠了。   啊,真是令人不爽,言采撇撇嘴。   陈楠其实心里也很震惊。没有任何身份的江满月这样严厉地指责他,他竟然接受了……好歹他也是堂堂的卫指挥使,手下统领着五千士兵,怎能被人如此呼来喝去。   长官一般的气势与威压,仿佛天生如此理所应当。   其实江满月训斥完,也觉得以他目前的身份不太妥当。但他也只是那么一想,完全没有改掉身上凌厉的气势。有些人就是欠教训。   “请教江公子有何高见?”   江满月一顿,说:“请稍等一下。”   说完,江满月拉着言采,两人出去了。莫名其妙的,言采不明白。   “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   江满月很严肃地说,让言采也有些紧张,他握紧拳头,目光炯然地望着江满月。   “什么?你说。”   “如果我想给陈楠一笔钱以暂时解五千士兵的困苦,你同意吗?”不过他相信这笔钱不会完全打水漂,迟早会带来回报。不过还没有影的事,不想现在就告诉言采,让他空欢喜一场。   陈楠曾经以身挡箭救过他一命。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刺向敌人的利刃不手软,恩义也不辱没。   言采松开手心,原来是说这个啊。叫他紧张了好一会。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期待会问些什么,简直摸不着头脑。   “确实解决办法就是钱啊。可是,那是你的钱,怎么和我商量?你决定就好了嘛。”   说着,言采偷看江满月一眼,左手来回捏着右手,局促得很。   “我们拜过堂成过亲,便是一体的伴侣,自然要和你商量。不管大事小事,我都会和你说。”   “这、这……”只听到拜堂成亲,言采就憋红了脸。是呀,他们拜过堂成过亲的,在古人看来,这就是领过结婚证了吧。   可、可他是冒牌的呀。但心里又莫名有些甜丝丝的。不过就算是冒牌的,拜堂成亲的也是他,不是别人啊。   言采点点头:“怎样都好,我都听你的。”   “过来。”江满月牵过言采的手,让他靠自己更近一点,“如果给了他钱,我们就暂时没有钱买大房子。”   他手里的现钱还是前不久变卖了在清渠县的几家铺子。如果给了陈楠,就不能够买下之前看中的房子。虽然言采嫌贵,但看着却是满意的。江满月本已有意折回去买下,做个惊喜。   “就不要大房子了。”言采摇摇头,“小的也好。就我们住。”我们两个字说出来,真有些微妙啊。   “可能不能像之前那样随便买。”   想买大房子就买大房子大概做不到了。剩下的铺子都在京城,暂时也没有机会去收回。   “只有一点,我保证,不会养不起你。”   言采卡壳,什么叫不会养不起他,他也没有很难养呀。除了吃的多一点,根本不花钱呀。虽然是吃的有点多吧。   江满月笑着摸l摸言采的肚子:“吃进去的也不见长点肉。”   诶?好像有点肉。江满月脸色有点奇怪,刚才好像感觉到什么弹了下他的手心。江满月狐疑地看着言采的肚子,难道又是什么暗器?   宝宝欢快极了。是我呀!就是我呀!   言采躲开江满月想再摸几把的手。一阵后怕!宝宝怎么突然那么活跃?吓死他了,差点露馅啊。   言采反省自己似乎是吃的有点多。红玉管的账本里,言采看过,他吃东西的花销占了好大一笔。   这、这明显不符合一个正常的家庭开销呀!   那个言采记不住的什么格系数指出,一个家庭如果吃饭开销占比很大的话,就说明这个家庭的经济贫穷。这么一看,他们家确实很穷的。就算很对家里的财政担忧,言采也没有阻止江满月的决定。   虽然不知道江满月出于什么心理帮助陈楠他们,但言采相信江满月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只不过,现在他决定要扛起家里的重担了。   江满月的钱肯定要被花光了,他的腿不好,又不能出门赚钱,红玉只是个女孩子,还要管家里做饭洗衣服,这家里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啦。   他肚子里有个小的,还有个不能走的伴侣。也算是体会到地球上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成年人烦恼了。   “我会好好赚钱养你和孩——”子。   “嗯?”他听到什么,孩?   “孩——还有我自己。”   江满月:“……”   言采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害。他半蹲下来,两手轻轻放在江满月的腿上。这是他之前从没有做过的举动,言采一直有意避开接触江满月的双l腿。   “你的腿是什么时候……”言采没有说下去,但江满月听懂了。   “几年前的事。不疼。”其实是疼的,尤其到了刮风下雨,双l腿就会痛的厉害。   但今晚即便下了大雨,他想也不会觉得疼。因为言采捂住了脸颊,把脸上心疼的表情全都藏起来,仿佛也把他腿上的疼痛也藏住了。   言采觉得很抱歉。其实他的异能可以治疗,但是那太惊世骇俗,他很怕。要先将腿骨重新折断,再治疗,正常人一看就不会相信他这种仿佛庸医一样的做法吧。   但是如果他折中一下选择另一种循序渐进的方法呢,那样会花一两年时间,但是江满月完全感觉不到是谁治好他的腿,只会以为是自己慢慢变好了。   “对不起。”言采觉得很抱歉。他不敢尝试前一种立竿见影的办法。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异能就是惊世骇俗的东西。他怕暴露了自己,无法保护自己和宝宝。   江满月揉了把他的头,有些疑惑。   “不管什么,没关系。”   言采差点忍不住就做出保证了。可是他没有,依然胆怯地徘徊着。或许江满月是可信的,但他不够勇敢。所以他只是说。   “我有一件事瞒着你。”   他的眼睛透亮,映出江满月俊美的脸庞。这真是他见过最俊秀的人了。   “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有。不必为了这种事道歉,不值得。”   于是他想,江满月真好。他不好。   江满月摸着言采柔顺的头发则心道,他真甜。和我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有人先勇敢踏出第一步。 第20章   得知江满月要给他一笔钱先撑过这个冬天,陈楠震惊地差点摔倒在地,他摸着几天没打理的胡不拉擦的脸,难道是看上他了,不然怎么会给他送钱。   江满月凌厉地说:“我给你五万两。你拿去。月余后,或许会有一场硬仗,小心兮夜人。”   陈楠再次惊诧,江满月怎么会知道兮夜人一月之后来袭还要他小心防范。他来不及多问半句,紧接着就收到递过来的盒子——言采递过去的,还有些不舍。   他还没拿到过这么多的钱啊。但言采虽然不舍,也没有多留恋,很干脆地交给了陈楠。总之,他会好好赚钱的。   陈楠都不敢接这盒子钱,直到江满月说了一句话才接住了。   “是借,以后要还。”   平白拿钱,陈楠心虚,有借有还,他才放心地接受了。   江满月了解陈楠这个心思,所以才这么说的,况且谁说着五万两就一定还不回来了。   “兮夜人来抢我们的,我们就不能抢回去?兮夜百姓或许穷困潦倒衣食不继,但兮夜国的贵族们可是家财万贯富贵荣华。我们缺的,就从兮夜贵族那里讨回来。”   陈楠一凛,顿觉醍醐灌顶。于是不久兮夜国出现了一股盗贼,专门朝兮夜国的贵族下手。等到他们查的时候,陈楠一行人早就出城了。   “多谢江大哥以及这位……言公子。”   陈楠今天早上才知道原来这位言公子是江大哥的——妻子,他还吃了一大惊,几个下属更是满脸莫名地摸着脸说难道没有告诉过他吗。   当然必须得是没有啊。怪不得他拍言公子的肩膀时,总觉得凉飕飕的。   陈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也是言采想知道的。   “我想知道,江大哥……为什么会帮我?”   言采也想问。江满月并不是一个会圣父发善心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原因。   江满月没回答。这是很多年前的事情,陈楠帮他挡过来自敌人的利箭。陈楠伤还没好,就要接受军中的处罚。   冷冽的塞外风雪不如江满月脸上的神情更冷。   “违背军纪,不听主将命令。我说不用管我就不用管。若不是箭擦着边上射过去,你就死了。”   “没死呢。”   啪。江满月一鞭子下去,陈楠失血的脸色更加惨白。身为主将,江满月从来不是以和煦爱民著称的将领,不仅敌人怕他,便是他手下的兵也怕他。怕他手里的鞭子,对着敌人,也对着他们。   他的声音阴冷,像塞外被白雪覆盖的菲草,不见光的。   “我一直都教过你们。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要——”   说这句话的时候,江满月不是对陈楠一个人说的,他扫过在场的所有士卒,那一张张熟悉或不熟悉的脸上有着敬畏惶恐,也有幸而并非敌将的侥幸。   江满月说:“好好保住自己的命。除了你们自己,没有人会珍惜你们的命。”   “为主上而死,属下并不后悔。主上虽不承认,但我以为你是个好将军。”   好将军?呵呵,当时的江满月淡淡一笑,问。   “你可曾后悔?”   陈楠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那五千士卒。所以他相信将军。正如当初那五千士卒相信他一样。   言采拉了拉江满月的袖子,他很少见过江满月走神。江满月拍拍言采拉着他的手背,羞的言采立刻缩回了手。   只是一瞬间走神,江满月立刻恢复了正常。   又是那个冷淡漠然的江家大少。他很少的温情也全部只在言采面前展现过,所以在外人看来这是个极其淡漠的人。   比如现在,陈楠及一干手下看着江满月就很有压力。即便对方只是个坐在轮椅上看着十分孱弱的公子。   唯一完全不会受这种冷气影响的只有言采了。   不过言采他迟钝,并没有感觉到区别对待。陈楠见江满月一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以为自己无意中踩了对方不能碰的死穴,正要道歉时,却听对方说。   “你是一个好将领。死了可惜。”   前一句话听起来像是好话,后一句怎么那么……几个下属非常气愤。但陈楠觉得这是对他的极大赞扬了。随即高兴地向人抱拳。   “大恩不言谢,江大哥言公子,保重。”   言采见江满月臭着一张丧尸脸毫无反应,丝毫没有客套一下的意思,便主动担起一家之主的重任——负责待客之道,学着陈楠的举动也做了个怪模怪样的抱拳的动作。   “你也保重。”   几人离开清渠县,快马加鞭回到永安。   路上,几个下属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江公子看着很年轻啊。指挥使为何叫大哥?”   陈楠:“……”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叫大哥了。   言采也想到这个问题。   “他占你便宜。你明明年纪比他小!”也比我小呢,言采想。   拿银票的时候,言采看过江满月的小金库了,那些什么这个契那个契言采看不懂,他只算了真金白银的。   去了五万两,竟然只剩五百两,算算比他还要穷。江满月要买房子言采打死都没有答应他。   ε=(ο`*)))唉,土豪一时爽,买房火葬场。   偏偏,在这之后,每日的人参炖鸡汤燕窝炖银耳等等从来没停过。简直太败家了!   江满月总说他瘦,要补一补。之前他都吃得下,但最近因为经济压力的原因,言采发现他连续两个多月的好胃口后,终于吃不下饭了。   “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不想吃。”   他想吃辣的,可是这里根本没看到辣椒。言采好久没吃过辣的,他好想念辣椒啊。最近更是特别想吃,什么花椒麻椒茱萸的辣味都不纯正,不是他想要的。   “我让红玉给你做点好吃的。”   言采按住他的手腕,摇摇头:“不用了,我吃不下。”但他不知,只是因为三个月快到了。有人三个月前胃口好,有人则是三个月后才开始吃啥吐啥。   是真的吃不下。   江满月摸l摸言采的脸颊,觉得竟不如之前圆润,渐渐地也露出尖尖的下巴。还是长点肉好,摸起来手l感也更好。人嘛,就该肉l乎l乎的才可爱。   江满月此时仿佛失忆一般,他曾经嫌弃过某些光吃饭不干活满身肥肉的蠹虫了。   红玉也愁啊。少爷不吃饭,她翻了花样地做好吃的,可是少爷吃完就吐,要他去看病还死都不肯。这症状要不是少爷不是小姐,她都要以为少爷是有身孕了。   她也做不出少爷要的辣味。身为一个忠心耿耿的女仆,她觉得自己很失败。   “我不吃了,要睡觉。”言采打了个哈欠。深秋让人困倦。他只想睡觉。   “不许不吃。”江满月沉下脸,板着脸,才能让自己不轻易答应言采的撒娇(?江满月的滤镜),“吃完再睡。我给你做好吃的。”   言采于是有了些精神,坐起来看江满月给他做好吃的。   江满月不大会做饭,但言采就很喜欢吃江满月做的。红玉在一旁帮忙,心里想着她家少爷运气真是好,外面都说江少爷多么可怕呢,谁能知道江大少爷还会亲自给他做吃的。   当然大部分步骤都是江满月指挥红玉做的。红玉也不敢真劳动姑爷做事,不然她这丫环可就要——做到头了!   换做以前,她也不敢想象啊。就是现在,红玉也时常觉得不可思议。满月少爷冷冷淡淡的一个人,平时威风八面令人望之生惧,竟然还会做饭。   “哇,这是什么。”言采好奇地围在江满月身边。   “竹筒饭。我以前……”   “以前?”   “没什么,以前跟人学的。”江满月笑笑,没说实话。以前在野外经过竹林的时候,侍从官会做这道菜。林子也没什么吃的,竹林里抓了竹鼠用竹筒来炖。   前期工作做好,接着把竹筒饭放进火堆里就可以了。红玉还宰了一只小公鸡,肉很嫩没什么肥肉,放点大花蘑菇,做成竹筒鸡就很不错。   剩下的就不需要他们再做什么,偶尔添根火柴就好。   火堆很暖和,言采坐在小凳子上靠着火堆更加昏昏欲睡。他这几天容易发困,仿佛是因为宝宝吸收了太多能量,留给他就不多了。   竹筒饭还没焖出香味的时候,就靠在江满月的腿边睡着了。江满月让红玉拿了毯子给他披上,却没有把他移开。   等江满月的腿都被他靠麻了的时候,言采被一阵香味勾了起来。   “食堂打饭啦?”言采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在上辈子在基地的食堂的时候……   江满月疑惑不已:“食堂?”   言采睁开眼,看见江满月凌厉出众的脸庞,喃喃出声。   “食堂打饭阿姨怎么变得这么好看了……”   最终,他还是没吃多少,言采将平时很喜欢吃的肉都夹到江满月的碗里,十分惆怅。   言采在意识里对儿子交流:宝宝,能不折腾爸爸了吗?小孩子不许挑食,好好吃饭!   宝宝:那是因为我要出来了啊!   言采:啥玩意?我才怀你差几天才满三个月你就要出生了?   宝宝沉默,出来和出生应该不是一个意思吧,但是蠢爸爸好像不太懂。爸爸的学习果然不太好哩。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进度很慢吗?评论看得绝望,我觉得挺快的了……呜呜,也才更了几万字嘛。 第21章   江家的灵气还是太稀缺,不适合宝宝长大。宝宝说只有灵气足,他才能长大。   而言采认为灵气最足的地方无疑就是茶山了。   言采想了一下,决定跟江满月商量。就像江满月对他说的,他们是成了亲拜过堂的伴侣,便是一体的,所以江满月与他商量,他也会和江满月商量。   只不过还没等言采跟江满月开口,有人就闹到他们这里来了。   二老爷的新姨娘跑了。这也便罢了,之后就是江御风忽然得病,二夫人急的眼睛都红了,连忙去请大夫。   新姨娘一跑,她儿子便得病,二夫人心里其实已经认定一定是芙蓉毒害她儿子后逃窜了。那该死的恶毒女人,黑心肝的。   大夫一来,一看,其实心里就有些明白。眼底青黑满脸疲惫脚底虚浮,一副纵l欲过度的模样,不过为了谨慎,还是仔细诊断一遍。   “公子这是——”大夫咳嗽一声,竟没有说下去,扫了眼满屋子的年轻丫环,觉得说着不合适。   但二夫人着急追问:“大夫你说啊,究竟怎么了。”   “公子这是很严重的肾亏,很有可能子嗣不能啊。”   没经事的丫环们顿时羞红了脸,过了一会,脸色又变得惨白。二夫人眼刀子扫过来,那些丫环们就明白了。夫人这是怪罪她们勾引少爷了,可是她们没有做过啊。丫头们跪了一地,纷纷求饶。   二夫人后悔让大夫直接说出口,她气得反骂:“胡说!”   江御风脸上更是蜡白,之前江满月娶进门的那家伙也这么对他说。   “我!我不要!娘快救救我!”他还不能说出芙蓉的事情来。   “别怕,儿子。娘一定会帮你的。”二夫人宽慰完儿子,转向大夫,“你可是这里的名医,一定得拿出个办法来!否则我要你付出代价!”   二夫人嚣张地警告,大夫心头不喜,也只是迫于无奈才给江家的看病。要他说,江家没个好东西,都是发的黑心钱。   只一个江家残废的大少爷倒算好人。   虽然外人将江大少爷魔化得厉害,什么可怕的词语都往上套,大夫原本以为也是那么个人,但那次却见到他和新婚的少奶奶给乞丐们施舍银两,而且三五不时地会到他这里给他的夫人抓补药。   大夫也渐渐对江满月改了观,倒是江家别的人,真不是个东西,对他个大夫大呼小叫的,他按下心里的不悦,尽量客观对待病人。   “我可以为公子调配药方,但是还需一味三百年的野生人参。对于这一点,我无能为力。”大夫写下方子,人参则需要他们自己去找。   “我记得——”二夫人眼底露出一丝阴毒嫉恨,“当年那小子断了腿的时候,是不是带了一只三百年的人参给他?”   言采揉了揉耳朵,没听错吧。二夫人来向他要东西?三百年人参?自从他嫁到这府里来,和江府别的人也没有什么联络,跟二夫人更是没有半点交情,二夫人哪来的脸跟他要东西。   “对不起。没有。”言采扭头就走。什么人呐,这是。   “慢着,不许走!”   二夫人一声呵斥,让她带来的家丁拦住言采的去路。言采抬起头,扫了眼五大三粗的家丁,心情很不好。   他转过身,看着二夫人。看得二夫人莫名有些恐惧,这小杂种,怎么也学起江满月那个小杂种那一套了。   果然是近墨者黑,蛇鼠一窝,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贱种,你给我拿出来。”二夫人怒骂。   “别说我不知道什么人参不人参的,就是有——我也不会给你半根参须的!”言采一字一顿,这个二夫人也太烦人了吧。   “你说什么?你个小王八蛋!”二夫人挥手就想打人。她在自己房里打习惯了,平时见着什么不高兴的,就是一巴掌往丫环脸上去。   言采往后退了一步,二夫人打空,摔倒在地,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言采摆摆手,和二夫人离得远远的,天可见怜,他可没有推二夫人啊。都是她自己摔的,不怪他。   “你……你!”二夫人趴在地上,指着言采。   “不关我的事。你自己摔的,别赖我。”   她带来的家丁一时没有反应,半晌才上前去扶二夫人起来,红玉推着江满月的轮椅正好回来,瞧见满院乱糟糟的状况,皱了眉头。   “乌烟瘴气。”   “你回来啦!”言采眼里放出光彩,几步跑到江满月背后,有靠山了。他可担心了。那二夫人自己摔了,万一赖到他身上非要他赔钱可怎么办。   他可没有钱。   真的真的真的没钱了!不要向他要钱!   见到言采这么期待他回来的目光,江满月心中微微的柔软。似乎终于有种理解那些家里有媳妇的下属每次回去探亲是什么心理了。   有一个这样期待自己回家的人,在外多辛苦,也甘之如饴。   “怎么回事?”江满月拍拍言采的手背,以示安慰。言采的心总算放下来,才跟江满月告状。   “就是她!要我交出什么参来着。我没有,她就来打我。”   “打你?”江满月神色一戾,拉过言采看了半天,确定身上没有被打的痕迹,激起的怒意才稍稍平息,即便是这样,他身上的暴戾的气息也遮不住。   二夫人便有些惶惶,江满月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让她有些害怕了。   “她还要讹我,让我赔钱!”这才是最重要的啊。言采才不怕跟二夫人干架,他一打几个都不怕,但是要赔钱就不行。   他没钱。   二夫人一梗,她什么时候让这小杂种赔钱了,虽然是有点想没错。可是好歹没做出来,这小杂种红口白牙地就敢说谎,果然是个骚l浪的坏东西。   要参?江满月立刻明白。   “你要的是那只三百年的人参吧。当年我的确没有吃,还留着。”江满月露出一个微笑,但让人看着却觉得比他板着脸还要阴森。   二夫人甚至不能说出“那参在哪里这句话”,被她所痛恨看不上的人鬼祟似地阴恻恻转了下眼珠子,射l出一道寒光。   江满月确实没吃,他的腿不是吃了人参就能好的。   “已经吃了大半了。大约还有半根,但是我不会给你。”这些日子给言采补身体,做了许多人参炖鸡之类的,每次切了几片下去,来来回回差不多也去了半根。   “你儿子不配吃。别想。那是给我唯一的夫人的。”   “你……你……”二夫人气得喘不出长气,发出破风箱似的喘气声。   “红玉,送客。”   是!红玉高高兴兴地请二夫人离开,藏不住的喜气。她原先做菜的时候,光觉得那人参比她原先见过的都要好,还不知这竟是那根三百年份的人参。   想当年有人想花五千两从满月少爷这里买下来都没有买到,如今竟是随随便便就拿给少爷炖鸡汤了。   言采得知这人参要五千两,差点要晕过去。他的四进四出大宅子啊!也才三千两!他几顿饭吃掉了一间大宅子。   他!好!能!吃!   言采跳起来,幽怨的眼神望着江满月,哆哆嗦嗦地抖着手,颤颤巍巍说:“你好败家!还乱花钱!我快养不起你了。”   言采背过身去,留给江满月一个消瘦(并没有)的背影。红玉低头看路,唉呀妈呀,她家少爷越来越活泼了,还会撒娇了都!   被指责败家的江满月嘴角抽了抽,顿感财政压力巨大。   “那五千一根的人参你还吃吗?”   言采扭过头。   “我不吃的话,会怎么样?”好贵的。   “既然江御风……”   话音未落,言采当即点头。   “我吃!”绝对不给那家人半点好处,他发誓!   咕噜咕噜一碗热乎乎的鸡汤下肚,言采:真香。   什么百两千两的,与他有关吗?   但败家的江满月,言采是不会让他继续败下去的。   等儿子出来,他就可以自由修炼啦!于是,江满月就在言采的撺掇下一起搬到了他在茶山下的房子里去。   因为搬得快,他们甚至错过了一次小贼偷东西事件。二夫人找了人准备到江满月房里偷人参,哪知道他们就搬家了!   但“败家”的江满月会忍住不败家吗?不会的。当言采发现——他那个房子看起来大了一倍不止——眼睛都要掉下来了。   差点以为走错路了都!   不知什么时候新起了一排倒座房,旧的篱笆推掉,立起新的青砖围墙,地上铺着青石板,推开庭院的门,院子里也整洁不少,挖了一些坑洞,看起来像是要种树,还有新建的水井……   房间里就更让他有种走错门的冲动。什么都是新的,连原来那张旧床都换掉了。   新床——大了好多。   两个成年男人睡绰绰有余,原来那张就不能够了。   言采怀着异样的心思转头盯着江满月看。就在江满月被他看得后背发热,总觉得下一句就要质问“为什么这么败家”的时候,言采来了一句。   “大床是很好。不过,我觉得还需要再加上一张小的……”   “嗯?”江满月满脑子全是大大的疑问。   言采惆怅地看着他。   哎。怎么该给他坦白“很快就能过上一家三口日子的事情”呢。哎,希望他别介意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崽崽。   嗷,怎么可能不介意。崽崽他爹——就是他→言采——到现在都还没能完全接受这件事啊。   言采只是惆怅崽崽无法交代,却没有发现他已经很自然而然地用起“一家三口”这个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雷和营养液的亲哦。我好像很久没有人投喂过营养液了! 第22章   一排乌漆嘛黑沉默寡言的汉子正在边种树边浇水,看得言采一愣一愣的。   这些人又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   “住在这里总不如外面安全,这些我是买下的看家护院的家奴。”后面那排倒座房就是特地给这些人住的。   “很好。干活很利索。”言采立刻就想到了山上那些茶树。这不就有干活的人了嘛。浇水施肥修剪采摘都得有人的嘛,这些汉子就很不错。安安静静不多话,一看就是能干活的。   言采问了名字,随即肃然起敬,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灰金银,依次排下来,这名字——果真取名鬼才,俨然一个颜色“军团”。   颜色“军团”干活很卖力,活计漂亮,树苗半天就种好了。   言采的精神力略有恢复,稍一试探,发现有些萎靡。一看现在这个季节,转眼便是寒冬了,如果不做好保暖工作,冬天很容易被冻死。   “树死了可以补种。”江满月说。   “嗯嗯。”言采飞快点头。他不怕呀,马上他就有异能啦,只要这树还剩一口气,他也能给救活了。   言采里里外外转了好几圈,把家里的东西摸了一遍又一遍,新奇的不得了。哎,他就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子。   实验室的设施比这都好,但是那不是他的家。但是这里,是可以被称为他的家的。   言采高兴地晚上多吃了两碗饭,硬生生打了个饱嗝,才放下筷子。红玉也高兴,多了这么多人一起住着,她才放心。否则只他一个弱质女流,加一个坐轮椅的姑爷,再加个瘦弱的少爷,那站出去还不得变成待宰的小肥羊!   几位大哥干活还利索,劈柴扫地洗碗洗衣服样样都是好的,她只要一日三餐做饭就好了。   当然,红玉觉得做饭这一样活可是家里的重中之重,要把少爷养得白白胖胖,是她最大的任务。她留心观察过了,满月少爷就喜欢把少爷往柔润白胖方向养。   满月少爷一定会满意她的养法的。笑眯眯想着这件事,红玉搓了一碗小圆子。小小个,比绿豆大不了多少的圆子,瓷白瓷白,晶莹剔透。   吃过一碗甜甜的水酒小圆子,言采满意地睡觉了。明天,就给这小崽子弄出来。   熄了烛火,然而睡了没多久,言采又猛地坐了起来,睡在里侧的言采摸着黑小心地跨过江满月下床点上蜡烛。   言采醒的时候江满月立刻就被惊醒。有一瞬间他的气势一凛,以为自己还深处大漠冰冷的大营中,没有夜半宵柝,没有刀光剑影与铁衣金甲。   抬头望见簇新的淡蓝色床帐,盖在身上的是大红色新被,枕在头下的是有着淡淡香味的软枕。   这样陌生的,不像他的环境……   一瞬间他有点迷茫。   然后意识才从间隔一世的金戈铁甲生涯回到现实。不是上辈子了。   大晚上的他闹什么?江满月扶着床头的立柱坐起来,望着言采忙碌的身影。他趿拉着拖鞋,踩得踢踢踏踏响,拖了张脚凳站上去,从顶箱柜顶层翻出个黄花梨小箱子。   又从多宝格底层隔板背面找到藏着的钥匙,把箱子打开。抱着箱子坐到灯光底下,慢慢数着。   刚一见到焕然一新的新居,让言采暂时忘记了财政的压力,夜深人静,他才突然想起这花费怕是不少吧。   “一二三四……没少?”言采又仔细数了一遍,才不可置信地抱着钱盒子坐到床l上去,“这钱怎么没少呢。”   “没有动这里的钱。”   “哦……原来你藏私房钱。”言采拉长了调子,然后十分豪气地拍拍箱子,“没事,你尽管花——我可以养你的。”以后也行。   江满月低头瞅了眼他抱得紧紧的箱子,怀疑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箱子里除了银票几锭银子以外的东西。那些才是真正值钱的东西,言采却没有看过。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好忽略掉了。   那么爱钱的话……   “明天带你去看个东西。”江满月拍了拍言采,让他放下箱子睡觉。   “看什么啊?”言采把箱子搁到了床尾,重又躺下,挨的江满月很近,说话的时候,仿佛嘴唇蹭到了对方脸上。   言采红着脸捂住嘴巴,刚刚是不是蹭到了——唔,他假装镇定闭上眼睛,慢慢回复砰砰砰的心跳。   “明天告诉你,现在去睡觉。”   颜色家奴中的赤和橙力气最大,做了张特制的抬椅,江满月坐上去,准备抬到山顶。   原来他的目的地和自己一样。言采也知道,那山上蕴含的灵气最丰富,昨晚这小崽子就一直催促自己上去。   黄和绿在前面开路,砍去山路上的杂草野树,言采还看到野兔野鸡什么的,欢快地就从灌木丛里窜了出去。   他失望地缩回手,看来是抓不着了。他的小动作自然被江满月看在眼里。江满月打了个手势,黄和绿嗖一下就不见人影了。   不久,两人从草丛里钻了出来,身上沾着草叶,手里拎着个灰毛兔。   没有辣椒,否则就是麻辣兔头香辣兔腿辣子兔丁泡椒炒兔杂!不过红玉绝对能完美发挥她的巧手艺,物尽其用的!   到山上,空气一下子便清新不少,仿若走进桃源。宛若蓝色的玉石般的湖泊上,水汽弥漫,漂浮着白纱的轻烟。   言采推着江满月走到湖边,却并不让其他人走过来。   “你知道这湖底藏着东西吗?”江满月说。   言采瞪大眼睛,其实他以前想过下面有东西,这个湖泊太反常了,仿佛把整座山的灵气都锁了起来。   不过他不会水,所以也不敢下水试探。   江满月笑着看他瞪大眼睛震惊好奇的模样。   “这茶山是言家祖传的,只不过他们都不当这里是好地方,只以为是个赔钱货。”所以便毫不犹豫地给了言采。   “言家祖上发家,不为别的,正是当年帮助太l祖诛杀了前朝皇帝。前朝皇帝就死在清渠县。而他死之前曾经留下一份东西以图后路。”   只不过人既已身死,那些东西自然也拿不回来。也只有言采运气好,平白得了大便宜。   这份东西就藏在这茶山的湖底。   “你过来,我告诉你。”言采附耳过去,江满月在他耳边悄声说着,热气喷撒在耳后,热热的湿湿的,言采抖了抖耳朵。   “这底下埋着前朝皇帝留下没来得及花的宝藏。”   “宝藏!”言采的眼中浮现中一只只金黄又圆圆胖胖的大金元宝,不由自主地傻笑起来,半晌也敛起没边的笑容,故作严肃起来。   “宝藏,嗯,那很不错。”言采拍了拍胸脯,那样子,他就算是有钱人啦,“我有钱啦,你就不用辛苦啦。我可以养你的。”   说着,他又打量江满月的反应,男人嘛,养家是他的荣誉象征,言采觉得担负起养家重担的他简直棒棒哒。   他甚至高兴地想伸手抱抱江满月,踌躇良久,还是没张开手臂,只好别扭地拉了拉江满月的手。   江满月便知道言采很高兴。虽然表现的不算明显,但全身上下都写满了高兴。他便觉得把宝藏的事情告诉言采,没有一点儿后悔。   古有幽王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他觉得又蠢又笨,如今自己也做了在从前的自己看来又蠢又笨的事情。   前朝皇帝的宝藏是他上辈子无意间得知的,重生之后,原本是准备留为己用,却不料拱手送人,还是心甘情愿的。   赤橙几人是江满月买来的战奴。不多话,但专心做事。   动作也好激动啊,他感觉到下面有一样东西是他非常需要的。当赤橙几人下水打捞的时候,小芽就悄悄伸出一根枝条,随时准备进攻。   当抬着一箱长满水草青苔的木箱抬上来打开时,小芽刷的一声,在言采毫无预料的情况下窜了出去——   谁都没有看清宝宝的动作。   然而他落空了,有比他更快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真好!上章作说提了一下,竟然有那么多人……呜呜呜,我好满足。   三百六十度鞠躬感谢大家,么么啾,我好高兴呀。   另外大家一直想等的受知道宝宝另一位爸爸这个事不会远,也就几章了。不要急,因为我个人的想法是想让受主动给攻治腿然后才知道。   我希望受坦诚对待,想去付出帮攻治疗,不是因为知道对方是孩子另一个爸,而是因为喜欢对方。   同时也希望,攻喜欢受,也不是因为受有他的崽崽。   必然是先爱上彼此,才知道的哟。(^U^)ノ~YO 第23章 捉虫   飞快窜出来迅速叼走了什么东西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只瘦不拉几毛色有点秃的白毛狐狸。言采定睛一看,才看到狐狸嘴巴上叼着的似乎是石头?   江满月:“那是玉,不是石头。”   “哦哦,玉啊。”言采羞红脸表示受教了。   还是无数人肖想过的传国玉玺,传扬数朝,历经几番风雨,终究一场空。本朝皇帝曾被人抨击名不正言不顺,就是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枚传国玉玺。   史书上记载随着亡国皇帝一起消亡了。   谁也不知道,早在若干年前,它就葬身在冰冷的湖水中,与加诸身上的光荣与辉煌一起掩埋在消逝的岁月中。   此时,这块被许多人惦记着的传国玉玺正叼在一只瘦不拉几的狐狸嘴里。小混蛋。   宝宝很生气。这是他的,都是他的。那只臭狐狸凭什么抢他的东西,还偷吸灵气。   生气[○`Д ○]   完美的羊脂玉在阳光下发出莹润的光泽,丝丝的雾气从玉玺里面传出。之所以灵气全聚集在湖底,正是因为这只——玉玺。   传扬千年的灵玉,在掩埋湖底的时光里,吸收了这山上大部分灵气。因而使得这山上种的东西中了诅咒一般,茶叶味道很不好。别的植物味道也不好,所以这里的兔子很瘦——狐狸也很瘦。   既没有好吃的,又不愿意离开充满灵气的山。只能饿瘦。   臭狐狸竟然抢了他的先,他一定早就等在一边了。   怪不得狐狸那么瘦,他从到这里来一直守着山顶,就是为了那枚传国玉玺。   白毛狐狸叼着玉玺就想跑,颜色家奴立刻分了几个方向堵住去路。狐狸一个急刹车,掉头。   回头一看,不多的秃毛都炸了起来!面前正是江满月的轮椅,狐狸猛冲,就往言采的方向跑,然而已经被江满月逮住,掐着脖子拎起来。   狐狸四角扑腾,还不愿意把嘴里的玉玺放下,跟抱着命l根子似的。   言采跑过去,他总觉得这狐狸有点眼熟,只是一开始因为太瘦太秃和记忆中的有点不一样,所以一时没看出来。   江满月还没去取下嘴里的玉玺,一根碧绿的线(他没看清)刷一下飞快从言采的袖子里钻出,把玉玺一卷一绕强行带走,然后又缩回了言采的袖子里。   言采身子一僵,儿子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不怕被当成妖怪烧了吗?   江满月眯起双眼,细细地看着言采迅速染上红晕的脸颊,玩味不已。就是那样诡秘的暗器?   被逮住的狐狸扭头看见言采,琥珀色的眼睛顿时一亮,又是嗷嗷嗷又是嘤嘤嘤的叫唤,跟条傻狗似就想往言采怀里钻。   不可以!宝宝不许!刷刷刷,宝宝不安分一边用一根枝条紧紧抱住玉玺,蹭蹭吸收灵气,一边分出一根小枝条往狐狸身上戳戳戳。   言采震惊,啥时候都能够分出两根枝条了?还有您还能再高调一点儿吗?还不快藏好了,真不怕被人拉出去切片啊!   宝宝不情不愿,在言采脑内闹腾,蹦着词儿。臭狐狸!爸爸!我的!不许!   江满月见狐狸老想往言采那里扑腾,也很不高兴。拎着脖子晃荡几下,嫌弃地点评几句。   “骚狐狸,不好。瘦不拉几,没二两肉,肉难吃,毛色差,秃的。简直一无是处。”   言采满头大汗,江满月和他儿子才是亲父子吧!这思维方式诡异地很相似。   “把狐狸给我吧。他不咬人的。”小狐可是他的朋友啊。   嘤嘤嘤,就是就是,他多老实一狐狸。小狐拼命点头。   “脏、臭、不老实。”江满月数出几条缺点,意思是不给。   言采惭愧地看着被拎着的小狐,对不起了兄弟。江满月也嫌他脏,转手就丢给了赤。   “那个……”言采试图拯救落难兄弟。   “不杀它。”言采话还没说完,江满月就帮他回答了。吓吓那臭狐狸罢了,谁让他总是往言采身上钻。丑不拉几的还想钻言采怀里。   言采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接着才有心思去看其他从水里带上的东西,打开来,言采张大的嘴巴就合不上了。   哇!银闪闪的!多么美丽动人的颜色。他宣布,这是除绿色外最好看的颜色啦。   颜色家奴们默不作声地干着活,眼中并无贪婪。这些可都是江满月特地挑的人,否则怎么能放心他们出现在自己身边呢。银子沉入更深的湖底,他们也没有能够将所有都打捞上来,不过钱滩上的两箱已经足够沉甸甸——两人合力借助绳子从上面拉着才能够搬上一箱上来。   言采不知道该说什么,定定地看着江满月。这么多的银子,江满月为什么告诉他。   换做是许多人,早就瞒得严严实实,怎么会将所有如数告知。   “不满意?”湖底更深的江满月没有打捞的意思,那些就留待未来,如果突发了事状再说。   “不是不是。”言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踌躇良久,上去抱住了江满月。   心脏砰砰跳的。他本来想说什么,忽然就感觉到意识里宝宝一声惊呼,他要沉睡三天——然后宝宝就彻底沉寂,再没有半点动静了。   宝宝沉寂后,枝条便缩回了言采体内,玉玺便随即啪嗒掉在了地上,滚了几圈静悄悄的。   言采脸色顿时巨变,松开江满月,忧心忡忡。虽然一直说嫌弃儿子奇怪的形态,但是崽毕竟是他亲生的崽,再丑也是他的,父子连心,没有不疼的。   这突然一下,让言采懵住,随即担心起宝宝的状况。江满月见他脸色奇差,用手背碰了碰额头,确定没有烧。可脸色真的很差。   只是那瞬间发生了什么。言采却不回答。   这种事,说出去会有人信吗?说他肚子里有颗草,现在那颗草安危不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存稿已经写到言采知道孩子另一位爸爸的事情了。   众所周知我没多少存稿,只是为了入V的时候不至于三更手忙脚乱存的。   继续谢谢投雷和营养液的大家,么么么哒。 第24章 修   好在,他还能感觉到存在于他体内的另外一个生命体是健康的,才慢慢放下担忧的心。   能多吃两碗饭了。   被吸光灵气的玉玺就是单纯的玉玺。   在他那个时代,珠宝美玉已经不再是被人追捧的宝贝,一直到末世后期,生活基本稳定下来,才又被重新炒回了高价。   言采也曾跟风捡过几块石头,但他看不出是好还是坏,只挑些亮晶晶的光闪闪的。后来被人指出,是很普通的白水晶,也是大失所望。   至此,言采再也不学人淘宝。反正他的眼光也就一般。玉玺给江满月收好藏起。   这东西太危险,一旦被人发现,就有可能反告他们一个谋朝篡位的罪名。幸而,狐狸飞快叼走,宝宝的速度更快,以致于其他人也没有看清狐狸嘴里的东西。   想到儿子如果能出来,那他的异能便可以恢复,言采很高兴。他坐到江满月面前,望着江满月的腿,踌躇良久。   明明可以治,却因为自己的一点儿胆怯而隐瞒,他觉得自己卑劣不堪。江满月连在前朝人留下的宝藏都没有隐瞒他,但他却……   愧疚在心里发酵。   言采略一咬咬牙,便要开口。不料,江满月忽然说:“我知道你在担心我的腿。”   江满月拍拍言采的手背,看不出任何因为双l腿残疾而引起的悲伤或愤怒。他就那样始终淡淡的,见不出任何波澜,唇角淡淡的微笑亦如平湖秋水般不起涟漪。   “朱华前日来信,说已经找到良药,今明两日即可回来。我的腿已经没问题,可以医治了。尽可以放心。”   “是。是吗。”言采结结巴巴。原来已经不需要了吗?“可是,我也许知道更好的办法也说不定的。”   “更好的办法?”江满月漆黑的眼睛望着他。上辈子,他遍寻良药,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言采捏着手心,梗在心口难受,他的方法其实前期很变l态。   “你觉得重新把腿打断后再……”   正说的时候就听得外面一阵喧哗吵闹。   推门出去,却是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的一个男人,起初言采并未认出他来,只听得他喊出一句少爷来,言采才将眼前的男子对上记忆中的并不熟悉逐渐淡忘的人脸。   嗯,第一天来这里给他做过面的那个。   “少爷!您要我找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了。天可见怜,竟是唯一一颗结了果子的。请少爷过目。”朱华将背后的背篓里取出一只木盒,递与江满月。   江满月接过去打开,是一串紫黑色的小果,玲珑剔透的,有丝丝清苦的气味。   言采忙问:“这是什么?”   朱华抢着回答。他一见言采就知道少爷对少夫人定然是十分满意的,否则也不会无端端地随言采少爷搬出来住,连这里的各种摆设布局,也都不是少爷所喜欢的风格。   譬如门口种的那些树,少爷可从来没有种花种树的爱好,他一向对花草树木没有什么兴趣,更不要提这里还养了一只白毛狐狸。   天哪,少爷才不养动物呢。他嫌麻烦嫌脏嫌臭,总之一堆堆嫌弃的,哪哪都不是他喜欢的。   所以当言采问的时候,朱华就立刻和盘托出。   “是少爷让我找的灵药,可以治少爷腿的。找了一个月,一直翻到了极深极深的山中,让顶顶老练的采药人领着,在一个深谷的峭壁上才找到它。少爷的腿顶顶有治。有人得了消息要找我买,花五千两呢。”   “多嘴。”   江满月收起盒子,扫了朱华一眼,朱华立刻闭上嘴,憨憨地朝言采笑两声。   “这种药真的好吗?”应当是好的,他能够感觉到那一串紫黑小果当中浓郁的灵气。   “嗯。大夫没有骗我。你放心。”   “嗯嗯。”言采没精打采的。如果江满月有更好的,是不是就不需要他的治疗了。老实说,他的治疗应当没几个人会相信。   把腿打断前,别人会当他是个神经病捣乱呢吧。   言采尴尬地提了一句:“如果把腿打断,重新接回去……”   言采的声音越来越低,红玉站在一边,也是吃惊地看着言采,少爷这说的是什么话呀。哪有把腿给打断再接上去的道理。   “少爷,您是不是被什么赤脚大夫给蒙骗了。他们胡诌给你听的,您可千万别信。外面走江湖的,多的是骗子。”红玉吞了一句话没说出话,专门骗的就是少爷这样看着白白l嫩嫩年轻不知事的年轻少爷。   朱华也赶忙说:“是呀是呀。哪有这样的治法的,这不是伤上加伤吧。一定是哪个人见少夫人您年轻不经事,诓骗你,又或者就是故意为了加害少爷!”   朱华说着,忽然脑中像是看透什么,拍了拍手,恍然大悟。   “是了,就是这样,没错了。一定是哪个少爷的仇人,图谋加害少爷,从少夫人您这里入手呢。哪有治腿还得把腿重新打断的治法,这不是存心害人嘛。”   言采头越来越低,心里明白,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他这样的治疗方法吧。   他沉默下来,被江满月从后面拉出手。江满月摆摆手,让其他人都出去,朱华和红玉立刻带上门远远地离开,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相同的东西。   朱华:嘿嘿嘿~   红玉:嗯嗯嗯~   两位少爷的感情越来越好,令人欣慰,努力撮合两位新人感情的他\\她真是棒棒的啊。   被拉着手的言采明显还有些别扭,江满月向他解释。   “这种奇精果可以帮助我练习功法。”   诶?言采不禁问:“功法?”   “这种功法可以帮助我治好双l腿。”   言采顿时有了精神,功法啊——末世也有人修炼功法,据说是某一个异能者团体的,他们那个团体和别的异能者完全不同,看着挺神秘的,人数不多,但都很强大,有人去探听过,知道那个团体会修炼一种功法。   “功法练了会怎么样?”言采并没有完全被转移注意力,继而问。   “可以让我站起来,并且是一门很厉害的功夫。”江满月从轮椅下摸出一把飞镖,飞快一掷,刺向木门。   言采被惊呆了。他探头看去,那飞镖大半陷没在木头当中,言采试着拔动,竟然拔不出来。   这里竟然是真的有功夫的!言采大为震惊,佩服地看着江满月,半晌才说出一句破坏气氛的话。   “那门是很贵的……”   江满月一时竟有些好笑。其实他功法还没有说,暗器只不过是上辈子学会的少数并非功法内的一门功夫罢了。   “你果真没事吧。其实打……”言采没有说下去,如果江满月有更好的不伤身体的治疗方法的话,为什么要听他那种仿佛赤脚大夫一般的主意呢。   言采不想试探江满月对他的信任。   万一江满月一口否认,不相信呢。逼着他打断腿吗?   还好。言采拍拍胸口,江满月有更好的法子。可惜,言采的心计始终没有江满月深,自然不懂,这世上,不只是漂亮的女人爱说谎,长得好看的男人也是满口谎言。   偏偏江满月隐瞒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他能治好腿,也有拥有武功。只是寿命终结在三十岁。   不知为何,这一次的他竟然没有上辈子那么果断。当年他孑然一身不需背负任何负重,没有丝毫犹豫。但现在,他背上了沉重又轻便的负重前行。   所以他犹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周四V啦,么么哒。   感谢投雷和营养液的小伙伴,么么哒。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花砾 10瓶;瓛 5瓶;(′∩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一直都是江满月给他买好吃的做好吃的,言采觉得不能这样只有索取没有付出。   况且,他现在是有很多钱的大财主了,鉴于数不清,言采并没有数过那些钱有多少,而且不放心,就全部让江满月放好了。   总之就是很有钱就对了。   红玉陪着言采出来逛街,深以为然。少爷真是开窍啦,都知道要如何对姑爷好了。红玉帮着参谋,言采可是第一次到这里的市集买菜呀。   真是什么都好新鲜!末世可没有这么热闹的菜市场。   “少爷,听人家说以形补形很有用的。我看炖个黄豆猪蹄汤熬个大骨汤什么的,都很好。”   “嗯。那就买这个。”言采在肉铺里挑着肉,他没有大妈婆婆们犀利的挑菜眼光,不过能看出哪些肉所含有的灵气。估摸着这就是比较新鲜的了。   “前脚紧实,瘦肉多,后脚厚实肥腴,少爷要哪种?”   言采想了想,太肥了油腻,要了前猪蹄。又说黑鱼汤也很补,又去拎了两只肥l美的黑鱼,为了新鲜,连装鱼的木桶都一起买回家。   心满意足地带着菜回家,言采觉得心情很愉悦,但也没愉悦多久,忽的从巷子里冲出个人来,差点就把所有菜都打翻了,就是桶子里水去了大半,只剩薄薄一层,两只大黑鱼聊胜于无地扑腾一下尾巴。   水溅了言采满身。   冲出来的人自然也被溅了一身,当即也是大怒。他身上穿的可是顶好的衣服,京城来的名贵货,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混账!你……”   言采抬起头,怒目而视,他很生气。他的鱼差点死了。大马路的,到处都是人,走路就不能看着点吗,冲来撞去没礼貌!   那人你字说了半晌,歇了声音。随后从他后面跟上几个人,跑得气喘吁吁的。   “陈少爷,你等等我们啊。”有个声音还很熟悉,言采望过去,可不是眼熟嘛,那不就是江御风。   再仔细看,这一拨其实都穿着书院的衣服,除了最开始撞到他的人除开。这人倒是骚包地穿了件宝蓝色绣着云纹的长衫,言采心道,没有江满月穿的好看,差了点意思。   江御风见是言采,也是当即变了脸色。青天白日遇见言采,真是好生晦气。   “怎么是你!”江御风哼声。   言采也不想看见这货,糟心。扭头就想走,那陈少爷却说:“江御风,这位是?”   江御风僵硬了一下,才不是很情愿地介绍。怎么会这么巧让陈少撞见了言采。陈少是他们书院被寄予厚望的才子,清渠县令的外甥。   陈家家里有根百来年份的人参,江二夫人用好大的好处来换来点参须,就这样人家还不稀罕要那点好处。因着巴结人家,所以他原本不爱来的陈少组织的什么酸不拉几的诗会,还是过来了。   陈少有个毛病——好南风,专爱这长得俊俏的年轻男子。陈少若是看上言采,江满月一定很不爽。江御风忽然便高兴起来。   “是江满月刚娶的夫人。”   “江满月?”陈少皱眉,这个名字已经许久不曾在他耳朵里出现过了。   若干年前,江满月在清渠县可是很有名的,常常被人提起的名字,尤其他老师常说是个有才华的人,但后来却没去考举人。   不过这些年他老师已经不大提起江满月。没想到他竟然娶了一个男妻。不过眼光倒是不错,这个漂亮的男人很对他的胃口。   “你好。”陈少翩翩道,“我是陈毅。”   “哦。”言采冷漠,这人什么意思嘛,拦住他的路想干什么!他还没让人赔他的鱼儿呢。虽然没死,但是水都倒了干净,也快渴死了!   “弄l湿l了你的衣服实在不好意思,请让我设宴赔罪。”   “让开。”言采只顾心疼他没了水瞎扑腾的黑鱼。   陈少脸色一僵。这个人竟然油盐不进,丝毫不懂客套,好没有规矩。想他在清渠也是赫赫有名,他不知自己罢了,说出名字还如此不懂规矩。   言采一心只有他的鱼儿,甚至都没有听清楚对方说什么。再说,他也不认识本地的县令姓甚名谁,何况陈毅和县令还不是一个姓的。   陈少身边的其他书生友人却是不悦:“好没礼貌的刁民。看清楚,这可是陈少。本省明年乡试头名的不力人选。”   陈少一边听人吹捧心里得意,一边又觉得那人多嘴,若是到时候没得头名,岂不是丢了面子。   “胡说什么。乡试还未到,岂可自吹自擂,惹人笑话。”   转头又对言采和声说:“我只不过略识得些书,比一些人多明白一点罢。”   其他人都开始吹捧陈少起来,说他太谦虚了。陈少心里飘飘然,又不住瞥着言采,慢条斯理理了理发髻,像只开屏的公孔雀展示他的外貌呢。   言采: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感觉怪怪的样子。算了,还是回家吧。   就走了?陈少心里恼火,碍于颜面却不能表示出来。他的完好形象不能破坏,但其他人嘴就不饶了。   “全无教养,也就配嫁个一无是处的瘸子。”这句话说得声音大,言采登时站住,放下手里的木桶,红玉也连忙放下菜篮子。   她感觉少爷真的生气了。   啪一下。那人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言采揍了。   “你……你敢打我?刁、刁民!”那人自从考上秀才后,就觉得自己与一般百姓不一样,开口刁民闭口愚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明目张胆打他耳光子。   只拿过笔杆子的书生,哪里有杀过丧尸的言采强势,被言采冷冷的目光一扫,全身就像被冰封住,四肢僵硬。   红玉也吓了一跳,她是第一次见少爷身上这么冷。平时的少爷温和的像是小白兔。   陈少心里很不悦,多嘴的家伙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即便心里对江满月不屑也不该表现出来。这样的人,以后也不必留在身边了,迟早会因为管不住嘴巴惹出事故。   何况他还想给面前的漂亮男人留下好印象。见气氛冰封,陈少出来打圆场。   “他不懂说话,多有得罪,绝非对江公子不敬。陈某多年前便已听过江公子才名……快给这位兄弟道歉!”   陈少眼神示意,那人被打还要道歉老大不情愿,但是碍于陈少身份,扭扭捏捏上前道歉。   “对不……”   言采打断他。   “我夫君有才华聪明还长得好l性格好,你不配道歉,也不配提起他。”   江满月那么好,凭什么被那些无才无德的人嚼舌根。言采憋了一肚子气回来,见江满月还在房间里,就悄悄拉着红玉到没人的厨房询问。   听到言采的问题,红玉放下正准备宰杀的鱼,点头。   “姑爷以前很有名的,如果不是乡试前出事,就是十四岁的举人了,说不定还能是解元呢。”   红玉娓娓道来,说了很多,又带言采到了书房。   “满月少爷的书都在这里。您看看就知道了。”   言采扫过那些琳琅满目的书籍,从天文地理到兵法战略,都有所涉及,随手拿起桌上写着字的纸张。   凭君莫语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矫若惊龙、龙蛇飞动,有飞泉瀑流之势,行云流水之意。   总之比他的字好看太多了。言采可没有练过字,硬笔字写起来就不好看,何况到了这里还是毛笔,每次记账都要画一堆狗l爬字。   “总之,满月少爷可惜了。”   在红玉的这一声叹息里,言采放下纸,心中像堵了大石块一眼,沉甸甸的。   他又问了一遍:“你说,打断腿再治的方法会有人信吗?”   红玉连忙道:“哎哟,少爷你怎么又提起这件事了!这怎么可能,谁都不会相信的吧。”   “是吧。”   然而并没有给言采多想的时间,江满月修炼功法的结果似乎不理想。   他并没有说什么,也并没有表现出来,但言采还是感觉到了。   原本应该失望的江满月脸上却显得很平静。然而就是这种波澜不惊的平静,让言采更加难受心疼。   不管那么多了,言采对江满月说:“我可以治疗你的腿。但是——可能过程会痛苦一点,要、要把腿打断后,再重新……”   言采炽l热的目光望向江满月。   “你相信我吗?”   这一次,他再不仿徨局促,当他开始也学会相信对方。当答案道出口,心中便满是缤纷落英。   “我相信。”   “谢谢你。”言采抱住江满月,很多人都不信他说的,而最需要承受可能出现糟糕后果的江满月却选择相信他。   他高兴地想抱抱江满月,所以他抱了。他高兴还想亲l亲江满月,便在江满月的脸上留下了轻轻的一下。   轻浅的就像猫咪的绒毛擦过,却让江满月坚硬的心化成一滩水。   “等明天……明天就可以。”明天宝宝的事情就能够解决了。   江满月看着他激动心切的神情,心里既满足又不满足。满足的有此一人,不满足的是不想只是到三十岁那年就和言采分离。   其实奇精果江满月没有服用。其他人不信言采,言采自己也似乎在害怕,所以当他有别的退路的时候,言采便向后逃。   所以江满月又一次撒了谎。   他信言采会比自己会珍视自己。江满月平生赌过无数次,上辈子绝处修炼武功便是一次豪赌,一心入军营也是一次赌,现在他要赌的是言采的心。   和言采宝宝果然在第二天苏醒过来。他要言采做两件事。   第一,要一个漂亮的花盆,湿l润有营养的黑土。   言采:果然是棵草吗?因为生命异能原因,时常种菜种树也就算了,没想到有一天连儿子都要亲手种出来。   这怎么说?春天种下一棵草,秋天收获一个崽。   第二,爸爸要每天用异能给我温养。   但更大的炸弹永远在后面。   第三,要你们俩每天都给我一滴精血。   这个要求让他彻底迷惑,为什么是俩?需要他的能理解,可是江满月……   那也是我的爸爸呀!   言采感知到宝宝的意识后……不可置信。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没有断腿,但是有两个爸爸。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夸我。   有   谢谢热情投营养液的大家哦。么么哒所有人,明天V章了会发小红包哦。 第26章   另一位爸爸!   言采这时没有别的想法, 只有满心的坑爹之感。养儿防不防老他不知道, 坑爹是一定的。   这么说来……   言采直勾勾盯着江满月, 试图将江满月和那晚的人对上。   这完全对不上啊!   不过仔细想想, 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共同点。凶起来是蛮像的,那个人就蛮凶, 但是江满月很少对他凶, 也无从对比。   言采对声音也不敏感, 最重要是他也根本没有想起过那晚的事。   三个月过去, 言采几乎完全遗忘。本来, 就像他之前说的,就当被蚊子咬了别放在心头。言采可是自始至终保持着这种想法的。   现在, 那只本以为飞走再也不会相遇的蚊子出现在眼前,告诉他, 我就是当年咬过你的那只大蚊子。   老天一定是在玩弄他。但他一直没有太多学习过文明社会的礼教,天性占上风,于是很快就没什么压力地接受了这件事。   他按住江满月, 贴在江满月的面前, 距离江满月的鼻尖只一厘米的距离,轻轻的眨眼, 睫毛就能扫到对方。   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但是没有。那天房间很暗,言采根本没看清江满月的长相。他跳起来,把门窗窗帘全部拉下来, 房间一下子变得昏暗。   江满月坐在轮椅上,孤零零的, 似乎很寂寞。又好像是坐在那里等着言采。   言采走上前,在昏暗中凝望着江满月,漆亮的双眸也一眼不错地回望着他。   哎,这双眼睛,真的很像。   言采扒掉江满月的衣服   肌肤裸露在冰凉的空气里,言采上手摸了一把。   手感也很像。   江满月差不多明白这一番举动的原因。迟钝的言采终于发现了。   真是够迟钝的。   “你……”   “是我。”江满月回答得感觉,即便看不清也能够猜到言采大概的表情,有点惊讶有点跳脚有些懊恼。   “你早就知道了?”那看起来只有他一个人蒙在鼓里啊。   儿子爹都是一样的,怪不得他老觉得这俩思维方式谜之相似。   “你过来点。”江满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让言采靠他近些。   近的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木的气味,和自己的一样,用龙脑香熏过,又晒过热融融的太阳。   因为靠的太近,嘴唇几乎一下子便接触到——一样的——真的是一样的!   是一样的触感!   “我想和你好好在一起。”江满月说。   言采腾一下红了脸,比亲一下更要见效。   “好、好的嘛。这是一定的啊。我们是一家人,当然是要在一起的。”   言采结结巴巴说着,忽而又想到一件事,虽然没有明说,但江满月既然早就知道他是那晚的人。   他听说某些人是很重一些贞节观念的,尤其是古人,什么第一个看过脸的男人要嫁,第一次摸过脚的要嫁,万一江满月也是有这种观念的人,那岂不是因为和他有过关系才要在一起?   想想当初江满月一副贞男烈男死不从命的样子,好像也有点像。如果那次不是他,江满月也会这么对那个人好吗?   “不会。”   江满月突然冒出的两个字把言采吓了一跳,他还什么都没问呢,怎么就全知道了。   言采摸着脸,觉得连脸上的热度就没消下去过,还好室内昏暗,也看不见。   “与其他无关,只是因为你。”   言采便觉得像酿了一罐蜂蜜,从嘴里甜进了心口。   甜滋滋的,就像他第一次吃过的蜜。   那是在一个丧尸没有荼毒太多的深山当中,嗡嗡嗡的蜜蜂个头有拳头那么大,好大一群堵在他们的要经过的小路。言采用异能感觉到他们的蜂后出现病症,顺手帮忙。   蜜蜂们答谢他,送了他很多好吃的蜂蜜。那些变异蜜蜂非常凶悍,身上进化出了十分厉害的毒素,大多数人都不敢轻易靠近。   变异过的蜂蜜香甜带着一点点微酸,口感更加细腻,花香的气味也更加浓郁。   有人出高价买,言采都没有卖。他爱吃甜的。   言采每天限定自己只吃一勺,但偶尔也忍不住会多挖一勺,眯着眼睛,像偷腥的猫咪一样,一口一口舔掉。   此时他心里的感觉就好像当时第一次吃蜂蜜一样。   “我、我……”言采想说点什么,但我了很久,只我出一句话。   “我想吃蜂蜜!”   于是,好好一个摸黑谈心以言采抱着一碗蜂蜜水咕噜咕噜喝着结束。   江满月坐在一边看着他笑。言采抹掉嘴角沾到的水渍,把碗往江满月那里一送。   像是故意戏弄一样,对江满月说:“笑什么笑,给你喝。”   江满月不吃甜的,但碗口已经怼到他面前了,大有他不喝一口就绝对不放下的意思,只好凑到碗边抿了一口。   只抿了一口,言采就把碗收了回去。   “好东西你不知道享受,平白给你糟蹋,不给你喝了。”说是这么说,却是因为江满月不爱吃甜的,让他喝一口,那是逗他玩。   “我们以前都没得喝。”能喝到纯正蜂蜜的,那都得是末世之后有权有势的人。   有一回他见过某个大型基地的领导人夫人得到过一罐蜂蜜,说是那么一罐就要十枚四级丧尸的晶核,足足可以换一车的玉米面。   四级丧尸可不容易打。用可以修炼的四级丧尸晶石换实物的,绝对是背景深厚的人。像言采这样单打独斗的,绝不会奢侈到用晶石换不能果腹的食物。   幸运的是他得来那一罐味道很好的蜂蜜,不要钱的。   江满月见他眼中露出几分向往,蜂蜜也不算很名贵的东西,看他那馋的。   言采以前的生活应该不是很好。   “你以前家里……”简直就是废话。言采的很多行为都可以看出,他原来家里并不富裕。   言采露出一点笑意说:“也还好啦。能吃饱,从来没饿着。”   他算是好的。要是旁的人,过得可比他还要差。而且他现在可是大大的有钱人,他有两箱发着光的白花花的银子!   言采吃完,让江满月写了份他要买的东西的清单。他的字是不好看的,言采边念边让江满月记下。   那些是他分离宝宝后可能会用到的,比如一个花盆这种很莫名其妙的东西。   将宝宝从体内分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需要花极多的体力和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明宝宝的事,言采很为难,只能支支吾吾地告诉江满月他有点事。   言采神神秘秘的要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但江满月不放心,他总觉得言采古里古怪,不知道想做些什么,担心他会搞出危险来。   “我要和你待在一起。”江满月绝不放心。   最后言采妥协,让了一步,江满月可以待在一门之隔,而他保证门绝对不上锁,让江满月随时可以进来。   “绝对绝对不可以进来。”   言采怕场面太美妙,吓到人。   当时机成熟,言采感觉到身上的异能似乎可以开始运转,他试着运转,果然有了。只是高兴不到半分钟,肚子里剧烈疼痛,一株巨大的树枝从腹中长出,撑开墨绿色的宽大的叶子。   该死的,怎么会这么大!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会吸取身上的能量。言采脸色惨白,汗如雨滴,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浸湿浸透。   他撑着扶住桌子,刺下指腹取出一滴血,递进装满土壤的花盆里。   在树枝的一个节点,一根细枝摇摆,言采直接认出那就是宝宝了。宝宝挣扎着从树枝分离,将自己拉扯进了花盆之中,刷一下那些树枝又如数收回言采的腹中,言采脱力,一下子倒在地上。   江满月听到砰的一声,脸色一变,立刻推着轮椅进房间。此时他恨起轮椅的速度始终不如人腿。   推开门,又惊又恐,竟顾不得双腿挣扎着就要站起来,让立刻赶来的红玉吓了一大跳,忙喊道:“姑爷快坐下!”   再一细看,却看到地上的言采,更是惊慌失措,连忙就去先扶起言采。   一阵鸡飞狗跳,大夫也立刻去请了。只有地上一个长着一棵植物的花盆完全没人注意。枝条纤细,叶片上带着勾刺,顶上有个刚结出来的花苞。小小的,只鹌鹑蛋大,淡绿色的。   后来赤看见这凌乱的房子,就把地上很碍眼的花盆摆到了院子里。他这些日子种惯了树,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很快,夜里飘起了小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下雨的秋夜尤其寒冷,小花苞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惨。   而他的两个爹则待在温暖的房间里,“相互依偎”。   “相互”存疑,言采还在昏迷之中,全身发冷,大夫看过却说没有问题,只开了几副伤寒药。   药煎好,却喂不了。红玉手忙脚乱地擦掉从口角流出来的药汁,心里着急得很。江满月却拿着她手里的碗,自己闷了一口,含着,低头下去,嘴对着嘴将药汁灌进去。   虽然还是有流出来的,但确实好了不好。江满月就这样沉默不言地将药全部灌了干净。   朱华端来干净热水的时候,吃了一惊。从前的少爷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就是碰一下别人的手,都会嫌弃太脏。   朱华彻底感觉到言采少爷对少爷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是可以让他丢掉以往养成的坏习惯的所有原因。   因为朱华走神,慢了一点,冷冷的目光便射了过来,朱华连忙将热水送过来。   江满月拧了热毛巾,小心翼翼地给言采擦拭身上的汗,一丝不苟的,像是玉人琢磨他的美玉,那是稀世珍宝,是无可替代。   “撤下去。”   冷硬的声音将朱华的注意力拉回来,果然这样冷冽毫无人情的语调才是江满月本应有的。   那样温柔的不像他。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江满月上了床,拥住言采,将身上的体温全数都送给对方。   言采的脸颊冰冰冷冷的,没有平时的温暖,他便抱得更加紧。   “没有下一次了。”听你一次话,你就晕倒了。下一次不会被你骗到。   他将手掌按在言采的心脏处,感觉到平稳有力的心跳后,那种不知名为何的全身麻痹感才骤然消失。   是夜,他拥着言采睡去,言采却陷在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渐渐沉没。   那是极其久远的,久到言采也未必知道的过往。记忆并非烙刻在言采的脑海中,却是属于母本的储存。   言采并非像别的异能者是末世引起的自然变异。他是博士人工造出来的异能者,所以博士将言采视为他的所有物。   末世曾出现过许多奇特的植物,其中一样叫做魔鬼树,或者叫长命树。   可以无限自体分裂繁殖,寿命极长,且拥有智慧,杀伤力巨大,受过伤后也能自体恢复,且利用伤口,长出新的枝干来。博士派了一队高级异能者才从长命树中的弱枝上取下一枝,还折损了一个火系异能者。   博士出人意料的构想,他要用长命树和人体结合,造出全新的异能者来。直到所有的长命树材料都消耗殆尽,博士才成功完成一例。   那就是言采。   所以他的异能很特别,那不是末世赋予的,而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博士后期所进行的异能者生育实验,其实针对的也是言采身体里属于长命树基因的部分。长命树本来就能够自体繁育,博士只是对该基因进行了改良。   言采并不知道这一切,只有他身体里长命树母体忠实记录一切。而现在,言采终于感知身体里的另一部分,当长命树重新沉入他的身体,博士当年那一项实验才真正完全。   言采和长命树完全融合了。   清晨的阳光洒进屋子里,落在言采的脸颊,能看的见细小的白色绒毛,他的样子像是有些改变,又像是没有改变。   人还是那个人,却让人感觉更加漂亮,又更加危险了。   长命树是一种美丽的植物,当它开花的时候,满树艳丽的大红色花朵,金黄色的花蕊威风中摇摆,飘散着浓郁的香气。   但如果你稍稍不注意,被那香气迷惑,走进长命树的狩猎范围的话,它看似纤细的枝条就会发挥巨大的力量,将你死死地缠住,直到勒死,拖入地下,成为它生长的肥料。   所以长命树并不是通用叫法,人们更多叫它魔鬼树。   当你被美丽沉溺,便是死期不远,这就是魔鬼树。   言采并没有长得像棵树,却已经渐渐拥有了魔鬼树的特点,   美丽极其充满毒性。他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原先怎么留也只到肩头的头发一下到了腰侧,发色变浅了许多,在阳光下能看出淡淡的银绿色。   魔鬼树的气息隐藏起来,变成适合人类不过分瞩目又能够引导人类的程度。当人们看到言采,会比从前更要不由自主相信言采。而且,也可以转化为让对方厌恶敬而远之的气味。   这是属于魔鬼树的本能。   当然前提是言采要能够自如运用这种能力。   言采浑然不知,睁开眼,感觉到自己被抱得很紧很紧,都不能呼吸了——他的脸通红,好像是、好像是光着的啊!   江、江满月也是光着的啊!   言采可没有裸睡的习惯,末世里随时可能起来逃生,应该没有几个人会有裸睡的习惯。   好、好难为情。言采动都不敢动,轻轻一动,就会擦到对方某些地方。   江满月其实很快就醒了。他整晚都没有睡得太熟,就是因为担心言采,才刚刚眯了一小会,便立刻醒了,条件反射,立刻就用手背碰了碰言采的额头。   体温正常多了。   接着,江满月才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的样子。他怀里的人身影很僵硬,一点都不敢放松,他支起上半身去看,望见了言采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你醒了。”   “嗯。”言采的脸上还有点红,他别去眼睛,不去看江满月裸露的胸口,哎,真是好白啊。   白得发亮,真漂亮的胸肌——言采失神地想着。   “你没事了。”江满月肯定地说,“真是太好了。”   “我饿了。你让我起来穿衣服。”江满月一直压着他不动,言采只好先提出来。   江满月也立刻想到两人还是赤身裸体,除了那一次,他们从来没有赤裸相对过。   大梦初醒的孩子爹终于想到他昨天种出来的儿子,眼睛扫一圈房间,发现没有那个花盆,更不见什么植物。   “那个花盆呢?”初为人父的言采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   “花盆?”江满月正伸手去捞衣服,忽然听见言采问的这一句,也登时愣住,昨天着急,他也没有注意什么花盆狗盆的,隐约间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好像被——放在了院子里。”   “什么!”言采大惊,顾不得三七二十七,赤条条地跳下床,什么羞涩都没了。   末世后,才不像古代人那么封建,讲究什么非礼勿视呢,救命关头,丧尸群里裸奔都可以。   言采胡乱套了衣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冲了出去。院子里扫地的扫地,劈柴的劈柴,洗衣服的洗衣服,红玉煮了甜汤准备给昨晚没吃的言采,正用小火炉慢慢煨着,怕凉掉了。   谁也没想到言采就这么冲了出去,散在脑后的长发随风扬起,脸上因为急促奔跑,泛着红润。   红玉拿着大勺子搅动的手顿住,一晚上不见,怎么觉得少爷变化这么大呢。好像更好看,又好像变得更加可怕了。   说实话,现在红玉有点不敢接近言采,那是女人独有的对危险生物的直觉。   现在的言采,在她眼中就好像带毒的美丽生物。   当言采开口,她才有将眼前的言采与以往纯真天然的少爷联系在一起的实质感。   “那个花盆!那个花盆你们拿哪儿去了!?”宝宝,爸爸对不起你啊!   赤花了一会儿才理解言采说的花盆是他昨天随手拿出去的花盆。   一夜寒雨浇灌的小树无力地耷拉着枝条。言采抱起花盆,感觉到小树生命力的旺盛,才放下心来,有一点点蔫的痕迹,但不是因为下了太多雨的原因。   宝宝脱离言采之后,便是独立的生命体,已经不能够和言采在意识中交流,但言采还是能感觉到宝宝大概的情绪。   比如现在,貌似是有些生气了。   还有点饿了。没错,蔫了是因为饿的。   本来,宝宝出生后就需要言采的异能温养,还需要两个父亲的一滴精血,但昨晚他什么都没得到,只淋雨了一晚上的雨,挨了一晚上的冻。   江满月没有那么快,推着轮椅出来的时候,言采正刺破手指喂了一滴血。   江满月充满疑惑。完全不知言采这是什么意思,谁料言采看到他出来,还让他也给一滴指尖血。   若是别人,江满月肯定不依。他听说苗疆有一门巫蛊之术,就是可以利用别人的血液,来下蛊控制。所以血液头发指甲等部位最好不要给别人,以防出现祸端。   但言采对他说,他便什么也没问照做了,就好像完全相信言采绝对不会对他做出什么伤害的举动一样。   言采小心翼翼地取下一滴血,滴进花盆,然后肉眼可辨地,小树的叶片变得更加绿意盎然了。   绝对不是江满月的错觉。这是棵什么植物,认不太出来。   或许是接收到江满月观察打量的目光,言采伸出手,将花盆递给江满月。   江满月:????这是什么意思?   “你抱抱。”   “……”江满月无言以对,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让他抱孩子一样,可言采怀里的是棵种了根草的花盆啊。   不想拂了言采的意,江满月伸出双手,然后言采的话差点让他把花盆给摔了出去。   “好好对他——他是我们的……”   “嗯?”   “孩子。”言采吐出两个字。   江满月:总觉得怀里的花盆变得更加诡异了。   他知估计江满月该满脑子问号,稀里糊涂的,但是言采还是继续告诉他:“不管怎样,请把他当成是我们的孩子,好好照顾他。一定要像对我一样,对他好,如果我不在他的身边,你必须要保护好他。”   言采一口气说完,不管江满月能不能理解,总之他说出来了。   可能江满月完全不能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吧。谁能认为一颗植物会是自己的孩子,就是他,在刚开始知道的时候,还把宝宝当成了寄生植物。   何况什么情况都不明白的江满月,而且孩子的两个爸爸都是男人,这都得逆天了。   可是言采还是认真地告诉了他。   不管江满月能不能信,他都希望江满月可以好好照顾他们的孩子,哪怕只是一颗草。   如果他自己遇到事情,无法照顾,那么能够依靠地就只有孩子另一位爸爸了。   许是言采太过郑重其事,江满月被他的情绪感染,又或者是冥冥中存在的一种感知,让江满月也不由得重视起来。   他伸手摸了摸叶片,然后便好像有种奇怪的错觉,这棵植物喜欢他,似乎是在向他表达善意。   叶片仿佛都快乐地抖动起来了。   蹭蹭~   言采放下一颗高高悬着的心,江满月不反感就好了。   随即他又说:“嗯……你有没有好名字,我是说总不能天天草啊树的叫他。”   很奇怪的要求,哪有给盆栽取名字的。但江满月回答:“那就叫小树吧。”   小树……和草啊树的区别在哪里啊。言采呕出一口老血来,还是等宝宝真的出生再另取大名吧。   “咦?”江满月疑惑了一下,“这块玉佩怎么回事?”   江满月取下他腰间佩戴的翡翠玉佩,原本是通透的老坑绿翡翠此时变得暗淡无光,普通的就像路边小摊上卖给小孩玩耍几个钱的玩意儿。   言采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玉石是被儿子吸收了吧。他有关于魔鬼树的传承记忆,魔鬼树是一种侵略性极大的物种,在魔鬼树生存的附近,会吸收掉别的植物生长的养分……   他捂住滴血的心,颤颤巍巍问:“这个多少钱?”   江满月看他心痛的样子,说低了翡翠玉佩的价格。   “一百两吧。”   一百两!言采愤怒,一百两啊,坑爹崽崽一口气就给吸收干净了。好嘛,可是不给崽崽吸收又未免苛待。   唯一能稍微安慰言采受伤内心的大概只有一点,崽对玉石品质并不算挑,没有说一定要很昂贵的玉石。   关键是这块玉里面有没有含有灵气。名贵的玉石并不是一定就一定具有灵气,当然越是名贵的,蕴含灵气的机会就越大。   言采轻轻抽了崽崽两下,不许他以后再胡乱吸收了。   言采又一次感受到养家的艰辛。崽崽要长大,估计得填不少玉石进去。养家压力好大。就是他自己的异能增长,恐怕也需要拥有灵气的玉石辅助。   这种带灵气的玉石,和末世的丧尸晶石很类似。   魔鬼树冠以魔鬼之名,不是盖的。   言采拍拍江满月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江满月说:“我们家经济压力会很大,希望你能好好承担一个一家之主的责任。”   江满月眼皮子抽抽,就想把言采那根细细白白勾在自己肩膀的爪子按住。   “我会的。很高兴,你将一家之主的身份颁发给我。”   言采点点头,这没什么,他只不过指望着一家之主能够多赚点钱养好这个家庭罢了。   除了金钱压力有点以外,言采觉得一切都好极了,乖崽→宝宝、“娇妻”→江满月都有了,有房有地,实在可以说人生大赢家。   言采试着使用他的异能,虽然暂时只有一级,但是也足够他现在使用了。言采的目光落在院子里有一棵快死的桃树。   移栽的时候伤了根,已经奄奄一息了。   家奴们准备补种,言采运转异能,抚上棕黑的树干。奄奄一息的桃树忽然焕发生机,先是盛开了桃红色的花蕾,长出了嫩绿色的片片叶子。   天降异象。院子里大家都看呆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江满月眼睛是望着言采的。   接着桃花谢,树越来越茂盛,结出了青色的豆子大的桃子,桃子长大,一个个白胖的白里透红的桃子便挂在树梢。   忽的,院中的众人都跪在树底:“天显瑞祥,老天爷显灵了。”   言采:“……”你们想太多了。没有老天爷没有上帝,有的只有能量守恒。   言采吩咐他们:“摘桃子吧。老天赐的桃子应该很好吃的。记得给这块土地都施肥。”   异能也不是凭空就能变出东西,仍然要遵守能量守恒规则。异能的催生实际上是将空气、土壤、水中等等所有能获取到的能量进行一种转化,所以不能长时间在同一块土地进行无休止的催生,不然这块土地迟早会废掉。   言采是很明白这件事的,所以一开始就让他们好好给这块地多施肥。   异能种出来的桃子就是好吃哈。言采喜欢吃软桃,咬一口汁水四溢,手掌上也沾满汁水。   “吃桃。”热衷给江满月喂食的言采很自觉。江满月照旧只是随便吃一两口,他的口腹之欲非常浅,几乎没有什么爱吃的东西。   江满月只吃了几口,言采就着他咬过的地方继续啃。其他人也得以在不是吃桃季的深秋里吃到了甜滋滋的桃子。   这是上天的赏赐——不,这是跟着少爷的福利。红玉心想,就是皇宫的皇后公主也不可能在这种季节吃到新鲜多汁的鲜桃吧。   突兀的茂盛的桃树长在一片光秃秃种下去不久的果树间,显得尤为古怪。但大家不约而同地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天有异象而已。   传说太祖出生时,天有五色祥云,金龙腾飞,当时虽然寒冬腊月,却鲜花满地绿草如因,想必一棵桃树开花结果也不是什么大难事。   兴许是这里的土地神赏赐呢。   只有江满月没有那么想。读尽万卷书,识得人间事。当然不会是什么老天爷给的,那些都是用来哄骗老百姓美化自己身份的套话。   言采才是桃树不在时令内的开花结果的缔造者吧。但是这种事江满月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江满月低下头,感觉被他一直抱在手里的小树叶子都在轻轻抖动。没得吃,只能抖几下彰显一下存在感。   言采走过来,端走花盆。还挺沉甸甸的,放在了窗台能晒到阳刚的地方。   等没有别人,江满月才对言采说:“以后不要在人前做那些事。”   言采脸上忽红忽白,便知道一时高兴太得意忘形了。   “我错了。”   江满月拍拍他的手背,难得对言采严厉起来。   “谨言慎行。切勿多言。”   江满月还没有苛责过他,即便是严厉的语气也没有对他用很过激的词语,但即便这样,言采也知道江满月其实是在生气。   “以后不会了。”   若是有心人,多留一个心眼,对言采来说都是一次极大的危害。言采是在末世使用异能习惯了。   那时候,很多人都是异能者,他这样的小举动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这里不一样。   得意忘形,忘了遮掩了。   他转念又立刻想到江满月,他定然一直都很难过吧。   “我现在就可以为你治腿。”   江满月不赞同。   “再过几天。先不要急。”   “这怎么可以不急呢!”言采辩解。   “你的脸色很不好看。”   这也是刚才江满月盯着言采看后才发觉的。昨天才刚分离出小树,今天又催生植物,言采其实有点异能使用过渡,但是因为他的精神很亢奋,所以不觉得什么。   “而且,时间太紧凑,容易引人遐想。”   江满月考虑事情比言采全面很多,如果会带来危险,他宁愿多等一等也无妨。   言采被江满月说服。他坐到小凳子上,靠到江满月的腿上,折腾那么久,确实累了。   于是没坐一会儿,人便睡了过去。   几缕头发落在脸颊,大概蹭的他痒痒的,言采皱着眉,江满月轻轻拿开头发,才好多了。   由于桃子太多了,又是容易坏的水果,一下子吃不完,连狐狸殴斗啃了好几个吃到撑不下了。红玉就提议着做点别的好吃的。   红玉听别人说起桃肉焖饭很好吃,便很有兴趣地上手尝试。红玉一边弄一边说着话。   “咱现在把桃子卖出去,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咱们这个桃,是真的好吃,我吃着觉得皮肤都水嫩了。”   言采心道,那是。   “前几天去上街买菜,听外面人说,某某家员外地老母亲很想吃鲜桃,可是这时节又变不出桃子来,我前儿也这么以为,哪知道这就吃上了九月的秋桃。那员外可是高价收——”   红玉比了比一个数儿,把言采看的一愣一愣,着实动心了。好多钱啊。   江满月拍他脑门,冷冷地对红玉说:“若在别人面前胡说……”   红玉说闲话地心情立刻就没了,连忙打嘴:“是我的不是,我……我没有在外面说过。”   这景象太令人吃惊了,她胆子小,而且一向很懂规矩,知道有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们家中的事,若是给外面知道,谁知道会惹出什么祸端来。   言采被钱迷了心眼子,想得不得了,心里像有小虫子在爬,心痒地不行。   “真不能?”   “也不是不能。”   “那……”   江满月问红玉:“桃子放在冰窖里还放的了几天?”   “两三天没问题的。”   “那就留到有点蔫的时候。”江满月心中有了谋划,言采也全由他做主。   “这家中发生的任何事——出了这个门子就不能和任何人提起。”   江满月重重的一句话像扔了一把金石一样,震得人惶恐不安,不敢多言。虽然不知道言采是用什么方法治疗,但是想必是令人匪夷所思的。   很快,他们就知道为什么江满月会提前给他们打预警了。   比起后来的事情,一棵桃树开花结果算什么呀。满月少爷的腿都好了,可以站起来了。   这事情是在那之后大概过两天的样子。江满月和言采两人都不在家,连他们房间的花盆都带走了。   言采咬着牙怎么都没有下手。要打断江满月的腿,说起来容易,没想到最难过的不是疼的江满月,而是言采。   言采以前也不是给人做过这种事,那时候他还能冷静地劝说病人和病人家属不要害怕,腿断了不要紧,很快就能接上去的。   但病人和病人家属往往被他的安慰反而安慰到更加害怕,有些胆小的,甚至情绪失控,哭了出去。   言采一直认为他们的心理太脆弱,但直到现在才明白,人其实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刀子没有落在自己身上,所以不疼,当被打断腿的人是他所爱的人,一切都变了样子。   言采不忍。   他高高举起手臂,却轻轻放下,额头满是大汗,全身冰冷。   “我、我下不去手。”   作者有话要说:   热衷短腿的读者:靠!这有什么好下不去手的!打呀!快点打断腿呀!你不是会治吗?疼一疼又不会死的!   言采(超大声!):那是我男人,又不是你男人!我当然下不去手! 第27章   有力的大手握住言采的手, 温暖厚重的, 消解了言采心头沉重的压力。   “我在。我会帮你, 不许怕。”   对, 他不用怕的。也没什么好怕的。江满月比他更相信自己,那他就要更加努力不能懈怠。   他再次拥有了无穷的勇气。   言采觉得全身充满力量。他闭上眼睛, 就像以往一样, 将力道把握得极其精确, 将全身异能集中在手部, 也不用任何工具, 咔嚓几声,言采心脏砰砰直跳。   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倒在丧尸堆里也没有这个时候来得那么令他紧张。   “疼吗?”言采睁开眼睛。   “不疼。”   江满月惨白着脸色, 却强说不疼。   言采头上滴下汗水。   怎么可能不疼,以前那些人都是疼得哭天喊娘眼泪汪汪。异能如温暖的流水温养着江满月的骨肉, 言采碰都不敢碰一下,轻轻地一压,软的就像两条煮熟的面条, 软趴趴的。   “马上就好了!”   言采将注意力拉回来, 尽量不用眼睛去看。骨肉迅速暴长,其实也会疼, 这种疼与刚才的疼又又不一样,深入骨髓当中,每个骨缝都在撕扯一般, 却不知道疼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摆在一边的小树轻轻晃动,叶片似无意地蹭了蹭江满月, 好像在给他加油打气一样。   言采的手段离奇的不像普通人,这样的能力是绝对不能在外人面前的,否则怀璧其罪,迟早会招来麻烦,但他却向自己敞开心扉,毫无隐瞒。   江满月其实已经想不起所谓的疼痛,他的注意力全在言采的身上。望着言采的时候,看着他对自己满满的珍视与信任,那些身体的痛楚就会像被隔绝了一样。   很想抱抱他。   过了一个多时辰。言采精疲力尽,满身大汗,特意从江满月那些库存里摸出的一块带灵气的玉石,也变得像一块普通质地的玉了。治疗人体远比让一棵树开花结果消耗能量多得多。   他收了手,一时呆呆的。   “好、好了吧。”以往对病人都很有自信的言采头一次怕出现意外。   这也是那些家属经常会问的一个问题,会不会出现意外?   言采曾许多次向他们保证,绝对不是出意外的,但是轮到自己还是会像个楞头新人一样,手足无措。   刀子扎在自己身上才会疼。   他扶起江满月,试着让他站起来,速度很慢很缓。   “刚刚长出来,一开始会比较没力气,慢慢适应就好了。”言采解释着,急切地看着江满月。   江满月扶着言采的肩膀,缓缓站起来,他很少像现在这样,真正的站起来过。   江满月的腿并不是完全不能站起来,但每一次站起,就会好像站在一排竖起的长钉上,又像是踩着烧红的碳火上。   疼。灼人的疼。所以自那年后几乎没有站起来过。这一世又与上一世不一样。   当时的他在惶惶没有希望的时候找到希望,没有人与他分享,没有人期待。   但这次不一样。言采始终看着他。   腿有点麻麻的,但是没有那种烧心的疼痛。言采的手慢慢放开他,他仍旧可以稳稳地站起来。   言采紧张的脸绷得紧紧的,大气不敢喘一下。江满月不说话,把他紧张死了。   “怎、怎么样啊?”难道是他太久没有尝试过异能,所以能力没有以前好了吗?   “很好。”江满月摸了摸言采的脸,又郑重地说:“我很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好。”   他慢慢靠近言采,将言采搂在他的怀里。   四年前,他十四岁,那时候他还长得不高,四年过去,身高在一日日增长。只是一直坐在轮椅上,也没有一个很明确的概念。   现在这个概念有了。   是刚好可以抱着言采将下巴抵在他头顶的高度。他对这个身高很满意,多一点少一点都未必能有现在这种拥抱世界一般的快乐。   以前,他坐在轮椅上,从来没有用过这种姿势去拥抱言采。   言采:抱得好紧。喘不过气了都!   有点热,而且崽还在一边看着,这种在孩子面前偷情一般的动作好像会教坏小孩。人家说,胎教也蛮重要的。就算是个种在花盆里的植物也一样吧。   言采推开江满月,和他保持距离。   “???”   言采深吸一口气,煞有介事:“有孩子在。”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江满月。   指指那盆精神抖擞地小树,江满月终于了悟。对,言采说那是他们的孩子。提早过上有孩生活的家长就是这样没有自由啊。   言采又说:“你的腿终于治好了,所以……”   “有件事拜托你。”   非常郑重其事的语气,江满月也有些肃然起敬,极其认真地望着他。双腿有意挺得直直的,这种奇怪的新奇感觉让他勇于做许多尝试。   言采慢悠悠地说,显得有些有口难言。虽然是提过一遍的事情,但是他担心江满月听过一次不够上心,别人都说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我和孩子都比较会花钱。”   比如那天被崽崽吸收过后就飞速失去光泽据说要一百两的玉佩。   比如说,他伸出手,手心向上摊开——一块毫无特点的十分廉价的红翡。红翡映得手心看起来更白皙。   江满月的意识飘忽了一下,半晌才意识到是说花钱的事。   又糟蹋了一块玉。江满月并不知道为什么玉石到言采手里就会被荼毒,他选择不问。总之,他的责任是——给言采更多可以糟蹋的,让他毫无负担糟蹋。   不就是一块玉。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糟蹋就糟蹋了吧。   “这一块贵不贵!?”他挑挑拣拣半天,才在里面找到一个既有灵气又看起来似乎不贵的。   江满月随手扫了一眼,似乎是当年他还在京城的时候,皇帝有一次在宴会里接见他,问了几个问题,他答得尚算可以,皇帝一高兴赏赐给他的。   价格不知道。江满月便说:“不要钱的。”   言采放心。不要钱就好,随手把已经变得平平无奇的红翡塞进怀里。   “我很会花钱的。你要好好赚钱。”还有宝宝,也是个会糟蹋钱的!   江满月被说的很有压力,当即决定把之前那筐还没吃完的桃子卖出去。   言采很怀疑。那桃子品相已经不太好,虽然放在冰窖里,但是桃子一直是坏得快的水果,没几个水灵的,水灵的都吃掉了。   “要不我再去让他长几个鲜桃?你知道我可以的。”   江满月不赞同的按回他的手。   “财不外露,新鲜的太打眼了。”江满月说着,见言采额头散下了一绺头发,便很自然地将它别到耳后,然而继续说。   “除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许相信。治好腿的事,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如果有人问起,你只管说遇到了一位神医。不管他们信不信,咬死了就是这个原因。”   不能让言采因此扯上任何的纷争。不管是什么能力,都太强大,强大到让人觊觎。   看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听自己的话,江满月心上的坚冰碎裂,随即温和地问。   “相信我吗?”   言采乖顺地点点头。从末世到这里,都只有江满月对他最好了!   “你什么都不要说。一切都由我来解释和承担。”   江满月让人将半筐桃子从冰窖里搬出来。两人抬着筐子,剩下的人时不时盯着江满月的腿。   江满月回到家里已经整整一天了,家里的仆人仍然一副惊诧不已的神情,时不时会摸摸眼睛是不是看花了。   江满月的说法是出门遇贵人,遇到神医了。别管真不真,他咬死就是这个说法。   “神医治好我的腿,你们可都明白了。”江满月阴阴地带着一点笑意说。   他是很少像言采以外的人露出笑容的,偶尔从嘴角微微抽动的一点弧度,似乎是笑,但只会让人觉得像厉鬼寻仇。   因而,虽然江满月长得很俊美,却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一点。   众人齐齐点头,都说知道了。当下人的,哪个会不明白主人的意思。   做一个安稳的下人,最重要的是嘴巴要紧。   不管是能说的还是不能说的,关于主人的事情,绝不能向外面透露半个字。   言采凑过去看那筐子桃,确实不大好看了。言采吃了好多新鲜的,都不愿意吃了。当然,其他的人还是愿意的,但主人吃的,他们是不会多拿。   主人给你你收着没关系,没有给你却主动去拿,常常会犯了大忌。   小狐狸可没有这些禁忌,他也不挑,轻巧地从树梢跳到筐子边边,两只爪子往筐子里掏,指甲勾上来一只。   还没等他吃到,江满月已经拎着他的尾巴甩开了。臭狐狸,天天都想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往言采怀里钻。   想得真美。   “今天我们出门。灰,你来。”江满月点了灰的名字。   灰是颜色家奴中最不引人注目的一个,平时也没有让他外出过,一直呆在家里砍柴扫地,人也木讷认生。   听到主人叫他便愣愣地站出来。   “背上筐子,跟我出去。”灰呆呆照做。   言采连忙举手。他呀!还有他呀!   “我不准备让人认出我们来。”   不带他的意思?言采愤怒,不是碍于外人在,真要踢几下泄愤。他也没闲着,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袖子里伸出一枝绿枝,戳了戳江满月的腰。   让你不带我。   这一招是言采跟崽崽学的,自从他的魔鬼树基因完全显现出来,言采也渐渐学会了一点魔鬼树的攻击方法。   就挺好用的。   江满月一下拽住言采的手。不用说,是他在使坏了。   “也不是没有办法的。”红玉忽然像是摸透了江满月的喜好,趁机说,“少爷以前……”   她左右看了看,太多人面前揭少爷短不好,便顿住了。江满月让他单独对他说,言采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少爷以前扮过女装。可好看了。”   江满月眯起眼睛,似乎有所感知,他那时遇到一个带着帷帽的女人,如今回想起来,其实是有点奇怪。   他虽然并没有多注意一个路人,但记忆力不错,所以仔细也能想起来一点。身高有点高,走路姿势很怪,扭扭捏捏的,就连说话,也带着一种奇怪的口音。   他望向言采,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你那时候是不是遇见我了?”   言采面上微笑,实际心里已经泪流满面。   女装的黑历史都被挖出来了,真是人生好艰难。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冤枉我!”言采立刻否认。拒绝承认黑历史。   然而江满月已经自动将他的话翻译成了他是,他有,证据确凿。   “我没看过。”江满月冒出一句话。   言采觉得压力有点大。什么叫他没看过啊!他想看啥?   江满月凑到言采的耳边道:“我没看过,我想看。”   你变态啊。言采怒道。   作者有话要说:   恍恍惚惚想起怜星对邀月说:姐姐,你心理变态啊! 第28章   为了不让人认出来, 言采还是忍痛穿上女装, 这次的衣服比上次红玉给他买的好看多了。   白底蓝色滚边褶皱的衫裙和言采阳光下微微透着银绿色的发色相映成趣, 一双水波似的眼睛像镶了一对猫眼石, 倏忽间眨动。   红玉抽气一声,少爷太好看了。她见过的那些称为国色天香的小姐或者是貌比潘安的公子, 哪里比得上半点少爷的俊俏风流。   白色真是再适合他不过的颜色。衬得少爷越发有天山白雪高岭之花般的不可亵渎之感, 让人甘为裙下之臣。   就是少爷的动作太不雅观, 令人不忍直视。   红玉捂脸, 您现在好歹穿着裙子呢, 别直接撩起来啊,里面的衬裤露出来了都!   “勒得难受, 穿起来一点儿都不舒服。我也不喜欢白色。”言采扯了扯衣服,不太愉悦。   白色给他不好的印象, 因为他曾经见过最多的就是白色。白色的墙,白色的大褂,白色的病服, 白色的通通都是白色的。   他讨厌白色。   “那就不穿。”   言采扯衣服的动作愣住, 他想跟江满月一起出去来着,硬逼着自己穿一穿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穿了也不会死,也不是没穿过裙子。   但江满月直接否定了。   “你不需要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情。我不会逼你。”江满月取下他领子上那根不知道怎么绑好的水蓝色绸带子。   “红玉,去拿另一件。”那才是给言采准备好的衣服。是一件样式极其普通的小厮衣服, 但很厚实保暖,是特地加厚过的秋衣。   外界的人不知道江满月的腿伤治愈, 更不可能知道他们家里仿佛如有神力般能够一息之间长出满树的鲜桃。   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至少绝对不是现在,以免给言采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红玉拿完衣服就悄悄离开了。言采大喇喇地脱掉裙子,穿着里衣一下子就感受到秋风的凉意,便怀念起保暖抗风的秋裤来。   他迅速换上灰蓝色的小厮服,听到江满月的话,就扭头瞪江满月。   “那你还让我穿。”这不是欺负人嘛。   “我想看。”江满月诚实回答,看着跟只朝气蓬勃的小豹子似呲着牙的言采只想揉两把他的脸蛋,“好看,但是你不想穿就不要穿。我看一次就够了。”   说着,言采已经套上灰蓝色的小厮衣服,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样式,言采也能穿出别样的风格。看着像个小少年。   听到这话,言采不以为然。   “什么少年!胡说八道。我可比你大多了——今年二十五。”   江满月捏一下他嫩的出l水的脸蛋,摇摇头。   “看不出来。”   言采得意:“那是我不显老。”   二十五了?怎么还像个没经事的少年,就好像一直在一种特殊的环境里成长,缺少了某种成长的环节,使得某些时候,他的心理年纪好像固定在了某个阶段。   但有些时候,言采又成熟冷静得过分。比如那个时候,他可比刚重生遭遇那种情况的自己成熟冷静得多。   成熟与天真并存。是很割裂的人。   但无论如何,江满月都很喜欢,并且没有更满意的了。   言采也踮起脚尖,努力的勾着江满月的肩膀,捏了捏江满月的脸。自从江满月能站起来,他就发现江满月比自己高了一个头,需要踮起脚才能勾肩搭背!   “不知为什么,你看起来不老——我是说,长得不成熟,但我总觉得你虚报年龄。”   是啊。他而立之年卒于沙场,今已三十,并非十八少年郎。   带着个真家奴灰和假下人言采的公子摇身一变出门了。   没有一个人认出江满月来,虽然有些人觉得那个人似乎有点脸熟,但是江满月瘸了四年,怎么可能站起来呢。   那个高大英俊挺拔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江家那个废了双l腿的大少爷,搞笑呢吧。不过他身边的小厮倒是有点像江大少爷娶的男妻。   长得可真够标致的,这样子的小厮很少见。只穿着很普通的下人衣服,言采还是被人注意到了。   灰倒是至始至终木楞楞的,尽心职守着他的任务,背着一筐桃子,而他们家少奶奶则手里抱着个盆栽,一脸的好奇心,到处东桥西看的。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差别对待的典型。一个长得好看点所以不用怎么干活,一个长得一般,就需要努力做工。   有个喝茶的老阿嫲敲敲桌子对小孙女说:“看到了吧。脸长得好看的就是有好处,连个小厮都是一样的。世风日下!”   她都看见了,那漂亮小厮时不时往少爷身边凑,偶尔没羞没臊地抓一下少爷的手,借此把该搬的花盆抱给主人,自己却偷懒。   这哪像一个小厮。简直是太放l荡了!   因为不放心宝宝一棵草丢家里,两人还是把它带在身边,结果就被误会了。   江满月抱着那花盆也没觉得不对劲,虽然有些奇怪,但他一向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而且他很喜欢这盆不知道什么的小树。   对的,是小树。这是言采让他取的名字,渐渐的,他也将小树这个名字与花盆里郁郁葱葱的植物等同起来。   既然言采说是他们的孩子,那他会好好把小树当成他们的孩子。反正他们也不会有孩子的。   “现在的人,不知道脚踏实地,只想着些以色事人的邪魔外道,世风日下。”   这是茶馆里另外一个老先生所说的。   他们都看不起不走正路勾引少爷的小厮。   口渴到茶馆里来碗茶水,言采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几道很敌视的目光。莫名其妙的嘛,他低下头检查身上,没啥古怪的地方吧,怎么这里老有人盯着他看。   言采灌了一碗,用自己的碗倒了一碗水又吸溜两口后才给江满月。   “你喝水。我试过了,没问题的。”言采知道江满月的少爷毛病。不吃外面的东西。   这一举动看呆了好多人。好、好主动、好“淫l荡”的小厮!大庭广众的,这是明晃晃的勾引吧,一定是。哪有当下人的,把自己喝过的水给主人喝,怕不是要挨板子。   如果主人没生气……那一定说明——他们有一腿。   江满月很自然地接过去喝。他本来对言采说过,不用在意他这些臭毛病,但言采自从记住了以后,每一次都会尝过之后再给他吃。   嚯!果然有一腿!以色事人者必将死无葬身之地,有人恶毒地在心里诅咒着。   他们喝过水就离开了,言采只感觉到来自身后的恶意,但没有具体去追究是什么恶意,江满月感觉到了,却丝毫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心里则有一种无法明说的暗自愉悦。   他人不知真l相,不知江满月满心欢喜。   人,我的。你们没有。   最记仇的是宝宝。宝宝比谁都敏感,茶馆里的恶意太大了,浓度高得他都不能呼吸了!   宝宝继承了大部分魔鬼树的攻击能力,又没有什么是非辨别,做事凭自己喜好,不高兴就报复。   他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味朝那几个说过坏话的人去。   “你刚才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好香?”   “没有啊。你闻错了吧。”另一个人浑不在意。   有人闻到,有人没有闻到。   闻到香味的人,最后都拉肚子了。还好宝宝的毒素还不强,这些人只是拉下肚子。等宝宝成长到成年魔鬼树的程度,那就远远不是拉肚子的程度。   不过到那时候,他也应该被教育得知道轻重缓急,再不会这样任性。   家中有老母亲想吃鲜桃的是郑员外家。   郑员外以孝名满清渠县,他自小失怙,由老母亲一人拉扯大,后来发家,对母亲感恩不已,最是孝顺不过。凡老母有所念想,都一一去为她取来。   曾得过天子赐的孝子牌坊,远近有名。   这几日郑员外母亲胃口很差,实在想吃点鲜桃,可十月哪里有什么桃子,听说郑员外为此愧疚得常以泪洗面。   那门房见来了不认识的人,下意识就想赶,可江满月满身煞气,赶人的话便咽回了嘴巴。   “我要见你们家老爷。”   “我们老爷不在。”门房扫了眼三人,一个少爷两个小厮,好看的抱着个花盆眼睛里全是好奇,是个没见识的,不好看背着个筐子,像根木头。那英俊少爷更是从来没在清渠见过,估计不是什么有名的。   门房懒懒地说:“你有什么事吗?”   “听闻府上老夫人近日想吃桃,正巧我们家里有。”   门房翻个白眼,得,又来一个骗子。   自从老夫人说想吃桃后,前前后后来过多少骗子。个个都说家里种了什么特别品种的桃子,没一个是真的,都是想从他们的孝子老爷身上坑点钱罢了。   这一个看着像个正派人,浓眉俊眼,不过也说不清楚,多得是人模狗样的骗子。   门房的白眼太明显,不屑一顾的态度,连心不在焉到处瞧瞧看看的言采都感觉到了。   他、气坏了。言采把怀里的花盆往江满月怀里一搁。   他盯着门房看,将自己的精神力外射,半晌才说:“我们是来卖桃的。你去跟你们老爷说,过时不候。”   不要,他就自己吃!反正他胃口大。每天要用很多异能去温养宝宝,消耗可多了。所有人里属他饭量最大,江满月有次还摸着他的肚子,喃喃自语。   “吃的东西都去哪里了?怎么一点儿没见长肉,连之前吃出来的肚子上的肉都没了。”   一筐桃子嘛,很容易的。也就一天的事,他可以专吃桃子不吃饭。管饱!   被言采那么一瞪,门房也不知怎么的,眨了眨眼睛,忽然有些迷茫,半晌变得十分客气,将几人请进去。   “几位请,这就去禀告老爷。”   灰一向木呆呆的眼睛里都闪过了惊喜,他们家少奶奶真的好厉害。门房态度那么差,都和颜悦色的。   言采骄傲地挺起胸膛,像只打架赢了的公鸡,红色的冠精神抖擞地抖了抖,向江满月展示着自己的厉害。   抖动的频率都和江满月怀中的花盆差不多。宝宝也觉得爸爸棒棒的。   江满月见他雄赳赳气昂昂,很是得意,时不时就觑他两眼,像是在讨夸张,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挨在言采耳边道:“你最棒了。”   言采顿时脸红。这、这夸奖是他讨来的!   言采的步子走得更快。江满月带笑地看着他略显急促紧张地差点同手同脚的样子。   他并不知道言采用了什么方法让原本对他们没有好脸色的门房立刻态度变好。   但这并不妨碍什么。原本准备出手的江满月决定什么都不做。他喜欢言采自信满满得意的小表情。   活泼生动的就像春日里任性的野风,忽然向东忽然向南。   那门房边走边纳闷,咦,怎么将这几个人请进来了。万一又是个骗子,老爷岂不是要生气,不会挨骂吧。   可人都请进来了,赶也没法儿赶出去。   穿过垂花门,走了一条长长的游廊,才进了正房大院,进门便是假山流水。   门房跟大院的下人说了情况,大院的小厮不大高兴,好个没眼力见的,什么阿猫阿狗的,竟然直接引到这里。   不懂规矩。   他打了打哈欠,没多看门房带来的人,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坐在大石头上。   “回去吧。不用了,老爷找到鲜桃了。”他嘟囔一句,不是很大声,但也不小声,“又领来个骗子。”   言采大吃一惊!竟然有鲜桃?难道这个时代已经有人拥有了温室栽种技术,有了反季节蔬菜。   那他岂不是没有发财之路!? 第29章   江满月拍拍言采的手背, 让他别着急。江满月对金钱没有那么大的欲望, 但是言采喜欢钱需要钱, 他便会努力一下。   况且, 郑员外家真正让江满月有兴趣的是旁的更重要的东西。   “相信我,这里除你之外, 绝没有第二人能做到这件事。你是独一无二。”江满月信任言采, 推测道, “这其中必事有蹊跷。”   言采定神, 心想也是。应该也没有第二个像他一样能够催生植物的人, 就算是温室大棚也要受制于这里的条件,例如玻璃、塑料薄膜、灯具等等都是这个地方不可得的。   坐在大石头上的小厮见他们还不走也有些恼了, 抄起腰,就要骂人。哪里来的乡巴佬!耽误他晒太阳真晦气。   “又是个骗钱的乡巴佬!”   然而他猛一站起, 两手还没叉腰,忽然脚下就是一摔。言采举起两只空落落的手很是无辜,真不是他干的, 虽然他是想来着, 可是还没来得及就……   言采支棱着一颗脑袋打量江满月,他总疑心是江满月干的, 可他没有证据。   他瞧江满月,江满月也看过来,模样比他还无辜一点, 做出一副清高不屑的表情,一只手抱着花盆, 另一只手则状似无意地抬抬手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   全身上下都写着不是我三个字。   言采:简直太刻意了,根本就是此地无银。   总觉得不太可信,可是没有证据,只好随便地相信了吧。   木讷的灰就更不可能做这种出格的事。言采确信己方人没有一个可疑分子,于是更加无辜地看着地上摔了个大屁l股墩那位。   绝对是他自己骨质酥松身体不好的原因,不要想讹他们。别想了,一分钱都不会赔偿的。   言采用生命异能往小厮身上一扫,果然身体不好,缺钙!   言采语重心长地俯视:“您多吃点好的。”骨质酥松多补钙。   小厮心道,嘛意思?多吃点好的好上路?这是在挑衅吧。但不知为何,当言采漆黑的眼睛凝视他的时候,他便不由自主顺着言采的想法思考了。   也许他真的该吃点好的。这小兄弟说的好有道理。但当言采不看他的时候,心里的怒气又缓缓生了出来。   小厮摸着屁l股坐起来,显得很不痛快。   “我也说过了,我们老爷找到人了。”他丢了面子,更是不高兴,竟然要甩手赶人。   只是赶人的话,半晌都没说出口。额头上滴下冷汗。这!这真是好生邪门!他是怎么了。   他非常有自信,没有人能比言采更出色。江满月强硬说:“请去通报。”请字带着几分凉意,江满月说请的时候正说明着他心情不大好。熟知他的人都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惹他。   小厮脚下一麻,屈服道:“我、我去,我这就去!”   说完,那股控制全身的力量才如潮水般退去,小厮惊疑地四处张望,怀疑自己遇到了鬼怪,那种奇异的能控制他的力量到底从何而来。   慌慌张张地进去通报。   言采随即松懈,手指僵硬。毕竟不是上辈子异能满级,以他一级的生命异能要动用自己的精神力去控制一个人的行为   还是接连两个人,即便他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一只手伸过来给他擦额头的汗水,言采便立刻不动,眼睛不眨地让江满月给他擦汗。江满月没问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两个人行为的蹊跷之处。   “饿了就先吃点东西。”知道言采饿得快,他叮嘱。   言采嗯嗯点头,摸了一块小酥饼出来补充能量。   郑员外接见了第三十五个说他(她)可以让自己的满意的人了。前三十四个全是骗子。有个不要脸的骗子,带着一筐秋梨就敢指梨为桃,被拆穿后就死皮癞脸地说梨子和桃也没多差。   第三十五个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精明干练,总算和桃有点干系,郑员外看到她出来的用小罐子装的黄色的桃肉,也放下脸色和她谈价钱。   “这桃子我保存不容易,希望能有个好价钱。郑员外,我敢保证绝对没有比我更好更让您满意的了。”   女人不是夸口。她对自己非常自信才敢说出这句话,然而正好小厮进来向郑员外通报。   “老爷,来了个说是有鲜桃的人。”   声音嘹亮,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女子脸色一青,刚做下的保证就被人打了脸。   “不可能!”她是做成黄桃罐头才保存下来。这个时候没有防腐剂,罐头的保质期短了很多,放在冰窖里存着,也不能延长太久。   难道也是个穿越的?   女子收起怒气,依旧是很自信的模样。她的厨艺很不错的,黄桃罐头风味佳,虽然不是鲜桃,也别有一番风味,老夫人吃一吃定会喜欢。   她傲气地说:“那就让我和他比比,郑员外来做个凭证。”   三人走进来。   女人望过去,,那走在前头的高大男人可真英俊,就是让人奇奇怪怪的,手里还抱着个花盆?身后跟着俩穿着灰蓝色衣服的小厮,一个背着筐,另一个——长得未免太好了些。   好的让人觉得有点微微的不适。女人并不知道这种不适是因为什么,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危险!不好惹。她悄悄往后走了一步。离言采远了一些。   “这位就是带来鲜桃的公子吗?”郑员外很有礼貌地说,“能否让老身看看?”   江满月摆摆手,灰立刻放下筐子,掀开筐子上盖的纱布。   !真是鲜桃!一个个胖胖的,表皮长着毛绒绒的白毛,果然是白里透红的鲜桃,闻着比以前吃过的桃子还要香甜数倍。郑员外欣喜地蹲下l身,哆嗦着手捧起一个,生怕一个不小心压碎了。   郑员外老泪纵横,他遍寻无果,可老母又实在想吃,身为儿子怎能不辗转反侧,已经数日不能成眠。   本来以为那位小姐带来的腌制的黄桃已经是惊喜,没想到还有更大的惊喜。   女子也是惊呆了。这不是现代社会啊。现代社会想吃什么水果都有,哪有什么季节之分,顶多不过是当季水果最便宜最好吃。   她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现代社会,可眼前不是。她穿的还是古人的装束,眼前束起长发的男人也绝不会是现代人。   她输了。   郑员外却有些为难,他刚和那位小姐说着,转眼便改口风,未免显得太势利眼。罢,左右不过是多花点钱。   “这位公子带来的东西我很满意,但先前既已和姑娘谈价格,我也不愿做背信弃义的事,两位的东西我都会买下。”   女子惊喜,虽然不能像之前那样出高价,好歹也有了。她取出自己身上带来的所有黄桃罐头。   言采眨了眨眼,扯了扯江满月的衣服。   黄桃罐头欸。他吃过的,甜甜的带点酸,好吃的。   江满月接收到言采央求的目光,湿l漉l漉的像小动物般无害的眼神,怎能让人忍心拒绝。江满月上前一步走到女子面前。   女子楞楞地看着比她高很多的江满月,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有压不住的戾气威压,许是什么有身份的人,但有身份的人会来卖桃子?不太可能吧。   “还有吗?我要买。”   一个生意还没完,就有第二个上门。女子觉得很玄幻。   但面前的人确实是来向他买黄桃罐头的。女子点点头。   “家里冰窖还有,不多了。”因为没有防腐剂,也没有密封技术,所以保存时间短,她并没有做太多,只是之前家中的黄桃丰收多到一时吃不完,才想起这种。   “他给你什么价,我给你什么价,全要了。”江满月财大气粗地将女子家中冰窖里的全部包圆。   “这是定金。”江满月给了她一袋钱,让她把货送到茶山脚下的房子,“剩下的等你送到再给你。”   女子拿着一袋江满月给的钱,一袋郑员外给的钱,有些莫名地盯着走回到言采身边的江满月,看着他伸手摸了摸那灰蓝色衣服的小厮的脑袋,笑得极其温柔。   她望了一眼,心道,本来就是那个小厮想吃吧,不,根本就不是小厮。女性的直觉还是很灵敏,她会心一笑,掂量着今天得到的钱,很满足。   跟女子做完生意,江满月才和郑员外讲价格,桃子已经连忙给内院的老夫人送过去了,回来的消息是说,老夫人非常满意,心情大悦。   郑员外笑着对江满月说:“公子解我一忧,自可随意出价,郑某无怨无悔。”   江满月:“我不要钱。”   郑员外神色一凛,随即变得冷静。并不是不要钱的就是好事,总有些东西比金银这些阿堵物更珍贵更值钱。   不知道这位公子的胃口是否大到会要一些不该觊觎的东西。但他既已夸口,又不能把话收回去,只好忍痛,全了自己的诺言。   “公子不图金银,那要什么。郑某实在想不起家中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公子图谋。”   言采也想知道啊。不要钱,难道白送吗?难道他们不是为了卖钱才来卖桃子的吗?   言采着急地拉扯拉扯江满月的衣服。你清醒点啊,要钱!要钱的!咱们好缺钱。我,特费钱!崽崽,根本是个赔钱货,好想塞回肚子里!   崽崽:爸爸不爱我了。   余光扫过两根拉着他衣服的手指,江满月觉得心l痒难耐,真想挠一把言采的手心。但场合限制,只好先应付正事。   “不要钱,我要你家的玉。”   郑员外意外极了。他以为江满月会要更多值钱名贵的,甚至想借助他背后的力量,去做一些事情。   没想到他要的是玉。郑员外很奇怪,家中有哪块玉很让外人惦记着吗?他在脑中过了一圈大大小小的玉器,发现类别实在杂乱数量又太大,很有些东西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   “不知公子想要哪块玉,尽可以取去。”   言采拉着江满月衣服的手一顿,欸?他探过头去看江满月,江满月自己肯定对玉石没多大兴趣的,那就是为他和宝宝要的。   原来他虽然不说,其实是一直把事情记挂在心里的啊。   江满月听说过郑员外家玉石藏品极其丰富,因此才起了卖桃的心思,否则他是不会特地来兜售桃子的。   “实话与郑员外说,我也不知道员外家中有什么玉器,只是家中的妻子特别喜欢玉石,且非名贵的不要。他几次跟我撒娇,我拗他不过,才想法来讨一块给他欢心。”   江满月脸不红心不跳说着,煞有介事的,倒真像家中有一个回撒娇的娇妻。   “身为丈夫,自然要满足他的要求,所以听说郑员外家藏品丰富,才前来送桃。若得不到他喜欢的,估计他又要在家里哭着闹。叫我好是烦恼。”   言采:不许你抹黑我!我是清白的。   郑员外颇有些感同身受。   “想必你爱护妻子和我爱护母亲的心是一样的。这样的,你随我到仓库来,随你挑一样。”   这话里却是只他一人去的意思。   “能否让我带他一起进去?”江满月说。   郑员外的意思是只有江满月一个人可以随他进入库房,但江满月自己不能辨别出哪些对于言采是有用的。而言采说,只有很少一部分对他来说是有用处的。   江满月不知内情到底如何,也能猜测出言采在吸收玉石中的某种东西。   言采根本不在他面前做半点隐藏,他白的像张没染过墨迹的白纸一样,因为他信任自己。   郑员外本是不愿意的,他的库房平时连妻儿都不许进,若不是为了守诺言,怎么会给外人打开房门。既破了规矩,已是心里不大情愿,又怎么会允许一个下人到他的库房当中。   郑员外脸色不大好,便要拒绝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女角色后面没有戏份,因为她连名字都没有取,一章过的路人,么么哒,大家!爱你们哟。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0章   郑员外拒绝放两个人进去。江满月正要说话, 言采忽地拦住他。   “我不进去。”他小小地摇摇头。   “可是……”言采不进去, 他挑不来。   言采把花盆往他手里一塞, 小声地说:“有宝宝啊。宝宝在就可以了。”   宝宝自然指的是花盆里那棵草, 也就是他给取名为小树的那个。   言采天天在他耳边叫宝宝崽崽的,久而久之, 江满月都渐渐习惯这个称呼, 也慢慢学着言采将小树当作他们的孩子。   好像也不是那么习惯。小树到了他的手里, 似乎变得很开心, 枝叶也舒展开来, 轻轻卷起江满月的手指。   像是个小动物似的,还会撒娇?这本来应该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顶上那个花l苞没见长多少,鹌鹑蛋般大点, 一点没有开花的影子。   “你只带着宝宝就可以。”贪吃的崽崽比他还在乎玉石有没有灵气,言采眨眨眼,再次说了一遍, 然后转头对郑老爷说, “带着他可以吧。”   郑员外觉得莫名其妙的,带一盆盆栽, 会有什么用处。难道这是什么可以鉴宝的宝物,还能挑出里面最值钱的玉石不成。他倒要看看,这一棵草, 能帮助他看出什么来。   将人带进库房中,琳琅满目, 金玉满堂,叫人眼花缭乱。郑员外对他的收藏极其满意,平日没有机会给外人见,总不得炫耀机会,今日头一次有外人进来,便很有些炫耀的意思。   然而在江满月的眼中没有任何的羡慕惊叹或是嫉妒,就好像他完全没有看见那些值钱的金玉宝贝。   难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看着气度倒是像,但郑员外实在想不起哪个府上有这么一号人物。他自然不知道江满月前世不知看过多少宝贝,哪会为了这点东西动心。   比如有一次他们剿灭了一伙打家劫舍的山贼,从贼窝里搜出来的宝贝多得能将郑员外的家中塞满。但那时,江满月也不过是随意扫了两眼,就让下属将所有搜刮来的犒赏三军充作军费了。   他本来就并非爱财之人。他将钱财看得很淡,不过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所以几万两银子说给陈楠便给陈楠,并没有多少犹豫。   至于宝藏能让言采高兴,甚至能换来对方更加信任自己,那更是意外之喜。   有时,他会觉得言采大智若愚。平时最爱钱的性格,这一次却忍住不动剩下的宝藏,只取了两箱。若是贪婪的人,恐怕就将整个湖底都要掀掉了。   江满月泰然自若熟视无睹的样子,倒真让郑老爷有些许佩服,他稍稍放下些炫耀的意思,恳切了些。   “这里是我的所有藏品,公子尽可以任取任何一样,我绝无反悔。”   江满月淡定自若,崽崽就一点儿都不淡定了。叶片微微摆动,枝条簌簌地响动,根部的地方更是都欢快地缠成一团了。   郑员外不愧对名声,库房中确实有各种玉石,白玉、青玉、墨玉、红玉、绿玉……各色不一,形制也多样,玉玦、玉环、玉佩、玉扣……   崽崽:好多!好喜欢!都想要!   江满月走近些,装作仔细观察的样子,低头看着小树。崽崽的一根小枝条灵敏地探测着,突然,抻直,飞快地往桌上一捞。   速度太快,捞出什么江满月都没看清,他心中捏把冷汗,好在背对着,郑员外没有看清。   “公子,选好了吗?”   “选好了。”也不知道小树选了什么,江满月便回答道。他从小树的枝条上取下玉石,发现是块不大的墨玉。也没有雕琢,就很普普通通的。枝条蹭了蹭他的手指表示亲密,江满月心里软软的。   不知道是什么植物,但很可爱。想起言采说这是他们孩子,他又在形容后面接了一句,像个调皮捣蛋的宝宝。   言采身上的那种暗器,似乎就和小树的质地是一样的。但即使这样想过,江满月也没有生出一点儿从小树身上摘片叶子扯根枝条的想法。   会疼的。他没来由有这种想法。   江满月将崽崽拿的墨玉摊开放在手心里,给郑员外看。郑员外扫了一眼,发现是很普通的一块玉。墨玉并不是玉中的上品,这一块的水头也不怎么好,因为一般,也没有让玉人去雕琢。   郑员外心里纳罕,这块玉有什么蹊跷处吗,怎么就挑了这么一块,还是人没什么眼光。   “这一块并不算多好,公子确定就要它?”   “就这块吧。”   郑员外重名声,见江满月拿出的是完全不值钱的一块,怕外人说他铁公鸡,便主动提出。   “老夫也不占你便宜。这样,你再挑一块,这一块我就当送的。”   江满月眉头一挑,那感情好,反正给多少言采都喜欢,江满月让小树又选了一样,拿着两块在郑员外眼里就是垃圾一般的玉走出去了。   言采等得焦急,过了一会儿,才看见江满月抱着崽崽出来,眼里迸出欣喜的光芒。江满月心里一暖,紧走几步,还没开口,就听言采追着他问:“玉呢,玉呢。”   哦,原来欣喜的是玉不是他。江满月心里一酸,掏了一块出来。言采接过来,略略失望,这块好像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啊。   郑员外正走在身后,抬头便看见言采失望的神色,心里才放心下来。他总怀疑拿走的玉石是什么宝贝,否则没道理大费周章就是拿走个次货。   他的库房里值钱的多的是,随便拿一样都比带走的两块好。   如今一看,想来是那位公子没眼光不会看玉,而他的小厮虽然会相玉,却不能进去。   出了郑府,江满月才掏出最早小树拿的一块墨玉。言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这一块灵气很充足饱满,刚才的那一块却只一星半点。   崽崽的枝条蹭了蹭言采,卷起没什么灵气那一块,把唯一的一点儿灵气吸光。没有灵气那是因为已经被崽崽给吸光了呀。   言采脸色一红,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暗自一羞,是他犯傻了!   “咳咳,多谢你费心。”   “只是口头感谢可不够。”江满月低下头,蹭了蹭他发红的脸颊,碰了碰嘴唇。   甜的。   “吃了糖?”一股浓郁的糖味。   “吃了,吃了。”言采推开江满月躲开,像只扎破漏气的球,声音闷闷的,把嘴巴捂住。他就吃了两口糖,怎么就发现了。   崽崽夹在两人中间,枝条都舒展不开来,只能抖着顶上的花l苞以引起两个爸爸的注意力。   什么时候能看看你们的崽崽呀!崽崽也需要大人的关爱!   两人并未回到家中,虽然站的地方比较偏僻,还是被人看见了。   曾经撞了言采买的鱼儿那位陈少,此时正在酒楼的二楼包厢,望着窗外的风景。   包厢里许多穿着长衫的书生,陈少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看见了言采。   起初他有些怀疑,因为言采身上穿的衣服和以前的不一样,是件很普通的小厮衣服,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没发现是同一个人。接着他就看见言采和一个公子哥亲l亲我我。   陈少眯起眼睛,似乎撞破了什么奸l情,随即露出一点邪恶的笑意,夹着一丝丝嫉恨。怪不得换上小厮的衣服,原来是偷情啊。   不知道勾搭的是清渠哪家的公子。好一个贞节烈子,上次装得多正经,原来私下里这么浪荡。   “陈少,在看什么那么高兴?让我们也看看呗。”其他人走过来搭话。   陈毅阴恻恻笑:“看着些好玩的东西,你看看那是什么?”   陈毅拍了拍江御风的肩膀,让他看去。起初他不清楚,眯着眼睛找了半天后,吓了一大跳。   “那不、不是……”不是言采吗?   “就是他。我问你,他旁边那人,你可认识?”   江御风仔细看了半天,那人背对着他,身形有些眼熟,但是江御风怎么也想不起究竟是哪个人。   他怎么也没想到,成亲才一个多月,言采就勾搭上奸夫了!江御风既暗爽又恼怒,暗爽的是江满月也有被人戴绿帽的一天,恼怒的是言采败坏了他们江家的名声。   这时,他便将自己曾跟芙蓉那一段的事情给彻底丢开了,以为自己又是什么清白人物,倒不觉得自己败坏家族名声。   言采忽然一个警觉,感觉到背后如遭芒刺。有恶意!他回头四处看,却找不到那股恶意的来源。   但几日后,他却突然收到一封给他的信。信纸绑在一只信鸽的腿上,忽然落在他们家后院的地上。   白白胖胖的鸽子,一看就很奇怪。言采看了眼,懒得去搭理。过了半晌,小狐狸见到白胖鸽子,两眼放光,抓l住胖鸽子,美餐一顿。   鸽子脚上的信纸被他抓烂,扔到了一边。   陈少送出了信鸽,却怎么都没等到回到回复,恼恨。再次送了信鸽,这次送来一只灰白色的瘦鸽子。   红玉看见了,把它扔出了围墙。那只白毛狐狸看见就生吃,吃得到处都是羽毛乱飞血沫溅了一地,上次红玉打扫半天才洗净地面。   瘦鸽子身体本身就病着,歪歪扭扭地跳进草丛里,信纸被树枝刮到地上,灰路过,木讷的他以为是主人掉的信件捡起来拿回房间。   第二只信鸽还没等到任何回信,陈少勃然大怒,这次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了好一番话,又抓了只花鸽子。   花鸽子进了院子,运气不好,直接撞进了江满月的怀里。   他捡起花鸽子脚底的信纸,很好,一共三张。全看到了。   第一张:你的事我全知道了。   第二张:你如果不跟我见面,我会告诉江满月。   第三张花里胡哨一千多字,江满月把他省略成一句话:你的丑事我全知道,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就乖乖从了我,好好伺l候伺l候我,否则我就把这件丑事曝出去,让你身败名裂。   三张寄信人,落款都是陈毅。   呵呵,显而易见这是写给言采——他的夫人的。江满月冷笑一声,浑身都是戾气,将三张信纸撕成碎片。   好大的胆子,王八蛋。   言采搓l着胳膊觉得好冷:他笑得好可怕QAQ。   红玉上前给言采披上衣服,提醒言采:“少爷,您冷是因为没穿外袍,天气凉,别感冒了。”   言采木着一张脸穿上衣服,扭头便看到江满月拿了一张信纸,也在奋笔疾书。   言采凑过去看,看了几行后,神情古怪地盯着江满月表情扭曲的一张脸。   信件的意思,言采翻译了一下,大概是说:你好,我就是言采的奸夫。你有什么想聊的,欢迎和我对话。至于言采,你想都别想。   言采张张嘴,好想再说一句:你变l态啊。自己当自己的奸夫很有意思吗?   然而,言采并没有阻止他。他的直觉告诉他,最后这个时候别打扰江满月。   让他疯。   逃过一劫的第三只花鸽子承担了回信的重担,将满腹恶意的回信送到了陈少手中。   陈少颤抖地念完整封信,将信捏成一团,砸在地上。脸色铁青!可恶,他被挑衅了。他一定要报仇回来。   陈少又回了一次信,约奸夫出去见面。   江满月收到回信,脸上的表情告诉言采他很愉悦。言采不用看信都知道,对面那个莫名其妙送信过来的人一定被气得半死。   亲手操刀解决情敌后的妒夫江满月好整以暇地看着言采,嘴角带着最合适的微笑。   “夫人,我想你需要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这朵烂桃花?”   言采头皮发麻:来了,来了!虽然迟些,但永远不会缺席的传说中问死男人的几大难题之一出来了。   如何和爱人解释烂桃花是自己扑上来和他无关的这是一种艺术,言采他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越来越变态的江满月。 第31章   “亲爱的, 我想这是一个误会。”   清润的嗓音说出一句无辜的话, 江满月听着他说着奇奇怪怪的词语, 亲爱的?倒是挺有意思的词, 然而江满月还是板着一张酸不拉几的臭脸。   言采显得非常无辜,手里冒出小刺, 往自己的手腕一扎, 疼得挤出几滴湿ll润的眼泪。   湿ll漉ll漉的眼睛漾着一汪泉水, 眨眨眼睛, 泫然欲泣(假象, 疼的。),努力卖着萌让江满月忘记招惹回来的那一朵烂桃花。   江满月手里痒痒, 想捏一把言采近来被他养出点肉的脸颊,想到还在算账, 又缩回了手。   吃醋的爱人好——难哄。言采只好继续哄,把江满月用力往凳子一推,咚的一声, 江满月的屁ll股砸在硬ll邦ll邦的凳子上, 江满月露出惊讶的表情——好大的力气。嘶!屁ll股砸的好疼。   疼,不能说。不男人。   言采也呆呆地缩回手, 异能恢复之后,一下子忘记自己不是弱鸡了,没控制好力度, 把人直接推ll倒了。   把两只作恶的手藏起来,言采一屁ll股坐到江满月腿ll上。这一招是他以前见别人用的。   某基地大佬的情人就是这么哄他的, 次次灵验,连八级的丧尸晶石都能拱手相让,可见这一招用处之大。言采有样学样,机械模仿,也学会了这么一招,第一次就用在江满月身上了。   言采一屁ll股坐上去,才发现这一招不太好用啊。贴得他好不舒服。也不能说不舒服,就是接触的地方,总有点麻ll麻的,酥ll酥的。   言采腾一下就要站起来,这种高端招数,学不会,真学不会!   江满月将他拉住。   “不许动,就用这个姿势。”江满月眯起一双危险的眼睛,“我喜欢。你要是想让我不吃醋,就这样坐着跟我好好说说。”   言采要坐起来的身形一顿,又坐了下去。怪怪的,就怪怪的吧,先把乱吃醋的人哄好。   “他怎么认识你的?”   说到这个,言采可气了,动作太大,差点掉下去。怕滑ll下去,他就搂着江满月的脖子,跟他告状。   “他不是好人!”   听到这个评价,江满月很满意。看来这个人连情敌的资格都没有。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言采之前没有跟江满月说过这件事是因为那个人说了江满月的坏话,那些话言采不想让江满月听到。   现在也一样。   所以他告状的时候也省略了一些内容。   “他撞倒我的鱼,弄ll湿我的衣服,还凶我!简直就是个坏蛋!”言采张牙舞爪的,模样凶凶的。   “这么坏?”江满月听着,大概知道肯定有些是言采夸张的。不过,他很愿意言采夸大事实。   很显然。那家伙在言采这里就是路边的垃圾。   “对啊。所以他送的什么信啊,真的跟我没有关系!我根本不认识那人。亲爱的,我心里只有你。”言采像只没骨头的猫咪一样蹭了蹭江满月,软的像滩水似地挂在他身上。   “亲爱的,是什么词?”他说出自己的好奇。言采究竟是哪里的人,他不是不好奇的。但他想等言采主动告诉他。   “亲爱的就是……”言采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现代词,半晌才想到一个自认为很妙的解释,拖长了音调越说越小声,“亲爱的——就是——我爱你的意思。”   “你也是我亲爱的。”江满月学以致用,立刻就用了这个词。   言采脸红了。   这、这就是在变相对他表白,说我爱你啊!   真、真是太好了!   “不过要我不吃醋,还不够。”江满月从来不是个好人,一肚子都是坏水,只有言采一直说他是个好人。   “你还要补偿我。”   “怎么补偿?”言采问出口的时候就觉得不用再问了。   江满月身ll体ll力ll行地回答了他一晚上。言采再也不问补偿这个问题了,坑人的嘛。   偷ll腥后的江满月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逼死单身汉的餍ll足的气息。   连情敌这个身份都不配的陈少立刻就被江满月抛在脑后,不过江满月还是去见了这个人。   以奸夫的名义。   陈少对江满月不熟,并不太清楚江满月长什么样,因此看到江满月以情敌的身份出现,并没有丝毫怀疑。   陈少坐在椅子上,抬起头打量江满月,评估着这个奸夫的实力。发现对方竟然相貌英俊身量高大颇有气度。   陈少也难掩嫉妒。人都不愿意比自己出色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自认自己已经是风流倜傥人物,哪里还容得下另外一个人。   只好在心里拼命贬低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小白脸,才稍稍让自己好过。   充其量只是个长得好看的花架子罢了,没有身份身家,长得再出色又如何。陈少把江满月当成了用脸招摇过市的小白脸。   江满月坐到椅子上,让人上了茶。   “你就是那个奸夫?”陈少开门见山。   江满月淡定地闻着茶水的味道,却不喝,细细品味着茶水的香味色泽,最近言采在研究他那个山头的茶树,见天的都是各种茶叶,连带的江满月都感染了习惯。他并不随便喝外面的水,所以只闻着茶水的味道。   半晌他终于闻够了味,才慢悠悠地说。   “不错。我就是。”   又不是什么好茶,至于这样慢吞吞品味吗?果然是个卖脸的小白脸,没什么见识,估计是言采偷着用江家大少的钱来养这个男人。   男人还要靠卖脸被人养,无能。陈毅丑化江满月,渐渐地越来越自信。   “你这样的人,做不长久的。我知道你要钱,我可以给你,你离开他。”那样得劲的美人怎么能和这种小白脸在一起。   江满月都惊讶了。这人想以什么身份给奸夫钱?正室?呵呵,他这个正室丈夫还没说什么呢。   “我离不离开他和你没有关系。有关系的只有他的丈夫。”对,就是他。   “他的丈夫?呵呵,你说那个瘸腿废物?那个废物能做什么,能满足的他吗?只要你拿钱走人后,他自然可以甩掉那个废物和我在一起。”陈少自信,根本没有想过言采拒绝的可能性。   他从小受人追捧,多少人追着想和他在一起,他还看不上,看上言采那是他给面子。   江满月瞳孔中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原来言采囫囵过去不说给他的一段话是这个啊。那个傻ll瓜估计怕自己听了废物、瘸腿之类的话觉得难受吧。   江满月站起身,放下银子作为闻过茶水的钱。   “不好意思,你这样的他看不上。”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陈少,缓缓吐出几个字,“太虚了。”   说完,江满月高贵冷艳地离开,气得陈少怒火中烧。他的男性尊严被人打击了?还是被一个出来卖的讽刺了!   谁给这个小白脸的脸。   “混账东西,你给我站住!”   陈少站起身追着要让江满月站住,谁料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个小石子啪嗒打在陈少的小ll腿上,砰砰砰,陈少连摔几个台阶,最后扑通一下摔在江满月的鞋子面前。   脸砸地。呲,好疼。茶馆里来来往往的人,从他身边经过,有人惊讶地站住,指着他说三道四。   陈少脸色不善,他还没有被人这样指指点点过。他是天之骄子,是才子名流,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丑。   都是拜这个人所赐。但眼前的人呢?什么也没说,也没做。只是不屑地扫了一眼,就抬脚从他身边走过。实地考察,当情敌都不够资格。   混账东西!陈少怒道。   陈少的下人晚了一步才看到,连忙将陈少扶起来,脸上立刻挨了陈少的一记耳光。登时脸肿了大半。   “废物。早干嘛去了?那个人,快拦住那个人!”   然而哪有什么人,江满月早就挤进人群之中消失了踪影。陈少抹掉嘴角擦出的血迹,阴阴地看人,你不仁我不义。   他要将言采与人有染的丑事告诉江大少爷。不知道那个废物作何感想?可会痛哭流涕?   江满月心情愉悦地去福满楼带了一只烧鸡,回来的时候却不见言采。   家中只剩下做饭的红玉和劈柴的灰。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去捣鼓他的茶叶了。江满月就带着烧鸡上了茶山,顺便还捎带了红玉煮好的一盅甜汤。   江满月看了一眼,一个人的量,明显是单给言采准备的。算起来,红玉就没有煮过两人份的补品加餐。   家中两位主人,红玉从头到尾都只想到一位。江满月盖上食盒的盖子,算她聪明,还知道忠心不二。若当真就开始谄媚巴结江满月,未必能留到现在。   赤橙黄绿去干活了,青蓝紫金银排成一排接受言采指挥,他已经提前催生了几棵茶树,准备采茶。   青蓝紫金银一人提着一个小巧可爱的小花篮子,头上包着布巾,一副采茶小哥的模样。   经过卖桃一事,言采发现,只有产出才能有收获,所以眼睛就瞄上了这满山的茶叶。秋天,茶树渐渐到了休眠期,秋茶是所有茶叶口味最差的。   知道他们几个分的任务是去采茶叶,干活的几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庆幸没被少夫人抓ll住当采茶汉子。   采茶,他们不会啊。几个人都是一脸为难。   言采也不会啊。他咳嗽两声,指挥众人:“挑嫩叶子摘吧。”   终于有了指令的几位家奴极有素质地立刻动了起来,每个人找到一棵茶树,各自采茶。手法粗糙,大小不忌,不一会儿就满满一篮子。   江满月赶到的时候,言采正抱着崽崽的花盆,一一检查他们篮子里采摘的茶叶。   应该能行吧,言采挠挠下巴,很不确定。   “你来啦!”言采看到救星,几步跳到江满月身边,把崽崽往江满月怀里一塞。   江满月受宠若惊,这么热情?   低头看小树,花ll苞好像又长大了一点,鼓鼓的,胖乎乎的,这么快就有个鸡蛋大小了,只是花ll苞依旧打着,不知道多久才能开。   言采抓了把茶叶:“这怎么制成茶,我不知道啊。”听说需要糅烘烤等步骤。   “先让他们试一试吧。”江满月收到言采满满的信任,随即说,“若是不行,我们再去找专门的人来弄。”   本来想说哪里需要你亲自动手,但言采乐在其中,挺高兴的样子,就让他折腾吧。   言采的注意力转移:“嗯?好香。”   说了半晌,言采才发现江满月还提着个食盒,香味就是从里面飘出来的。他高兴地接过来,等不及打开。   “是福满楼的烧鸡!”他昨天就提了一句,今天就帮他买回来了。江满月对他真好。   言采投桃报李,撕下一根油汪汪的鸡腿,咬了一点点尝尝,然后将第一根鸡腿先给江满月吃。   末世里,很少有人愿意将食物分享给别人,言采从小学到的就是护住自己的食物,不让要其他觊觎的人从你的手中得到。   但在这里后,言采却渐渐学会了分享食物。   江满月只就着他的手咬下一块,便没有再吃。他推了回来,就全都是言采一个人的了。   然而言采仍旧不死心地进行投喂,便也喂了小半只给江满月。   晚上,他们就尝试着制茶了。还是其中一位家奴家中曾自己制过茶,才有了点思路。   蓝以前家中种了几棵茶,每年都会炒制一些茶叶。不过都是最原始的炒制方法,出来的茶叶也是最次等货。   不过供农人解渴而已。没什么见识的言采觉得挺香的,但从江满月的眼睛里,大概能够看出不满意。   江满月不好喝茶,但确实喝过很多好茶。皇宫御供、番邦进贡,常人想都想不到的天价。   茶叶本身是好茶叶,但从采集到最后烘烤都非常原始,使得茶叶的质量大打折扣。   言采知道自己不会制茶,便也很虚心求教,总不能把所有好茶叶都赔在手里。   这些茶叶都是经过他的异能梳理的,灵气十足,比普通茶叶好,结果现在因为制茶方法不对,反而成了次等货。   “那要如何是好?哪里能请得到专业的大师傅?” 第32章   末世穿越人士言采不知本地具体情况如何, 重生人士江满月离开清渠县比较久, 对这里的情况也是两眼一抹黑。   专业制茶人?这种词对于他们来说太陌生了, 仿佛不在同一个世界。   还是本地人红玉使劲想了一下, 想起一件事。   “北园有个老茶农,能力很强。原来他家中还出过贡茶, 早几十年很有名望。只是十几年前曾发了大火, 园里的茶树都烧光了, 搞得家破人亡, 最后只一个人留下, 现在住在新民巷。”这是红玉在溪头洗衣服的时候,听一些阿嫲婆婆说的旧事。   新民巷在城北, 住的三教九流之人居多,非常混乱。江满月让唯一一个能言善辩的金前去请人。   住在新民巷, 想必经济条件很差,过得比较窘迫,江满月认为能用酬劳打动他。而新民巷什么人都有, 混乱不堪, 他也不准备和言采亲自去请。   江满月身上带着大家公子的矜持与将军的威势,放低身价与请一个茶农, 终究觉得面子过不去。   不过,人还没请来,便有另外一件事先冒了出来。他们又收到一封信, 不过这次这封信是写给江满月的。   大意是告诉他说,你家那位跟人有一腿。   陈毅这封告密信, 用心险恶。如果不是江满月同时担任了正室和奸夫两种角色,换作一般人家非得大闹一场。于是他好渔翁得利,趁虚而入。   这个人怎么还纠缠不清,言采奇了怪了。不就是被撞了一下而已,怎么就非得看上他。故意来影响他家庭幸福的!   江满月看完,换了一只手回了一封信。言采不用看都知道又是奇奇怪怪的话。   “要看看吗?”江满月亮了亮手中的信纸,言采摇摇头。不看不看,反正都是很奇怪的内容就对了。   但江满月已经在他面前把羞耻的内容读了出来。   言采扭过头,捂住耳朵,洗脑自己忘掉从江满月口中读出来的那些羞耻的字句,然而大概意思都听见了。   江满月的回复不多,中心内容是:已阅。他很爱我,我相信他不会变心,他只有我一个,你再怎么离间我们之间的感情都没有用的。你滚开。   江满月带着一点酸意看着言采,心里则想,言采那么好,能看上他的人总会越来越多。   言采感觉江满月眼神不对,深知自己招惹烂桃花这件事在江满月那里还没算完,不放过任何向爱人表忠心的机会。   “我看都不会看他一眼的。他从头到脚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和你相比的。你比他长得俊皮肤白高挑身材好,你的头发都比他的质量好……”言采念课本一般地把江满月从头到脚夸了一遍,最后总结,“你是最好的!”   然后像是等待江满月反应一样,紧张地盯着他。怎么还不说话啊,他都这么认真地夸了。   “口渴不渴?”   言采点点头,咕噜咕噜喝完江满月递过来的一杯水,然后继续说道:“所以你要相信我绝对不会多看他一眼的!”   江满月还不给个反应,言采不死心,用力咳嗽了一下提醒江满月。   “咳咳!”没搭理。   “咳咳咳!”没反应,他还不信了。他以前咋没有看出来江满月还有大醋精的潜质呢?   言采清了清嗓子,“咳咳——咳咳!!!”   听到声音,红玉着急地探头过来询问情况。   “少爷嗓子不舒服吗?我这就去给你买药!”   江满月就憋着笑给他拍背,言采尴尬得满脸通红,闷声对红玉说:“没有!我喝水呛着了!”   还笑他。言采斜着眼睛看他,恨的牙根痒痒,转头拿根银针放在火上烤过后,抓起江满月的手给他来了一针,然后抹平了伤口。江满月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言采会的稀奇事不止这么一件。   一滴血滴到崽崽的叶片上,立刻就被吸收干净。江满月觉得花好像要开了。   “采采你觉不觉得小树好像长大了一点。”   言采刚刺了一滴,张嘴含l住自己的手指头,闻言来看。   “是大了许多。”言采摸了摸已经长成拳头般大小的花,心里计算着,算算时间,崽崽也有四个月了。按照人类的时间线换算的话,这时候发育速度就会加快。   “这么细细的枝条怎么撑得住这么大的花?”   言采心道:等他结了果会更大更重。   “什么时候能开?”江满月感染了言采的情绪,像期待婴儿诞生一般,期待着一朵花的开放。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   于是,江满月开始期待下第一场雪了。比起其他地方,清渠的雪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一般在每年十月底。现在也不过十月上旬。   往年,江满月并不热爱下雪。   他的腿一到下雪天就疼得厉害,哪怕是之后练了功法治好之后,依旧留下了顽疾。   每每军中大雪飘飞铁甲冻翻时,愈发疼得厉害,常常半夜惊醒,冷汗津津。大雪的意味并不好,带着些残酷的过去的伤痕。   他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期待过大雪的到来。   去新民巷请人的金回来说那人不肯。   “他怎么说的?”江满月并没有太在意。   金咳咳两声模仿那人说话:“不去。没兴趣。你们这些人会真正懂什么茶叶?能种出好茶叶来?笑话!简直笑话!趁早滚蛋!”   凶的不得了。吹胡子瞪眼的。   “那你有没有告诉他,我们能种出好茶叶。”言采问。   “少夫人。我说过了,但他接着就拿着大扫把指着我骂。”   金顿了顿,看过江满月的脸色后,才继续按照那人的话继续说,“他说,你们有钱人就是喜欢愚弄别人,一个个黑心肝的就想看人笑话,说着令人发笑的话,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季节,秋天的茶算什么好茶,又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半桶水。不过就是为了玩弄别人!”   言采惊愕地瞪大眼睛,怎么就玩弄别人了呢。而且他也不是有钱人呢。   以前,他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还是最近才经济条件好了些。这个人真是好大的怨气,也不知原来遇到过什么事。但不管他遇到什么事,平白被撒了气的言采心情都不大愉悦。   还好不是当面对着他骂。   真有钱家大少爷江满月听完,脸色不大好,冷笑一声:“换个人吧。想来能力也不大行,只不过是嘴上逞能罢了。”   然而言采摸着鼻子想了一会儿,却说:“就他吧。”   江满月刚说出的话就被否定了,闷闷地闭上嘴巴。   言采挠了挠江满月的手心,以示安慰,毕竟自己刚刚无视了江满月直接否定了他。   “我看这人不错。”   “嘴巴这么坏?哪里不错?清渠县这么大,难不成还找不到一个会制茶的人,便是清渠没有,也可以放眼整个临河府城,甚至放眼全国,依旧人才济济。”说完,他直觉自己语气不太好,补充了一句,“你很好。是他不好。”   言采体谅江满月是大家少爷出身,那人一番话,戳了江满月痛处,当然也知道他刚才的坏语气不是对着自己。   金看江满月被言采安抚下来,才敢学第三句话。   “他还说,要请他去都不知道亲自去请,派个下人去,没有半点诚意。”   言采一听,也是,既然要请,那就得亲自请,才能显得出诚意。   “要不然我亲自去一趟吧。”   “诚意?”江满月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他想要什么诚意,又如何配得上让你亲自去请。”   这样一个人,已经在江满月这里大打了折扣。若不是言采想用他,江满月根本不会看一眼。   口气是大了点,言采能理解江满月生气的原因。真有钱大少爷的面子被拂了,恼着呢。   言采想起第一次见到江满月,他抵死不从一副要羞辱他就同归于尽死不答应的傲得要命的样子。   言采扶额,要不要还是另请别个人吧。三顾茅庐的事不像是江满月会做的。   “要不……”   “非要用他也行。”   听到江满月改口,言采忙追问。   “不用你亲自跑一趟去请他来,我自然能够让他主动过来。”江满月低声对他道,因为靠得很近,言采感觉到耳根子那里热乎乎的。   “要怎、怎么做,我都听你的。”他现在有点明白耳根子软这个词真正的含义了。   这样贴着他,耳朵热乎乎的,不就容易言听计从了嘛。怪不得有那么多人都是耳根子软的,喜欢听枕边风。   实在是枕边风太厉害了,他完全抵抗不住。   “只要你的茶叶没问题,他一定能来。”   言采对自己的茶叶当然是自信满满的,用异能梳理过的茶叶,香味色泽口感都绝对是上上佳,营养价值更高。   言采自信地点点头,拍拍胸脯保证:“绝对没有比我种的更好的茶叶啦!”   连尾音都微微上扬,那自信又骄傲的小表情,看得江满月满心都想摸l摸l他的脑袋,江满月没有忍住,直接在言采脸上小小地亲了一口。   言采顿时就不好意思起来。倒向他讨来的亲l亲。   “让他来,不用我们亲自去。”江满月说起正事,“让金带上我们种的新鲜茶叶给那个人,也不用再去请,晾他几天,他自己就会乖乖来的。”   以这种爱茶的制茶人,若是看到好茶叶怎么会忍得住自己心里的渴望。   金当天就带着一筐茶叶去了。这筐茶叶是言采临时催生的,用了许多的异能,比之前试验的那些还要好,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江满月又让金带上一些他们自己制的茶。   让那种人看到了,非要暴怒大骂暴殄天物不可。然而再生气又能怎么样,这么好的茶叶他们也就用来随便糊弄糊弄,这就更让那个人生气了。   他都可以想象那人吹胡子瞪眼的样子。   言采不知江满月一肚子的坏水是为了气气那个人,他还很自信得不得了。虽然制作手法粗糙,但是茶叶实在太好,就是这么烂的技术做出来的,也是好喝得不得了。   虽然卖相差些,但瑕不掩瑜,茶叶本身好呀,那个人一定会深深地被吸引住。   金当晚就回来了,他说,那制茶人抓着他就大喊糟蹋、太糟蹋了!   言采大失所望,他怎么糟蹋茶叶啦。转头泡了好大一壶水,砸吧砸吧嘴喝了大壶,美滋滋的,确实好喝得不得了,才重新自信起来。   也幸而他牛饮水一般的喝茶法没有被一些品茶大师看见,不然又是一顿乱批,牛嚼牡丹,糟蹋,太糟蹋了!   “那人还一直问我怎么在这个季节种出这么好的茶叶的。秋茶都不好喝的。”金嘻嘻笑两声,对言采说,“我没告诉他是少奶奶的手艺,只说咱们还看不上他呢。连茶叶我都没给他!保准他明天就等不及要来了。”   听到要来,言采便高兴起来。不然好大一片茶山,因为他们都不会制茶浪费掉,就太可惜了。   “那没给他的茶叶呢。”言采想起这件事来。   “鲜的,让赤去杀青。制好的给红玉姑娘了。”金看了眼江满月,江满月点点头,他才继续说,且嘴上抹了蜜似地一直给江满月说好话。   “家里鸡生了许多蛋,满月少爷说全部做茶叶蛋,少奶奶您爱吃,特地全给您做的。这么好的茶叶,做出来的蛋一定又香又好吃。少爷还说了,赶明年再养些鸭子,生了鸭蛋,就做成咸鸭蛋,也好吃着呢,一戳筷子,刺溜流着油,油汪汪黄澄澄的蛋黄还能做成咸蛋黄饼、咸蛋黄粽子……”   言采听得口水都冒了出来。茶叶蛋他爱吃,咸鸭蛋他也爱吃呀。到了末世,都没有人会做这些小吃的了,哪里有人还花时间腌蛋呢。   言采吃过一次咸鸭蛋,是在一个农庄里。言采搭救过农庄主人的小孩,那家人给他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言采印象很深的是那家主人腌制的咸鸭蛋,有一个橄榄球那么大一个。变异鸭子生的蛋,味道也格外好,咸香粉糯的蛋黄,能配好大一碗饭。   言采立刻就赞同了养鸭子的事情。   茶叶蛋一直到第二天才做好,正巧那个制茶的人到了他家门口。闻到浓郁的茶叶蛋味,灵敏的嗅觉一下子就闻出来,果然是好茶叶!   院子的门还没关,他推门进去,正巧就看到红玉端着一锅茶叶蛋出来,赤正在哼哼哧哧地揉着茶叶。   那人眼睛一下看锅里的蛋,一下看赤在竹筛里手法粗糙地揉着茶叶,脸上真是说不出的痛心。多好的茶叶,怎么就被这样硬生生浪费了!   言采闻到香味了,早就忍不住捡起一个来,结果太烫,又吧嗒了回去。   好烫。言采甩了手,不敢动了。味道真香呀。卤汁浓郁,还带着茶叶的清香,是红玉祖上传下来的老配方,红玉祖上是卖茶叶蛋的。   最后还是江满月给他剥的。   爱人剥的蛋,特别好吃,然而言采还是先给江满月吃。你让来我让去的,黏黏糊糊,一股酸臭味,把刚进门来的人看得一愣一愣。   他吞了吞口水,说:“茶叶怎么能用来煮鸡蛋呢?”   咽下一口鸡蛋,言采才看向站在门口的人,他早就感觉到多了一个人,但是院子里那么多人都看着,所以也没有去注意。江满月估摸着那就是那个傲慢的制茶的,所以也故意晾着那人不搭理。   直到对方说话,言采才给了个眼神。   言采几口吃掉手里的鸡蛋,才说:“茶叶蛋不用茶叶煮,那用什么做?”   那人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憋得通红,强言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用这么好的茶叶浪费!”   江满月冷冷地扫他一眼,讽刺地说:“不好意思,这在我们家是最差的茶叶了。”   什么没眼力劲的!   那人大惊!随即眼中迸出惊喜。这么好的茶叶,竟然就是最差的。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啊!   他叫卢庭。家里原是茶园,所制茶叶远近有名,还进贡过皇宫御用。只是十几年前一场大火烧光了茶园的茶树,之后他们家家破人亡,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们都说他是他们家最有天分的一个,但是到头来他却见证了家族的衰败。   为了练味觉,练鉴赏,他小时候吃过看过无数的茶叶,但那些茶叶都比不得那天一个家奴送来的茶叶。   那是他这么多来闻过最好的茶叶,捻起一片鲜叶放进嘴里,清甜带着一点点茶叶独有的苦涩的味道,回甘持久,香味清淡。   然而他只得一见眼缘,那家奴竟然收了回去,而且还挑衅地给他看了看他们糟蹋过后的茶饼。天哪,这么粗糙的手法,折损了茶叶本身多少的滋味了!   如果是他小时候做出这样的茶叶,早就被父亲打得半死了。   为了他吃过最好的茶叶,卢庭循着地址来到这里。就被人嘲讽了。   这家人太奢侈了吧?还说这是最差的茶叶,卢庭的世界遭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呆呆地说不出话来,盯着言采手里的鸡蛋,差点看得言采都不好意思吃蛋了。   半晌,正当言采准备放下蛋的时候,卢庭忽然来了一句:“能给我吃个蛋吗?”   “行、行吧。”   卢庭刷一下脸爆红!但是吃东西的时候一点儿没含糊。好好吃的蛋!要是蛋都是这样味道的,他一天能吃八百个。然而这锅子蛋,一院子的人分分,一人几个也就没了。   言采盯着那边吃得稀里哗啦的卢庭,一脸稀罕。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吃东西的速度堪比他的。刚才不还说糟蹋嘛,转头就真香了?   江满月见言采老盯着人家看,有意转移言采的注意力,将言采的脑袋转过来。   “不许看他。看我吧,我比他好看。”   这一点江满月还是自信的。那卢庭看着三十左右,一脸胡不拉擦,皮肤黑,瘦不拉几皮包骨,也没他高。再看看自己,哪哪都是长成言采喜欢的那样。   言采顿时觉得嘴里塞的鸡蛋都吃不下去了。江满月咋这样了?当初不还是又冷又傲还很酷的嘛,成亲那个时候,还冷嗖嗖地说他令人作呕,现在争风吃醋用脸吃饭比谁都会了。   传说中男人结了婚都会渐渐变得油腻男人画风,总觉得江满月会渐渐步入后尘……言采的思维渐渐往可怕的方向去。   打住!言采抬头看着江满月完美的脸将可怕的幻想抛诸脑后,不得不说皮相确实是一大利器。江满月长着一张言采特别喜欢的脸。捂脸,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言采一定不会那么快接受他的。   就好现实。打死不能告诉江满月。   言采张张嘴面无表情夸奖:“亲爱的,相信我,我一点儿都不喜欢看他,只喜欢看你。”的脸。   后面两个字不能告诉他。   言采一边说着,一边挠挠崽崽的叶片,趁江满月去倒水的功夫小声嘀咕:“崽崽你说是不是。你爸爸他心灵脆弱又敏感,绝对不能告诉他我看脸的。”   “嘀咕什么?喝水吧。”   言采咕噜喝完一大碗,稍稍不那么咸了。茶叶蛋虽好吃,吃多了也齁。他也注意到江满月只吃了他喂的半个,和自己不一样,江满月的口腹之欲非常淡。   有时候言采都忍不住担心,江满月会不会饿得太瘦,这样对身体不好,而且……体力也会不好的。言采羞耻地想。   然而摸过江满月的腰,却是很有力,薄而饱满的肌肉很瓷实,手l感也很好。言采常常摸上几把就舍不得放下,然后再摸l摸自己的,愧疚地拿下来。   好好修炼异能,他也会有漂亮的肌肉的!   “你现在看那个卢庭怎么样?”江满月问起来。   言采说老实话:“难以想象。之前不是傲得很嘛,我还以为是个很难搞定的人,但是这也和想象差的太远了。突然就变成接地气的汉子了。”   “接地气?”江满月又听到一个奇怪的词。   言采咳咳两声解释:“接地气就是很淳朴很贴近生活……喏,就比如那个。那不接地气的就是……”   言采抬眼瞧了瞧江满月看起来高冷的一张脸。不接地气的就长江满月这样了。   “就是什么?”江满月眯起眼睛,警惕地盯着言采,言采闷声改口。   “没有了。真没有了!”   坚决不能亲口承认爱人的任何缺点,哪怕它确实存在。   ——《言氏恩爱笔记之哄爱人专用第三十八条》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并一章啦,庆祝我解锁的。么么哒大家哦 第33章 修文   接地气的汉子卢庭转进如风, 蹭完吃的, 就很自然地忘掉原先嘴上说一堆堆不愿意。   他不是没有好奇。作为茶农, 对清渠县各处茶园如数家珍, 言家的茶山他也有耳闻过。   相传在他的曾爷爷那辈,这里的茶还很有名, 最繁荣的时候是在前朝, 还是御用贡茶, 甚至比他们卢家当年还要兴荣。   但自本朝起, 产出的茶叶就连普通农人家自己炒的茶叶都不如, 连喝都不不能喝了。   所以听那个叫金的家奴说地址,也是大感困惑, 然而还是吸引到了这里。   “冒昧一问,你们真能种出来?”   “你不是都看过了吗?还有什么疑问?”言采皱着眉看他, 他的茶叶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抱歉。我就是太好奇了。”卢庭摸着脑袋,有点不大好意思。成不成的,等见过实物不就知道了。   “等等。”江满月插了一句, 瞥了眼卢庭, “我们还没说要聘请你。先验过证明你有真才实学再说吧。”   江满月哪里能够轻易放过卢庭,光听别人说卢庭怎么样, 他们还没见过卢庭的真实水平。   言采表示万分赞同。这家伙越看越不太靠谱,像个不着调的二流子。   卢庭预想过这种场面,他从怀里拿出一小盒子, 精致的柳木小盒和粗糙画风的卢庭十分不搭配。他有些腼腆地递过来,两手搓l着衣襟, 等待验收。   “这是我炒制的,今年春年的茶……”   言采将信将疑地接过,打开看过又给江满月。是一小盒子白毫银针,清香四溢满披银毫,是顶级的白茶。   “算你过关了。”江满月关上盒子,卢庭露出喜色,偏偏江满月说完还要再补上一句。   “不过比起我们家的,还差点。”江满月绝对是故意加的这一句!   言采很是赞同地点点头。他不懂茶叶,但能用异能感知,对比起来,还是自己家的灵气更足一点。   卢庭想反驳他们家糟蹋的手段就是糟蹋,然而实在没法儿反驳。不得不说,托他们家茶叶的福,是这样没错,但卢庭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因为卢庭问茶园在哪里的时候,那个看起来天真纯朴的小公子竟然用那只白l嫩的像藕节的手指指着山上。   “没指错吧?”谁不知道那山上的茶叶根本不能喝啊!   言采眨眼睛,显得十分真诚。   “没错呀。就是那。不然还有哪里?我只有那块地儿。”他又不是有钱人,只是有座山的小农户啊!   卢庭充满担忧地跟着他们走,脚步沉重,总觉得自己似乎被人骗了。等到看到他们的茶园,却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半句话。   天哪。这是真实存在的吗?他没有看错吧,水汽弥漫,空气湿l润。这绿油油的一丛丛,在云雾缭绕的水汽中忽隐忽现着的,绝对是上等、极品,比他见过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见识过那么多好茶叶,绝没有比得上这个的,卢庭真想当场滚进茶叶园里。但一茶园是别人家的,当着主人家的面做不出这么不雅的事。二是,那高点的少爷一脸凶神恶煞满身煞气,他有点怂。   反倒是另外一个看着面更嫩些的公子,令人望之可亲。就连他手里抱着的一盆花,看起来也很好闻。但是卢庭没那么手贱,去碰两下,他总觉得有危险。   他突然想起一个还没问过的问题。如今这茶山应该是在言家人手里,那么这两位究竟是……   “你还不知道我们是谁?”言采震惊地看着他,难道他们没有自我介绍过吗,“我叫言采,是这山的主人。”   这名字卢庭听过,言家那个嫁到江家去的少爷貌似就叫这个名字的。但听说他嫁的人是个瘸子呀。   卢庭打眼瞧着江满月,和言采两人从头到尾都很黏糊糊的,说不是两口子都没人信。可是言家那位不是跟江家少爷?   “这是我家那口子。”言采偷偷看江满月一眼,脸上热热的,只觉得我家那口子五个字念出来特别爽,仿佛宣誓主权一般,挺胸抬头特骄傲。   对!没错!他!家!那!口!子!他家的!   江满月说出自己的名字,卢庭不可思议地上上下下打量,重点放在江满月的腿上。   不是说江家大少爷是个瘸子吗?这比他看着还健全呀,站起来比他高个脑袋!   传言也太离谱了吧。   只是江满月眼神冷冰冰的,他连问问题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把疑问憋回心里,而且看样子也别想说出去。言采倒是好心解释了一两句。   “得神医相救,再生之恩。”言采解释的时候,有意用了精神力,让卢庭相信。整个家里的所有下人,言采都用过精神力暗示。   至少这些人如果没有受什么严重刺激的话,是不会出去乱说什么的。   卢庭便一直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直到看见赤等人采茶的姿势,气得直跺脚。   “放着!放着!你们都放着!”卢庭抢过他们的篮子,痛心疾首地轻轻抓起篮子底层铺的茶叶,“暴殄天物!茶叶不是你们这样采的。”   言采探头过去,觉得蛮好的。然而在这方便,他是外行,就不说话了。   “这么老的叶子采了浪费,只要一叶一心即可……你看我这样。”卢庭做示范,赤等人都围过来看。   他们都是手上没个轻重的大小老爷们,哪有人家采茶姑娘心思细腻动作轻巧,树没被他们采秃噜皮也算是运气了,眼下跟关西大汉拿了个绣花针在那绣花似的,小心翼翼又极其别扭。   卢庭说起属于自己专业范畴内的事情那是头头是道,听得言采一愣一愣的。虚心学习醉心听讲的样子真像个好学生。   如果言采念过学校,那绝对是学校里最乖的好学生。   卢庭看言采这反应,终于生出了点自信,跟他讲起了许多关于种茶的事情。江满月冷眼旁观。   两人和谐的教学过程直到卢庭开口问了一个问题后,冷场了。   “春夏秋冬属秋茶最次,不知言公子是用什么秘方种出这样的好茶的?真是令在下匪夷所思叹为观止。”   言采一直虚心求教的好学生脸立刻变了,满脸警惕地看着卢庭,把卢庭看得心里直发虚。   糟糕,脑子一下子没清醒问了不该问的。谁家会把自己经营的秘方告诉外人,他这不是傻了嘛。可他发誓,他真的没有觊觎别人家秘方的意思。   言采戒备地看着卢庭,心道,他的茶树可都是用异能催生出来的,这种事怎么能让外人得知。催生茶树本身就很引人注目了,何况还要问秘法。   这个人问的问题有点多。言采刚才的好感又去了大半,把卢庭一下子放到了敌对的位子去。   言采看似无害,但了解他的人应该知道,那是得在他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时候。   比如近来,他越来越放松,那是因为在江满月身边能够感觉到安全感,所有很多时候他都没有注意一些以前会频频注意的细节。   但他在末世生活了多年的生活习惯并没有丢开,只是暂时隐藏起来,一旦让他再次感觉到危险,面对危机时身上的凛然的气质又会重新出现。   比如现在,他看卢庭的眼神就有点看一只要被爆头的丧尸了。卢庭总觉得自己的脑袋好疼,感觉要保不住了。   还是江满月拍拍他的后背,让他放松些,言采挺直僵硬的背才放松下来,然而看着卢庭的眼神也没有转好,依旧冷冷的,带刺一样。   卢庭:感觉好危险。刚才令人望之可亲气质温和的人呢,都是假象吗?   事实上,卢庭的感觉一点儿都没有错。言采身上温和的气质确实是假象,那是魔鬼树基因富裕言采的天赋,用以迷惑敌人以达到狩猎目的。   卢庭不小心踩到言采的雷区了。   江满月刚才生出的那点不爽立刻便消失不见。都用不着他出手,这家伙就自己把人得罪了。看样子,以后也不用他担心。   卢庭僵硬着脖子老实地去给家奴们指导采茶,江满月则给言采顺毛,呲牙的大老虎立刻就恢复成了温顺无害的小奶猫。还是会黏人的,会亲l亲蹭蹭要抱抱,用小尾巴卷你手指让你无心做事的那种奶猫。   关于制茶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了卢庭。言采便闲了下来,只专心温养崽崽。   他算了算时间,崽崽开花也就在这几天了。等到开花,就不方便带崽崽到处跑了,到时候就只能让崽崽待在家里。那样的话,家中无论如何都要有几个人守着才行。   他担忧地看着崽崽,总之不要添上什么乱子才好。   江满月拿着软布沾水擦拭崽崽的叶片,听见言采的话,稍稍板着脸,不赞同地看着言采说:“还好好的,怎么说些没边际的话。小树长得很好,我今天量了一下,这花儿得有个大鸭梨那么大。”   “鸭梨吃不吃”江满月说着鸭梨,便拿起一个红玉今早市集买的,和花骨朵比对了一下,花骨朵竟然都比鸭梨大了,他手里的鸭梨可并不小,估摸着小半斤重。   崽崽的枝叶颤抖两下,小枝条努力想勾住大梨子,然而并没有从江满月手里抢过去。   “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很想吃的样子?”江满月有些见怪不怪,哪怕就是从里面蹦出来个小孩也不奇怪,小树看起来就很人性化,看一眼小树,再看一眼言采,冒出一句,“很像你。”   言采黑脸,对最后三个字不服,哪里就很像他了。他就一定很好吃吗?就不能是随江满月自己的。   好吧,言采说服不了自己崽崽好吃东西是随江满月,江满月根本没多少口腹之欲,爱吃的只有他。   反驳不了,只有吃东西让自己高兴高兴。   他想吃西瓜了。言采开口道。   江满月看了眼言采,没有说现在没有卖西瓜这句话,点点头说:“我让人去找西瓜种子。”   “再买块地吧。听说沙地种西瓜最好吃!”   “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先等等,在我们自己家里种点尝尝就好。搁外面太招摇了。”江满月比言采更明白这里的风俗,如果要在外面买个沙地种西瓜,定然会有很多人注意到。   这里的人都很八卦的,也就是他们住在茶山脚下,远离人家十分偏僻,才让流言远离他们,否则处处都会有盯着他们的人。   “待会就让朱华去买……不,还是让其他人去吧。”江满月犹豫了一下,所有人里朱华是他最放心的一个,“还是让朱华看着家里。”   如果他们不在的时候有事,有朱华在家也会放心很多。尤其是小树。   小树长得太大,实在不适合带出去了。   崽崽的小叶子摇摆两下,显得柔弱无害,然而当他攻击的时候,才会发现其实柔弱只是他的表面。   拥有魔鬼树的基因,崽崽一点儿都不柔弱。这一点,两位老父亲并没有察觉。哪怕是言采,都自然而然地觉得宝宝还小。   这一天,两人都不在家,红玉在厨房忙活,朱华在院子里,崽崽在围墙脚下的大石头上晒着太阳。   作为一棵植物,他也是需要阳光的!崽崽伸展着叶片,让自己最大面积地接受阳光的滋润。   于是,头顶忽然投下一片阴影,一个蒙着面的男人从围墙上爬了下来,动作十分不雅观,一条腿又爬不过来,只能半挂在墙上。   !!!崽崽的叶片都缩了起来!!   “哪来的小贼!”朱华刚回到院子里,就看到那小贼挂在墙上,他捡起地上的扫把冲上去就是一顿往墙上怼。   小贼下不来,又连忙往回退,却不料腿上忽然一疼,不知什么东西刺了他一下。   然而他已经没有更多时间顾到这一点了。朱华怼上去的扫帚扎的他脸上疼死了,而且蒙的面都快暴露了。   就是打死也不能让自己暴露出来。小贼一下子拔l出自己那条疼得厉害的腿,砰一下摔了出去,朱华提起扫把就开了门出去追,那家伙一拐一拐的,竟然跑挺快。   朱华要是追,还能追上,可是少爷给他的命令是不要离开家里,保护好小树。   小树就是少奶奶最心爱的那盆盆栽。   这年头人不如草。   朱华拿着扫把回去检查崽崽,一片片确认,确定确实没有一片叶子遭到损坏才稍稍高兴了些。   当然也不是很高兴,这是他的重大失误啊。哪知道只是回了房间一会儿,就会有小贼上门。   少爷一定会狠狠责骂他,朱华后背冷汗,谁都知道少爷一向罚得严重。   好在少夫人最喜欢的花没事,也能够稍稍求个情。希望少夫人能帮他求下情吧。   至于那小贼,回家之后腿就肿了起来,找大夫看了后说是中了毒,整整喝了十天的苦药才解毒。   那小贼不是别人,正是贼心不死的陈少。他见过的美人也不知凡几,头一次见到从头到脚都这么对他胃口的。言采身上有着别人没有的气质,他试着找了好几个差不多的,结果都比不上言采。   色心不改,便铤而走险,来爬墙了。结果竟然中毒了?   一定是那该死的奴才用的扫把里掺了毒。陈少丝毫没有想到毒他的是棵草。   折腾几天不能下床的陈少觉得不能光是自己一个人不舒服。既然得不到,不如毁掉。   “我想你之前也看见了吧。”那天在楼上撞见言采和人亲密的,可不光是他一个。   江御风点点头。他那天也看见了,那件事他一直记在心里,很是不悦。   “你难道就想这样算了?听说,过几天江家是祭扫的日子,你家大房一定会派人回来的,到时候不就……”陈少勾起一丝冷笑,只是腿上的红肿疼痛让他笑不出来。   江满月和言采离开家中不过一个时辰,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言采抚摸着崽崽的叶片,用异能检查全身有没有受到伤害。   虽然很健康,但他还是愧疚不已。   身为父亲,却让自己的孩子遇到危险,是他的错。然而崽崽却蹭了蹭言采,好像在说,不怪爸爸,崽崽很厉害的。   言采早就发现,当崽崽越长大他就越来越感应不到崽崽的想法。这说明崽崽已经快要成为一个独立的生命体,而不是依附于他。   虽然现在崽崽是种在花盆里的,但实际上共享的其实还是言采的生命力。   江满月要罚二十大板的时候,言采却拦住了他。   “是我太大意了,不怪他。”   “以后不能这么粗心大意了。”言采抬起头对江满月说,“不能两个人都不在他的身边。至少要留一个人。”   这次是他的失职。他不能怪江满月,江满月就算再怎么细心照顾把崽崽放在心上,终于没有完全把崽崽当成l人看的。   除非等他真的看到宝宝出生,才能完全相信吧。   所以这件事的责任主要在他,是他一时没有想太多。   “也有我的错。”江满月并不愿意看到言采自责的样子。   就像突然长大的变得成熟又坚强,然而坚强本来就是言采的本质,只是没有触及到他真正的逆鳞,他看起来就会很无害,就像毫无抵抗力的含羞草,当他范围内最想保护的被人侵l犯,他就会像保护幼崽的成年兽,将身下的幼崽保护得死死的。   这之后,两人至少总会留一个人在崽崽身边,绝不会一个人离开。   崽崽:其实我真的很厉害的。坏人都被打跑了。   当所有鲜茶叶都制成茶饼时,江家的祭祖时间就到了。然而,江满月忘记了。   他在江家没有得到任何温情,因而也从未认真记过这些时间,况且上辈子后来的大部分生活都在军营度过,更是记不起这种事。   因此,当大房的人从京城赶来,第二天便是祭祖时,他们竟然发现江满月竟然根本没回来。   “是忘记了还是根本不想祭祖?怕是怕老祖宗给全忘光了。”江满天冷笑一声,对父亲前妻留下的继兄不满。   腿残疾了也便罢了,更是一点不懂礼义廉耻孝义之理,难道是考不了科举就干脆放弃自己了?   倒也不错,废物就应该躲在阴沟里别让任何人瞧见,省的污染人的眼睛!   江满天倨傲地扫过江御风。江御风有点怵他这个大伯的儿子,看起来畏畏缩缩的。他心道,一个被家里养废的废物,怪不得母亲不让他回老家,说是免了被小地方影响。   看这江御风,二叔家的儿子,果然是小地方出来的,一身小家子气,和京城大不一样。江满月在这种地方多待个几年恐怕人也得废掉吧。   腿废了要紧,心也要废掉才行。   江御风也感觉到了江满天的眼神。和江满月对他的不屑一顾不一样,从江满天眼里感觉到的恶意更强烈,他感觉自己好像被阴沟里蛆虫盯住的一块烂肉,时时刻刻担忧自己是否会被蛆虫所啃咬。   这么一对比,江满月也不是很讨厌了。   再说,江满月又算什么,他母亲去世父亲不爱,身体残废没有前程,但江满天就不一样了。   嫡子出身,母亲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的姐姐,国子监学生,以后定是前途无比。   整个江家如今属他最是风光,连江满天的同父同母的胞亲弟弟也未必比得上江满天。这样一个人有傲气是自然的。   因此江御风还得巴结着他。   “他前些日子就搬出江府住到别的地方去了。”江御风老实回答。   “搬到别处去?为什么?家里住的不好吗?真是岂有此理!”江满天训斥的语气,其实吓住了江御风。   江御风有点惊讶,这番话不该江满天说呀。   无论再怎么说,也轮不到江满天来以这种大哥的口吻指责江满月的。江满天说出口,才知道自己失言了。   只不过江满天在京城当惯了大哥,语气差了点。一时间竟忘记按排行,江满月才是他的大哥,虽然他们仅仅只差了一个月而已。   原来当年进京赶考的时候,前妻也带着进京城,然而在外却从未透露妻子的意思,后来江满月的父亲却和还是还是翰林院学士的女儿相识,两人之间生出了些暧昧。   学士女儿看重他有才华,知他以后定能飞黄腾达,所以一心想嫁给他。但并不知道江父有妻子,求了当妃子的妹妹,让皇帝颁了一道圣旨,直接赐婚。   皇帝赐完了婚才发现人家已有妻子,金口玉言又不能收回皇令,只好只改了诏书。诏书上说的是,以先进门糟糠之妻为大,并不让江父休妻。皇帝虽然听了枕边风,也是要脸面的。   虽然学士很不满意,觉得有辱门风,但后来江父飞黄腾达后也终于少了些怨言。   抛弃糟糠之妻的事情本来就被人诟病,若是从他皇帝的手上传出的,外人就要来骂当皇帝的失了礼义廉耻。所以,皇帝仍以之前的妻子为大,后来的为小。   学士女儿恼恨江父骗她,但更恼恨的是那个先嫁的商户女。   再之后两人竟然共同怀了第一胎,学士女儿心里歹毒竟想毒死前妻,没成想却让对方早产了。   比她的儿子早出生了一个月!   这简直气坏了她。不过,后来她还是得逞了,前妻生第二个的时候,终于难产而死。   她终于可以不做小的,升到了正室的位置,不用再因为进门晚,非得让人一头。这下该没有人非议她的大小了吧。   凭什么她一个翰林学士的小姐要比一个商户女矮半个头,她自小都没受过这种气。   前妻的二胎倒是活着,依旧是个儿子。她想了想,向江父提了一个要求。   感念孤儿无母,她愿意自愿照顾。结果这多年来,前妻的小儿子便认贼作母了。前妻小儿子叫江满星。   甚至也和江满月这个亲大哥没有一点儿感情。   比如现在,随江满天回来祭祖的江满星听到江满月竟然搬出江家,也是十分不赞同。   “有家在此,怎可擅自离家,行为无所顾忌,有辱斯文。”   言采和江满月听到这番话是之后的事情了。言采拍开江满月的手,对他说:“说你有辱斯文呢。”   江满月笑道:“我斯不斯文,采采最知道了。”   言采:不如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崽崽成长问题。   和葫芦娃长大那样就对了,爷爷种葫芦娃也要结果成熟后长出来的! 第34章   “满星, 他是长兄。”江满天扫了眼江满星, 缓缓开口斥责一句, “身为弟弟怎么能对兄长妄加议论。昨天考问你的书都忘了吗?”   “是, 二哥。”江满星脸一红。十五岁的少年,看起来瘦瘦小小。   江御风在心里暗自吐槽, 江满天这个人也太双重标准了吧。说着不准江满星议论长兄, 自己还不是一个样子。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父亲如今常拿在国子监读书的江满天说事, 但江御风觉得自己可比江满天这人有意思多了, 至少没江满天虚伪。装得二五八六, 好像仁义君子似的,实际上不跟他一样是小人一个吗?   江御风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但他乐意。最是不齿这种满口仁义的伪君子!装!谁不知道,要说整个江家最想让江满月死的人是谁, 那非江满天莫属啊。   想当年江满月腿没有残疾的时候,压了多少人风头,江御风尚且天天被各种念叨, 更不用说与江满月只差了一个月的江满天。   那得是一口怨气压在江满天身上不能出啊。   还有这傻乎乎的江满月亲弟弟江满星。当真以为继母是对他好?不过是养废了一个前妻的儿子罢了。然而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别人家的家事罢了。   “祭扫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没有长兄参加。还是我们亲自去请他来吧。”江满天说得翩翩有礼, 低垂着眼,显得十分谦敬。   江满星闻言便有些埋怨竟然会将祭扫给忘了,作为江家子孙难道不该记住这种大事嘛, 总该自己来的吧。江满月虽然是他的亲大哥,但他自小却跟二哥更熟悉一点, 跟江满月更是四年多没有见过了。   似乎都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了。   江御风看得翻白眼。老狐狸装什么装,刚才不还拽的很嘛,转眼就谦虚敬重了,也就能唬住江满星这种未涉世的傻l子。   然而他却不敢说什么,这老狐狸阴毒得很,谁知道想做什么。   江御风带路引着他们去了茶山。从京城来的两位许久没有回到老家了,一路上也是好奇得很。   茶山很偏,一路走来,人烟渐渐稀少,天色也阴沉起来,像压了厚厚一层黑棉絮,填补得天空没有一丝缝隙。   江满天对清渠很陌生。虽然这是他父亲的老家,但他自小就长在京城,母亲是京城人士,对这里没有丝毫好感。   小地方和京城完全比不上。走着走着,终于远远看到一间宅子,宅子前面种了许多树,此时已是十月,早冬的寒气侵人,花草树木早有凋落的痕迹。   但这里却不一样,苍翠的树,开得灿烂的花,红红白白的,花香袭人。   江满星愣住。这是哪里?一个年轻男人从树底钻了出来,他长得特别……江满星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好。   说漂亮吧,又有点单薄,说温和可亲,又不对,总之会吸引住人的眼睛让人移不开,而当那个时候,你就会感觉自己后背一凉,似乎被什么食肉动物盯住一样。   “那是谁?”江满天问。   “是……”江御风顿了顿,心道,怎么每次都有人问这个问题,他真是不想回答了,“就江满月的娶的夫人,哦,你们应该叫大嫂。”   反正他是没有叫过堂l嫂的,他连堂l哥都没叫过。   装都装不出来。   言采抱着个绿皮大西瓜钻了出来,哎呀,还是大西瓜好吃,他一个人能用勺子干掉一整个瓜。其他人也都沾了光,一根藤上长了七个瓜呢。   江满月要接过西瓜,言采躲了躲。   “不用不用。我力气大着呢,就是看着瘦。”别总当他是柔弱的小孩啊,他真的不是。   江满月看他丝毫不费力地抱起十斤重的大西瓜,也不去抢着了。他现在越来越认识到,言采的力气可能比他还要大点。   言采边走边说:“笋子也好吃,晚上炒点笋子腊肉吧。”   言采种的笋子,鲜嫩脆爽,没有一点笋会有的苦涩味,炒酸菜炒腊肉或者炖竹鼠都非常好吃,鲜的能把舌头咬掉。   而且他无意中发现,江满月好像很爱吃笋。这多新奇呀,这么久了,他都没发现江满月有特别喜欢吃的菜!   为了试探,言采催生了各种笋,毛竹笋楠竹笋剑笋鞭笋等等,每样都催生了让红玉去做,最终发现江满月确实爱吃笋。他就会往江满月碗里多夹一点。   两人挨得很近说这话,不知说了什么,江满月低下头在言采脸上亲了一下,言采往后躲,但显然是欲拒还迎的躲法。   江满星在后面看得脸都红了。   这、这简直是太放l荡了。非礼勿言非礼勿视……怎么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的,这简直太不合规矩。直到诸子的言论全在脑中过了一遍后,他才想到一个问题。   江御风说那个很漂亮的年轻男人是他的大嫂,那旁边的男人怎么和他卿卿我我的。   大嫂这是红杏出墙了?这、这怎么可以呢?江满星又急又气,他怎么可以在已经有大哥的时候和别人勾搭在一起。虽然那个大哥他不熟,但是也不可以这样啊。   江御风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半点故意的。故意把他们带到这里,故意让他们瞧见。前几天他就让人来特地来盯过,回来的人说确实见到大少奶奶和一个男人关系亲密。   江御风便认为言采在金屋藏娇呢。他阴暗地想,或许为了养野男人,言采把江满月关押在房间里面,养男人也不是不可能。   江满天淡淡开口:“看起来咱们的长嫂不太规矩。”   几人都没有发现那男人是江满月,一个是没看太清楚,一个是因为实在没有人想到江满月的腿竟然好了。还有一个是,从京城来的两位其实已经将近五年没有见过江满月。   十四岁的少年成长起来,变化会大到惊人。将近十九的江满月丝毫不像四年多以前的那个少年。   他变得更加坚毅,棱角分明,全身带着不可接近的戾气,只有在言采身边,那种摄人的戾气才会收敛起来,展现出一个完全不一样柔和的江满月。   然而,这是只有言采才有的待遇。   几人追上去,江满月和言采已经进了院子,言采喝了一大碗水,抹掉头上的汗。江满月看他直接用袖子擦,也是很看不过去。除非军营里,否则江满月还是非常讲究的,他毕竟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   江满月让红玉倒了热水,拧了热毛巾,给言采擦了一把脸。言采故意张开两只手,摊着让他擦,跟大人给小孩洗脸一样,连手指缝都擦了一把。   擦得干干净净,言采便把左脸送过去,让香一个。江满月很给面子,言采又送出左脸,又让香一个,最后言采得寸进尺,把两只擦得白白l嫩嫩的爪子举到江满月面前,也让香一个。   江满月放下毛巾,在言采手心轻轻打两下,这是故意闹他呢。敲了两下后,却当真在他手心上亲一下以示安慰。   言采的脸便爆红。虽然讨着要亲的时候,脸皮很厚,可是亲完也是会不好意思的。   其他人都见怪不怪,家奴们依旧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一个不长眼力见会转头来偷看,全当两位主人不在场。   然而三位江家少爷的冲击力可不小,他们还没见过这么黏黏糊糊的两个大男人呢!   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要闪瞎了,这也太明目张胆胆大妄为了吧。然而,江御风终于感觉不太对劲了。   他仔细地观察着那个和言采亲密的男人,赫然发现,什么玩意儿,那不就是江满月的脸吗?   他第一个反应是言采找了个和江满月长得一样的养起来当男宠了,第二个反应才是该死的,江满月的腿不会是好了吧。   老天不要太优待他。   但认出来的只有不久前就见过他的江御风。京城来的两位已经四年多没见过江满月,因此只觉得这个人行长得很眼熟,丝毫没有将当年的十四岁少年联系在一起。   更何况这些年来,江满月的长相其实是发生过很大的变化的。   江满月小的时候其实长得更柔和些,像他去世的母亲,因此常被人说雌雄莫辨,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他越来越高大,五官也越来越硬朗,早年柔和的长相逐渐像刀削斧刻,线条凌厉。像母亲的那部分,终于在岁月中变迁了。   加上他身上的气质大变,变得凌厉,变得冷酷,再不是以前那个埋头书中的斯文少年,所以两个人都一时没有认出江满月来。   甚至于江满月也觉得很陌生了。他有比两人更长的时间没有见过他们了吧。   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因为,他们长得很像。正确来说,是以前的江满月和他长得很像,都继承了母亲的长相。但江满星完全没有认出来,江满月离开京城的时候,他也十一岁。   言采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吓了一大跳,直接从椅子上窜了起来,莫名地看着三位不速之客。一个认识的,一个眼熟,一个完全没印象。   认识的那位,充满惊讶地看着江满月。   眼熟的那位,有些恼怒地盯着他。   完全没印象的那位,玩味地看着他俩。   江满星指着言采说:“你怎么可以这么水性杨花对不起大哥?简直有辱我们江家门风。”   言采缓缓在脑中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啥,水性杨花,这个词确定是说他的吗?还是他理解错了这个词的意思,毕竟他的成语说得也不好,记错意思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配合着那少年生气的一张脸,言采觉得自己应该没有理解错。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水性杨花。   “闭嘴。”江满月冷冷道。   江满星被这冷冷的一声吓了一跳,这个奸夫竟然还敢说话,太嚣张太猖狂了。   他握起拳头,气得不行。然而只能生气地颤抖,却说不出半句话来,那个奸夫的眼神冷冰冰的,就像毒蛇吐着蛇信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你的学问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江满月的眼神从生气的江满星身上移开,落在江满天身上,像是在斥责江满天一样,然而话却是对着那个笨蛋说的,“还是说你的眼睛不好使了,认不出我是谁了?”   比起这个笨蛋弟弟,还是江满天更让人戒备。   言采:他家那口子就挺凶的。他从嫁过来——不——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发觉了。   还好,现在没有对自己凶,但是看他凶别人就挺爽的。就是被凶的人,哦,蛮惨的。   那个看着很眼熟的少年呆呆地看着他家那口子,眼睛里露出一丝丝的迷茫,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满月,又回头看另外一个人,然后叫出声。   “大哥!?”   嗯?大哥?言采盯着少年仔细看,哪里有和江满月像——哦仔细看看,确实挺像的,就是气质差太多,加上一个长开一个没长开。还是他家那口子长得好点。   “嗯。”江满月冷淡得很,随即又说,“叫大嫂。顺便道歉。”   “大、大嫂。”江满星满脸通红地看着言采,顿觉自己刚才失言了。他对大嫂口出狂言,且说出了那样没礼貌的话。   “对不起!”   “没、没关系。”言采人还在玄幻的状态,另一个该不会也是弟弟吧。然而江满月就没有再说话了,只把江满天当做不存在。   言采立刻便知道,另外那一个是江满月很讨厌的,估计有仇吧。   “你来做什么?”江满月一时没有想到祭扫的事情。只觉得这两人从京城回来,实在奇怪。自从上辈子他分出江家后,就再也没有参加过所谓的祭扫了。   “明、明天是祭扫,你忘了吗?二哥特地来叫你回去祭扫。”   二哥?言采捉摸不清这之前关系,江满月忽然凑到他耳边,说明了一下家庭关系。言采脸上立刻带上了不喜,原来是这么个二哥。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还总是拿怪怪的眼神看他。   看什么看?言采于是就放出精神力,压制回去,江满天冷汗直流,一直故意做出来的淡定表情都快要崩了。   直到他再不看言采才好了许多。   “祭扫这么大的事情,你该不会是真的忘了吧。”江满天直到现在才开了第一句口,“记性这么差了吗,我都记得当年老师可是夸奖你记性超群的。”   “确实忘了。”江满月回答得直接,一点掩饰都没有。   干脆直白的让几人都愣住了。   “大哥,祭扫这件事很重要的。”江满星委婉地指出,“我们全家都记得清清楚楚,总不能你一个人什么都没记住吧。二哥还特地从京城赶回来……”   言采不喜欢他这种指责的语气,于是便插嘴说:“到午饭时间了。我们去吃饭,我饿了。”   他说说谎了,其实他一点儿都没饿。刚才在林子他吃了许多东西,可他就是不喜欢江满月被其他人用指责的语气围攻。   江满月自然不会驳言采的面子,便听他的话答应下来。   江满天却忽然提出来:“大嫂不介意我们在这里吃饭吧。”   大嫂两个字叫得言采很不舒服,感觉像虫子爬在身上,毛骨悚然的。言采觉得江满天很恶意。   好歹是亲戚,言采不知道该不该拒绝,当然他是绝对不愿意跟这几个人一起吃饭的。   但江满月却像听到了他的心声一样,立刻拒绝了。江满天立刻露出一副很是受伤的表情,若是不了解的人,当真信以为真。   他一招对言采丝毫没有用处。反倒是江满星特别吃这一套,立刻就为江满天抱不平。   “二哥大老远来请你过去,怎么能一顿饭都不留呢。”   “待客之道得主人家邀请是待客之道,客人讨来的那叫嗟来之食,我相信国子监学子应该知道不吃嗟来之食这个道理吧。”   江满星被噎了一句。闭嘴不说话了,反正他怎么说也说不过的。倒是这时候,才敢问上一句。   “大哥的腿……”   江满月回答:“得神医相助,我之幸事。”遇到言采,是重生后的最大幸事。   “那就太好了。”江满星拧起的眉头终于平正,人也轻松许多。   他说完,言采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半天却说。   “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吃饭。”   他能从江满星那句话里感觉到真心,这个弟弟是真心希望江满月的腿变好,虽然他性子很奇怪,言采和他气场不和。   其他几个人:这句话说得怎么好像恩赐一样?吃饭很了不起吗?他们都是过的锦衣玉食,难道还会吃不起一顿饭吗?   再说了,难不成江满月和言采吃的是御膳房的水平?吃过御膳房的江满天更是不屑,皇宫的食物其实也就那样,说不上有多么绝顶美味。   江满星也婉拒了言采的邀请,总不能他一个人坐在这里吃饭吧。   红玉几人饭菜摆的很快,人还没走,就已经把菜端上来了。   当饭菜摆上桌,他们错了,御膳房的菜或许不能勾起几个大少爷的食欲,但是言采家的菜能够。   也不知道怎么做的,他们家的这个菜吧就是特别香。当第一道菜上餐桌之后,刚刚踏出门的脚便顿住了。   鼻子像中了毒一样,直往某个地方勾去,身体不受控制,咕噜一声。   然而最终允许上桌的人只有江满星。其他两人憋屈地站在那里想走,然而香味却像毒l药一样让人不舍得离开。明明都是普通的家常菜,怎么就这么特别呢。   江满星拿起筷子时,还在对自己说,应该不好吃的,只是闻起来香,但吃到嘴里后,唔,为什么味道这么特别。   红玉骄傲地端上采,那是!她家少爷种的东西,就是好吃,而且吃过了对身体好,美容还养颜。红玉摸着脸,觉得自己的脸光滑红l润不少,头发乌黑又浓密。   当然不能和皮肤滑的像嫩豆腐一样的少爷比。   然而让他上桌吃饭,可不是就随便让他吃的意思,言采把桌上的鲜笋炒腊肉摆到江满月面前,离江满星十万八千里远。   江满月难得有爱吃的菜,这当然是给他的。江满月翘l起嘴角,十分得意,哪怕面前有几个很讨厌的家伙杵着,心情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言采爱吃瘦肉,江满月就将瘦肉全挑到言采的碗里,剩下盘子里全是肥肉,江满星拿着筷子无从下筷,他也不爱吃肥的啊。   桌上的崽崽晃了晃叶子,他都看习惯两个爸爸的黏糊日常了。   两人的动作还腻歪死坐在一边只能喝着普通茶的江满天和江御风。   但是最让江满天觉得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还坐在这里,明明他很想走了。要知道,他也没吃饭啊。   为什么自己饿着,也要在这里看别人卿卿我我。到底有什么意思吗?   没有。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走。江满天百思不得其解。他自然不知,这是因为言采用了精神力暗示故意让他杵在那里看着,直到他们吃饱才放几人离开。   “明天记得祭扫的事情!这可是大事。”憋了一肚子气的江满天冷冷道,然而肚子里突然冒出来的一声咕噜声破坏了气氛。   江满天头一次这么丢人,脸色苍白地甩袖离开。   言辞撇撇嘴给儿子擦叶子,这就气走了,也太没战斗力了吧。   祭扫那天,江满月还是准时来了,带着言采,以及他们的儿子。让手工不错的银做了一个背在身后的筐子,把崽崽放进筐子里带了出去。   但江满天对言采的到来很震惊,很愤怒。   “这是江家的祭扫,你怎么带一个外人来?”   外人——言采:??   江满月脸色阴沉:“言采是我的夫人,你说他是外人?我记得,当年我母亲可是参加过祭扫的。凡江家子孙及嫁进江家死后葬入江家祖坟者,皆为江家人。这是祖训你不记得了。”   “可他是男的,不符规矩。”   “是啊,令堂也知道我夫人是男人。”   江满天一口气说不上来,这是他母亲选的,难道要质疑他的母亲选了个男人吗?那就是不孝。   “如果我的夫人不能参加祭扫,那我也不会参加。”   “你是长兄,怎么可以……”江满星忍不住道。   江满月扫了他一眼,将江满星看得不能呼吸。   “不,我可以。如果我的伴侣不能和我站在一个位置,那么所谓长子的身份又有什么用,不过形同虚设。”   言采:虽然你说的很好,我很感动,但是我对什么祭扫真的兴趣不大。   最终由于江满月太过有威压,几人极有怨言地让他们一起参加祭扫了。就连二叔知道这件事情也没有用。   何况,他才懒得在这个时候硬和江满月对上。让大哥家几个儿子自己斗起来不就好了,他为什么要多生事节。   祭扫的时候,本来就阴沉的天色变得更加沉重,要是有什么要从天上压下来一样。老一辈的人说,他们在空气中闻到了雪的味道。   果然,祭扫结束后,忽然就飘起了雪子。这下没法儿回家了,言采和江满月只好住在江家。   许久没有回到江满月那个房间,再次回去的时候,言采才感觉到房间里其实很熟悉,分明是那天被从乞丐巷掳来的时候待的。   只不过那房间太昏暗,他连床l上另外一个人脸都没看不清,更不用说别的了。   崽崽的花撑得巨大,眼瞅着就要开放,两人一夜都舍不得合上眼睛,生怕错过了什么。当花瓣展开的时候,整个江家都闻到了一种很奇特的味道。   香,但是却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第35章   一夜雪满枝头, 清渠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早许多。下雪的时候, 人们总是会困倦许多, 这一天许多人家都会赖床。   学堂停课, 往常会热闹的早市也变得静静悄悄。   而江家则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香味,这种香味使人陷入深睡, 整个江家几乎都起晚了。本该早起洒扫除雪的下人, 忽然从暖和的被窝里跳出来, 该死的, 今天连鸡都没叫一声。   这下要被挨骂了。但并没有人骂他, 大部分人还在睡觉中。   “什么味道?”他皱了皱眉,一股怪异的香味挥之不去。虽然很好玩, 却让人觉得不舒服。   出去撒了泡尿回来,其他几个人还没睡着。他去推人醒来。   “日上三竿了, 还不起!?皮都痒了,找打啊。”叫了半天几人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其实就连他也是被尿憋醒的。   以前从没有睡到这样死过, 这要是有强盗进来, 都没有察觉到。   罪魁祸首在于崽崽。   昨天晚上,言采撑了一夜撑不住了, 眼皮直打架,江满月让他先去睡,别等了。   “可花就快开了。”   “我看着, 你先睡。开了就叫你。”   言采实在困,但又不愿意让江满月一个人大冷天的在这里等着。外面还下了雪呢。   推开窗看, 已经从雪子变成了大l片的雪花。气温是突然降下的来的,所以他们之前穿的衣服并不厚实。还是从江满月的房间里找了以前没带走的衣服。   言采裹着江满月的大袄,只觉得空荡荡的,手都全缩在了袖子里。   “冷不冷?”江满月走过来,搓了搓他的手掌。言采的体温有点偏低了。   风一吹,言采打了个哆嗦。   “还行,就是有点饿。”   “已经让红玉去做吃的。”   他们出来的时候,本来以为晚上就回去,所以只带着红玉。小厨房的东西都还在,去府里领了些基本的米面粮,言采又催生了些蔬菜之类的,让红玉去做吃的了。   不久红玉端上来一碗,言采探头看去,像是汤圆。红玉说是跟以前从外地来的丫环学的,叫鸭母捻,有几种馅料,绿豆红豆还有芋泥芝麻糖的。   言采吃了一个,舀起一个给江满月。   “今晚可能会等很久,吃点垫垫肚子。”   勺子都在眼前了,江满月只好一口咬住。红玉偷偷笑,就知道少爷爱给姑爷喂东西,还好拿的是大碗装的。   吃过之后,用青盐好好清洗过牙齿,漱口之后两人继续等。屋里烧着炉子,所以窗户一直开着一点,但花却总像要故意熬他们俩似的,言采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最后一头扎进江满月的怀里,两人一起缩在一张太师椅里,裹着一床被子,旁边放着烧着火的小火炉。   江满月调整了姿势,让言采睡得更舒服些,靠着椅背盯着花。   花真正开的时候只有一瞬间,比昙花一现还要短暂。   大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嫩黄色的花蕊若隐若现,花瓣抖动两下,一股幽香沁人心脾,让江满月立刻精神一震,一扫刚才的困倦。   崽崽抖动花瓣,他的香味可不是只有一种,都是分人的。江满月连忙叫醒言采,然而花瓣已经在一息之前凋落,长出了个绿油油拳头大形状像鸭梨的果子。   果子还会动,扭来扭去的,像在展示自己优美的体型。   言采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道:“他结果了!?”   江满月点点头,他看见了。而且是在短短时间之内,他都来不及做什么反应。   然而不等他们有更多时间感慨,讨债鬼崽崽就甩着叶子讨要喂食了。两个爸爸喂了精血之后,言采用异能温养他。   很健康,就是需要补充灵气。如果这里是末世就简单了,多喂几颗异能丧尸的晶核保准崽崽能长得又快又大。   他就是缺灵气。只能从一些充满灵气的古玉里找了。但这种东西真不好找,上次那个员外的库存,虽然玉很多,但是有灵气的却不多,而且许多仅仅只有一点。   因此崽崽现在的灵气补充,几乎全靠言采的异能给他温养,要一直维持到崽崽出生也不是不行。但崽崽以后也会需要的,言采还是想给崽崽更多的玉石补充。   他心里想着,过几天就把那些茶叶卖了,再去看看有哪个地方能买玉的。   江满月闻言便说:“不如以后去产玉石的矿地看看。”   言采惊喜地看着江满月,对哦。他一下抱住江满月,高兴地不得了。   “你真是一个好爸爸。”言采夸奖。   江满月瞅了瞅那颗挂在细细的枝条上晃悠晃悠的绿皮果子,胖乎乎的,总觉得枝条要被压断了,看着心惊肉跳。   好吧,就当这个爸爸吧。养棵果子应该也能接受。想着,江满月摸了摸绿皮果子胖嘟嘟的身子,果子便亲昵地向他蹭了蹭。   第二天,因为下雪,卖菜的少了不少,尤其是青菜萝卜这些时令蔬菜,这一下全压在雪里,卖的人就更少。渔民昨晚也休渔,集市的菜通通叫高价格,就这样还是一下便脱销了。   江家的人从上到下都集体睡晚,到了菜市场之后,新鲜蔬菜早就卖的差不多,只剩下些蔫不拉几的老菜梗,连鱼、肉也是消耗得很快,早早清了摊子。有些人买了还备着明天的,哪里轮得到他们晚起的。   买菜的管事眼瞅着有个卖活鸡的,最后一只公鸡连鸡带笼子都被前面的人拿走了。而他的菜篮子还空空如也。   这可怎么办,今天吃什么呢。厨房里倒还有菜,但是都不太新鲜了,家里的几个主子肯定会不满足的。家里原来养的几只鸡,又发了鸡瘟,全死l光了。鸡蛋倒是有的。   这要怎么办,难道真的就带这么点烂菜叶回家,还有从京城回来的少爷呢。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声鸡的叫声,管事眼睛一亮。那鸡的叫声是从一个男人的背篓里传出来的。   那汉子正是朱华,身边还跟着也带着东西的灰。   “我要买你们的鸡。”   朱华仔细看了几眼那管事,发现是很眼熟的人,想了许多才想起是江家的管事。但朱华在府里并不多话,所以那管事不认得他。   “不卖。”可他现在可不算是江府的下人了。他只归满月少爷管。   管事眉头一皱,哪来的村夫,没点见识。   “我是江家的管事,江家绝不会少你的铜子儿。”管事抬起下巴来,自认自己是江家的管事,身份很是高贵。   朱华:什么玩意儿。江家他只认满月少爷一个。朱华看都没看管事一眼,从管事身边走过来,背着的篮子里一只大公鸡探出脑袋,仿佛在不屑地拿鸡眼瞪着管事。   管事:一只鸡都瞪他。   灰更不认识管事,木楞楞的跟着直走的朱华,直接把管事往旁边一撞,也背着一个筐子走了。管事胖墩墩的身材愣是被他撞飞了出去。   昨天下完雪,他们就知道这一下少爷和少夫人一时半会不能回来了。江府哪里有家里好,怕两人吃不好,一大清早就踩着雪送菜来了。   都是言采温养过的菜。为了不太夸张,现在都是让家奴们种菜,他稍稍温养,让菜长得更好,味道很鲜美,也不会太过分。   言采看到送菜的两人,也是极其惊喜。他虽然带了种子催生菜,但是没肉啊。   没肉真的难熬啊。红玉本来还说没有原料不好发挥,到大厨房去问过,都说没菜了不给他们。   红玉气坏,这下高兴起来了。让你不给,我们现在有了。   朱华还带了一些衣服,是前些日子江满月让人做的。江满月拿起一件兔毛坎肩,让言采加上里面。一穿上果然暖呼呼的。   其实本来要做的是件狐狸毛的,然而家中养了只狐狸,如果做成狐狸毛的,那狐狸一定得炸,指不定怎么和言采告状的。   江满月是不知道狐狸怎么告状的,但他知道,臭狐狸一定和言采告过状,比如说有一次他泄愤拔了几根狐狸毛,嫌臭不让臭狐狸进房间,没过多久,言采就跟他说让他多担待一点,不要欺负狐狸。   “只有一件吗?”言采翻找了一下。   “我不怕冷。”江满月按住他的手,确实只做了一件。   言采便很不赞同地看着江满月,明明江满月天一冷腿就疼,虽然现在腿不疼了,哪来就不怕冷了。   朱华赶忙翻出一样说:“虽然坎肩没了,但是之前做了几个护膝。”   言采拿起护膝看,高兴起来。护膝很暖和,江满月的腿脚就可以不怕冷了。他硬是要江满月穿上才放心起来。   最不怕冷的就是崽崽了。   中午他们也没有去主厅里吃。江御风见桌上少了人,讽刺了两句:“哎哟,他们又没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偷偷吃什么好吃的东西呢。”   江御风本来就对今天的菜色很不满了。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厨房都干什么吃的。他老爹倒是以去朋友家做客的理由跑了,只留下他们几个。   他也没心情吃,见没来的两个人心里更是不平。指不定偷偷吃好吃的不告诉他们呢。江满月就是这么蔫坏的人,根本不会亏待自己,他又何必为了面子亏待自己。   “大哥他……”江满星拿着筷子犹犹豫豫说着。   没说到一半,江御风放下筷子,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回房间了。他的小厨房里比这里的菜色还好点,何必在这里受罪。   于是就只剩下江满天和江满星两个人相对而坐。   江满天吃饭仍旧是慢条斯理,见江满星坐那里举着筷子不动,便说:“你这趟回老家有什么想法?”   “啊?”江满星呆呆的,不知道什么意思。   “你我是亲兄弟,有什么就直说。你知道,二哥一直对你很好。”   江满星点点头:“我知道二哥。我只是在想大哥的事情。虽然很久没见,但一旦见过面,就觉得大哥很亲切。”   “呵呵。这是应该的。”江满天仍旧是淡淡的语气,只是抬眼看他,“那你觉得二哥和大哥比呢。”   “这怎么能比呢。从小到大都是二哥照顾我的……”   “你知道就好,母亲自小把你当亲生孩子一样看待,可不要和她生分了。”   “怎么会呢。母亲对我很好,我当然知道,怎么会和她生分了。”江满星奇怪地看着二哥,总觉得他话里怪怪的,因而也没吃几口,就突然站起来说,“大哥那里说不定没有什么好的菜,我看这里挺好的,我去给他送几个菜。”   叫了人装了一些菜,江满星灰溜溜地跑了,最后竟只有江满天一个人吃着饭。但他仍旧淡定地从头到尾连姿势都不变。   呵呵,果然不是亲的,心就不会连在一起。   江满星提着食盒,在江满月的院子门前徘徊许久。这里他甚至是第一次来。半晌,他还是没有提起勇气敲门,泄气地准备离开,忽然从屋檐上掉了好大一块雪,一下砸在他的脑门上。   啪一声,还挺重。   江满星给砸懵了,半晌不知道发生什么。站在围墙上扫雪的朱华连忙跳下来,道歉。要命,只要是少爷,他都得罪不起的。   言采听见声音,出来看,就看见一头雪的江满星。江满星也不知道脑子哪根筋一时没搭好,忽然就委屈地喊了一声。   “嫂子!”   言采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把江满月叫了出来。江满月本来正在盘崽崽的,因此出来的时候顺便把崽崽也抱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听语气,是不大欢迎的。   江满星就觉得更加委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把篮子往前一送:“我来给你们送点菜。”   “送菜?”江满月皱着眉。   “我看你们中午没去吃饭,所以……”江满星说不下去了,估计大哥根本不缺这点吃的吧,他都闻见香味了,“我,我回去了。”   “等等。”言采叫住他,扯了扯江满月的袖子,江满星也期期艾艾看着江满月。   “留下吧。”江满月不算情原地说,抱着崽崽回去了。抱花盆的动作,越发像在抱小孩了。   等看了饭桌的菜后,江满星确定大哥这里的菜色确实比他们吃的要好很多。   “在这里的事情如果说出去,以后就别出现在我面前。”江满月忽然道。   老实说,对这个弟弟他的印象已经不多了。当年出去从军后,江满月就很少再见江家人,后来更是已经和江家完全决裂。   甚至于母亲的事情他都很少记得了,母亲去世时他才三岁,并没有多少记事的能力。他自始至终也只有自己。   直到现在,他有了想要相守一生的伴侣。   “你在这里待多久?”   江满星吃饭的手一顿,他才来几天,大哥就要赶他走了吗?   “没几天吧。”江满星低头扒着饭,“二哥说过几天就回去。”   “早点回去了也好,清渠不过是个小地方,容不下京城的公子。”江满月这已经是明着赶人了。   江满星闷闷地说:“雪停了就回去。”   江满星吃过饭,看着他的大哥坐在那里逗着一颗不会说话不会动的果子玩,而他的大嫂在火炉边上烤火,两人时而交换目光,丝毫没有在意他。   就连——就连大哥手里的那棵认不出来的植物,江满星都能感觉到,自己恐怕还比不上那棵植物引人注目。   崽崽:当然比不上我呀。我是爸爸的宝宝哦。   江满星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遇到江满天,被问了一些关于大哥的事情。江满星摇摇头,没有说实话。   等他走了,江满天温和的表情立刻消失,冷冷的。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积攒在手里的一批茶,没有准备等太久,就趁着还是新茶卖出去。   清渠的茶楼有挺多家,起初他们随便走了一家看起来很大的店。店铺的摆设十分高雅,有些人坐在那里泡茶,一进去茶香四溢。与外面的雪景十分应景。   所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扫雪烹茶,正是两相适宜。有好些书生也趁这时候才喝茶赏雪作诗,这家茶楼就听到楼上有人在念诗。   言采没有那些附庸风雅,更不会作诗,他进门就问:“我有今年的新茶,你们店里要吗?”   “新茶?”那看台子的小二手里的鸡毛掸子一顿,追问,“有多新啊?”   今儿还真新奇,竟然有人主动把茶叶推销到店里来了。俗话说,送上门的不值钱,小二主观上就认为言采送来的茶叶不值钱了。   言采掰着指头算:“非常新,茶炒好到现在也没十天。全是最I新最好的茶,可以比得上贡品。”   这是卢庭拍着胸脯担保的,说绝对能够比贡品强。他还给这次的茶取了新名字。   玉露茶。长在云雾袅袅之间,接受着天地雨露滋润,所以名为玉露茶。   小二嗤之以鼻,这也新到太假了吧,他还以为是今年的春茶,若是秋茶,怎么可能比得上贡品。   “小兄弟,你知道贡品是什么茶吗?”   言采单纯地摇头,真不知道。   “不知道……”   “龙凤团茶、云雾茶、雨前龙井、白毫银针……这些都是有名的贡茶,我喝过。不如我家的。”江满月一口气不带喘说完所有的茶叶,最后总结。   言采自然是举双手双脚相信。江满月说是那就是是,他不是会说大话的人,但小二就完全认定这个人在说大话。   “牛皮可别吹破了!你怎么可能喝过皇宫的贡茶,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还你们家的茶叶比贡茶都好,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言采拍拍手,对自家的茶叶非常自信,让朱华把茶叶亮给那人看。那人也是茶楼做了几年的小二,自然对茶叶也有小几分研究,立刻就觉得这茶叶不错,连忙让人把掌柜的叫来。   掌柜的一看完茶叶,顿觉不一般:“你们说这是新茶?秋天的?”   掌柜的很不信,这么好的茶叶怎么可能是秋茶。当他是傻l子吗?   “你不信我们也没办法。”言采摊摊手。   然而掌柜的又质疑起他们所说的比贡品还好这个说法,百般刁难,就算看过茶叶后,还各种质疑。   “我看虽然好,但是也没有好到那么厉害吧。这样吧,我一两银子算半斤,你看怎么样。”   言采,把盒子往回一收:“对不起,我觉得不怎么样。”这个价格如果收购的是普通茶叶,那绝对是出价高的。但言采自认为比起贡茶都更胜一筹,一两银子就过分低了。   掌柜的脸色一变:“你们的茶,又没有什么名气,当真以为会有多少人喝吗?人家要喝的是名茶,不是你们这不知哪里山旮旯里出来的乡下人的东西。”   掌柜的想压价。所以有意打压言采几句,让他降价。   言采冷笑一声:“你说的对。我们乡下人的东西配不得你这高级茶楼。是我们高攀了。”   掌柜脸色不好看,言采这是准备走人了。然而他舍不得啊,他茶叶确实是很好的茶叶。他本来也只不过想蒙对方一下,炸一炸,讨个便宜价格罢了。若当真走了,他就亏大了。   好茶叶的产量可不大。   说着,从楼上探出一张脸。   如果这里有玉l面郎君的形容,这个人就可以不愧这几个字了。眉如画,峰似聚,眼如波。   可以前见过的有意显阔的陈少不同,他看起来是更令人真心仰视。这是言采从帘子掀开之后,其他几个书生的反应看出来的。   那几人隐隐以其为首。   “公子卖的什么茶?夏某愿意替公子分忧。”那白衣公子开了口。目光落在言采身上,又扫过江满月,似乎没弄清楚两人身份身份。   言采顿时就不高兴了。这不是存心认为他们的茶卖不出去,说可以施舍好心帮他们买点吗?   “多谢。我不觉得我家的茶会缺少买主,若你是诚心想买,自可当面出价,不必遮遮掩掩,藏头露尾。若不是诚心,只是同情想施舍一点好心,那就不必了,这点微末的好心不会让我们对你感激涕零。因为我夫人的茶绝不会缺人要。”   一直都不说话的江满月头一次开口。语气咄咄逼人,讽刺地白衣公子脸色一白。   夫人?他喊的还是夫人?不知为什么,白衣公子对夫人这两个字觉得很不适,对那个高挑许多的男人更加不适。   那人故意针对他的。   “买卖买卖,我出得起价,两位难道不卖吗?”   “你出得起价,我们当然卖。可惜你出不起。”江满月嘴角一翘,定了个贡茶的价格,还往下压了压,老实话他还觉得这个价格辱没了,然而他们的茶还缺点名气,“二十银子一两。”   “什么?”一斤就是两百两了。如果这是贡茶,那么他们肯定大呼太便宜了,有名的贡茶,可能一年出产也不到多少两,全送到了宫中,民间想吃点那得是有权有势之人。   这个价格买那是冤大头。白衣公子不想买,他刚才看过了,言采的那个装茶叶的罐子,那么大,得有十斤来着吧。   白衣公子营造出来的好形象都快崩塌了,他只能使自己冷静下来。其他几个人也都在安抚他说,不要和这些村人计较,免得伤了身份。   白衣公子笑笑,露出一个谦逊的笑容:“我看这位公子有麻烦,所以想诚心帮忙……”   “他们不领情就算了,我看他们绝对卖不出去。”   以白衣公子为首的众人,便觉得言采和江满月两人是狮子大开口。掌柜的冷眼旁观不说话,就等着这些公子哥一番话能让两人惭愧惭愧,他好做好好人,压价买下来。   老实说,这品质绝对是他见过最好的,只是缺点名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存稿箱时间弄成了13号的,才看到   果子成熟在春天,具体什么时候,就随始皇帝的时间吧,正月好了。哈哈哈,沾一把始皇帝的喜气。   生长速度按照人类宝宝计算的。 第36章   “两位狮子大开口了, 若是御用贡茶, 这价格也开得。但籍籍无名的东西, 想必还没有这样的身价吧。”掌柜的见所有人都站在他这边, 就连那想出头的公子也歇了,就想渔翁得利趁火打劫。   只要茶叶是好的, 压下价格买回来稍微包装一下, 套个贡茶的名声, 回头转卖到省城去, 立马就连翻好几倍的价格。   还愁卖不出钱吗?   只要这两人能愿意降价。   “我老头子心地好, 愿意收你这茶叶。你也莫不识好人心。”掌柜的倨傲地说,“我给你算个好价钱, 一两茶叶算你一两银子。这已经算是抬了好大一笔价格了,你不要再得寸进尺。”   白衣公子也不罢休, 之前的价格虽然不愿意,但若是一两茶叶一两银子便是多买许久也不是不能接受。况且花钱博美人一笑,也未尝不可。   那个小公子看起来可太吸引人了。   “这个价格上面再加点我也是愿意的。”   言采呵呵一声, 当他是傻l子吗?他的精神力一扫射, 就知道这些人情绪是恶意还是好意,尤其是那个掌柜的, 满脸都是恶意,肯定没想什么好的。   言采摇摇头:“不用了。我不卖。”这摆明就是故意的。   掌柜的急了。   “哎,你怎么不卖了。”这么好的茶叶,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我出的价格也还算合适,你再考虑一下吧。”   掌柜的伸手就要拉住言采, 一双有力的大手一下按住他的手腕,掌柜的只觉得连皮带骨火辣辣的疼,这一下肯定是掐青了。他想骂人,一抬头却赫然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   他往后急退了几步,离江满月远远的,才感觉到一点安全。   “你不要过来!”掌柜的激动大叫,十分畏惧。   “我们不会卖给你。”江满月坏笑,说出气人的话,“大不了回家给采采做茶叶蛋吃也不错。”   “茶叶蛋!?”掌柜的红了眼睛,这么好的茶叶竟然就用来做茶叶蛋,暴殄天物啊!谁家做茶叶蛋拿这么名贵的茶叶的?   这可以赚多少钱了啊。   “我家就是。我愿意你管不着。”言采冷哼一声,对这个掌柜实在没有好感了。想坑他也看他愿不愿意,“我就愿意拿来煮鸡蛋吃。一口一个香死人。”   “好!很好!”突然一声喝彩吓了言采一跳,言采转身,是个穿得很贵气的少爷,年龄二十多岁,长得白白l嫩嫩,一团和气,此时正给他鼓着掌,一脸欣赏看好与遇到知音的表情。   “没想到!真没想到啊,这小小的清渠还能遇上公子你这样的知音。”那少爷进来之后,不住感叹,大有和言采一见如故的意思。   楼上的白衣公子见这少爷进来,怒气却是更重了。好家伙,连福满楼的少爷也来趁火打劫,抢他的风头了。   在小l美人面前逞个威风怎么那么难。   江满月不悦地看着新来的人,看起来轻佻又轻浮,又不熟,就想动手动脚的,没家教。直l挺l挺地杵到言采面前,挡住那一见如故的少爷。   少爷推开江满月,推一下,没推到。   “我说你怎么回事,老杵在这里,打扰我和这位小公子谈心探讨美食的奥秘了。”   福满楼少爷林殊怒目圆睁,瞪着江满月,这人也太碍眼了,让他和这位千里姻缘一线牵的知音好好交流一下行不行?   天呐,多难得。从家里到外面,他遇到的都是劝去读书,但他就是喜欢吃喜欢琢磨美食。今天遇到一位也特别会吃的小兄弟,真是一见如故再见倾……   倾不下去了,林殊觉得身上一冷,面前的大高个身上散发着寒气,他就立刻怂了。   “闭嘴。聒噪。”江满月听不得碎碎叨叨的,冷眼看林殊,从上到下没有一点儿合格的。   “你你你……”林殊浮夸地捂住胸口,但事实上却聪明地往后退了一步,再不敢像之前那样靠近言采动手动脚。   “你什么你?”   “您是?”林殊临时改口。这野兽护食的凶残劲儿不敢惹。   “我是他的夫君。”江满月掷地有声,“我们是两口子。”意思是,有主的,别瞎摸来摸去。   林殊长舒一口气,怪不得这人刚才那么不待见他,好家伙,他又没有别的想法,不就是遇到了知音,想多聊几句嘛。   “你有什么事吗?”言采挤开像座大山的江满月,他可不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爷是真的单纯和他一见如故谈心的。肯定目的不纯。   林殊到底不是什么真傻白甜公子哥,福满楼早几年从他爹交到他手里,生意只好不差,蒸蒸日上,凭的就是他的本事。   “你的茶叶我买。”   “你?”言采反问,又怕对方会错意,以为是一两银子一两茶的价格,“我不卖一两的。”   十分警惕,生怕林殊打的也是和那两个人一样的主意。   林殊翻个白眼,什么玩意儿,当他是那种趁火打劫的人嘛。   “你放心,价格绝对你满意,就按你说的。我是福满楼的少东家林殊,你这单生意,我们福满楼做了。”他们店里喝茶的老主顾多着,常常有些老饕餮说他们的茶叶级别不够,让食物的档次都低了不少。   他这回可就逮到好的了。贵就贵一点吧,反正他贵的买来,那就贵的卖出去,谁还能比他更精明点,羊毛出在羊身上,那些食客会给他买单的。   “那咱们就换个地方仔细谈谈生意?”林殊客气道,“杵在人家店里也不太好说事,是不是?”   林殊说着,挑着眉向掌柜的挑衅,老家伙,跟他斗还嫩着。以前把茶叶翻了倍的给他卖,越好的翻倍越多,这次可被他抢先了。   眼看人都要被林殊抢走了,掌柜的这下可急眼了。他只想压压价,可没想生意溜走啊。   这么好的茶叶,包装包装,直接翻倍卖到省城甚至卖到京城去。那里可一点儿都不缺有钱没处花的主。   然而言采和江满月两人的脚步一点儿没停顿,很是干脆地离开了这家店。楼上的白衣公子也是气的直跺脚,根本没有让他说话的机会!   “莫气莫气!那些凡夫俗子怎么会真的懂得品茶,不过是牛嚼牡丹。像朱公子您这样的文人雅士,才配的起品茶好茶。你们说是不是啊。朱公子明年秋闱定能一展宏图,后年春闱鱼跃龙门,我在这里以茶代酒,祝贺朱公子早日夺得魁首!”   朱公子闻言,只淡淡一笑,努力维持着他一贯清高的形象。   “也不知那俩是哪里来的?光明正大两个男人倒还勾搭上了。看着真可笑,莫不是是个目不识丁的睁眼瞎。”有人哈哈嗤笑一声。   但在众多哈哈声中,突然突兀地冒出一句十分微弱的声音,当大家听见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有人结结巴巴地问:“他?不可能吧。”   “是他。我认得。就是当年那个乡试前废了腿的江满月!”   如果是那个人,那绝对不可能是他们耻笑的所谓白目一个。   “怎么会,他的脚不是?难道好了不成……”   白衣的朱公子面色冷了起来,江满月的双l腿若是好了,他难道会没有明年参加乡试的打算?   言采和江满月自然不知竟然让几个人惦记上了,随着林殊到了福满楼。这一次他们上楼坐在了包厢,上一次因为江满月腿脚的原因,是坐在一楼大厅的。   言采没想到这家福满楼就是眼前这个不着调的公子经营的。他还挺喜欢这里的菜,尤其是烧鸡,经常会从这里外带烧鸡回去。这家的烧鸡格外鲜嫩,肥瘦适中,软糯香滑。   这道菜最精髓的部分,其实就是选择的鸡。林殊可是专门让人在山里放养,保证让鸡既有劲道的肌肉,又不会太柴,而且只选择两斤左右的鸡。用料讲究,推出后,不久就变成店里的招牌菜。   林殊说起正事便显得正经多了。言采拿出茶叶给他看,林殊的眼睛便亮了许多,正是那边掌柜的刚过来和林殊说,有几个老饕餮就说要上他们店里最好的茶。   可好茶叶不是他们想买就能买的。因为最好的茶叶永远都是供应给皇宫,剩下的也进了有权有势的皇亲国戚朝廷重臣那里。哪是他们普通酒楼能够享用的,就是出大价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掌柜的很心焦。这些老家伙嘴巴太挑剔了。   林殊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别急,跟言采讨了些先给掌柜:“去,给他们泡上。这次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有意见。”   掌柜的不信,那一个个嘴巴都刁得很,但是少东家都这么说了,立刻就让人去泡茶去了。   言采和江满月也不急。若说言采什么最自信,那当然是他的异能了。他就等着好结果出来,让人决无异议。   至于一开始就想坑他的掌柜和那个想简陋的公子,他连机会都不想给他们。   几个老饕餮点了好些菜后,聊起了天,说起福满楼的茶也是一大遗憾。   “这个的菜色实在对我胃口,就是茶不怎么的,最好的也就一般。”   “咱也别要求太高,毕竟这里可不是茶馆,一家酒楼你想让别人怎么样?”   “我这不是想锦上添花好上加好嘛。吃过饭,来壶好茶,这日子不久过得美了嘛。”   说着,小二端上泡好的茶。几个人精神顿时一震,鼻子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嚯,好茶!”   小二悄悄退出房间掩上房门,回来对林殊耳语。林殊脸上显得十分欣喜,果然如他所料。   林殊这还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情。   那几个老头子天天都来这里喝茶,越喝越年轻,身体倍棒。纷纷都向店里讨卖,还很难买到,得要大面子才能购得一点。言采的茶可不仅仅是好喝,更重要的是美容养颜效果绝佳。   为此,林殊的店里生意更是红火。然而这时之后的事情,此时的林殊自然只知道味道不错。   言采和江满月自然也看出林殊这是非常满意了。   “你有多少,我全要了。”不仅是他店里需要,就是和人打交道讲人情,送上这样好的茶叶也绝对是会让人很满意的礼物。   言采心想,林殊这人也倒不错,尤其是刚才那俩坑货对比之下。然后他开口说:“你诚心买,我自然诚心卖。”   他看了眼江满月征得江满月的同意:“这样吧,价格我不会给你打折,但是……”   虽然一开始听到价格不打折,林殊有点失望,但言采紧接着便说了但是,就让他开始期待着但是后面的内容。他的直觉告诉他,不会让他失望的。   “我还有次一等的茶叶,便当做饶头送给你,别的不说,煮茶叶蛋是真的好吃。”言采说着,让朱华打开另外一个罐子,约莫有四五斤的样子。除了手法粗糙外,样子差点,味道可一点儿不差,灵气也没打折扣。   林殊惊喜。这简直是意外之喜,顿觉这个朋友交对了。除了言采那位夫君有点可怕就是了。   不过这个人他也听过,江满月嘛,清渠很有名的。江家的嫡长子,却是个废人,流言早在他回到清渠就传遍了全县。而且这个人的性格十分暴戾冷漠,听说还活活打死过人。   事情真假不可考证,也可能是江湖流言,但实际见过真人后,除了残废这件事对不上,性格确实和传言差不多。   好冷。林殊非常怵他,总觉得江满月毒蛇一般的蛇信在疯狂探视,生怕他一口张开,用毒牙把自己咬死了。   打住可怕的猜想,林殊和言采聊起天,言采他倒是很喜欢。总觉得他身上有很特别的气质,十分吸引人。当然林殊说的吸引人非常纯粹,确实就是字面上的吸引。   然而他却不知道,这是魔鬼树吸引其他生物的本能。结果取决于,魔鬼树有没有想解决掉对方的想法。   “你怎么出来还背着篓子?”按理说,就是有东西也不该是主子背啊。   “哦,这不一样,不是什么货物。”那是他的宝贝,除了他自己以外,只可以交给江满月,当然要自己背,这会儿言采也准备换人背了,就把背篓放下,换给江满月。   老实说,江满月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和那背篓挺不搭的。   正说着,果子摇头晃脑顶开了筐子,他要晒太阳啦。   林殊一愣,这怎么出门还带着盆——一盆啥来着。说是花不像话,说是草不像草,细细枝条上长了个沉甸甸的果子,林殊看着都觉得那果子迟早得把枝条给扯断。   这体型不搭配呀。林殊的想法顿时歪到没边去了。   “这是我家崽崽。”言采十分自然地介绍,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违和,甚至也没有想过林殊完全不在状况内的想法。   林殊:哦,原来这是那种养只小雀小猫小狗什么的,就非自己当爹啊当妈的有爱心人士。   别说林殊了,言采甚至也没有认为江满月没有听懂他的话。因为江满月表现的就和他一样,把崽崽当成两个人的乖宝宝,所以言采一直以为江满月其实听明白接受了。   不过以江满月这表现,难怪言采会误会。从言采的角度来看,江满月所做的事情和好爸爸没有区别。   不然江满月怎么会比他还要热心呢。比如,这个时候连言采都没有想到玉的事情,江满月就比他早想到了。   “不知林公子有没有什么玉的藏品?”原本对林殊也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江满月,说到正事也绝不会将其他情绪带入。   林殊摸l摸脑袋,他的爱好就是吃和赚钱,对于玉其实没什么大的兴趣爱好,因此确实没收藏过什么玉。   不过倒是有人送过他一些。   “你等等啊。”林殊性格爽朗,一旦结交为朋友便十分用心,立刻就让人到他房里将放玉石的小盒子拿来。   他对玉石不在乎,别人送的,统一放在一个没上锁的盒子里了。他家离这里不远,下人来往也就一炷香时间。   言采的一碗金丝鸡汤面还没吃完,他就到了。他赶忙咽下最后一口,又呛得半死,江满月给他拍背。   “别着急,不会跑的。”   言采憋红了脸,才冒出一句:“你家的面真挺好吃的。”怪不得生意这么好,还一点儿都不便宜。   “你过目。”林殊真诚待人,把盒子往前一送。大有任让人挑选的意思。   言采伸手过去,十几块各种形状的玉,只有一块有用。他拿起那一块,林殊一愣,这一块怎么都不算是好玉啊。   “买下这个要多少钱,你尽管开。”   林殊连忙摆手,笑说:“这都是别人送我的,我哪里知道多少钱,况且你拿的这一块,很普通,你喜欢就直接给你吧。我们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兴趣相投,便当做是远别重逢的老朋友,送朋友一块不值当什么。”   言采便觉得这人真不错。怪不得生意兴隆,朋友众多。虽然一块玉是不值当什么,但人家能送给他,就是人家的一份心。   言采收下了。   “你要是喜欢玉,其实到矿地去,那里有很多挺多赌人,专门赌玉。你也不用赌,若不是喜欢名贵的玉,花不了多少钱。”林殊财大气粗地说。   对他来说,那点钱还真不算什么钱。看言采这品味,也不是买贵的玉。宝玉难求,但言采这品味的,满大街都是。   江满月一直很不善的脸色终于和善许多,林殊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很及时。   这次是江满月先问的。   “看来你有明路。”   林殊摆摆手,“也不算明路,我有个朋友就是专门搞这行的。每年春秋两季是他们采玉的主要季节,这个时候正是玉矿已经休眠,但采好的玉则会送到最近的地方里集中售卖。”   “你去过吗?”   林殊点点头,但显然对那地方没多大兴趣。   “我去过一次,跟我朋友一起的。他起初撺掇我跟他一起倒腾玉呢,我看完就没兴趣了。什么人都有,各种赌徒都想碰运气,乌烟瘴气的,还是我这酒楼好。你们要是想去,我给你写个介绍信给我朋友,到时候给你们带路。”   “那就麻烦你了。”江满月一句谢谢的话说得干巴巴,林殊听在耳里,当真想拍他一下,让他好好说话,然而还是胆子不够大。怂。   “多少人迷上这玩意儿,身家财产都不要,只想着赚大钱的好事,连命都落在这条路子上,你们可不要……”   “多谢。”言采十分真诚地说,“我们不会的。对不对?”后面问号的是转头跟江满月说的。   “嗯。”   “你看不会。”言采那小表情,就跟从同学那里得了正确答案后跟老师求证一样。   “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吧。现在下雪,路难走,其实你们明年春天去刚好就能遇上采玉活动,花点钱还能让人直接带你们打到矿里去。”不过矿地没什么好去,危险。   春天是不可能的,宝宝都已经出生了。   帮言采和江满月联系朋友,又派了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厮——原来和他一起去过的——跟言采他们一起带路。   言采觉得这真是一个热心肠的好人呐。二话不说,言辞投桃报李,给了林殊一个大惊喜。当然以上都是先问过江满月之后再做的决定。   伴侣间的相互相互沟通可以增加两人的亲密度,尤其让对方感觉到对你来说他是重要的可信赖的,尤为关键。   ——《言氏恩爱笔记之亲密度条例第十八条》   言采给的大惊喜就是催生了堆满一房间的大西瓜,让林殊来看的时候,他还浑然不觉,等见到之后,林殊眼睛都直了。   捡起一个,空手就能把瓜敲裂开,露出里面沙脆多l汁的红瓤。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有、有多少,我收多少。”这样的寒冬季节,多少人家都缺点新鲜水果吃,就是有钱的大户人家也一样啊。要是他的福满楼能来上一盘新鲜西瓜,一定会让那些人都走不动道,非留在福满楼吃饭的。   “价格你开。”   言采不知定什么价格好,让江满月拿主意开了打折扣的价格,显然林殊对价格很满意,连声问还有没有。   “嗯……到我回清渠之间,是不会有了。”   林殊很敏锐,便知道那么西瓜只能言采有,别人都不可能做到。哎哟,怎么好端端地就让言采去那么远的破地方去了呢。   然而悔不当初。林殊期期艾艾泫然欲泣地望着言采,然而却看到一双冷冰冰的眼神,立刻就把那泡故意冒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   “这些够了。我让人拉回去放冰窖里,合理利用。你们早点回来啊。”林殊觉得,他们既然有西瓜,指不定就有别的!   启程之日在三天之后,江满星得知他们要走,也是惊骇不已,连他都还没回京城呢。   “大哥大嫂,你们要出游啊。”   “嗯。”   “路上小心,早点回来。”江满星搓l着手指说。   “嗯。”   “要保重啊。”江满星看着有话要说的样子。   “有话直说。”   江满星憋红了脸从身上摸出一块玉佩一只玉环,有些不好意思地递过来,本来想递给江满月,但是江满月的冷脸看得他有点害怕,手一抖,换了方向,转头递给了言采。   言采接过来,好难得,都是有灵气的。   “听说大哥和大嫂在找玉,我就这么两块……”江满星缓缓低下头,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虽然和这个大哥见得不多,但不知为何,或许是血脉缘故,总让他很想亲近。常常有一种生l母在身边的错觉。   他没见过亲母,但听人说大哥以前长得很像他的亲生l母亲,江满星便几次想从大哥脸上找一点生l母的影子。   “多谢你。”言采很高兴,而且还感觉到崽崽也很高兴,“谢谢你给我们家崽崽的礼物,崽崽很喜欢你的礼物,也感谢小叔呢。”   江满星呆住了?小、小叔?大嫂都生娃了吗?不、不对,大嫂是男的,不能生的!   没有机会给江满星多思考,感谢完的言采推了推江满月,让一家之主发个言。   “谢谢。”依旧只有两个字,不过好歹脸色倒不是很差,“你什么时候回京城”   “快了,也就比大哥大嫂晚一天。”江满星很激动,“大哥,你要回京城吗?”   “回京城?”   “大哥当年是因为腿才……”江满星一顿,把当年的事咽回去,“大哥的腿现在治好了,明年乡试大哥……”   他的话被江满月打断。   “再说吧。”   言采觉得这个再说吧很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茶叶的价格我查到12年那年的明前茶拍到了18万500克,而当年金价12万500克。   十六两的问题,我采取更好计算的十两称了。十六两称我们家以前有,其实一斤重点是一样的。十六两的一两30多克,十两的一两50克。 第37章   江满月和言采比江满星早出发了一天, 随身只带了绿一个人赶马车。江满星一定要来送他, 临行前江满月却交给他一样东西。   江满星呆呆地拿着那张薄薄的纸, 是一张店铺的店契。   “这、这个给我了……为什么?”   江满月还不适应跟江家人和颜悦色说话, 显得很是别扭,只冷冷地说:“你拿着就是了。这是母亲当年的陪嫁, 本来也该有你一份。若到时候我验收的时候, 店铺没赔本, 我会再给你几家店管管的。”   江满星顿觉手里烫手, 他、他不会管店呀。   “大哥, 你自己拿着就好,不用给我, 我不缺钱……”   江满月闻言,冷冷扫他一眼, 似乎嫌弃他多话一样。江满星立刻捂住嘴,不敢多说。   言采解释:“你拿着吧。就当给你大哥给你的零花钱。”   江满星深鞠躬:“谢谢大嫂!”   大嫂两个字一出,言采收起笑容扭头上车。   都说了, 不许叫大嫂!   江满月一下拍他脑门上:“叫言哥。他不乐意大嫂这个称呼。”   红玉很失望, 不能跟着主人一起出去,言采也很失望。没了红玉, 谁来做饭吃啊。好在有个叫绿的,原来曾在黄鹤楼切菜的,偷了点儿师, 而且力气大,十几斤的大铁锅, 照样颠得起来。   林殊还赞助了他们一顿肥l美的午餐,言采卷成一团蜷缩在被窝里,崽崽迎风招展,一点儿都不怕冷,他爹都快冷死了!   车里的温度比家里低多了,尤其到了夜里,野外温度骤降,又没有到达下一个城镇的时候。   他们在野外扎起简易营帐,生起火。言采一边不停地运用异能使体温上升,还一个劲地往火堆里凑。   终于因为太靠近火源烧了发尾,火苗刺溜一下的时候简直把人吓了一大跳。   幸好,立刻灭掉了。只是发尾有些焦掉,抓一把,掉一手灰渣。江满月比言采心疼头发多了,小心地把烧掉的部分剪掉,言采倒是无所谓。   “我早就想剪头发了。”他抓了把头发,很是不满,“全剪了更方便。”剃光头的,洗头都免了,水抹一把就成。   江满月不赞同。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言采懒得听他长篇大论,搂住江满月的脖子,追着嘴巴吻了上去。江满月的唠叨就全封在了嘴巴里,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蓝泽县比清渠位置北一点儿,气温很低,他们到的时候,下着大雪。鹅毛般的大雪被风卷地肆虐,刮得人脸颊生疼。   言采的整张脸都用围巾抱住了,暴露耳朵脖子根,只露出一对乌溜溜的又带着一点儿绿的眼睛。   城门和守卫兵一起窝在一个火盆烤火的汉子,见有人来,连忙站起来,抖掉从外面飘进来的雪,那汉子从屋檐下跑过来,一脚踩出一个深印子。   “两位是江公子和言公子吗?”汉子吼出来   “我们就是。”风雪中的声音听不大清,江满月也是用吼的,“你是林殊的朋友派来的?”   林殊给他朋友提前送了信过来。   那汉子爽朗一笑,摇头:“不是,我就是他朋友。”   说完,呲牙露出一排比雪还要白的门牙。看样子很热情,立刻就将几人接了回去,和守卫打过招呼,上了马车进城了。   蓝泽县和清渠不一样,清渠河网密布,蓝泽在更深远的地方,人们赖以生存的是一条名为蓝河的河,河水发源于雪山,春天气温上升,雪化,河水会暴涨,此时就会冲刷出许多玉石矿,就有人多人去捡玉。   这个季节山中是没有去捡玉的人的,玉矿交易场也显得冷清许多。   他们住到林殊的朋友家,朋友叫青空,看起来是个很爽朗的人。   “你们就住这一间吧。我这比较简陋,别嫌弃哈。”青空打开一个房间,窗户开得很小,房间很阴暗。可能太长时间没有住人,有些味道。   晚饭吃了当地美食火炙小羔羊,配上一壶他们自酿的葡萄美酒。蔬果很少,言采悄悄拿来种子自己催生了一些送给青空加餐。   青空毫不推辞地收下了,连声这个好这个好。   “你们这个客人好,还自带菜的。”   言采不禁微微脸红,那不带菜的是不是就不好了,幸好他们准备了。青空有没有这个意思,言采是不知道的。但这个人性子倒很好。听说和青空很小就认识了。   “对,我跟林殊好朋友。”青空给两人倒上酒,“你们喝你们喝,这个酒不上头,我们这十几岁的小姑娘都爱喝。”   言采也挺爱喝的,味道挺好,不辣!有点甜!于是他一不小心就喝多了几杯,回去就晕晕乎乎,江满月扶着小醉鬼回去,给他擦脸擦手洗漱,言采还躲着不乐意。   “不洗。”言采躲开。眼睛抬起一条细缝看江满月。   “不洗不能睡觉。”江满月无情地说。   最终,水折腾了大半,才给他洗了。扭头就见他扎进被子里。江满月不爱用别人的被子,被子也是从马车上拿下来的。   床头摆着的崽崽有些没精神,估计也不喜欢这里的环境。江满月摸了摸崽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喜爱,心里便软软的。言采给了他越来越多的期待。   这里也许长着一个宝宝。   宝宝:我是呀!就是宝宝呀!   宝宝拼命和江满月蹭蹭,然而江满月的注意力很快被言采转移。言采有些酒精上头了,睁开眼,只觉得到处都是陌生的。   这里是哪里?他的记忆力有几秒短路,还以为自己身处的是末世。看到陌生的环境后,立刻绷紧身上的弦,观察身边的状况,见到房间内有别的人出现,不假思索地就要攻击。   “采采!是我。”言采眼中的杀意是没有遮掩的,江满月立刻感觉到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言采的意识回笼,扑通一下栽倒在江满月怀里。软ll乎乎的脸颊蹭着江满月的脖子,像条撒娇的小狗。   “头痛……满月……”   “让你多喝。”喝着虽然没事,多喝了后劲也大。   “你下来,我去给你倒杯水。”江满月要把言采从身上撕开,然而言采抓得紧紧的,江满月要扯开他的手,反而连手带脚全部缠上来。   没办法,只好维持这个姿势去倒水。   等把言采终于哄睡,江满月也累出一身汗,两人相拥着,便睡了。不过也没做什么,言采只要看到崽崽崽房间里,就把江满月往外推。   崽崽很可怜,既没有得到大爸爸的蹭蹭,也没有得到小爸爸的亲l亲。   青空带他们到了一家最大的交易所。交易所到现在还有很多人,有些是想趁着淡季捡漏,有些是因为大雪滞留,干脆就到这里淘宝了。   几人进来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望过来几眼,打量一下,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本地人面相更西域一点儿,这两人看着像中原的。   青空却是常客,很快就有人来打招呼:“青空,你带人来了。”   “我朋友,麻烦多照应一点儿。”青空往那人手里塞了点儿眼神,样子有点儿熟悉,言采仔细闻了一下,发现是包烟丝。   “好的好的。青空你很够意思嘛。”那人拿起来往鼻子里一放,顿时欣喜起来。   那大概是包不错的烟丝。这个地方什么都少,唯独有的就是玉,因而各种物价很贵,都是从外地运来的。   “你们先逛逛,我去找个人。”青空给他们一个玉牌,写着青空两个字,应该是这里的身份牌身份之类的。   言采决定先练练眼力劲,看是不是能够看出矿石里面有玉。他们见有一处人特别多,便过去看,台上玉人在解玉,台下一个男人紧张地看着他的手。群众特别激动地喊着:“有绿有绿!”   言采用异能扫过去,发现只有表层部分能感觉到活力,底下便是一片探不到头的死水般的深渊。   等待解玉的男人紧张地满手是汗,然而最终结果却不好,只有顶上飘绿,底下却只是普通的石头。   看起来是能够感受到矿石中的玉石的,然而玉石并不是他们的目的,有灵气的玉才是他们所想的。   那老板的场地很大,一直往里面去都是,很多人都在相玉,挑挑拣拣的,又是捏又是抓又是闻,什么奇奇怪怪的动作都有。老板见是两个生人,穿着又不错,便走过来招呼。   “两位公子是头一次来玩。”一边拿眼睛打量着两人,借此判断是否有机会成为他的买主。   江满月拿起青空给的牌子一亮,说:“我们是青空的朋友。”   老板的态度立刻变了,真诚许多,再不是刚才打量被宰的小肥羊的态度。言采这才知道青空为什么给他们牌子。这牌子证明的是这里的身份,可以不用被宰。   青空的牌子比较高级,和这里的新人是不一样的颜色。老板也认识青空,只是刚才顾着生意没有注意到。   “我们想要买原石。”言采既然能够自己分辨出玉石,自然是买原石最划算。   老板就把他们往里面带,左边是出玉率比较高的一堆,右边则是废石更多,两边价格差一点儿。   老板见是青空的朋友,也诚心地说:“你到左边的挑吧。”   然而言采却选择了右边,让老板吃惊不已。 第38章   老板给指了路, 让言采有点困惑。   “左边右边有什么区别吗?”   “左边的出玉几率大点, 不过价格高上一点。按斤两称重, 左边一斤一百五十文钱, 右边一斤五十文。”   老板有意劝解,“你想要出玉率再高一点儿, 对于新手我建议是买开窗料练练眼劲, 全包的风险太高, 开窗料五百文一斤。”   别说开窗料了, 言采一听一百五十文的价格立刻否定了左边那堆, 活脱脱的周扒皮。在老板十分不赞同的眼神中去了右边那堆。   言采倍感压力。这个压力不是来自于老板的眼神,而是江满月背上背着的他们的崽。   崽看起来很想去那边啊。言采伸手进去拍拍崽崽, 体谅你那贫穷的双亲吧,给你大爹留点钱养老!   没有玉石的矿石用异能感知到的是看不见的黑色, 有玉石的则能不用颜色的光亮,光亮越强烈,玉石品质越好。但有灵气的玉则能够让言采感觉到舒服, 就像被温水浸泡身体一样。   这边的原石大多杂乱地堆在地上, 横七竖八的,也没有人来整理一下。三三两两的人蹲在地上, 举着个小蜡烛细细地看。   有几个人身上穿的衣服很旧,头发乱糟糟的,精神状态非常差。老板告诉他, 这是几个赌石赌疯了,输成穷光蛋的赌徒。   反观另一面价格高点的, 看衣着打扮也比较整洁,因而言采几个人在这里就显得比较格格不入。   他蹲下来,学着别人挑拣的样子拿着石头观察,抬起头对江满月眨眨眼示意。江满月会意,转头让老板先去招待别的客人。   “那二位请自便吧。有什么事找我就行,你们是青空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   等老板走了,言采才松了一口气。这下可以不用遮遮掩掩的了。老板给每个人都配了筐子,言采挑了个大的,见了还不错就往筐子丢。   不过他并不贪心,哪怕是那种光亮非常明显看起来是好玉的也没有捡起来过,除了有灵气的。五十文一堆的,确实比不得,大部分里面什么都没有,有着甚至只是飘了一层薄薄的绿。   捡起丢开,捡起放筐子里,动作行云流水。   许是他这个干脆的动作,让有人注意到了,不由自主地就跟在言采身后。   一双黑色靴子站在那人面前,猥琐蹲在后面的男人默默抬起头,瞥到一张冷冰冰的脸,吓得扑通一声摔倒。   “想看什么?”   “没、没看啥呀。”那人后退几步,离江满月远了点,只敢远远地盯着言采的动作,双手护在前胸,生怕江满月走过来踹他一脚。   然而江满月没他想得那么变ll态,不久就回去了,看言采筐子里的也有两百来斤。   并不是一斤的石头就有一斤的玉,有时候外面包裹着厚厚的岩石,只有中间的一小块,有时候外头就切着玉,然而再往下就全部都是岩石。这边的质量差,这种情况就特别多。   言采拍拍手,让绿拖着筐子结账去。因为他的举动太高调,好几个人都跟在他后面想看看言采这些石头里面到底有没有玉。   老板也很惊讶,这么快!   “全解了吧。”那么重的东西,解开后重量估计就少一大半了。本来是不准备解开,直接带走的。但崽崽似乎不能隔着岩石外壳吸收。   言采倒是自信,但大多数人就全是看好戏了。然而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目瞪口呆变化仅仅是几个时辰的时间。   解开了第一块,水头不错。老板心想,运气倒不错。   第二块、第三块……出玉的几率有三分之一,若不是掺了三分之一废石,老板都要怀疑起言采是不是能用肉眼看到玉了。   三分之一的废石全是故意加进去的。一开始江满月拿起一块问他有没有玉。言采回答没有后江满月顺手扔进了筐子里,当时言采还愣了一下。然而他很快就明白了,便也在里面丢了许多废石。   老板看着所有解出的玉,出玉率很高,不过都不算很好的玉,心倒不是很疼,这种玉料不算精品,而且有些形状不好,不好做成首饰玉器。   “我有认识很不错的雕刻大师,需要帮你们介绍吗?”他展示其自己身上的几样玉饰,手工精妙栩栩如生。   言采摆摆手拒绝了,让老板感觉很奇怪。江满月连忙回答:“多谢。这样就可以,这些是我买回去练手的。”   然后他还从身上取出了一套刻刀,装得有模有样,言采挠挠头,不知道江满月什么时候去买的刻刀。他们的行为本来就够奇怪了。眼下又被老板认为是个有钱没处干的富家少爷。   “哦,这样啊。”老板也不多言。   忽然江满月感觉后背一阵抖动,是崽崽日益胖大的果子往他背上撞了撞,若不是他绷得住,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恐怕当场吓一大跳。   真有背了个大胖宝宝的意思。   江满月拍拍言采,让他看一看背后的崽崽怎么了。言采打开筐子一看,脸色吓得泛白。   崽、崽他变色了!原先绿油油的果子,忽然变成红彤彤的,枝条不停地抖动。若不是言采能够感受到崽崽并没有遇到危险,恐怕都要急疯了。   崽崽看起来很激动,言采发现他的枝条一直往某一个方向伸去。   那里有什么?   言采望过去,是个昏暗的角落,没有人走到那边,堆了许多杂物。   言采指着那个方向:“那里有什么?”   老板一愣。那是平时是放杂物的,老实说,他也记不起来里面有什么了。   “能让我过去看看吗”言采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但很宝宝急切的心情相反,言采其实并不愿意靠近那个地方。   总觉得——有点可怕。   或许是看出他的紧张,江满月就握住了他的手。温热的手掌让他的紧张消退了不少,言采渐渐平静了心情。   老板叫来伙计,伙计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有什么东西了。   “老板您不记得了!几年前,您淘回来一块特别大的石头,觉得里面有东西,结果切成好几半都没看到啥。后来就丢那边了。”   老板这才想起来这个大石头,约有两千多斤重,切割几半,每个也有几百斤。当时他也以为有什么,但是有几块都切成碎渣了,还没见到半点玉,最后全丢了。   “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拨开杂物,露出角落里一个五六百斤左右的灰白色大石块,也看不出什么质地的岩石。   “就那块。没啥稀奇的。”   言采用异能探测,发现竟然什么也测不到,与之前看不见的黑色深渊不一样。这一块大石头竟然会让他的异能也仿佛湮灭在一片灰色之中。   他收回异能,对老板说:“我想买下来。”   老板:“这要买啥啊。我早就想丢掉了,就是忘记了。没啥用,看在朋友的面子上,你要的话直接送给你吧。”   “那真是多谢你了!”言采很高兴。   老板有些狐疑,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宝玉吗?   或许是看出老板的狐疑,为了干脆打消老板的疑惑,言采干脆让他连这块石头也分解来。   怕他们分割错了位置,言采用异能探测着,一边指导他们割开。   “这边这边……这里也要……继续往下……”   幸而外面那层灰白色质地软,并不难分割。很快,在言采的知道下几百斤的大石头逐渐变小,最后竟然只剩下一个葫芦那么大。   老板瞅着,估计和他以前分割掉的那些石头没啥区别,又是废石一块罢了。   然而下一刀,言采直接从解石人手里接过了工具,亲手下了刀,精确地从灰白色岩石质割开……   终于露出了里面的东西。黑色的,沉沉的像一汪死水。   众人愣住了。   完全解开的是一块拳头大的黑色石块,老板眯起眼睛看了半天,以他多年相玉的眼光来看——不值钱。   他松口气,果然就是块废石。如果真是块宝玉,他恐怕会心疼死。   然而只有言采和崽崽知道这块黑色石头不简单。一向看起来单纯天真的言采这次却丝毫不露,冷静的就像吃饭喝水,看起来丝毫没把这块石头当回事。   “挺好看的。”言采淡淡地说。   淡定冷静的样子让江满月想起第一次见言采的时候。越在紧张的时候,他看起来越是冷静。   江满月打量了言采几眼,很给面子回答说:“嗯,好看的。老板你不知道我夫人一向就喜欢捡些看起来漂亮的石头,都是些没用的石头。也不知他什么兴趣。”   江满月装得有模有样,还从怀里取了几块用来做暗器的石头:“喏,就像这种。”   言采放出精神力,暗示众人,渐渐地大家也慢慢相信了这个说法。   老板点点头搭话:“我媳妇也这样。经常见她带回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两个人谁也没露出马脚来,极其镇定,谁也没有多怀疑什么。   他们带回了那块黑色石头,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言采取出那块石头放在桌上。   言采并不喜欢这块石头。独处的时候,言采身上那种异常的冷静,仿佛大山崩于前而不动的状态才解除,身上的气势一收,又变成安全无害的言采了。   这是江满月最熟悉的言采。他有点紧张,挨着江满月,心脏砰砰跳。   “我讨厌它。”   江满月问:“它是什么。”   “我不知道。”   这时,被放在桌上的崽崽的背篓忽然掀开,一根细细的枝条刷的窜出,伸进黑色石头当中。原本质地坚硬的石头轻易地就被崽崽破开!   两个老父亲惊愕万分!   作者有话要说:   吓死爹了! 第39章   崽崽伸出的细枝条插l进黑石当中, 一股庞大的能量被崽崽迅速吸收。   笨崽!太贪心了!   这不是崽能承受的能量了, 言采放出自己的异能压制这一股能量, 又将多余的能量吸收掉, 再转化为安全的生命异能温养崽崽。半晌过后,言采累瘫, 哆哆嗦嗦伸出一根手指头敲了敲不争气的崽。   哐当。   言采瞪大了眼睛, 变胖了许多的崽崽有一个冬瓜那么大, 被他这么一个手指头一推, 冬瓜就掉了。   哐当一声砸到桌面上, 滚了几滚,被江满月抱住。嚯!好沉!   而那块黑色石头则一瞬间变成了白色粉末, 崽崽的枝条一下子全部枯萎。   瓜熟蒂落了。   我的崽!?   累成死狗的言采一下跳起来,紧张到连异能都忘记使用, 直到摸l到大冬瓜的时候,才感觉到还是有生命的,活的。   江满月脸上的表情很古怪, 他觉得手里这颗大冬瓜好像是动的。   “孩他爸, 这是咱们的崽。我对不起你——咱们的崽,可能是个胖冬瓜。”言采痛心疾首。   家门不幸。你那个爹长那么俊, 咋不遗传呢?非要继承这个爹他自己都没展现出来的魔鬼树基因。   江满月觉得怀里的冬瓜更沉重了,心情十分复杂。   冬瓜也很心情复杂……呸,不是冬瓜。   江满月觉得冬瓜热乎乎的, 还会动,像是有什么还在冬瓜里面动。言采凑过来, 用异能感知,那点子痛心疾首终于消散许多,他感觉到崽崽的小手小脚啦。   那黑石果然是好东西,这次买的玉石都没用上来,崽崽就快出生了。   “我们的崽!”   江满月深吸一口气,把崽放到——床l上,他左右看看觉得放哪里都不合适。   “我想你有些事应该和我详细说明了。”   言采无辜地望着江满月,抿着嘴唇:“我没有和你说过吗?”   “我想没有。”江满月又吐出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腿,“来吧,我做好准备了,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言采仔细回想了自己之前到底有没有和江满月说过,最后确定他是有的,只不过当时江满月的反应有点奇怪,现在回想起来。   江满月根本没有听明白吧。果然还是应该仔细地说明。   言采两腿一跨,坐到江满月身上,缠得紧紧的,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说了一通,坦白太快,连自己祖宗十八代的来龙去脉都全招完了。   说出口的时候,言采顿觉不妙,深感男人果然不能沾美色。色字头上一把刀真是没说错,他竟然就跟喝了迷l魂l药似的,什么都招了。   “事情就是这样,我不是这里的人,然后我们还有崽了。”言采赶快把重点拉回到崽的身上。他的身世已经不重要了,那都过去很久很久了。   久到言采有段时间没有做梦梦到那里的事情,虽然距离来到这里也不过三个季节。夏天走到冬天,不久将是春天。   江满月便心疼得厉害。他不知道言采说的实验室是什么地方,言采向他转述的时候也只是一口带过,但他很快猜出,那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把什么都告诉我了。这么相信我吗?”   言采脸色爆红,但却不躲开江满月的目光,炽l热的目光像火把一样,融化着江满月的心。   言采重重地嗯了一声。没有比江满月更让他相信的人了。   “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如果言采对他毫无保留,他却对言采有所隐瞒,那就太不公平了。   言采听到江满月对他说的话,眼睛瞪得老大,非常不可思议,半晌他想到一个很严峻很严峻的问题。   关乎家庭幸福伴侣感情的问题。   “你上辈子不会也娶了媳妇吧?还有那次迷香的事情!”言采的眼睛瞪得铜铃大,死死盯着江满月,如果答案不满意,他就咬!   “没有!”江满月背后一凉,极其敏感地感觉到杀气,“上辈子那个人早死了。”   江满月没有明讲,至于那个当年嫁过来的恶毒夫郎,连江满月自己都差点没想起来这个人,也没有去关注过。   还是别让言采知道。   “那我们的——孩子?”江满月抱起沉甸甸的大冬瓜,关心起崽崽来。   言采拍拍冬瓜说:“一个多星期差不多就能出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他们从清渠感到蓝泽路上就走了一个多月的路,“不过之前买的玉石用不着了。”   江满月眯起双眼,想到什么露出一点笑意。   “也不会用不着。”江满月贴在他耳畔带着笑说着,这一声浅笑,让他耳朵发烫,随即江满月下一句话让他全身都发烫了。   “下个孩子就用得着了。”   言采扭头就要下来,他才不想在崽崽面前就讨论下一个崽崽的事情,这对孩子的教育不好!   幸好,江满月只是嘴上调戏,还真没做什么。当父亲的苦恼啊,孩子在家里,想做点什么都要想着避开。最后圆l滚滚的大冬瓜横在两人中间,两人隔瓜相望。   不约而同想到一件事,等孩出生了,一定要把娃转移到小床l上。   本来准备留到春天来的时候走,也提前了几天时间,不然他们到时候恐怕不能解释为什么会多一个小孩出来。   在路上的时候,有一天瓜终于熟透裂开了。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只白里透着粉的脚丫子,过了半晌,才看到全貌,是个男宝宝。江满月默默将昨天取好的给女宝宝的名字收回去,他还临时在蓝泽县找人做了许多小婴儿衣服,男女都有。   比一般宝宝小一点儿的体型,和大冬瓜完全不一样。粉嘟嘟的嘴巴,乌黑的眼睛,银绿色的稀疏头毛,以及头顶两片绿叶子。   两父亲面面相觑。   江满月心里想的是崽崽这两片小叶子会不会太明显了一点,而且忍不住不去揪两下。最后还是没忍住,江满月用手指卷了卷那两片绿叶子。   很好玩——江满月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无论到哪个世界孩子都无一例外是用来玩的。当然,好面子的江满月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这点癖好,装得一本正经,像个循规蹈矩的好爸爸似。   但是当他用准备好的温毛巾擦干崽崽,给崽崽用大毛毯厚厚裹住之后,如果没用粉色小丝带给崽崽脚上绑了蝴蝶结的话,会更有说服力。   而言采则震惊于他和宝宝的心灵感应彻底断掉了。这一刻,崽崽是真的完完整整成为一个独立的生命体存在,不再依附于他。   一声啼哭惊醒外面守着的绿,言采感知了一下,是饿的。   两人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然后异口同声道:“别看我,我没奶!”   言采不得不怀疑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思维方式会一起同化掉,是江满月跟着他越变越傻了,还是他跟着江满月越来越变l态了……   最后还是给煮了米汤喂崽,好在崽不是普通的小婴儿,胃口好的不得了,咕咚咕咚好大一碗米汤就喂得干干净净,一口不剩。   还能挤点水果汁喂喂,崽崽特别喜欢吃有点甜的东西,小l舌头比啥都灵活,有点汁水沾嘴角了,舌头舔巴舔巴就舔光了。   胃口这一点儿显然遗传的还是言采。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吃硬食了。   “到下个镇子,我们去给崽崽找点乳汁喝。”江满月细心地擦了儿子沾了水果汁黏黏糊糊的嘴巴一圈。   “听你的。还有咱崽给取什么名字好啊?”言采将这个重任交给江满月,原先虽然取过小树的名字,但显然那时候江满月不算太认真,小树只能作为小名了。   “让我想想。”   “哦,对了。”言采剥了颗葡萄放江满月嘴里,“跟你姓吧。”   江满月诧异地问为什么,他对跟谁信是不在乎的,但言采主动提起跟他姓,让他有点意外。   言采抬起头,扫他一眼,看着天真得很,说出的话倒是很精明。   “亲爱的,你原来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   江满月黑了脸,这话不就是说他现在怎么那么傻吗?   “你想想,我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宗族各种人,是一人吃饱全家无忧那种。但你不一样呀。你是他们说的江家大少爷……换句话说,”言采想了一个合适的词,这个词他在末世听过,但是用的人不过,此时这个时候倒是很合适的嘛。   “你是有遗产要继承的……”   “我明白了。”江满月的脸色彻底黑成一口锅,原来他的作用就只有江家大少爷这一样可以用了嘛。   言采摇摇头,亲了下处于暴躁边缘的江满月,夸赞对方。   “亲爱的,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对我对我们整个家庭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没有你不行……”言采一口气说完一堆的好话,最后把孩子给江满月一抱,“去给崽崽把尿吧。”   真是好大的作用!江满月狠狠亲了几下崽崽肉l乎l乎的小l脸蛋。寒冷一吹,冷的崽崽露出的地方一哆嗦。   唔,好冷。爸爸你冷到崽我啦!崽含l着两泡眼泪,不会说话。   把完尿,江满月立刻就把崽崽抱回烧了暖炉的马车上。   而崽崽的名字,则一直没有取好,江满月写了满满三张纸都没定下来一个满意的。最后,即将回到下个镇的时候,江满月终于敲定了一个名字。   江满月合上书说:“就叫……”   话未竟,马车突然一停,车外一阵刀剑铮鸣,两人脸色顿时一边,言采一下把放在被子里睡的儿子抱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名字那里省略号了,因为作者不知道取什么大名好,各位有什么建议吗?   还有,以后我都分两章发吧,上午9点和下午5点30分两次更新,一次性写六千好累啊,我要分开写。   最后为什么是男宝宝。因为俩爹照顾女宝宝会有一些小尴尬,为了宝宝克服是应该的,但是作者懒……   不过,我看过女宝宝本来就不多,好像就月下桑大大的《原始再来》里面的爱丽丝?   爱丽丝炒鸡可爱炒鸡萌炒鸡乖巧的! 第40章   绿一下拉住缰绳, 使马车停下来。就在不远处, 不知因为什么, 竟然有两方在相斗!   看到有马车过来, 两方人全都看过来,刀剑上沾满血迹。   绿一下子警戒起来, 向身后的马车内报告了外面情况, 一下抽l出放在车底夹板里的一把刀。   绿一向只做事不说话, 十分沉默, 因此即便两个主人忽然多了一个小孩也没有多问半个字, 依旧是该做事就做事。   两人从里面探出头来,也看见前方乱糟糟的情况了。   “这怎么回事?”言采捂住儿子的眼睛, 打得这么凶残别让儿子看了。   江满月漠然回答:“私人恩怨,不关我们的事。绿, 我们绕开他们。”   言采自然没什么反对的。在他们末世里,也遵守着这个莫管他人事原则,言采觉得很正常。   然而一只不知从哪来的利箭打乱了这一切。   利箭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马儿一下受惊, 江满月打掉利箭,绿连忙安抚受惊的马儿, 几人借此跳下马车。   江满月原本还没想管,别人的恩怨情仇与他关系也不大,但火都烧到家门口, 不管也得管了。他捡起那根打落在地的箭矢,观察了一瞬, 到底是哪方人放的,找到放冷箭的罪魁祸首。   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很好,就是你。言采抱着很兴奋一点儿都不害怕的崽崽站到一边。   争斗双方都没有意料到会有一个陌生男人加入,当这个人加入的时候,原本的形势陡然转变。   被压制一方原本以为这下他们输定了,却遇到了帮手,转败为胜。而另一方,也没想到中途会有人打断他们。   江满月踩住一个人背的时候,几个人便连声向他道谢。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扫了眼,除了防卫的下人以外,都是老弱病幼,看着像是一家人。带着老人女人小孩的组合,可不多见。   江满月淡淡的,并不接受他们的道谢。   “不用谢。不是为了帮你们。”   不过是为了抓到这个将箭射l到他们方向的人罢了。踩在脚底的人还一脸凶悍,嘴上污言恶语,正走过来的言采不悦地瞪了那人一眼。当着小孩子的面,有辱视听。   他捂住崽崽的耳朵,紧走几步,一脚把人给踢晕了,完全是踢丧尸的脚法。力气稍微再大一点儿,脑袋都能崩碎。   江满月松开踩住那人的脚,有点愣住。媳妇比他暴力多了。不住感谢的一家人也愣住,都没想到看着这么柔弱的人力气这么大。   “这些是什么人。”言采避开地上的人凑到江满月身边。   “禀恩公,这是本地的一伙山贼,平时欺凌百姓,官府也抓不到他们。因此这条官道来往的人便渐渐稀少了,只有外地人不知情况才会走这里。”那老头起身回答。   “外地人走这里?那你们不是本地人?”   “因为下雪,另一条路被封了。我们迫不得己才往这边走的。”   江满月观察了他们一行人,从仓皇害怕的女人,到完全不经事的小孩,还有年迈的老夫妻,一直到几个家丁,暂时相信了他们的说法。   老头看了看天色,“天色将晚,恩公不如随我们一同回去。我们家就在不远的秋阳镇里。”   他们本来就准备去下个镇找头有奶的羊,正好遇到本地人,让本地人一起带个路也无妨。言采便说先答应下来,随他们一起到镇上去。   山贼被捆了直接带走。从老头子口中,他们得到一些信息。老头子姓刘,带着老婆子还有女儿和外孙回老家。   原来,刘老头多年前就离开秋阳镇去了别的地方经商,几年前女儿嫁人后不久死了丈夫,又带着外孙回娘家。刘老头听多了外面的闲话,又想着钱已经赚够,重土难迁,因此就想着落叶归根回老家避开人家的闲话。   江满月猜想,约莫是多年没回来的原因,刘老头以为这伙山贼该早灭了,才走了这条路。   抓l住的山贼被送到了官府,两人随刘老头回了刘府。   刘老头早就派人回来重修了老宅,因此房子倒还算干净,听说他们要产奶的羊,也很热心地立刻去找人买。   这个季节产过崽的母羊并不多,花了许多功夫才在一户人家里买到一只因为早产才生崽的母羊。   母羊奶也不可能这样直接食用,还要经过加工炖煮。刘府的下人要给他们煮奶,几人推辞了。   江满月的性子是不会让给孩子吃的奶假手于人的。于是奶爸就亲自上岗拿着个小炖锅在炖奶,磨了核桃粉掺进去。母羊因为早产,身体不太好,言采给母羊用异能治疗,羊精神许多,让绿牵着去喂草了。   冬天没有青草,言采便催生了青草,还给羊妈妈偷偷加了些好吃的瓜果。这可是儿子未来的乳娘,千万不能慢待了。   羊奶煮好,江满月先尝过,温度适宜后,才给崽崽喂。   江满月卷着崽崽头顶两片小叶子。有人的时候,他们给崽崽加了顶小帽子,没人看到这两片叶子。没人的时候,崽崽就总是顶掉帽子,露出头顶两片叶子。   “哎,对了,你刚才不是说要给崽崽取名字吗?”言采放下碗说。   “叫晴柯吧。”   言采扭头看江满月,慢悠悠道:“我们儿子不是冬天下雪的时候生的吗?”   语气充满了怀疑,大概是觉得江满月这个爸爸很不靠谱。   江满月擦完崽崽的嘴巴,抓了把言采的手揉了揉,才说:“冬天太冷了,下雪也很冷。”   “晴天就很好。不冷。”   崽崽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其实崽崽才没有那么怕冷。   比较怕冷的其实是言采。言采眯着眼睛想,烧着火的暖炉烤的他脸蛋红红。   晴天确实很好,很暖和。   他笑着便靠到江满月的身上乱蹭几下,江满月身上也很暖和。   所以江满月也很好。   在刘家没有待几天,马上就是除夕,他们就带着羊妈妈上路了。一辆马车上不好带着羊妈妈,还专门请了一个马车师傅,专门带着羊。   回家前,他们在秋阳镇逛了逛,这一逛让言采大呼,好心果然有好报!   这不,刚救过老刘一家,出门就遇到好事了。他们进城的时候,也没有注意人家门口张挂了什么。   言采激动地把孩子往江满月怀里一丢,直奔人家门口。因为很快就是新年,所以许多人家都在装饰房子,粉刷贴新对联什么的都有。   言采眼睁睁看着一户人家拿着一串红艳艳的挂在门口,两边各一串。   是辣椒啊!那是晒干的完整的辣椒啊!   这个世界竟然有辣椒?辣椒难道不是从美洲漂洋过海传来的吗?为什么这里就有辣椒了?难道已经有其他洲的人率先跨洋而来。   或者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有辣椒,只是没有被人们发现可以实用,就像最初的西红柿就被人们认为有毒,是魔鬼的果实。   或许这里本来就和他原本处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言采激动的心情因为这些联想而平静许多。   “请问,这个东西你们这里很多吗?”   那挂辣椒的从板凳上跳下来看着俊俏的言采一时失言,秋阳镇竟然有这么俊俏的年轻人!随即,他又看到言采后面跟着的江满月,更觉惊讶。   “是,是呀。”那人定了定神,回答,“这是我们这里特有的,叫红果,晒干后可以保存很久,很漂亮。串起来就跟炮仗一样,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会串起来挂在门口。吉利。”   “没人吃它吗?”言采终于能理解卢庭为什么会觉得他暴殄天物了。   果然暴殄天物啊!   那人摆摆手,觉得很奇怪。   “这东西怎么能吃呢?有毒的,以前还有人饿的不行尝了一口,天哪,嘴巴都肿了!之后就没人吃了。”   言采干笑两声,那肯定是因为辣的呀。   嘴巴被辣肿了,不是中毒。   “小兄弟,你们可千万不要因为好奇吃啊。”那人看言采跃跃欲试很想来两口的样子,连忙劝告。   言采强颜欢笑,没说吃不吃,只说要跟他们买。   “我家里不多了。我帮你问问吧。”那人倒是很热情。   江满月摘下一颗干辣椒,掰碎后,放鼻子闻了闻,顿时呛得不行,掰碎辣椒的手也顿时火辣辣起来。   言采连忙把孩子接过来,可不要辣到小孩子,催促江满月。这个辣椒看起来非常辣。   “你快去洗个手。”   江满月一边洗手,一边问:“这东西能吃吗?”手辣的生疼,看起来就不像能吃的。   “能,这叫辣椒。不过不是这样干吃的,他跟生姜大蒜小葱之类一样用,是种调味的香料。”言采点点头,寒冷的冬天,吃点香辣的,人生多么的美满!   “等着,等你吃过了,保证你会爱上这个味道的!”   江满月看他这么激动的样子,心想,还是别告诉他自己早就见过这种叫辣椒的果子了。不能保证言采会不会揍他一顿。   这里的人用干辣椒做的装饰品,都是完整的干辣椒,里面的辣椒籽保存很完整,只要有种子,言采就能重新种出来。   言采跟镇上的人买了非常多的辣椒,因此大家都好奇地来问言采买来做什么。言采也不避讳,直说是用来吃的。虽然很多人不信能吃,但X朝人天生具有对食物的敏感。   只要知道是可食用的,那么迟早都会找到辣椒的一百零八种吃法。   回家的路上,两辆马车,一车载人,一车住了羊妈妈和几麻袋的辣椒。   路上,江满月终于吃到了辣椒的第一种做法。   他们烤了山兔和山鸡。在言采的极力要求下,磨碎了一些辣椒,在肉上面撒了一层辣椒粉。当温度升高的时候,那股独属于辣椒的辣味一下子就让其他的味道黯然失色。   江满月被辣椒呛得厉害,不住地咳嗽,一脸无奈地看着盯着肉流口水的言采。   这玩意儿真能吃吗?如果不能吃,为了不让言采失望,他会尽全力吃掉的!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是正经的种田文,不能没有各种吃的。   么么哒热情取名的大家,有参考大家的名字哦。   崽崽:为啥给我取名字,却变成了爸爸们秀恩爱? 第41章   言采满怀感动地吃一口辣鸡翅, 唔!辣!够味!连骨头都又香又酥!老泪纵横, 他终于吃到辣椒了。   他撕下一根兔腿撇掉上面的辣椒, 往抱着孩子的江满月嘴里塞。有点不确定江满月是否能够吃辣, 言采犹疑。   “你试试,第一次吃可能会不太适应。”   江满月咬了一小口, 霸道的辣味立刻就抢占了口腔的所有部位, 那是与花椒的麻辣生姜的辣味和茱萸带着淡淡苦味的辣完全不一样的辣。   纯正, 没有掺任何杂质的辣味。   江满月嘶了一声, 对于他来说, 有点偏辣了。偏字用的或许还是太委婉。然而当言采问的时候,他却说了反话。   “怎么样?”   “很好吃。”江满月低声道, 然而嗓子明显有点哑。言采递给他水壶,默默计算了江满月承受辣的能力, 估计只有言采的十分之一战斗力。   简称为不能吃辣。   绿和马车车夫有幸一起吃到用撒了辣椒的烤肉和大锅菜,顿时惊为天人。这么冷的天,来一锅吨吨吨冒着泡热乎乎的辣口的大锅菜, 吃起来真爽。   车夫原来就是秋阳镇的人, 红果这东西在他们那里都是当装饰品挂墙上,可从来没有人这样吃过。等这趟送人回家后一定要吃起来的!还是人家少爷见多识广, 比不得他们乡下人。   崽崽伸着舌头想ll舔一口言采嘴上叼着的肉,被江满月远远抱走,还恋恋不舍地连连招手。轻轻ll咬一口崽崽软乎乎的肉手, 留下几个马上就消失的浅浅的印子。   牙都没长出来呢,就这么贪吃。   崽崽咯咯笑, 江满月愣住。把孩子抱给言采,自己去洗了手,然后轻轻拨开崽崽的嘴巴。   门、门牙?   真的是两颗米粒大的门牙。崽崽的嘴巴没合上,口水淌了满脸,言采怪罪地打掉江满月的手,擦口水。   “你手欠啊。”   “不是,你仔细看看柯柯的嘴巴。”   “看什么……嗯???”言采凑到崽崽的脸上仔细地观察半天,才捂着胸口倒吸一口凉气,确定是真的长牙了,崽儿,求你别再震惊你爹了。你看看你那个没见过世面的爹,都吓坏了。   然而言采毕竟是见过世面的——末世稀奇古怪的异能者多得是,他深吸一口气,安抚自己的伴侣。关键时候,还是需要他做出一个解释啊。   “我们的崽比较……怎么说呢,比较天赋异禀吧。”   江满月毫无负担地接受言采的说法,崽崽出生的时候就很不普通了,眼下也无非就是多加一样奇怪的地方。   只不过,儿子这么特殊,一定要多加保护。他亲ll亲儿子的脸,闻到言采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儿子和言采,都要好好保护。   崽崽的小手却握住江满月的一根大拇指,黑葡萄似的眼珠子闪着光,似乎在说崽崽也会保护爸爸的!   回程的路上,没有下雪,且走了捷径,因此路程缩短了许多,最终在过年前到了家里。红玉望眼欲穿,每天一大早就守在门口等着,眼巴巴地数着日期。   “少爷今天回来吗?我跟人学了新菜,少爷还没尝过呢。”红玉一边削萝卜皮,一边叹气,“眼瞅着就是过年了。”   连对联福字都张贴好了,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新做的被子晒过太阳,样样都很齐全,就等着家里的主人回来了。   说着,忽然听到朱华喜悦地连声说回来了。   “回来了,少爷和少夫人回来了!”   红玉丢了萝卜就一溜烟地往外跑,卷起一阵风呼呼的,刚走到门外就看到言采从马车上下来。外头披着一件火红色兜头连帽的披风,怀里不知抱了什么,严严实实的用毛毯挡着。   绿正在搬东西,几人连忙过去帮忙。抬下来一头母羊,母羊咩咩叫唤,又抬下来几麻袋不知什么东西。   言采盯得很紧,小心翼翼地叮嘱:“都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要撒地上了。”那些可都是他的宝贝啊。   “少爷您回来啦!”红玉欣喜地凑过来,忙说,“您抱着什么,我帮您吧。”   “不用不用。”言采小声道,“嘘,小声点,别吵醒了。”   红玉探头过去,这才在毛毯里看到一张白ll嫩嫩的小ll脸,粉嘟嘟的嘴巴无意识地一张一合,好像在吃着奶。   啊!红玉捂着嘴巴在心里疯狂尖叫,好可爱的宝宝,是小少爷吗?少爷有小少爷了?什么时候!?竟然有宝宝了!   小少爷好可爱哦。眉眼长得像少爷,精致又漂亮,但鼻子又有点像姑爷,挺而直。不知道是谁的孩子,红玉选择不多想,不管是谁的孩子,那也和她不相干的。   总之带回来那就少爷和姑爷的孩子就是了。   “是小少爷吗?”红玉的声音放的很低很低,生怕惊醒了正在睡觉的小少爷。   言采没什么负担大大方方承认:“是啊。我和满月的孩子。”   一听这个说法,红玉就更确定了孩子的身份,无论他之前是什么,从此以后只能是小少爷。   红玉心里欢喜,真想抱抱。几次期盼的目光,言采受不住,就交给她了。反正他也抱不动了,一开始比别人家的宝宝瘦,没过多久,就圆润起来了。相反,那头母羊奶妈已经被榨干得瘦骨伶仃。   “满月,崽崽的奶妈不够喝了。”言采担心地去扫出来的羊圈里看那只母羊,紫在给他喂干草,还掺了些豆子。   “再去买几头。我们家里不缺喂的食物,多少都养得起。让他们几个精心伺ll候着就行。”江满月先去洗了把手和脸,换了衣服。一下子便是整洁修正的贵公子模样了。   正好,县城外就有一户农家专门养羊,养的都是山羊,附近山上的草很肥ll美,近来还老是有样偷跑到他们这山上去吃草。   专门去那里挑了几头母羊,有一头已经产仔,还有几头怀着,正好等一头奶喝完了第二头就能够继续产奶。母羊来的时候受了惊吓,言采就用异能慢慢梳理,渐渐地就适应了新家。   后来,由于几头羊一起生了,产量量一下子增大许多,喝不完的,言采指挥着他们鼓捣,最后鼓捣出来了羊奶粉。   保质期不长,不过总比鲜羊奶留的久。以崽崽的好胃口,根本不足话下。不过这是后来的事情,当下两人正精疲力尽只想好好躺一下。   舟车劳顿,甚是疲惫。言采洗完澡,直接跳上床趴着。儿子从枕头上滚下来,手脚用力想爬到言采身上。   然而怎么都会滚下去,最后还是言采把他抱到自己身上。江满月随后ll进来,一边挽起袖子,一边道:“柯柯那双刚脱了的荷叶绿的袜子在哪里?我拿去让人洗了。”   “就搁那小凳子上呢。”   果然在换鞋的那只小凳子一左一右地摆着,东倒西歪的。江满月捡起来丢进竹子编的小筐里,明天红玉会拿出去洗掉。   洗过手后,江满月才掀起帘子进了卧房,一下就愣住,随即眼底浮现出异常柔和的暖光。   父子俩东倒西歪地趴在柔软的被褥上,没有一点儿样子。   两人的房间并没有因为许久没住而有味道,只要有太阳红玉都会把被褥拿出来晒。两人回来后,就换上了新的被套床单枕巾,都是新做的。   红玉整天待在家里,就会做些女工缝补的活。这下多了小少爷,她做事的激情更甚。当晚就点上灯,做了一双虎头虎脑的小老虎鞋子。   软软的,里面塞满了新年的蚕丝棉,闻着有阳光的味道。   被子很暖和,言采背朝下倒在柔软的被褥上,儿子趴在他肚子上,划拉几下手脚,像只背了小青蛙的大青蛙在划水。儿子的头上还长了两片绿叶子,跟顶了浮萍跳上岸的小青蛙一样。   “就穿一件衣服,也不怕着凉了。”江满月擦干手上沾的水,把咯咯笑丝毫没吓到的儿子抱起来。   “不会不会。”言采翻个身坐起来,“还是家里好啊。吃得好睡得好。马车坐得我屁ll股都要烂了。”   “胡说。”   言采拧着脖子往后瞅:“我没胡说。坐了那么久的车,屁ll股绝对颠肿了。不信你看。”   言采一点儿都没羞涩地把屁ll股往江满月面前一撅,被江满月上手就是一拍。   “没个正经。快睡觉。”他握了握言采的手,穿着一件单衣趴在被子上冻了大半天,手上早就冰凉冰冷,“手都冻坏了。也不怕长冻疮。”   言采爬进被子里,两只爪子伸在外面展示一番,嘿嘿笑:“我才不会长冻疮。”   他的身体好着呢。   江满月也躺进来,儿子放在两人中间,把言采作恶的手抓回被窝。接着从床头的挂钩上取下一只银色的镖,迎着案几的红烛掷去,红烛灭,飞镖稳稳地插在挂在柱子上的箭靶上。   江满月不喜欢有人进他的房间,又要吹蜡烛,就想到这样一个折中的办法。   把言采看得一愣一愣的。他老想学这一招了,央着江满月教过他很多次,然而言采就是学不会。   最后他放弃了。自己的异能不是很好用吗,为什么要学不擅长的!   新年,言采也和多少普通人家一样过起普通的节日。但这种属于一般人的普通,却是言采曾经梦寐以求然而求而不得的东西。   末世来临后,忙于杀丧尸,忙于逃生,忙于寻找食物,许多人都渐渐将时间淡忘,不知今夕何夕。文明社会中,热闹的年节成为记忆里一个符号。   末世前的人会像后来的人描述他们以前的日子,末世后的人只能在他们浅薄的描述里想象逝去的美好,同时寄希望于未来。   言采也如同大多数人一样,想象着末世结束后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平淡地度过余生。只是他没有等到那一天,就被抓回了实验室。   他从背后抱住江满月,贴着江满月宽厚的背,似乎能听见江满月心脏有力的跳动。这给他安全感与力量。   厨房蒸着菜,菜的香味飘满了房间。那种东西,是言采以前不知道的,所谓人间烟火。 第42章   过了初六, 那些店铺就陆陆续续开张了, 江满月的花钱瘾就上来了, 言采阻止都阻止不了。   江满月花钱一直比言采厉害, 这一点儿言采是自愧不如。   江满月简直见啥买啥,给崽崽买, 言采倒没什么, 崽崽的衣服玩具等等, 还去做了一张新的摇篮……   “不过买的够多了吧。小孩长得快。”言采悄悄地把好几双鞋子放回去, 见江满月有再拿回来的意思, 连忙道,“外面做的没有家里做的好, 不暖和。”   江满月想了一下点点头:“你说的对。还是让红玉做。”红玉做的衣服鞋子很暖和舒适,而且很细致, 连根多余的线头都看不到,平平整整,一点儿都不膈皮肤。   “那再买个小帽子?”崽崽头上两片叶子, 不戴帽子遮不住。   “你已经凑满彩虹色了……”言采干巴巴道, “宝宝长得快,帽子也会小的。”   直到江满月最后放弃, 言采才长出一口气,然而败家子江满月并没有住手,又想给言采买衣服。要是江满月给自己买也还好, 但是他真的不需要了。之前已经买过很多衣服了。   言采想到家里好些衣服都只穿过一次,硬是把江满月拖出了店里。   言采的力气大, 江满月抱着孩子一大一小加起来都能被言采直接拖着走。众目睽睽的,江满月的脸上染上一点儿红云。目光扫过周围,所幸没有多少人注意,然而还是大失颜面。   回去要加强练功,否则他总有一天,连床ll上都能被言采掀翻的。   言采缩回两只手,显得很无辜。他也不想的,力气大了点儿而已。   苦逼末世后出身和大家族少爷出身,消费观念是不一样的。照江满月的消费法,言采能天天心疼死,跟身上掉肉似的。   养孩子太费钱了。就像大多数家长一样,言采开始思考起养一个孩子从小到大的费用,不说吃穿住行,教育费也是一笔不菲的消费。笔墨纸砚、书籍都不便宜,上学了还要给学堂交钱,孩子以后还要给他买房……   这里的房价还不便宜,如果再置办几块地什么的。零零总总算起来,起码要上万两。有家要养的言采跟打了鸡血一样,立刻振作起来。   要赚钱。然而他却像失忆了一样,完全没有想起那湖里的宝藏。江满月随口问他,言采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行不行。”   问他为什么不行,却说不出什么理由来。   “总之不行的。那笔钱不是说好了是压箱底,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吗?”   摸ll摸ll他的脸,江满月只是淡淡笑,像是在说会完全包容他任何举动一样。言采忍不住红了脸。   卢庭爱茶,对茶树的养护比言采细致多了。赤几人听着他的指挥哼哧哼哧地干活,浇水施肥修剪,样样都不误。   这一次言采并没有用大量异能去催生,只是稍微温养。以免太引人注目,何况好东西要珍贵才值钱。   物以稀为贵,把产量压下去,价格才能提上来。   他的想法是把自己的东西做成精品。这个想法和江满月一提,江满月也很同意,也不用太累。这样的话,他们的目标客户就定在了能一掷千金的贵族大户这里。   所以这次的茶叶有意控制了数量以及质量。   比不上之前卖给林殊的,但也很优秀,且价格要降许多,但不需要言采天天盯着,也算解ll放了言采的精力。   他现在的主要精力可全部在辣椒上面。言采不会育种,就请教了一些有多年种菜经验的老师傅,老师傅说了一些育苗的方法,言采就套在种植辣椒上了。   整出几亩地后,下种,浇水,再用异能温养,等待出苗。言采并没有白天就让辣椒苗长出来,反而是到夜里,趁着其他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   当然,他做的也不夸张,只是稍稍促进了辣椒发芽。要想持续发展,就不可能完全依赖他的能力。否则,他一个人干活,那多累啊。   只要苗培育出来,发展壮大,自然不再需要他的能力了。这就是为什么言采这次不对茶叶进行过多干预。   月黑风高的,当真像在做贼一样。他一回头,背后站了个高大的黑影,把言采吓了一跳。   “你吓死我了。”言采撑着膝盖半蹲在地里拍拍胸口,对上那一大一小父子俩,两人的脑袋都歪着打量他。   心口一撞,砰砰的。   卖什么萌啊。小的也就算了,先天优势,当爹的都这个岁数,过年又长一岁,严禁卖萌了。   “你半天不回来,来看看你。”   言采张开手想接过儿子,然而手上沾了泥,太脏了,便缩回了手,两人肩靠着肩走回去。   路面被赤几人压得很平,甚至也没有半点杂草挡路,就好像所有野草都乖乖听话地让开了。两人有说有笑的,偶尔对视一眼,肩膀又挨在一起。   到家后,抖掉脚上的泥土,言采去洗手抱娃。这就是生活。一日日重复着平淡与简单。   第二天来干活的家奴们见到地里已经冒芽,都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见怪不怪,几人都是面无表情地照着言采吩咐浇水。   过了十来天,长出小苗来,就可以移栽辣椒苗了。也有一部分是没有经过催苗按照正常种植顺序的。   移栽的辣椒地,一畦畦的,活计很漂亮,言采赞不绝口。这几个人都很不错,干活勤快话不多,做事漂亮,他很满意。   大半个月后,开始有辣椒树上挂果,还是青青的,没变红,很漂亮。看到新鲜的青椒,言采才大概确定有点像是螺丝椒。   螺丝椒直接炒虎皮青椒就很好吃。   摘了一小筐回来,先让红玉试着做。红玉经过这一段时间,已经喜欢上辣椒的味道,在他们家里,辣椒是一种不可缺少的香料,但直接吃……红玉有点怀疑。   也没有人会去吃一整碗炒过的花椒的啊。   红玉硬着头皮照着言采的说明,煎辣椒。从厨房发出的呛人辣味熏得整个院子充斥这股辣味,江满月眼角红红,猛咳嗽。言采连忙推他进房间。   要命,这还有个特别怕吃辣的人。   “你没事吧。”言采十分担忧地看着江满月。眼眶泛红湿ll润,不要被辣哭了啊。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反倒是儿子,丝毫都没受这股味道影响。果然随他,身体倍棒。   “没事没事。”江满月猛灌了一杯水,平时风度翩翩的,这时候喝水的动作也变得粗狂许多。   “以后不做这个菜了。”言采拧了湿毛巾给江满月擦眼睛,不能因为他喜欢吃,就不顾不吃辣的江满月。   “不用,你吃吧。”江满月笑,“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即使江满月毫不在意地这样说,言采也不可能再毫无负担地吃他喜欢的虎皮辣椒了。   平时江满月就很迁就他的饮食了,自从得知言采喜欢吃辣后,家里的菜几乎都放了辣椒,言采跟红玉说过几次,多做点不放辣的,但次次上来的还是多是辣菜。   原来,不止言采私下里交代过红玉,江满月也和红玉说过,多迁就言采的口味。红玉在两个主人的吩咐之中徘徊了一瞬间,就选择了江满月。   这种事,还是听姑爷的吧。   没有办法,言采只好自己提前和红玉点菜,常常点一些诸如清蒸鱼红烧肉等不辣的菜色,来丰盈一下餐桌的非辣菜。   渐渐的,非辣菜也能够占据餐桌的一半江山了。江满月的嘴巴明显比言采的挑剔。他虽然是口腹之欲淡,但也是因为这个不吃那个不吃的原因,辣的吃不了,甜的吃不下,酸的不能吃,苦的不想吃。   “挑食不好。”   言采语重心长郑重其事地对他说。得到的反应是柔软的碰撞,言采的脸又红了。   老是红脸不好,他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红脸病了。   辣椒开始有红果的时候,他们收获了一批晒成更好存放的干辣椒,只带着一篮子干辣椒就去林殊的福满楼兜售去了。   如果林殊看过后满意的话,再继续谈接下来的事。   林殊一见到言采就知道好事来了,十分热情地迎了上去。   “哎呦,言兄弟,来坐下喝茶。”然而茶字才刚落下,就一拍脑袋,改口,“我这里的茶除了你家的以外,估计你也看不上。来啊,上我们店里新品。”   后面半句是对店里的伙计说的。言采本想说自己无所谓茶叶好坏的,他就一俗人,哪怕家里有好茶,其实对他来说,也区别不大。   最多就是煮茶叶蛋好吃一点的区别。只要是茶他都蛮喜欢喝的,不过林殊说有新品,他就恭敬不如从命,不推辞了。   林殊的店里味道是真的不错,而且出新品非常快,店里天天琢磨着出些新的有特色的菜品。   林殊招待言采的时候,完全无视了言采身后跟着的江满月,看得江满月脸色非常阴沉。这个小白脸,他早就很不满了。   然而,言采总是和他称兄道弟的。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江满月虽然对林殊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但从来没阻止过言采来这边。   如果他稍微耍些小花招,说几句小白脸的坏话,言采就绝对向着他,接着二话不说地转头就走。   江满月没有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因为称兄道弟这几个字。不是因为互称兄弟让他觉得放心,而是因为言采难得有朋友。   言采和他坦白过自己的来历。他以前几乎没有朋友,那只臭狐狸就是他的少数朋友了。因为那只狐狸是朋友,所以江满月虽然很讨厌骚狐狸,但仍旧让狐狸养在家里的原因。   当然了,那狐狸绝对不可能让他进卧房。江满月对这个味道很敏感,言采只能给小狐多做几根鸡腿安慰。没办法,家里的那口子太黏人爱吃醋!   江满月希望言采能多一点朋友。   占有欲或许有,但他更希望言采不孤单。所以,言采和林殊做朋友,江满月从来不阻拦。只是冷眼旁观那个他看不顺眼的小白脸。   小白脸貌似也看不惯他,从第一次见面,就完全在忽视他。好在江满月也不搭理他,不惯小白脸怎么忽视,总之言采第一个想到的绝对是他。   江满月低头摇了摇崽:“宝宝,你说是不是,你爹爹最喜欢我了,根本看不上那个小白脸。”   林殊的新品,言采只看一眼,就觉得很熟悉了。漂亮的青花瓷杯子里摇曳着杏色的乳汁,浓浓的奶香刚一端上来就让人无法抗拒。   是言采喜欢的甜。   言采的口味就完全跟江满月相反,吃辣噬甜好酸,可以说非常重口了。   林殊一见言采的眼睛亮了,就知道这种茶绝对是言采喜欢的。自从言采的茶叶在他们店里走俏,他也会研究茶的其他吃法。这一研究就拿红茶研究上了,这还是从一个外族人那里学来的。   来他们店里的女眷都很喜欢这个味道。   言采嘛……应该也爱吃甜的。   温度适中,言采就直接喝了一点,味道很不错,很纯正,而且甜度并不是很高。他看了眼一起端上来的,还有一小叠白糖,估计是准备给客人自己加的。   既然不甜,言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江满月了。他认为的好东西都想给江满月。   “很好喝。你尝尝,不甜的。”言采端起来到江满月嘴巴上,江满月虽然不爱甜食,然而这种分食的亲密让他觉得心里很舒坦,当看到某个单身汉的眼神,他心里更舒坦了。   儿子砸吧嘴,看起来也馋的不行。然而他两个爹都没有考虑到他。   儿子嘴巴一扁,战略性假哭,言采哐当就把奶瓶怼他脸上。这个奶瓶是言采和江满月两个人手工制作的。   瓶嘴是言采利用一种类似橡胶树可以分泌ll出胶体的植物做出来的,那种植物叫不出名字来,言采也不认识。瓶身是用陶瓷烧制而成,外面套了层绒布隔热。   虽然看不清里面还剩多少奶,但是出门在外方便许多。否则还真不好带儿子出来,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觉得饿。   因为之前没有带儿子出来过,林殊也是才发现他们竟然连孩子都有了。单身汉林殊真是狠狠震惊了一把。   两人的感情那么好,难道谁出去搞了个孩子出来?不是吧,看这情况不像啊,还是领养了一个。   林殊打量崽崽几眼,相较于刚出身,崽崽已经长开不少。林殊一会儿觉得像言采,一会儿觉得像江满月,最后脑子里冒出一个最可怕的想法。   这该不会是他们俩人亲生的吧。   林殊全身一寒,觉得自己的想象有点可怕,要是这俩大男人能生孩子,他也不会直到现在还是个光棍。别看林殊长得年轻,其实他年纪比江满月大了好几岁。   林殊狐疑的眼神瞒不过两人。然而他们的态度都是让林殊一个人想去吧。 第43章   “其实我这趟来是跟你谈笔生意。”言采喝过茶后开始谈正事。   林殊早就等着言采开口了, 毕竟无事不登三宝殿, 言采应该也没那么空闲, 况且言采家里还有一个看他像眼中钉的江满月。   “哟, 是什么生意?”林殊那根生意神经立刻便敏感起来。   “等着,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言采把那篮子往桌上一撂。   还没有掀开上面蒙着的布, 林殊就有预感这绝对是好东西, 大厅里人多眼杂的, 连忙引着他们去了后院谈生意。   “这些是什么?”林殊奇怪地看着一筐红艳艳的干辣椒。   “辣椒。好吃的。”   林殊低下头, 拿起一根掰开, 凑近闻,一股辣味扑面而来。他看起来好像还想ll舔两口, 忙被言采阻止。   “不是这样吃的。”   林殊对食物的灵敏触觉立刻便猜这会不会是香料,然而言采不说, 神神秘秘的。   “让你们的厨师直接做几个菜吧。”江满月一副嫌弃的眼神盯着林殊。没见识,连辣椒能吃都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就会忘记自己之前也不知道能吃这件事。   林殊接收了嫌弃的目光,眼皮子直跳, 奈何不敢跟江满月横, 只能哼哼两声。不跟他一般见识。   厨师对着没见过的菜也是面面相觑。言采现身,说着几个以前听过的菜, 虽然不大会做,不过大概步骤也猜得出来,至于更多的就看林殊家的大厨技术怎么样了。   清渠靠水, 水里的绝不会少。正好早上刚来了新鲜的大草鱼还有河蟹,正好就做了水煮鱼和香辣蟹。   一盆飘着红油的水煮鱼上桌的时候, 林殊眼睛里有一丝丝怀疑。太抢味了。这种香辣实在霸道,仿佛一下子夺去了主菜的风采。   本地吃蟹,一向是鲜字最要紧,清蒸白灼醉蟹,沾特制的酱汁儿。所谓鲜,即是鱼加羊,水里的如果不鲜,那就失去了它的风味。   如此浓油重酱的蟹是否会好吃,林殊其实是保持怀疑的。他试着尝了一点儿,怀疑会咽了回去。   福满楼的大厨厨艺精湛,对美食的触觉精准,只是听言采的三言两语描述,就上手烧出了不错的菜品。   香且辣,却没有夺走鲜味,反而去除了荤食都会具有的腥味,让鲜的层次变得更加丰富。   下饭!林殊直接就邀请言采以及江满月坐下吃饭,当然江满月是顺带的,他自己端起碗配着菜吃了好大一碗饭。江满月不吃辣,对热情拖着言采吃饭的林殊冷眼旁观。言采想做生意,他不会阻止。   吃完饭,林殊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跟言采谈起生意来。   “言兄弟,没别人吧。”林殊笑眯眯地说,丝毫看不出心里的小九九。   “暂时还没有。”言采也很谨慎因为相熟,所以林殊是他第一个想起来的,不代表这生意就只能和林殊做。并不担心卖不出去。如果林殊无意愿,又或者价格压得太低,他不会死吊在这棵树上。   林殊稍稍放心下来,只要还没有更多人知道就好。   然后就是价格的扯皮和能不能让言采附赠更多菜谱的事情。虽然是熟人,但是做生意的时候,林殊可不会碍于朋友这个关系而抹不开面子谈价格。   林殊嘿嘿笑着跟言采说了个价格。   以前也没卖过,辣椒到底多少钱合适,言采还真不清楚。不过有江满月在,总之不会让他吃亏就是了。言采和江满月对视一眼,眼神交流后,一致认为林殊出价低了。   得到江满月的赞同,言采就开口了。   “我说,这个价格不是买断价吧。”   “这怎么不是买断?”林殊心里滴汗,仍旧咬死了独家价。每家店都有,那就没有意义了。   要的是独此一家别无二店。   江满月冷笑一声,“林老板真是好算计。清渠的酒楼可绝不只福满楼一家,我想其他酒楼应该会很高兴开发新菜色。”   林殊心里一凉,他出的价格比牛羊肉价格高了。稍微耳朵软一点儿,其实是很容易被打动的。   但言采不愁卖,说不定不高兴就扭头进了隔壁酒楼。估计言采不会那样翻脸,但江满月可说不定。   看他抱着孩子半只脚都快出了大门了!   言采也摇摇头:“你看仔细,我这都是干货,脱了水的。”   “价格可以再谈。你们的产量能供得上福满楼的需求吗?福满楼每日的消耗还是很大的。”林殊颇为得意自己的经营之道。   “能供应得上。”言采估摸着种辣椒的活全部交给了赤他们,明年产量就能大大提高。   虽然得到保证,但林殊还是觉得不放心。   仔细想了很久,才意识到他担心的其实是不稳定。一旦言采他们离开清渠,这生意就做不成了。   潜意识觉得清渠并非二人久留之地。不说清渠县太小这件事,就是江满月估计在这里也留不久。   江家大房的势力可都在京城。京城可不是清渠这个地方能比拟的。   林殊有啥说啥,就直说了。   “二位看起来并非久居此地之人。我想知道这生意能和你们做多久?”   一听这话,言采有点愣住。是说离开清渠吗,其实一开始他是准备伤养好就离开这里的,但渐渐的,都待到第二年春天了。   对这个世界也不熟悉,被林殊的问题问蒙住,言采下意识地就去看江满月,结果却发现江满月也有点走神。   “满月?”他也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吗?   江满月回过神,想到家里的情况,那几个人都能上手种,便点点头。   “可以。供应这方面,你可以放心。”   林殊心里高兴,江满月说可以那就是真的可以了。连忙给两人定了一个独家的价格。   “那以后?”林殊关心的还是之后。   但江满月又补充了一句。   “垄断不可能。”   林殊连忙就去看言采,江满月不好说话,那就只能从好说话的言采这里下手了。   言采虽然好说话,然而江满月都一口拒绝了,他实在没有驳回江满月的意思。他一向对江满月很听从。   只能不好意思地对林殊笑笑。林殊心里恨呀,言采耳根子也太软了,太容易听枕边风了!   江满月说:“生意的事他做主。”这话就是他胡说了。言采要做的生意,江满月只在做重要决定的时候才会过问一两句。   然而林殊却是被唬住了。因为江满月看起来就很凶悍,言采则是温和好说话,潜意识就觉得言采不像会骗人的样子。   “要是哎哟!咱这什么关系啊,意趣相投的朋友啊!再说你给别人,价格还不一定好呢。我是实诚人,要是别的人,指不定怎么坑你。言采,你仔细想想吧!”一向亲兄弟明讲价的林殊也开始打感情牌了。   “等产量大起来,你的酒楼不可能吃下所有。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三年之内,不会供应给第二个人。而且林殊,你往好了想,到时候就不会卖你这么贵了。”言采自己都知道这个价格如果不是独家根本喊不出来。   辣椒能食用的事情迟早会传开,估计等不到三年,就会有人也开始种植辣椒了。到时候林殊这个精明人自然就会选择价格更便宜的。   但那也不错。言采虽然喜欢钱,也放得下钱。他还想蛮想看到辣椒被推广到这个世界的。   当然,和他赚钱并不冲突,因为他是上没老下有小还有个爱花钱的伴侣的要养家的男人!   能赚钱的机会当然不能随便放弃。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福满楼的生意不免还是让人知晓了。茶叶的生意传到了言家的耳朵里。 第44章   言夫人殷ll红的指甲留的老长, 跟黑山老妖的魔爪似的, 脸上藏不住的嫉妒。   “老爷!那茶山那么赚钱, 便宜那小子了。”言夫人不死心, 那小子明明是外面捡回来的一个小子,凭什么得了他们言家的东西。   “我向人家打听过了, 能赚这个数!”言夫人的手翻了翻, “听说赚了几万两了, 这才过多久啊, 老爷, 你说说那小兔崽子怎么那么运气好。”   谣言总是在传播过程中被添油加醋自由发挥,短短几天, 升级到了以万计数的地步。丝毫没有人会去辨别真伪。   “茶山都已经给人家了,你还想怎样?”言老爷不耐烦, 显然也不是很想搭理家里的婆娘。那茶山赚钱又如何,后悔又怎样,都已经不在他的手里了。   “白纸黑字写着的, 能不作数吗?”   “不能去跟他拿回来吗?反正他又不是言家人……”言夫人不死心。她最近缺钱花啊, 死老头子禁了她的月钱,家里的钱也不让她再碰。   她也就拿了几串首饰而已, 用得着这样防范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言夫人不信,这茶山还拿不回来了。县老爷原先和他们也有点交情的。   徐县爷接了新状纸,底下还附赠了心意。心意倒还实诚, 不过要告的人……   可算了吧。江家大少爷的夫人。江家他可得罪不起,徐县爷本想回绝, 然而他的外甥陈毅恰好在此,却劝了他。   “江家这个大儿子,舅舅你不是不知道,没什么地位的。”陈少假惺惺地说,“不然怎么会丢在清渠好几年不闻不问呢。江家大房的势力可都在京城呢。”   陈毅说着却停下来看徐县爷的眼色,虽然舅舅宠爱他,但万一说错话惹恼了舅舅,就不好了。   这倒也是。江家这个少爷根本不受宠,恐怕死了都不会有人惊讶。徐县爷笑眯眯看着他这个看好的外甥,让他继续说。   “况且,咱也不一定非得治他的罪。舅舅你青天大老爷,顺应民意,查个真ll相罢了。这可是老百姓给舅舅您的一份心意……”陈毅拍了拍桌上随状纸一起压住的“心意”。   “至于能不能查清楚,这还得看江满月有没有这个诚意。只要心意到了,证明他的清白,您自然能把他放出去。舅舅,你看行不行。”   陈毅一派为舅舅着想的好外甥模样,心里却是想着如何给江满月和言采下绊子。   原本被下了面子,已经是不悦。那天从言采家的围墙下仓皇而逃,回去后就发现自己中了毒。现在回想起来,岂不是被他们陷害了?   如今听说那两个人更是恩爱地蜜里调油,怒火中烧。人只要,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反而因为几次偶遇,陈毅越发想要言采付出点代价。   当天,江满月和言采就被传唤到县衙。   捕快凶神恶煞地冲撞过来,就要拿人。   “怎么回事?”言采不明就里,听到外面一阵喧哗走了出去。正见到两个捕快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江满月淡淡地站在一边。   “没什么。问过了,有人想要我们的茶山。”   言采立刻便知道这个有人是哪个有人,一定是言家的人。他早就怀疑,这几个人迟早有一天会因为看到茶山赚了钱而后悔。因此知道这件事后,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   地契在他手里,他有什么可慌张的。除非言家揭穿他并不是真正的言家人,但是如果言老爷不敢。   如果那样做,那么言老爷一开始逼死亲侄子自杀后找人替婚这件事就要曝光了。   想通这些后,言采就淡定许多了。   倒是那俩捕快,一开始气势汹汹凶神恶煞地闯进来,结果现在一句话都不敢说地站在墙角等言采换完衣服再出门,再也凶横不起来了。   一开始遇到江满月,吃了一大亏,心不甘情不愿的,又不敢强出头。再遇到言采,更是莫名其妙的那点不情愿都熄了,心甘情愿地等在门口。   一胖一瘦捕快,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咱们为什么这么听话地在门口等?”   然而他们已经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关门进去了,周围几个家奴虎视眈眈盯着,一个个都壮硕有力,两眼冒凶光。   崽崽不可能一起抱着去县衙,就只好交给了红玉抱。红玉本来还很担心,但是看两位主人神情淡定,便渐渐安下心,只哄着小少爷。   “晴柯小少爷真乖,咱们在家等少爷回来哦。”   胖瘦捕快并没有等太久,就看到两人气定神闲地走了出来,没有惊慌,冷静地像是去参加什么宴会。   “走吧。”还是言采先开口提醒两个愣住的捕快。谁押解谁都看不出来了。   以为事情很快解决的红玉并没有多想,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意料。   并不是言家人的麻烦,正如言采所想,地契在手,言家人又有把柄,所以即便是贪心茶山赚的钱,到底不敢张扬出去。   徐县令收了言家的钱,又不想得罪江家,因此只要江满月他们也愿意拿出钱来,那么这事情就可以轻轻揭过,就此不提。   可令徐县爷生气的是,这两个人竟然如此冥顽不灵。   起初见到江满月竟然是双ll腿并未残疾,徐县令也是好一番吃惊。言夫人一边暗自惊诧,一边又觉得所言不虚。   她也听过传言,说是江满月的腿好了,很多人还说是那茶山风水好的原因。   原本就是他们言家祖产,凭什么要给这些外人。而且……言夫人抬起眼眸打量,那小兔崽子养的这么水灵了。   想当初刚被捡回来的时候,就是一个丑八怪,快一年过去,竟然越来越精致,皮肤细嫩的像细白的白色油脂。   言夫人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岁月免不了在脸上留下了痕迹,一日日粗糙的皮肤抹再多的香粉都平滑不了。   呸!不要脸,一定偷偷涂脂抹粉了。一个大男人涂脂抹粉,令人作呕。言夫人恶意地想。   江满月有秀才功名不用跪,但言采却需要,他心里很不舒服。一直都只跟江满月两人住在外头,所以也一直没有按照古人的一些礼仪来,他家里的下人也从来不让他们跪下跪去的,这还是除结婚之后,言采第一次跪下来。   江满月暗自捏了拳头,凭什么要让言采向堂上那个人跪。   只是蜻蜓点水一跪,便站了起来,县令原本心里不悦,他都没让站起来呢。但仍然没说什么。   徐县令胖乎乎的,嘴上两撇细胡子,一条腿高高翘ll起。他也是欺软怕硬的,扫了眼江满月避开,只问言采。   “你叫言采?本官问你,他要告你占了他家的山,你可认罪?”   言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照出徐县令肥胖的脸。   “本来无罪,何罪可认?”   “大胆!敢顶撞本官?”惊堂木一拍,吓了堂前围了一圈的百姓一大跳。   “大人,我夫人只是年少不知事,并未顶撞于你。关于占山一事,实属胡编乱造。茶山是我夫人的嫁妆,有地契为证。”   徐县令一口气被压回去,还想拍惊堂木,奈何手上不知怎么一滑,惊堂木一下摔了出去,啪嗒几下,落在言采脚下。   言采往后退一步,这不关他的事。   一口气就这么断了,徐县令让人捡回来再拍就没了势气,不情不愿地坐下来,瞪了眼另一边的言家夫妇。   都怪这两人,让他丢了脸。   “既然你们有证据,那就把‘证据’呈上来让本官好好过目。”证据两个字被拖长了音调,江满月眯起了危险的眼睛。   言采取出怀里的地契正要拿出,被江满月拦住。   “嗯?”   “他要的证据不是……”江满月压低声音,拉住他的手。这胖县令想要的可不是证据,而是贿赂。   见两人磨磨蹭蹭的,县令吹着胡子敲了敲桌子:“还不快呈上证据……”   言采却不想平白给这样一个人送钱,递上的还是一张真地契。那县令拿起地契左右看看,还试图撕开地契,看是否有夹层,半天才彻底意识到这可能只是一张地契。   并没有所谓的诚意。   徐县令原本还算和善的脸色一下子僵住,阴沉许多,脸皮一拉,嘴角向下。   “这就是你的证据,本官以为这还不够吧?”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怎么不算证据?”言采上辈子还没有贿赂过别人。打丧尸谋生全部都是靠自己一一双手,末世法则拳头大就有话语权。   他又一贯是独行侠,和徐县令这样身处l高l位的人接触不多,最多也就是那些基地老大请他去看病。但现代人和古代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再官ll威重的末世人,也不会有古代的官ll僚这种从根子里高人一等的主l子l心态。   江满月是比言采更明白的。他也曾居上ll位。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民不与官斗。   江满月不看好,却没有阻止言采。不管好的坏的,都不应该被阻拦。他会在身后,做一座山,像永远坚实的墙,却不应该阻挡一个人一往无前。   “我有茶山地契证明,这茶山本来就归属于我。否则当日,大伯和大伯母怎么会任由我拿走茶山却不阻拦?”   “你胡说八道!”言夫人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言采,“你根本就不是言……”   声音顿时被掐断,言夫人的脸色涨得通红,像只被硬生生掐断脖子的公鸡,嘶鸣了几声,泄ll了气!   “他不是什么!?”县老爷两眼泛光,但言夫人后半句话却始终说不下去。   言采蹲下来,在言老爷身边轻声道:“真正的言家少爷是如何被你们逼ll迫自尽你可不要忘了。这大庭广众的,我想你也不想和我鱼死网破。谁也没好处的。”   言老爷脸色一变,一拧言夫人的胳膊,让她闭嘴。真不应该受这婆娘的蛊惑,丢了份子。可这婆娘又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能赢这官司。   这要如何去赢。那白纸黑字的地契可都在呢。   “大人!民妇也有证据证明茶山是我们的!”   言夫人连忙双手捧出一个盒子,徐县令让人呈上来,面上压着一张地契,和言采交上去的分毫不差,底下还压着几张银票。他露出一份得意的笑,这个妇人倒是识趣。   他盖上盒子,拿出那张地契抖了抖。   “你们二人都有茶山的地契,这可难办了。”原本碍于江满月是江家少爷的身份,想给他们面子,拿点钱这事情就了了,结果竟然有油盐不进的,十分不知趣。   “这两张谁真谁假呢?”   围观的百姓也哗然一片,竟然有两份一样的地契……都盖着一样的红印,上面的字都是一样的。   言采愣住,还真是一样的啊。一旦遇到疑惑,就下意识地追求江满月的目光,企图从江满月那里得到答案。   接收到求助的目光,江满月挺了挺胸,伴侣如此信任,当然要回答出来……   “假的。”江满月一口咬定,“他们那个绝对是假的。” 第45章   “县令, 这两张地契并非完全一致, 其中一张为假。”江满月高声道。满座顿时寂静下来, 眼力好的伸长脑袋看, 眼力不好的,便是什么影子也摸不到。   听到江满月有力的声音, 言采心里顿时一松, 一块大石头落下去。他仰头看江满月, 有这个人的存在, 眼底有满满的信任。江满月自然能够感受到言采的目光。   很好。他很喜欢。   “哦?”徐县令坐直了, 身体向前倾了倾,“我看是一样的, 你倒是给我说说哪里不太一样?”   江满月继续道:“当然不一样。只是县官没看出来罢了。”   徐县令一梗,好大的口气。这小子, 也未免太猖狂了。这态度,实在狂妄。明明只是江家的一个弃子,如此胆大妄为。若不是还是怵江家, 他定要让人掌嘴。   不过因为江满月的态度, 徐县令也产生了一点儿怀疑。果真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向左边看了眼,他的外甥陈毅站在玄关处对他点头示意。   应该没事吧。徐县令对谁赢谁输本来就不在意, 但这两人竟然当真一毛不拔,让他恼怒罢了。   “既然你说有不一样的地方,倒是说说在哪里。”   言采伸着脖子, 也看了很久,从表面上看好像是没什么区别来着, 不过可以感觉到一张纸的年龄更大,但是这是他用异能感受的,要让其他人接受却不太可能。   但是既然江满月说不一样那肯定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江满月上前,脚步沉稳有力。言采注意到自从江满月能下地走路后,走路的姿势和力度就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以前,言采想了很久没想出来像什么,但现在因为正是公堂之上,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军人的走姿。   就好像他曾在基地遇到了那些军人。和普通人转化的异能者不同,他们会更有秩序,就连走路的步子都好像量过尺子一样。作息规律,哪怕在末世,依旧坚持每天早起锻炼。   江满月也是每天都会比他早起一个钟头,近来好像力度更有加大。这一点儿存疑,言采还没确定。不过有天,他靠在窗子那里,听到江满月在院子里嘀嘀咕咕说什么力气之类。   江满月拿起两张地契,最后指着其中一处说:“这就是证据。”   徐县令嗤笑一声:“这算什么证据,一个字儿罢了。”   “请看这个字的写法,再比对另外一张。”   徐县令仔细一看,言采交的那张清渠的渠字的木字一撇一捺极短,宛如凌空落水倏忽而逝,而言家的那张木字的一捺则拖得很长,如瀑布长流。   “这算什么证据。”徐县令不屑,“地契上的字是人手写的,不同的人写出的字有点不一样而已。”   江满月冷冷一扫,眸中有一丝冷意。   “茶山乃本朝太11祖赐予言家,当时官方文书所用字体为前朝圣手所创的簪花小楷,簪花小楷其中一个特点就是木字的撇捺断地很突然,而现在现行字体则是朱文体。这是本朝的书法大家所创,字体虽与簪花体相似,但也有细微的茶杯,比如这一捺就会好像拖长的白练,意犹未绝。”   江满月将两张地契举起来,给在场的所有人看。这样自如地仿佛将朝堂当做他的地盘一样的举动让徐县令心里一阵气闷,正想开口呵斥,但在场的人竟然都很自然地接受了,并没有觉得不对。   不管认字的还是不认字的,这时候都凑过来打量,眼睛都瞪得老大,看起来都能明白写了啥一样。   不过还是有明白人当真看出了不一样的地方。   “果然是这样!我都不知道……”众人纷纷说道,“果然是读过书的人,懂的真多。”   言采听到别人夸江满月,就很高兴,与有荣焉的样子。虽然没读出什么书的他,现在可跟那些迷茫的群众一样两眼发昏呢。   “茶山乃本朝初年就赐给了言家,上面所用字体应当是簪花体,而不是朱文体。这就是证据。”   形势不对,徐县令着急地瞪一眼站在玄关后的陈毅,这家伙和他说过不会有问题的。   徐县令本来都计算好了,等拿出第二份时,江满月脸色肯定很好看,计无可施,自然能乖乖地拿钱了事。   陈毅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他确实不知道当年的通行字体和现在不一样。   那地契可是他仿写的,甚至还仿制了当年已经废除的官印,言家夫妇也没想到他会主动找他们帮忙。   他原本得意的就是写得一手朱文体的好字,书院里的老师可是多番夸奖过的,没想到此时反而成了败笔。   徐县令可不怎么通文墨,当年的文书用什么字体他也不清楚,听到江满月的话,第一反应就是怒骂胡说八道。   “我可不是胡说……”   “他没有胡说。”   两个声音一起响起。一个声音言采知道,就是他家的江满月,另一个声音有点耳熟。而且让他有点不爽,这种莫名的异口同声,太讨厌了吧。   江满月比他还不爽,因为声音的主人从出现后,眼睛都一直死盯在言采身上没完,就是那天在茶楼上遇到的那个装得人模狗样的朱某某。   朱玉川眼睛是盯着言采去的,言采的视线也落在他身上,只不过有点冷。朱玉川哆嗦一下,感慨天色还是有点凉,怎么就觉得身上好冷呢。   “朱公子?”徐县令竟然也认得朱玉川。朱玉川的父亲是临河知州,正好官位压他之下,而且清渠乃临河的下属县,正好接受临河的管制。   这可比远在天边的江尚书要实际得多,至少这位朱公子是知州的爱子,绝不会丢在清渠无人问津。不朱公子颇受重视,来到清渠也是因为求学之事。   这是今岁秋众人都看好的一位,可比他外甥远远有名多了。所以徐县令的态度好了很多,不过就算如此,徐县令对朱玉川突然出现也是极其不满的。公堂之下把他当什么了!?   然而,朱玉川态度倒是很好,倒是先请示了县令才说话,也算全了面子。   “朱文体是朱家先人所创,我自幼习得,这位江公子刚才所言确实不假。这点我能作证。”   言夫人一听就急了,那个陈少爷明明说可以以假乱真的。可是在场的风向已变,围观百姓都信了这个说法,就连徐县令的脸色也不好。   他当然知道哪个真哪个假,可是现在江满月和言采这二人还没有给他钱……   “大人,证据既已确凿。言氏所有为假,我夫人所有为真,一目了然,请大人还是速下断定。”江满月看似恭敬地一抬手作了一个揖,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遮挡住的脸色有多么阴沉。   这个人不能留。   事已至此,徐县令一挥手放了他们,倒是言家那两人被他公器私用地重重打了三十大板以泄心头之愤。   自觉帮了言采的朱玉川这会儿殷勤多了,一路上的热情把言采弄得听也不是,闭嘴也不是。   而且,他要回家啊,这家伙跟着他干嘛?还有他家那口子,已经在全身冒寒气,这家伙感觉不到吗?   朱玉川不是没有感觉,他搓搓手背,感觉今天的天气又变冷了。   “多谢你。”言采突然站住,对朱玉川十分郑重地道谢。   这么正式的道谢……朱玉川立刻整理了衣襟,摇摇头说不用不用。   “多谢你,但是我们要回家了。”   “啊??”   “我们要回家看儿子了,不能远送,你请回吧。”这是很直白的赶人了。   但朱玉川明显沉寂在儿子两个字带来的冲击中,没有感觉到言采直白的赶人。   江满月扫了眼那家伙傻愣愣的状态,推了言采走人。   “诶?可是……”那家伙还在那里,直接走人不礼貌吧。怎么说对方也是帮了忙。   “不用。估计他也听不见。”   “好、好吧。”言采点点头,扭头看朱玉川支棱着,眼神不知道落到哪里,接着对江满月说,“我觉得那家伙书不是有点傻乎乎的。”   “嗯。傻的,看着不聪明的样子。”   朱玉川回神,终于从儿子的冲击中拔了出来,见江满月和言采两人已经走远,连忙大声喊住。   “言采!言小公子!请你等等!”   “快走。别理他。”江满月冷着脸催促,脚步明显加快。   “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你!”江满月一个趔趄,被言采用力拉住,差点底盘不稳,摔了出去,好在立刻站定。   “你没事吧?”言采担忧地看了看江满月下l半l身,“是不是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被质疑了身体不太好,江满月的脸色很糟糕,手握成拳头,一抓一放。但言采并没有看到,朱玉川已经追了上来,边跑边喊。   “言小公子,今晚能请你到翠微轩一同赏茶吗?”   “这不太好吧……”言采的回复淹没在朱玉川更大声的嗓门里。   “我等你哦,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江满月冷冷扫了眼朱玉川,直接把言采带走。   “不去,我夫人没空理你。”   言采搓搓手,虽然他是不太想去,不过这样直接回绝不太好的样子,毕竟那人刚帮了他,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这样冷漠。   “我们今晚有更重要的事情。”江满月郑重其事地对他说。   “啊?”言采狐疑地看着他,该不是打消他去见面临时编造出来糊弄他的吧。   “是真的。徐县令不能留,我们今晚去拿他一点儿东西。”   “拿东西?”   “对,能足以送他进监狱的东西。”说着,江满月画风一转,又补充说,“所以你今晚不能去见他。”   前面听着倒像是正事,但最后补充的这一句听起来怎么那么不正经呢。   言采勉为其难地相信了,不过为了答谢,还是让人带了一盒他家里的茶叶去送到翠微轩表示感谢。   不料,正是这样出了差错。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五点半会有第二更。   换文名了,被编辑改了,说河蟹,我喜欢原来的文名啊,现在的感觉很普通,很多人都认不出来。   写得不好,会尽量圆好的。以前写过一些结尾很糟糕的文,不想重蹈覆辙了。虽然还是写得不好,但会努力的。加油才会进步鸭。 第46章   “哇, 夜行衣, 我第一次穿, 真是酷。”言采照着镜子。   屏风后传来一声:“裤?那是什么意思?”   “咳咳, 就是很好看很好看的意思。”   言采绑好了腰带,扭动几下, 觉得自己这下特别有江洋大盗的范儿了, 头发用墨绿色缎带全部束上去, 因此显得脸更小了些。   光从脸看是绝对看不出言采的年龄竟然是比江满月大了很多岁, 光看性格更看不出来……   听见脚步声, 欣赏完镜子里自己的装扮,言采扭头看见了一身黑色的江满月。   哇。也太不一样了吧, 刚才还觉得自己一身不错的,现在被衬托的像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这下我一点儿都不酷了。”言采几步跳过来, 挂到江满月身上,“还是你看起来比较酷,我不高兴。”   细胳膊细腿的一点儿帅气都没了, 还是江满月这样身材高大宽肩窄腰的穿起来像走江湖的大侠。   江满月心下暗自得意, 最近苦练不是没有成功的,胸前手臂鼓鼓的肌肉就是他苦练的证明。这样被言采满满的注视, 会让他拥有无穷的动力。   当然更隐秘的原因还是来自于不可说之痛。虽然言采的细胳膊细腿跟豆芽菜一样,看着柔柔ll嫩嫩,其实比铁l棍还硬。多少次被言采的细胳膊撂倒, 导致他一度怀疑自身。   难道他是纸扎的老虎,一扎就破?   江满月捏了捏自己的胳膊, 感受到坚l硬的硬l块l凸l起,稍稍多了些自信。   然而这些自我怀疑是不能暴露在言采面前的,面对言采的时候,他总是显得十分气定神闲。   两爹去干坏事,总不能带着孩子,崽崽又被丢在家里了。面对两个一身黑的爹,崽崽爱答不理,扭头继续吃他的米粉。   崽崽长得速度比别人家的小孩快了不少,吃的东西早就不限于羊奶,有次言采还给他喂了点肉糊糊,虽然只有一点儿,还是被江满月敲了头。   “不要乱喂东西。”江满月一边检查宝宝的情况,一边教训另一位爸爸。言采哼哼两声,宝宝的身体很强大,一点儿肉而已,已经可以吃了。   这些天又磨了米粉,里面掺了核桃粉花生粉,没放糖,不过米粉本来就有一点儿甜甜的。崽崽更是个从来不挑食的主,什么都吃,就没他吃不下的。   天天喂多少遍奶,都喂不够,每一次都能吨吨吨地喝个不停,你不拦着,他能把奶喝到喉咙都不停下。   这都不像魔鬼树成精,该是小猪精了吧。   言采摆摆手,推脱关系:“这点儿绝对随你,不关我的事。”   “嗯,随我,都随我。能吃又会睡,都随我。”   言采磨磨牙,却不能反驳。   给崽崽喂米粉的红玉偷笑,姑爷又欺负少爷了,谁都知道,少爷的胃口比满月少爷的胃口好多了,少爷爱吃东西,姑爷却很有口腹之欲的。   江满月故意逗他的,亲了亲崽崽的脸蛋:“我们出去了。”   崽崽抬抬胖手,状似在说去吧去吧。众人发笑,小少爷还小呢,怎么会懂说话。只有言采知道,他可能真的是这个意思。亲了亲儿子胖手,咬出个浅浅的牙印,两人才出门。   朱华赶着马车,到了半路,朱华先去翠微轩给朱玉川送茶叶,表示感谢。而言采和江满月则到了县衙的后院。   “嘘,有人。”江满月按住他的脑袋。言采的听力不好,但随即用异能,立刻感觉到有生命体的存在。他眯着眼睛看江满月。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这不应该,为什么你能比我快?”他才是异能者吧,言采恨恨地在江满月按住他的手上咬了咬,权作泄愤,“你的耳朵也太灵了吧。”   江满月露出一个处变不惊的笑。   “其实不是听到的。”   “嗯?”   “县衙巡逻换岗有两班人,刚才我们听到有打更声,刚好就是换岗的时间。”   没有问江满月怎么那么清楚这些东西,等巡逻的人离开,两人从围墙翻了进去。   “先去书房。”江满月说。清渠县衙他来过,房间的安排也都记得,带着言采到了书房后,两人开始翻找。   借着微弱的烛光,言采的视力足以看清书皮上的内容。美人图、什么什么十八……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书,随手丢开,言采问:“要找什么?”   “账本之类的。”江满月低声。他记得清渠的县衙后来在一次清扫中因为收受贿赂而入狱,其中一样证据就是一本账本。   翻箱倒柜半天,除了翻到几本春l宫图,毫无收获。   “没找到啊。”   “如果不在书房里,那么应该……在他的卧房里。”   吹灭蜡烛,将书摆回原位,两人找到了徐县令的房间。门从里面缩着,可以听到呼吸声。江满月从身上取出一只竹筒,吹进去一种迷l烟。   见言采好奇,江满月解释。   “这是一觉三竿。可以让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迷l药彻底迷晕一个人,需要一点儿时间。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言采感觉到有有几个人走来,估计是巡逻的,连忙催促。   “好了没?有人来了。”他能感觉到几个生命体离他们很近了。   “可以了。我们进去。”两人推门而入,恰好巡逻队从门外经过,两人蹲下来,等人走远才站起来。这下可以光明正大地点上蜡烛了。   床l上徐县令和女人睡得死沉死沉,两人开始翻找东西。翻一样,言采惊叹一样。   哇,真有钱。纯金打造的马,白玉雕的美人像,翡翠白菜……收藏可真丰富。   然而光找到各种值钱的玩意儿,却没找到啥有用的东西。言采顺手捡起几个小样好带的玉器金器珠宝之类的,对付这种人,没钱了才会让他心痛。   “你找到什么东西了吗?”   “等等。采采,先不要说话。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言采立刻噤声,发现江满月耳朵贴在墙面上,边敲打边试着听声音。言采轻手轻脚地也贴了上去,靠在一个多宝阁。   “墙里面有暗格吗?”言采小声问。   “还在找。”虽然还没有找到,但江满月很冷静。   言采捂上嘴巴,彻底不说话不去打扰他了。他注意到身后的多宝阁,依旧摆了很多值钱的东西。不过都很大,看起来很不好带走。言采打消念头,试图找一些好带走的。   忽然他注意到有一个多宝阁上有一个木雕,很小一个的,木雕是一只笑得很慈祥的老佛爷,叫什么佛来着,言采想不起来了。   不过很有意思,言采就想取下来。   诶,拿不动,固定的吗?可是虽然木雕的色泽和多宝阁看起来一样,但他能用异能感觉到是两种不同的植物。   言采卯上这只佛爷木雕了。   转几下,转不出来,又往另一个方向转。   咔哒,当转到某一个方向的时候,突然就是一声咔哒,一个小小的暗格打开了。   言采连忙松手,两只手举在半空中,很是无辜地看着寻声看过来的江满月。   “不关我的事,他自己打开了。”   江满月擦擦手,停止敲墙的动作。有时候,运气这种东西真是羡慕不来啊。   那暗格里杂七杂八的一堆,甚至还有一大叠银票,江满月眼睛看都没看那些银票一眼,从里面取出一本蓝色封皮的书,翻开看了眼,是那本账目没错。   甚至还有一些眼熟的名字,是他认识的官员名单,看起来有瓜葛的还不小。徐县令只是小小一个县令,就能有如此大的数目,自然不仅仅是依靠他自己的力量。   不过,这些就不是江满月要管的事情了。他要做的就是带走这本账目,给该给的人。   “那这些银票……”言采打了主意。   江满月点点头:“你拿吧。反正账本已经丢失,这里遭到偷盗的事情就已经暴露了。”   “那我就拿走了。”言采直接把钱搂到自己怀里,“这些都是不义之财,我不会用的。”   “那你想用在哪里?”   “待会告诉……”哐当一声,桌上的摆件不小心被言采推到了地方。起初以为蜡烛亮着是因为徐县令自己点的,这会儿听见声音,却觉得很奇怪。门外巡逻正好听见声音,门口一下围了好几个人。   怕出差错,外人的人敲了敲门问:“大人?可有什么事?”   江满月见情势不对,正准备采取手段,被言采拉住。言采向他眨眨眼,让他别说话。江满月忽然想到一件事……   果然。   “没什么事。我起来倒杯水喝,碰倒了东西。”徐县令的声音从言采的嘴巴里传出来。   巡逻一听,没什么奇怪的,忙说:“那就不打扰大人休息了。”   等脚步声远,江满月才出声,见言采抬着下巴看着他,又得意又骄傲的表情,真是很想咬一口。   “采采真厉害。”江满月惯性夸奖。   “那是自然的啦。”言采咳咳两声。夸奖是必不可少的,但是也是会觉得很羞耻的。   即使羞耻,也不能没有夸奖。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真想让江满月再给他多夸一夸。   “回去吧。”两人离开县衙。来来去去都没有一个人发现。   应言采的要求,他们去了乞丐街。言采把从县衙搜刮的银票全部撒到了乞丐街,剩下的那些金器宝贝则放到了孤儿堂。   “这样没错吧。”言采有点担忧地问。   “没错。”江满月知道言采是怕自己做错事情,安抚他,“那狗官不是好东西。这些钱本来就不属于他。”   言采点点头,放心下来。   “账本拿到手要给谁?”言采不解。不过江满月做事总有它的道理,言采还是放心的。   “会有合适的人才接手。”他记得,京城会派一位钦差来到清渠,那个人是最合适的人选。   徐县令的恩师正是他的死敌,账目上第一个就是徐县令恩师的名字。   “我想,有人会很乐意接手这份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想月初日万,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因为开学就要工作了,想尽量暑假能够快完结吧。 第47章   朱华的马车停在桥头等他们。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院子里还挂着灯笼, 橘色的光, 为夜色添了一束暖意。   听到外头有声音, 还在院子里等的赤连忙打开门,把人迎进去。   “您回来啦。快进去歇息, 我来牵马儿。”赤边拉马边说。   “宝宝呢, 睡了吗?”言采打着哈欠说。   赤笑着说睡了睡了。   “小少爷早就已经睡下了。水都备好了, 我去打热水, 您洗把脸。”赤说着连忙去打水, 言采懒得等那么麻烦,直接从井里提了一桶水。   夜里的水很凉, 风一吹,浑身一激灵。凉飕飕的, 汗毛倒竖。   胡乱洗漱一番,言采就先去看崽崽。红玉趴在婴儿小床的床头,小东西睡得呼噜呼噜的, 像头小猪崽。   红玉被惊醒:“少爷, 您回……”   “嘘,别吵醒了。”言采竖起一根手指头, 比划着让红玉小声些,“你去睡吧。这儿我们看着就行了。”   “哎……”红玉小声答应着,轻手轻脚退出去。   许是感觉到言采回来, 崽崽立刻就醒了,一双眼睛像两颗小葡萄, 啊啊地直叫唤。言采也听不太懂说什么。   自从崽崽出生后,他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明白崽崽说什么意思了。   “醒了?”言采把他抱起来,亲ll亲他的额头。崽崽就高兴地在他怀里蹭l了蹭,又继续睡下了。把崽崽抱到床ll上拿小被子盖好,言采衣服没换地就躺了下去。   一头蒙进被子里,摇头晃脑的。   “好累,好困,不想动,想睡觉。”   “快起来。”江满月端了一盆热水进来,掀开蒙在言采头上的被子,言采翻了个身,没精打采地掀开眼皮看了一眼。   “走了那么多路,起来泡个脚。”   言采懒洋洋坐起来,和江满月一起泡脚。盆子够大,足够两个人使用了。言采时不时踩江满月一脚,然后自己哈哈笑起来。睡了一觉起来很精神的崽崽大约是觉得两位父亲的活动很好玩,张牙舞爪地也想一起来。   “你还小,不行。快睡觉。”言采拍拍他的被子。   老实说,泡脚真舒服。当氤氲的水汽模糊对面的江满月的脸颊,言采觉得或许此刻就叫做生活。   生活真好啊。这是他以前从没有过的生活。什么叫滋润,滋润就是可以悠闲地泡脚。   擦干脚,滚上床,没一会儿困意就席卷了言采的意识。等江满月回来之后,言采已经彻底睡着,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   被子则被踢到了一边,好歹他还有点意识,没波及到睡在里面的儿子。   江满月把被子盖好,对上儿子还清醒的一双眼睛。   “你爸爸是笨蛋。”   儿子的回答是咯咯咯笑,两只爪子在半空里挥来舞去。   第二天,县衙大乱。衙门竟然失窃!徐县令搜刮的那些银票一些珠宝一夜之间被盗。   夜里巡逻的人面面相觑,挨着训斥。有人想到昨晚在县令房间里听到的动静,但怕引来更大的责骂,全都选择了沉默,默默听着徐县令呵斥他们。   “你们这些饭桶!我养你们有什么用处!?”   徐县令急的团团转。他到任一共五年了,这是他整整五年的积累,眼瞅着转眼就能升官,谁料节骨眼竟然出了这种事。   还有最为紧迫的一件事,也是他不能当众说出口的。那本账本记录着这些年他所有的进出。一笔笔,一单单,清清楚楚。   每年的年底考核,如果不是他投了不少银子进去铺路,怎么会年年都是第一。   因为政绩足够优秀,恩师透露,明年他就可以连升三级。   把柄落在别人手里,这下糟糕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他着急的火烧眉毛的时候,还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信件。   “都御史充任巡按,代天子巡狩……不日即到。”这封信是他的恩师所寄,信上所写的都御史不是别人,正是他恩师的仇敌王谢一。   “呵呵。”气急反笑,徐县令此时反而冷静下来了。到底是谁拿走账本的,是有目的性的还是只是顺手牵羊带走了。   徐县令有些迷惑。让他产生迷惑的是这小贼偷了很多银票和金玉珠宝,看起来真像只是偷盗时顺手带走了账本。如果是贼人倒也罢,如果并非一般小毛贼的话……   正赶上王谢一都御史代圣上巡狩,这个时机未免卡得太微妙了,仿佛提前知道故意在这个时候……   “来人,将衙门里所有金玉挂件全部撤走,从今日起,每日只能两素一荤,不得穿绫罗绸缎……另外,严抓县里盗贼,绝不放过一个。”   有人报案了。   报官的人慌慌张张脸色煞白,话都说不好了:“血!好多好多血!死了……好像是死人……不好了不好了,杀人了!朱公子被人杀了……”   徐县令眉头一跳,诧异不已,顿时一阵手忙脚乱,额上冒汗。朱公子是朱知府的嫡子,备受宠爱,如今在他的管辖区里被人谋害。   他拭去头上的冷汗,连忙道:“快带我去看看!”   早饭煮了白粥,还炸了又香又酥的大油条。崽崽坐在婴儿摇篮里,抱着自己的奶瓶子,眼睛里望着言采嘴里的油条。不知道多渴望。   “喝你的。这不是你吃的。”言采把油条放远了些,崽崽挥着手啊啊啊叫了几声,见言采确实不准备给他尝一尝,又低下头吸溜自己的奶瓶。   崽崽的头毛长得很慢,自出生以来还没剪过。言采摸了把他的头毛,已经有些长了。头发一多,银绿色就比较明显,更何况还有两片小嫩叶。   叶子迎着太阳招摇着,晃动的频率里都透出快乐。   “头发是不是长了”   “我看看。”江满月坐下来,撩起一小揪,有半个大拇指那么长了,并不密,稀稀疏疏地长着,跟没插好秧苗的水稻田似的。   “咱给他剃了吧。这算是胎毛了,头发一多,这绿色儿就有点显。太招摇了。而且再过些天,天气就热起来了,剃光凉快些。”言采捻住两片叶子,就是这俩有点儿麻烦。   “要剃的话,还是我来吧。今天天气还算暖和……”   正说着,却又来了一群官兵。朱华几人边拦边大喊:“少爷,又有人来了。”   “怎么了,这是?”言采抱起儿子,不会是衙门失窃的事情吧。那也未免找的太快了些。   “你们谁是言采?”   “是我。”言采纳闷,怎么就光找他了。   “有人告你蓄意谋杀未遂,跟我们走一趟吧。”   谋杀?这种词很久没有出现在言采的身上了。不,就算在末世,也不会有用上谋杀这个词。   乱世之中没有法律,生死无定。   官兵就要拿人,江满月拦住。   “列位怕是有什么误会,我夫人一整天都在家里,这件事和他无关,你们要带走也应该是带走我。”   官兵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动要见官的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人家告的就是言采啊。   还是其中一个人下了决定:“费什么话,一起带走。”   言采把孩子抱给红玉,深深觉得自己是不是撞了霉运了,怎么最近天天都进县衙。   官兵左右将他们围住,见他们态度良好,挺合作的,也没有拷上锁链。   江满月试探地问:“请问我们谋杀谁?”   那官兵嗤笑一声,刻薄地说:“你杀的,你还不知道?你……”   扑通,那人平地摔了一跤。   言采哼着歌谣,一副不关他的事他不知道的样子。乱说话,会有报应的。   那人摔的鼻青脸肿,还是另外一个人解释了。   “朱玉川公子,昨晚被人重伤,至今昏迷不醒。有人告你杀人未遂。”   言采哼的歌一下就停住了,朱玉川被人打得昏迷了?这、这怎么会呢。   谁做的?   徐县令来回转圈,见那些大夫个个都脸色不好。不一会儿,几个大夫都说治不了。   “治不了?这怎么治不了呢?那位神医老大夫,也治不了?”   给言采和江满月都治过病的老大夫也束手无策,满脸愧疚。不能救死扶伤,对于他们行医的来说,就是一种失职,尤其是老大夫这样仁慈之心的良医。   但是这次他确实没有办法了。   “病人脑后遭到过重物重击,导致颅内淤血不散。这种情况下,除非开刀……”   “开刀?那是人脑袋,你以为是切西瓜吗?怎么开?”   老大夫摇摇头。这是他的设想,或许若干年后,真的可以对人脑袋开刀,但是他确实办不到。   “据说还有一个人我……”   “不用了。你们都走吧。”还有一个人是跟朱玉川公子一起找到的,也昏迷了,但眼下急迫,他还真的没兴趣再去管那个人。   把大夫一通赶走,徐县令开始想折了。他埋怨地扫了眼床ll上昏迷不醒的朱玉川,怒骂一句:“好死不死,非得死在他这里。”   朱玉川的父亲,朱正是临河知州,三品官员,比他的这个小县令可远远高了不少。朱正这个人记仇,又十分宠爱这个儿子,若是让他知道儿子在自己治下被伤,一定会对自己嫉恨上。   如今之计,只能给他找个转移仇恨的人,最佳人选就是凶手了。   根据现场的情况和口供,江满月和言采恐怕是最佳人员。有人曾听到过朱玉川在街上约言采夜里到翠微轩一起品茶。   而当晚也有人见过,江家的一个下人进入过翠微轩。   朱玉川倒在离翠微轩不远的小路上,看样子是回家的路,却不慎被人从后面用石头重击脑后而昏,清早被早起卖菜的菜农发现。   地上有染血的大石块,以及沾了血的一盒茶叶。   在朱玉川倒地的不远处,还有一个年轻男子也昏倒在地。   验过年轻男人的伤口发现,朱玉川脑后的伤口绝不是这个年轻男人可以做到的,因为他的双手受到过严重挤压,十指伤口遍布,血淋淋的能见到白色的骨头。   “大人,人带到了!”捕快进来禀告徐县令,“您说只要抓言采就好,但是江满月也一起……是他主动来的。”   捕快心里惴惴,一开始大人的吩咐就是让他只抓言采一个。江满月即使不受宠,还是江家的嫡长子,徐县令并不想轻易得罪江家。但是言采就不同了。在徐县令看来,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即便嫁到江家去,乌鸡也变不成凤凰。   徐县令一捋胡子,冷笑一声。这个罪,他不受也得受。本来只想让那个言采顶罪即可,既然江满月自己非要一起死,那就不怪他不客气了。   朱玉川的父亲朱正,虽外派为官,但却深得皇帝心意,明年外放结束,即可回京任职。此人记仇之至,如果江尚书的儿子杀了他的儿子,必将于江尚书不死不休。   且看这二位斗得鱼死网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没死啊……怎么会理解成死了么?是那个报官的人没仔细看,看到血乎乎的以为死人,重新改了几个句子,应该可以看出来吧   早起码字好困啊,我开始后悔昨天夸下的海口了…… 第48章   渡口一只商船走下两人, 虽然都是常人穿着, 但衣服的料子却都是上好的绸缎。脚底的黑靴镶着玉片, 绣着金线。两人站在岸边迎着江边清朗爽快的凉风交谈叙旧。   “别来无恙啊, 王老弟。没想到圣上派你外出代天子巡狩,反倒让我们得以相见一面。”说话的是一个两鬓斑白的五十老人。乃临河府城的知府。   此时所站的这条江却名为清渠。清渠非渠, 河水却清如镜明如玉。涛涛江水, 浪声阵阵。   “朱大哥, 真是好久不见。当日京郊长亭折柳, 一去, 竟已有六年之久。”清风吹懂他的衣摆,乌发长眉, 五官端正,一脸正气凛然。年纪约莫而立。   此人正是此次任为钦差的都御史王谢一。   王谢一惭愧道:“不想让朱大哥不远来相迎, 弟甚有愧。”   “哎,你我兄弟相称,兄长相迎有可不可。”朱正摆摆手, 显得并不在意。   但王谢一蹙起浓眉, 似乎有苦难言。   “如何?难道是圣上还派了什么别的任务不成?”朱正顿一声,知道贸然打听圣意并非好事, 但两人京城结缘,成为忘年之交   并不忌讳这些。不过两人私交却人知甚少。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相差二十岁的两人结交为好友。   “是有这么一件事。皇上除了让我审查各地方官员是否有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之劣迹外,还派了一个任务, 是……”   一声惊慌失措打断二人的谈话。   “大人!不好了。”下人急急忙忙冲过来打断两人的话,平时, 他们是绝对不敢打扰朱正的。朱正的脾气并不算好,但这次确实事有危急。   “什么事?慌慌张张!”朱正脸色不悦,“没看到我这里有贵客相迎吗?”   “大人,是公子……”下人在朱正耳边轻声道。   王谢一眼见着朱正的脸色越变越差,最后竟是惨白一片。朱正三十好几才有的唯一一个儿子,一向宝贝不已。看样子是爱子出了事情。   “王老弟,我要先走一步。”刚说要好好招待对方,谁想就有事情发生,“说好要好好招待你却……”   “是小侄儿的事吗?”   “是,我要去一趟县衙。”   “不用管我,请快去吧。你我兄弟,有什么好计较的。县衙我不便露面,在此等候你便是。”   于是,这场宴请友人匆匆结束,朱正慌忙赶去清渠县衙。徐县令也没有想到,朱正竟然就在清渠县城里,也没想到他竟然来的这么快。   朱正坐上马车,一路赶赴县衙,奈何路上总有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心急如焚的朱正掀开帘子,竟然有很多穿得破破烂烂的乞丐孤儿带着家当似乎要远行的样子。   轿夫高喊:“还不快走,别挡路。”   那一群人慌慌张张地躲开,样子很是奇怪。有个人不小心踩掉了鞋子,竟不怕马车碾过去,也要来捡,抱着一只鞋子在怀里警惕地看着车子过去。   如果是平时,一向治下严谨的朱正一定会下车询问百姓情况,但此时着急的朱正却没有心思多管。   他最挂念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等他赶到县衙的时候,徐县令脸上的表情差点挂不住。嫌疑犯还没抓来,受害者家属倒是来得快。朱正不是应该在府城吗?怎么会出现在清渠县?   徐县令的脑终于一时间各种猜想不断,怎么想也想不通朱正怎么来这里了。这可和他的计划不太一样。   “徐县令!我儿何在?”   “朱大人,令郎在厢房中修养,下官已请了全城名医来治,依旧……”徐县令一边引路一边说。   门一推开,朱正登时便看见床ll上躺着的脑袋上缠着纱布的儿子。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灰白如纸。朱正一路做的心理建设刹那间崩塌,老泪纵横地喊出一句:“儿啊!”   “是谁?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儿啊,为父不该答应你来此念书啊……”   “徐大人,嫌疑人可有找到?”朱正抹掉眼角的一点泪,冷冷地问。   下属对徐县令耳语,徐县令转头道:“已带到。”   朱正大马踏步离开,突然脚步一停,扭头看向角落。   “那边是什么?”   徐县令也一起看过去,那里还摆着一张小床:“哦,那是另外一个年轻人,和朱公子一样昏倒在同一个地方,也没有醒过来。”   “哦?”朱正听完,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便离开了。除了他自己的儿子,这个多出来的年轻人他并不关心。   等众人都走了,小床底下却爬出了一个人。陈毅长出一口气,从床ll上躺着的年轻人手里,小心取下他抓ll住的一块碎布。拿到他要的的东西陈毅慌慌张张地离开,看都不敢再看床ll上的朱玉川。   他拿走的是一块衣服的碎片。终于拿到了。陈毅将那块衣服碎片放进火盆里烧成灰烬,整个人瘫倒在地。终于放下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了。   那两人应该都不会再醒了吧。大夫都说了,几乎不可能救活,最多只能永远地这样沉默着。   昨晚上,是他。起初只是在路上起了一点儿冲突,陈毅拿起石头砸了朱玉川一下,朱玉川也更激烈地反抗。因为对方的反抗太激烈,情急之下,陈毅直接将石头砸到了朱玉川的后脑。   然后朱玉川就昏迷了。   不料,这一切都被身后一个的一个年轻人看见了。他什么时候出现的?陈毅不知道。或许在陈毅和朱玉川走上那条路之前,那个年轻人就已经在了。他似乎是靠在墙角睡觉,因为他们的打斗才醒来。   一不做二不休,已经砸晕一个的陈毅不介意再做一次。这个陌生人比朱玉川还柔弱,看起来像是很久没吃饭一样,几下就彻底不动了,只紧紧抓ll住他的衣角。   陈毅到家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衣角撕下了一块。那件沾血的衣服昨晚就被陈毅给烧掉了,剩下的一小片也从年轻人手里取了回来。   这下应该没有人知道是他做的了吧。那两个人都快死了。那么多血……   全都是血!死了吧死了吧都死了吧啊啊啊啊!   陈毅坐在墙角上,抱着膝盖,忽然颤抖忽然痴笑忽然大叫。连伤两人让他的神经紧张到极点……   竟然又被告了。言采觉得太糟糕了。他跟县衙肯定有仇吧。这二进宫进的。   今天的县衙大堂有点不一样,在侧边还加个一条位子,坐了一个五十来岁的人。穿着官服,神色郁闷悲伤。   “那是朱玉川的父亲朱正。”江满月在言采耳边道。江满月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老头是谁。   “啊?”言采愣住,“那……那朱玉川没事吧。”   “我想应该只是昏迷。别急。采采你能治的吧。”江满月说。   “能,我行的。我现在……”   “等等。一时半刻死不了,不然朱正也不会有心情坐在这里听什么案件审理。”江满月冷静地分析利弊,“待会再治。朱正这个人虽然脾气很差,记仇,但有恩必报。让他欠你一个人情,有好处。”   原来是这样……言采仰头看着江满月的侧脸。如果是他这时候不会想到什么利益好处,但江满月想的却是这些。对治朱玉川这种哪怕人命攸关的事情,江满月也只把它当做一场交易。   和言采不一样。   这样凉薄才符合世人对江满月的认知,这是对待言采从未有过的态度。但言采却并未觉得害怕。因为他知道江满月对他好。   只要听江满月的话就对了。   “公堂之上,岂容喧哗!”徐县令一拍惊堂木,警告还窃窃私语的两人。言采才是本案最大嫌疑人。   “受害人昨日约你夜晚相见于翠微轩,可有此事?”   “是。不过我没有答应,是他自己要约我。”   徐县令冷冷道:“本官只问你是不是。”   言采涨红脸。江满月悄悄握住他的手,那种紧张才消失。他都快忍不住想打人了。魔鬼树的枝条都已经从袖子里钻了出来。   “是。”   “案发现场发现的这盒茶叶是不是你的?”   “是。我让下人送过去的。”   “传证人!”徐县令直接道。马上便上来一个翠微轩的小二说江满月和言采家的马车曾出现在翠微轩门外。   “人证物证俱在,你可知罪?”徐县令故意略过江满月不提,只一一列举不利言采的证据。   “大人。恐怕不妥吧。”江满月插嘴道,“这样算起来,最大的嫌疑人不应该是我吗?”   “第一,我夫人长得瘦弱,并不如我高大,恐怕不足袭击朱玉川公子,何况在场被袭击晕倒的除朱公子还有一个人。”   围观群众纷纷称是。江大少奶奶看着可瘦了,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的样子,说他一个人能打两个,谁信呀。   言采羞,他只是看着瘦,其实可会打架了。别说两个,就是二十个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第二,朱玉川公子曾对我夫人出言调戏,于情于理我该怀恨在心。因此想要报复的话,作案动机也再合理不过。此事也有证人所在,左街茶叶铺掌柜、福满楼公子林殊以及朱公子的几位同窗都可作证,他们都曾听过朱公子对我家夫人曾表示好感。”   江满月呵呵一声:“人证物证甚至作案动机都有了,不知县令为何偏偏死咬着我家夫人。”   言采呆呆望着江满月不知说什么好。江满月这是想干嘛……   徐县令怒,这是赤ll裸裸的挑衅吧。   “这么说,你是自动投案自首,认罪了?”   “当然不是。”江满月摇头,“我们有证人证明。”   “何来的证人?你不会以为下人能作为证人吧……”   “当然不是。我家夫人曾跟神医学过医术,能够治好朱玉川。我想朱玉川就是最好的证人,大人不想一试?”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一直坐着的朱正一下子站了起来,目光炽ll热。什么犯人嫌疑犯他都不想管了,只要能治好他的儿子。   只有徐县令充耳不闻。   “小小年纪,怎么可能医术了得,小儿胡说!”   “如何不能。我的双ll腿就是最好的证明。”江满月眼中满是对言采的赞赏,目光看得言采全身发热,他朗声道,“清渠百姓应该都知道,我江满月曾经双ll腿残废不良于行。我夫人妙手神医天仁心仁术,才将我的双ll腿治好。”   不、不要再夸了!言采窘迫地想钻进地缝。   清渠百姓自然知道这件事,而朱正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不就是江尚书的那个嫡长子吗?   “让他治!”   “本官不信。”   朱正和徐县令的声音一起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放弃日万,太难了,能日万的太太都是宝藏啊。   写得头大了,一天写太多了,脑袋会涨。而且就在刚刚停电了。我还是电脑连手机流量的热点才登上来发。   手机都快没电了,这么热的天突然停电。 第49章   这样一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年轻, 很难让人相信他能有起死回春的妙手。但朱正不得不信。   似乎是为了打消其他人的怀疑, 言采走到朱正面前, 说了一句打扰了, 握住他的手腕,检查朱正的身体。   半晌他说:“你的胃不太好……经常感觉烧心酸胀……左腿原来受过伤, 一到冬天就会疼……”   “你怎么知道?”   言采淡淡一笑, 神秘地不说话。他又看向徐县令:“你不想试试吗?”   “我不想……你住手, 你这是袭击官员!”然而不管徐县令怎么抗议, 言采的手已经按在他的手腕上, 并且钳住他,竟然让他完全挣脱不开。   捕快们原本想来阻止, 见徐县令没有动,还以为是他答应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大家都在看戏,即使有想过去阻拦的人也停了下来。   言采眯着眼睛, 头微微偏着, 半晌露出一个不太好的表情。   他天真又近乎残忍地说:“大人,你的身体不太妙哦。”   徐县令不想听, 言采又不管不顾地说:“其他毛病都是小事,但是有一样可有点麻烦。大人,你爱喝酒吗?”   “我喝不喝酒, 干ll你什么事?快放开我,本官要治你的罪。”   “大人, 你最好不要生气。生气更容易让你身体不适。你的肝儿不太好,肝区经常感觉疼痛吧……这儿疼这儿也疼,疼起来就会像火烧火燎……”   言采细数了十余条症状,每一条说出的时候,徐县令的脸色就变黑一层。最后,他只是无力地站在那里,双脚虚浮,头顶发蒙。   不,不会是真的。他不能听信这个家伙的欺骗。骗子,竟然说他只有四五年寿命了。   言采笑眯眯地对他说:“大人的寿命只有四五年了啊。要好好爱护身体哦,不然就会死掉的。”   一声又一声,仿佛在判定他的死亡,以一种坚决的口吻。不得不令人相信的口吻。   徐县令想治这个家伙的罪,然而嘴巴却张不开,为什么感觉身体的无力都要加重了呢。   江满月嘴角微微一笑,言采的小动作他是看得最清楚的。刚才那番说给徐县令的话或许是真的,但是恐怕也是因为言采做的小动作使然。   言采拍拍手,他可没骗人。只不过,使了点儿小动作让徐县令有点身体不舒服罢了。   江满月拿出一条手帕,忽然当着大庭广众之下给言采擦手。他不喜欢言采碰别人。   不想再去管已经呆滞的徐县令,最心焦的朱正已经按耐不住。原本要避嫌绝不干涉的朱正也忍不住发号命令了。至于石化一般的朱正,管他去死。   他直接带着言采去儿子的房间。死马当成活马医,就算是假的,他也试一试。   “就是这里。”   言采还没进去,就感觉到这里有两个躺在那里昏迷的人了。   朱正自然带他先看的是自己的儿子,至于还有一个倒霉蛋他根本没有多想。   “先生,就是这里。您可能治?”朱正对言采连敬语都用了上来。言采看起来和他儿子一般大,甚至看起来还小一点儿呢。   言采拧起眉毛,没想到朱玉川竟然伤成这样。他有些愧疚,朱玉川受伤也算和他有关系吧。毕竟那晚他约自己出来,如果不约待在家里也就遇不到这事情了。   江满月拍拍他的肩膀,言采绷起的肩膀也松懈下去。有江满月在身后支持着,言采很快打起气来,但他却不知江满月的脸色可不太好看。尤其看朱玉川的时候像是在死人一样。   人经常会因为同情愧疚而重视起一个人。这点儿机会他都不会留给朱玉川的。   “朱大人,我夫人治疗需要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不能留闲杂人等。”   朱正愕然,这怎么还不让他这个父亲看着。他身为父亲的怎么是闲杂人等呢。   再说了,你不在这里吗?似乎看出他的疑问,江满月淡定道:“我是助手。”   朱正一口老血呕出来,你可一点儿都不像助手啊。   然而江满月就是那样淡定地说出口了,带着一种不容许反驳的意味。朱正将反对咽了回去。   主治大夫言采也赶人了,开玩笑,他治人的时候是能让人看的吗?   只剩他和江满月两个醒着的人,言采让江满月解开朱玉川头上绑的纱布然后将人翻了个面,后脑朝上,也算是真的当了一会儿助手了。   不是言采要指挥江满月干这干那,是江满月不让他和朱玉川有接触啊混蛋。   后脑处伤口有些触目惊心,言采没有回避血淋淋的伤口。事实上这才是跟家常便饭一样的东西。   鲜血与杀戮与死亡。   “我要开始了。”他说。   取出一块灵玉,言采开始用生命异能给朱玉川治疗。人的大脑是极其重要的部分,因为治疗也极为复杂,言采整整消耗了三块灵玉,才将朱玉川的脑袋上的伤治好。   而这整整过去了一个钟头。   朱正在门外等得心焦,不时地问一句好了吗,被江满月一句不许说话怼了回去。朱正憋红脸,他都好多年没被人用这种态度说话了。   就是皇上,也不会这样嚣张地和他说话。朱正在京中时,官位虽不算高,却深得皇帝喜欢,皇帝对他很好。   言采流了许多汗。江满月一直冷着脸给他擦汗,直到事情结束,言采一下子往后仰倒,虚弱地倒在江满月怀里。   “以后就不……”   言采摇摇头:“这不是什么难事。不要担心我。”他只是很久没有使用异能治疗身体,有些脱力了。   “你可以进来了。”江满月高声对屋外的朱正说。朱正已经习惯这个年轻人不带敬称地说话了。江家这个嫡子,真是很奇怪。   朱正一心在儿子身上,对江满月也不去关注了。“我儿子他怎么还没醒。”   言采打了个哈欠,显得很疲惫:“泼点水就行了。”   朱正端着一碗水泼不下手,江满月已经顺手将他那碗水全倒了下去,朱正跳脚,捋起袖子想跟江满月干架。   “喏,醒了。”江满月若无其事道。丝毫看不出是公报私仇。   朱玉川确实醒了,睁开眼睛,满世界都是晕眩一般,半晌才看出面前有几个人。模模糊糊的,辨认不清。最先看出的,却是言采。   这种模糊的影像在言采身后似乎蒙上了一层轻纱,让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加温柔。   朱玉川喃喃道:“言采,是你救了我吗,我好感动……”   啪。被朱正拍醒。   朱玉川定神,才看到他父亲。   “爹,你怎么在这里啊。我……我昨天被人打了!”   “是谁打你的?”朱正红着眼睛。他要重重地治罪,要那个人付出代价。   “是陈毅!就是陈毅!”   “他……他说他嫉妒我……我昨天上午得了这次书院考试的头名……晚上我遇到了他,起初没什么,后来他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挑衅我,我也回嘴了。然后我们就吵起来,他就打我,我们打架了,最后他抬起一块石头……”朱玉川回忆到这里,脸色变得惊恐,显然那一下给他的阴影不浅,“他砸……我为什么没感觉到痛?”   朱玉川摸着后脑勺,除了头发被凝固的血迹黏成一团,并没有伤口,难道是梦。   “是这位先生救了你,快谢谢人家。”   “言采救了我!?”   朱玉川连忙跳下床,光着脚就追着言采过来了。那殷勤又感动的模样,言采不想看,江满月更不想看。   狗皮膏药又黏上来了。江满月抬手对朱正说:“既然犯人已经查明,大人还不尽早去捉拿归案。晚了可就不一定找得到人。”   朱玉川也恨恨地咬牙说:“父亲,陈毅是徐县令的外甥。您快去捉住他给我报仇。”   徐县令这时已经拖着沉重的步子赶来,却得知自己的外甥才是行凶者,也是吃了一惊。本就苍白的脸色顿时更加苍白。   “陈毅呢?”他抓ll住一个管家问。好个混账崽子,给他添乱。   “表少爷出去了!”   “通知所有人,搜捕陈毅归案……”徐县令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色灰败不堪。不知是因为外甥犯案的事情还是因为言采说他重病难治。   虽然理智告诉他不要相信言采的话,但潜意识已经相信了。他还有四五年就要死了。   不不!   徐县令全然不知,言采说话总是不自觉以一种精神力暗示的方式,因此哪怕是十分荒诞的事情,也让徐县令彻底相信了。   当然,病情还是没骗人的。徐县令应该是得了肝癌。   “徐大人,你的外甥伤了我的儿子,你可真好啊。”朱正恶言相向,“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徐县令连解释都不想解释,谁相信陈毅犯案与他无关,况且有没有关系此时也不重要了。   他快死了   快死了   死了   !   世界昏暗,天旋地转。徐县令倒在地上……   言采摊手:这算是被自己吓昏过去了吗?虽然得了病很严重,也不是这样说昏就昏的啊。   真正的嫌疑犯已经去找了,主审徐县令也晕过去,那么只剩下朱正主持审理案件。江满月和言采自然是无罪释ll放洗清嫌疑可以准许回家了。   言采说:“不是还有一个人吗?顺便一起治了吧。”   江满月却不愿意:“不用管他如何……”   朱正同意了。不然留着那个人也麻烦,既然言采自己主动愿意治在,再好不过了。   言采已经站起来,摸ll到了另一张小床。那小床很隐蔽,在侧间的墙角,不注意看都看不到。   是个弱冠年纪的男青年,朱正看着有点眼熟。难道他见过吗?是以前在京城见过还是在临河这边见过。   如果是京城见过那得是六年前了。那时候这年轻人应该也是十三四岁,肯定大变相了。   仔细想都没有认出他是谁,朱正作罢。但此时有一个人知道这是谁。   江满月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真是太巧合了吧。了解江满月的言采一下就看出江满月细微的表情差别。   “你认识?”   “嗯。”   江满月在言采耳边小声说:“我上辈子认识他。他是如今的三皇子。”   言采张大嘴巴,皇子不应该在皇宫里吗?怎么会在这里……   “那还救不救他?” 第50章   “你醒了啊。”   一个嘟嘟囔囔的男声响起, 惊醒了他。   夏珏睁开眼, 看见的是头顶蓝天白云, 扬起一阵风, 拂过他的脸颊。几片花瓣落下,打在他的眉间, 痒痒的。   他茫然地伸手捡起眉心的几片花瓣, 记忆回笼。他——他被人打了!   不, 有人要杀他!他是在逃命——逃命的!   夏珏喊出声:“不要杀我!”   “谁要杀你?”   一双碧波般的眸子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夏珏一愣, 他的眼睛竟然是带着一点绿色的。异族人吗?近年来,有许多异族人漂洋过海来到陈朝, 他在京中也不是没有见过。   不过这个年轻人的面相却是原汁原味的陈朝人模样,没有一丝异族的影子在。再仔细一看, 眸中那点儿绿色也荡然无存。   是看错了吧。这里是哪里?这个人是谁?   “诶,少爷少爷你别乱跑啊!”红玉拿着烧出烟的艾草追了过来,“再熏一熏, 去除一下霉气。少爷两次见官, 一定是什么时候招邪了!”   “不是用柚子叶洗过澡了吗?”言采一脸不情愿地张开手臂,让红玉给他熏艾草, 一张脸拉得老长,可以挂个油瓶在上头了。   “你怎么不给他熏熏,这家伙也挺倒霉的。”言采指指面前那个一直处于茫然状态的人。   夏珏警惕地看着他们, 往后退了又退。   “你们是什么人?”   “救命恩人。”略冷的嗓音从身后响起,夏珏猛地回头, 看见树下有个男人正坐在石凳上写着字,石桌上摆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书。那男人又开口说:“我夫人救了你,你不感恩,还大呼小叫没礼貌。”   夏珏被说得满脸通红:“是你们救了我?”   “确切的说,是我慈眉善目菩萨心肠的夫人。”江满月放下笔,扫了这边一眼。   夏珏从他的潜台词里明白了一句话:换言之,如果不是他夫人,他不会救人的。   “你夫人是?我想好好感谢她。”夏珏正了正身,彬彬有礼道。礼节一丝不错,虽礼节全了满分,又不失ll身份。   不卑不亢。果然是不显山不显水最后却在夺嫡中一展光辉得到许多人追随的三皇子。   “你面前的就是我夫人。”江满月放下笔走过来。“他叫言采,我是他的夫君江满月。我嫌你捡回来没什么用处,不会干活只会多张嘴吃饭,但我夫人佛口慈心说要带你回来。你可以多多感谢感谢他。”   言采有丝丝心虚,虽然出力的是他,但主张要救人的应该是江满月来着。言采听完夏珏的身份后,要不要救他就让江满月决定了。   万一救到了不该救的人,反惹了杀生之祸。   夏珏起初有一丝惊愕,很快就将那点惊愕抹去。京中好男风者也并不少见,只不过多是作为豢养的男宠男妾罢了,堂堂正正称为夫人的却是头一次见。   江满月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夏珏有点想不起来了,似乎听过,又好像没什么印象。看这个人言行举止,并非清渠小县所有,口音也是京城官话,至少应该是幼时长在京中才对。而且气度言行,似大家公子。   可是没见过啊。   本来,他就是最不显眼的那一个,就算见过这个人,自己也肯定不是主角,自然不会介绍他,所以记不清这个人吧。   “多谢你救命之恩。我夏——”夏珏一顿,改口,“我王玉感激不尽,定会报答你今日救命之恩。”   “记住就好。”江满月说完,就似完全不在意地带着言采走开了。   “别分心,吃饭了。”   “哦哦。”   那人拘谨地也被叫过来吃饭,言采有些好奇地打量他几眼。哇,吃饭很有规矩啊,拿筷子的姿势都很好看。他凑到江满月耳边说:“你看看他,果然是你说的皇子。吃饭小口慢咽,规规矩矩,确实很有皇子风范,很有气势。”   “不看他,看你夫君我。”江满月扫了眼夏珏,不以为然,往言采碗里夹了根鸡腿,“吃饭就要好好吃,大口吃饭才香。”   江满月吃饭速度快,但粗狂却不粗ll鲁,奔放与温婉的奇异融合。既有军人的放肆又有文人的儒雅。果然还是江满月的怎么看怎么顺眼。   反观他自己就只有粗ll鲁了。   “咳……”许是想的太多,言采呛着了。   夏珏在他们家住下来,两人竟然也没有多问什么,就那样自自然然地接纳了。夏珏起先还想了很久怎么应付对方的话,最后都没有用上。   言采挠头,满月都把他的来历原因说的清清楚楚的了,不用再问了。   不就是皇帝的儿子三皇子嘛。没有母妃,在宫里也不受宠,皇帝都不怎么考虑到他。但自从皇帝身体不适后,皇帝反而觉得这个皇子还算不错。   至少没有威胁。没有强大的母妃,没有他的得宠,没有朝中大臣的偏向。   于是皇帝对他改了性子,年老终于想起这个从未待见过的儿子,赏了点东西。   然后,他就在狩猎中被人暗杀逃过一劫后就失踪了。   没什么好稀奇的,言采一点儿好奇心也没了。被追杀算什么,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追杀他的,可比追杀夏珏的凶残多了。有个基地大ll佬认为他的生命异能可以长生不老,竟然想抓ll住他煮了吃掉。   感情把他当唐僧了吗?不过,最后那个基地大ll佬死了,之后再也没有说想把他抓ll住吃掉的人了。   一开始言采还没想到这一点儿,在丧尸和追杀的双重折磨下折磨了一个月,终于想通。   主动找到那个想吃他长生不老的基地大ll佬。也没做什么,就是主动从身上割了一块肉给那位大ll佬。那个大ll佬吃完就死了。   也就再也没有觊觎的人了。   而且,皇子有什么用。在他们家里一点儿用都顶不上,不会种地,不会做饭,不会打扫——简直一无是处。   不能看着人在家里白吃白喝半点儿不干的言采已经忍不下去了,指挥着夏珏开始做家务。   夏珏万万没想到,逃出生天后,竟然沦落到当个扫地的下人这种地步了。奈何,他现在根本不敢走。那些杀手,没有拿到他的人头是不会罢休的。   他没有找到可以信任的人。   夏珏委屈自己干活,言采还觉得亏本呢。那个笨蛋,连地都扫不好,要他何用。这个扫地的一点儿都不让人满意。   不过这里饭菜是真的好吃,夏珏吃饭倒是越来越香。没想到手艺比宫中的还好,不过他以前的每日吃食本来就是宫中皇子最次的那种,比起许多高级太监都不如。   言采泡了茶端到书房里。外头扫地的夏珏闻见茶香,忍不住道:“真香。”这茶叶比宫里的还好了。   仔细闻了闻,比他父皇的还要好。   言·周扒皮·采扫他一眼,对这个活干不好饭吃得多不交房租的所谓皇子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   “找红玉,给你拿点泡。”他们家里可从来不拿这个茶叶当宝贝,虽然外面已经炒出了高价,许多爱茶人手捧千金求取也买不到。   言采限量了。天天种不得累死。茶树不需要休眠啊,土地不需要养肥啊,异能不需要——言采顿住,哦对,异能确实是无穷无尽的,只要他还在修炼。   有价无市千金难求,但在他家里只不过是很普通的一样东西罢了。   江满月这段时间在整理书籍,翻出了他很久没拿出来过的四书五经。言采曾跟着他一起翻过,没翻几下眼睛就晕乎乎的。什么之乎者也,头都大了。   江满月说这一次想试试上辈子没机会做的事情。言采当然知道是什么,江满月很久以前就告诉他了。   而且整个清渠的百姓都知道江满月是为什么被送到清渠的。言采当然是支持他。所以他也在考虑着把生意都搬到京城去。   清渠要留着人看着他的茶山还有辣椒园,这个是他谋生的基业,不能丢。   到京城之后做什么谋生,言采却还在想。   江满月一边看书一边道:“京城很多豪门望族。对于他们来说,再贵都不是事。追求的从来不是实惠,而是身份地位。”   身份地位……言采趴在桌上想出身。放在书桌上爬啊爬的宝宝见到爸爸的大脸贴在桌面上,也凑了过去。一只脚怼到言采的脸上。   还好是宝宝的脚,不臭。言采抱起捣蛋的儿子拍拍儿子作恶的脚丫子。   “他们都不嫌贵的吧。”   江满月想了想,他那个继母为了和另外一个大臣夫人竞争一只珠钗,硬生生将一只百两足矣的珠钗喊到了千两的价格。   “不嫌贵。”不仅不嫌,简直可以说是花钱不眨眼。   。   “那我们弄个这样的店好不好?我就只会种菜种水果,我们弄个专门只卖反季节蔬果的店。卖贵一点儿,每日限量。绝不多卖。”   “反季节?”江满月想了一会儿,才理解什么是反季节,“好是好,但是你会累。而且不值当。”   江满月转过头对他道:“这样好的东西不如留给我们家里消耗得了。既然要贵,就贵出天价。三年的灵芝十年的人参如果变成几百年的……其实不需要你那么辛苦。”   江满月说着,起身去书架上摸ll到一个盒子。   “一直都忘记给你了。”   “这什么?”言采好奇。   “我所有的家当。”   “你还有家当没给我!?”言采和他关注点显然不一样,“不,等等,我还以为你现在是穷光蛋了呢。”毕竟那时候给陈楠好几万两,他都以为江满月没钱了。   “所以,这是你藏的私房钱?”   “是我忘了……”江满月满头汗,是真的忘了,所以搬到茶山下的时候,顺手丢在书房里看都没有看,“这是我京城里的所有地契房契……这是我所有的铺子,是我母亲留下的,现在全交给你打理。”   言采愣住,那是好多好多钱啊。他要从种地老农摇身一变当土财主了!?   言采还想到一个问题。   “江满星是你亲弟弟,这么多铺子没分他一个?哇,你这个哥哥好黑哦。”   作者有话要说:   言采鄙视:黑心肠的哥哥。 第51章   对言采的质问, 置若罔闻。江满月只说了一句:“他太傻。还是好好念书吧。”   “哦……”言采拖长了音调, 不甚信任地看着江满月。然后遭到了大掌的蹂l躏, 头发都被弄乱了啊!   森白的牙齿咬住他的手掌不放, 江满月没甩开,就让他一个人继续磨牙了。   “你说他什么时候会主动来找我们?”江满月喝了一口茶, 言采还端了一盒茶点, 估计是为了迁就江满月的口味, 做的都是肉馅的。咬一口, 薄薄的金色酥皮里包着香浓的香菇笋丁和鲜肉, 就是不怎么爱吃东西的江满月也觉得味道很好。   “我估计他马上就能来了。”言采松开他,擦擦宝宝流的口水。两爹都坏, 故意当着他面吃,又不给他吃。“我感觉他过来了。”   “哦?”江满月话音刚落, 传来敲门声,半个黑脑袋露了出来。   “采采越来越聪明了,比我猜的准。”   言采表情淡淡, 神秘一笑, 把那盒家当收起来。   “你错了。他找我们应该不是为了求助。他和我一样是……”言采忖度着用自己来比喻是不是不太对,但江满月望着他, 似乎在等下半句,“我是说和林殊一样,十分十足吃货。你看他, 自从到咱们家以后脸胖了不少。”一开始到他们家的时候可跟一只瘦骨伶仃的鸡崽似的。   果然夏珏过来只是找点吃的。他在门外就闻到了香味,几步徘徊几步犹豫地凑了过来。江满月这个人他是不愿接近的。那是能吃人的恶鬼。   可能是小时候饿过很多回, 所以导致他对食物有种特殊的执念,所以虽然后天强行学规矩养成了慢条斯理的餐桌礼仪,但胃口是假装不了的。   一开始住在他们家的时候,一点儿都看不出这家伙胃口这么好。言采也有点理解夏珏这种畸形的饮食习惯。   因为他以前也饿过。最惨的时候,是他刚刚出实验室的那会儿。遇上地震,独自陷入一个水泥的底下坑洞里,里面黑的见不出半根手指。   水泥地也不能催生植物,等身上带的食物吃光后,他就只能开始等。后来从水泥缝里钻进竹子的根须。   生长的竹子能破开坚硬的水泥块!竹子的根无处不扎。他就用异能催生那里的竹子,直到坚硬的水泥块终于被顶开裂缝,裂缝越来越大。   言采出去了。水泥洞外原本只有三两根竹子,此时已经变成一个茂密的竹林。饿的不行的言采吃了很多笋子,有一阵子一闻到笋就犯恶心就是那时留下的毛病。   人和熊猫不一样,生吃笋子不会觉得很美味,干柴涩苦,那是他对竹笋这东西的评价。刚出实验室了解外界的言采很长一段时间把笋当成是人类最难吃的食物之一。   直到后来尝过和肉一起炒的笋,才知道原来笋并不是那么难吃。当然言采至今认为那主要是肉的功劳。   相反江满月喜欢吃笋。他的很多生活习惯其实都和言采截然相反。   江满月,虽生l母早逝,但身为江家嫡长子,衣食住行却从来没缺过,即便后来双l腿残废不受宠,手里握住的母亲留下的嫁妆也不会让自己亏待过。   所以他反而养出了大少爷的猫儿胃。   在两个吃货的脑回路里,大少爷的猫儿胃败了。夏珏成功摸l到一盘肉饼。   在江满月的死亡眼神的紧紧跟随中,夏珏吃的很不安稳。后背一凉,放下盘子就想逃。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江满月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坐姿,怀里还坐着个奶娃娃。本来因为很霸气的坐姿,也平添了几分滑稽。   霸气是霸气不起来了。言采抱着家当藏东西前顺手就把儿子往他身上一丢。   “说,说什么啊?”夏珏气短。   江满月呵呵笑了两声,不冷不淡地说:“不想说也行。你在我们家也待得够久了。”   “等等。你不能赶我走,我是说——你能帮我吗?”夏珏忽然变了脸色,终于看起来不像个笨蛋了。“你们很厉害。尤其是,他能让……”   江满月打断,他知道夏珏想说什么。言采很厉害,并且厉害得很可怕。能治那样重的伤,没有几个。夏珏心中早已有疑问,但是一直压着不说。就算他问,江满月也不回告诉他的。   “我为什么要帮你。商人无利不起早,我不做没好处的事。”   “不,我能……”夏珏只是一直强调重复一句话,“我能的,我可以。我是……”   “你是什么?”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夏珏安静下来,将问题抛回给江满月,“我认出你来了。你是江尚书的儿子。”   江满月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清渠县的人谁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要这家伙没闭塞到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不知道。   夏珏喃喃:“我……”   “等等。等我夫人回来再说。”孤男寡男的,他才不想和这家伙说什么悄悄话。   等言采回来,夏珏眼神动了动,才道:“现在可以了吧。”   “开始吧。”江满月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我是当今的三皇子夏珏。有人追杀我,我一直逃到了这里……”夏珏顿了顿,“我想回去。但是有人不想让我回去。”   死的越多越好。那么多皇子,死的越多越好。肯定有很多人这样想,而像……   对面两人对他的皇子身份都没有什么表示,也对,他这样一个皇子,还不如普通人呢。   “像你这样没有任何后台的,最容易率先出局。”   “是的。”夏珏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   “和我一样没有母妃也没有母族势力的老六老二已经死了。老二小时候就夭折了,可笑的是,说是冻死的。在皇宫里冻死的。老六原本很受宠,去年也死了。骑马的时候马儿突然受惊,摔下来被踩死了。令人讽刺,那匹马还是父皇赏给老六的礼物。”   江满月提起一个人。   “你认识王谢一吗?”   夏珏狐疑:“王都御史。我知道他。你为什么会提起他?”   “王谢一是朝中难得的中立派,哪个皇子都不帮,他的立场就是皇帝的立场。皇帝并不想看到骨肉相残,虽然在所难免。我想你跟着他回到京城,应该很安全。”   “王都御史不是在京城吗?”   “不是。”他知道王谢一离京了,而且也是极少那个知道他和朱玉川的父亲朱正是忘年好友的人,“他就在本地。这就需要我夫人出面了。”   “啊?”听了没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在那里修炼的言采睁开眼,迷茫地看着江满月。半晌才将朱玉川的名义听在耳朵里。   “哦,对,我可以帮忙。我还救过他。”言采放下修炼,终于过来听了会儿。当然不是很感兴趣就是了。   其实他有段时间没见过朱玉川了,他还在家里养伤呢。虽然伤口其实早没了,但是因为痊愈的太好,为了不让人怀疑,这些人都只能在家“修养”。   而陈毅被捕归案,至于徐县令——据说从那天起开始犯病一直待在家里休养。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你不知道自己得了重病的时候,还可以正正常常生活。   一旦知道自己得了大病,人就会开始慢慢虚弱。潜意识告诉自己,对你病着。   “你回到京城以后,一切就靠你自己了。究竟如何做,你可记得华阳夫人。”   夏珏点点头,顿悟。   “我明白了。”   嬴异人在赵国做人质多年,并非受宠的那一位公子,最后却得到王位,就是因为华阳夫人认了他当儿子。   “皇后多年无子……”原本或许还期冀能晚年得子,但如今皇帝身体不适,皇后想再要个亲生的儿子几乎没有可能了。   “你很幸运。如果不是六皇子身亡,皇后考虑到的绝不会是你。六皇子很受皇帝的宠爱,那才是最佳人选。马上就是皇后的生辰,你有个送礼的好机会。”   “嬴异人带着礼物送给华阳夫人,我又该送什么好呢?”   夏珏在思考的时候,言采也在思考。他没有受过义务教育,历史知识比较匮乏,不过这么著名的故事还是清楚的。   在这里呆了一年,差不多也弄明白这个时空的世界线了。从汉之后,这里分出了一条和言采原来时空完全不一样的平行世界,但历史进程却进展得差不多。   此时约莫类似于明朝,海关时常有异族人来往,工商业发展也较发达。   “那到底送什么好呢?”夏珏又犯起难了。皇后可什么都不缺。   “采采,你说该怎么送礼。”江满月扭头问言采。   言采翻了白眼:“送礼物还不简单。投其所好呗。”还故意问他。哼,是说他不聪明吗?   江满月笑着说“我夫人多聪明。”   呵,听起来可不太像夸他聪明的意思。   “皇后十分孝顺成国公,不过成国公年纪很大,身体一直不是没好,太医说要年份越久的人参越好。父皇今年元宵就赐了他一只百年人参。父皇原本还有一只三百年的,但之前给了皇贵妃她……”夏珏眼睛一亮,“我明白了。”   “可是几百年的人参从哪里可以得到?”这很难吧。父皇那只还是保存了很久很久的。   “采采。咱们家有吗?”   言采点头。有哇,只要他花费点时间费点灵玉罢了。   夏珏盯着他看。   言采往后一躲:“干嘛。你忘了吗?满月说过,商人无利不起早,我们可是商人。你要钱买的。不过看你就像是没钱的。没钱我不卖的。”   言采说得对。夏珏虽然是皇子,但却是最落魄的那种皇子,可能还不如一般的商人富有。   “打个欠条吧。希望你能给我们好的回报。”言采打个哈欠,“满月,卖他一……”千字还没说出口,江满月先说了出来。   “一万两。”   言采的瞌睡瞬间没了。一、一万两,这是趁火打劫了吧。那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花点玉石就有了嘛。傻l子才会买!   夏珏咬了咬牙:“好。我答应。”   好吧,傻l子到处都是。言采摊手。   作者有话要说:   傻子才会买——傻子浓度有点高了。 第52章   “朱兄, 听闻小侄儿在家休养, 不知近来可好?”王谢一放下手里礼物, “这是我给玉川带的。金秋秋闱可要加倍努力努力。”   “诶, 老弟你来就来了,还给他带什么东西。应该是他来拜见你才对。”说着, 朱正让下人去吧朱玉川叫了出来。   “见过王叔叔。”   “许久不见, 长个头了。书温习得怎么样, 秋闱有没有信心啊。”   “当然有信心。”朱玉川夸下海口, “王叔就等着看吧。定不辱祖上的名声。”   “胡闹。骄兵必败知不知道, 都多少岁的人了,还毛手毛脚的, 没个长进,也不知道谦逊……”朱正训起儿子来, 脸色就黑得像乌云盖了过来。   “是是是!爹我知道错了。”平时在他人面前出尽风头,隐隐有众人之首的朱玉川此时在老父亲的面前依旧被训得像一条狗,乖顺的一句话不敢多说。   “你要是知道了, 那晚上就不会被人打……打成那样了。”朱正脸色不善, “黑灯瞎火的,连个下人都不带上。平时不是喜欢被人簇拥着吗?这次怎么那么笨。”   朱玉川脸一扁, 那真是失策了。那不是想跟人单独相处所以没有带别的人吗?没想到对方竟然只让人送了茶叶过去。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像他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不愿意和他见面。   朱玉川自我感觉很良好地想。   “侄儿知道错了,朱兄莫要再苛责了。以后你可要小心。”王谢一打圆场, 眉头总有些解不开的愁。   他离京其实已有一年多了,本来几个月前就要回京, 但却接到皇帝的一封信,要他顺便寻人。王谢一这才知道原来三皇子离开京城不见了。   “哦,对了。王叔,有人想见您,托我带个话。”   朱正和王谢一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疑惑。知道他们是朋友的可没有几个……王谢一拜访朱府也是做常人打扮,并非张扬自己的身份。   连朱府的下人都只是以为主人的一个普通朋友罢了。   是两个相貌极其张扬的男人。稍显瘦小些的眉眼精致,高大些的俊眼修眉。   王谢一觉得眼熟,半晌才想起来有点像谁。   “江尚书……你是江尚书的长子江满月。”王谢一一口道出名字。江满月生的更像他母亲,但有些地方则中和了父亲的影子。   “见过王大人,朱大人,在下确是江满月。这是我家夫人言采。”江满月介绍,言采随即也点点头。   然后他就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直都落在他身上,始终不移开。言采不喜欢这种打量探究的目光,就好像他是什么放在展览柜上的一只瓷器一个玉碗,任人评说指点。   言采不高兴,释ll放了不悦的信息。就像自然界的动物或者植物,面对敌人释ll放出的危险警告信息一样,言采也在释ll放他的警告信息。   那意思是说——我很危险不要惹我快滚。   言采的精神力现在能够纯熟运用了。王谢一头皮一麻,移开了打量的目光。   江满月也很不高兴:“大人,你看我夫人的时间有点久了。还望自重。”   王谢一吐出一口老血,什么话。什么叫自重,说的他好像看上了一样。搞搞清楚,他并不好南风。况且,他只是觉得有点奇怪罢了。   只是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很神秘。虽然样子算是无害,但……   “大人,我今年找到你是有其他要紧事的。我认识一个人,他想要见你。”江满月拍拍手,夏珏这时才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王谢一大惊道:“三……三皇子!原来你在这里!”   “王大人,我想回京。”夏珏没有说任何废话。   “好。既已找到三皇子,圣上交予我的任务便已全部完成,我们即日回京。”   夏珏闻言,眼中竟露出几分喜色。原来父皇并没有忘记他,而且一直在找他回宫。   朱正也惊奇,这个年轻人他见过,就是和他的儿子一直受伤晕倒的那个人。当时他只觉得脸熟,却没有想起究竟是谁。如今想想,他以前确实见过三皇子几次,只是那时候三皇子年纪不大,如今年纪长了脸也长开,和小时候不太一样。   “多谢二位相救,他日孤定不所负。”夏珏略施一礼,又是让人惊讶,竟然对两个百姓如此大礼。   似乎是感觉到朱正和王谢一的目光,夏珏便道:“滴水之恩,当涌ll泉相报。两位对孤有恩,孤没齿难忘。此为信义,常人所知,孤如何不知。”   王谢一满意又欣慰地捋着胡子,孺子可教,三皇子让他很满意。江满月嘴角一笑,真是好会做戏的人,这就开始演上了戏。王谢一是老一派的儒生,夏珏这番言论自然合了王谢一的心思。   果然,能无权无势却在宫中活这么久的,都不是什么小白兔。   真正的小白兔只有他们家的采采。不过他们家的这只白兔可不是吃萝卜白菜的兔子,吃肉食荤,长着尖牙利爪,一爪子能挠死你半条命的凶兔子。   看起来无害,杀伤力一点儿都不小。   凶悍得可爱。   哦,对了还爱钱。   “你可别忘了一……”言采可没有他们这些人对什么皇子不皇子的敬称,心里还惦记着那一万两呢。   “一定记得明年春京城再见。”那时候再还你钱啊,兄弟!别当众说出来,他好歹也是皇子,要面子的啊。   “好。”言采答应下来。好歹没真把一万两说出口。   “明天春……”朱玉川敏感地感觉这个时间的微妙,“明年春京城见,江满月你今年秋试要考!!?”   “嗯。我已经报过名了。”   朱玉川觉得有点不妙。这家伙怎么又要考试了。想到对方的脚都治好了,报考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是,江满月这么多年都没有念书,还记得多少……应该水平不如当年了吧。朱玉川心里在滴汗。   于是,王谢一带着夏珏回京后,一直到乡试开始,朱玉川一直都在家中闭关苦读,再不参加什么和其他学生一起的诗会,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他要拿府城的头名解元!   反观江满月虽然温书也算勤奋,但还算悠闲。一边给崽崽喂奶,一边念书。   于是有一天,崽崽脱口而出。   “……坦蛋ll蛋……长唧ll唧……”   终于在宝宝七个月的时候,在嗯嗯啊啊外一下子会念了四个字,也算是厚积薄发,言采很欣慰——才怪。   言采暴走,抓起桌上的书往江满月头上扣。让你天天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看娃都学会了些啥啊!   “娃第一声都没喊爸爸。亏我天天教他喊爸爸,都被你带坏了。我的第一声爸爸啊,我还没听见呢,你赔我爸爸!”   “抱歉,晚上赔你一个爸爸。”   “住口!流氓……” 第53章   三皇子在五月初返回京师, 六月底, 过继给了皇后, 摇身一变, 从没有母族势力的弱势皇子成为唯一的嫡子。   据传三皇子恭亲孝顺,有子如此, 皇后深为感动。母子情深, 为天下典范。   皇贵妃殷ll红的指甲掐的紧紧的。   “母子情深, 本宫半个字都不信!”她抬起头, 梨花带雨地哭诉, “父亲,你要想想办法啊……”   “急什么。只不过是过继而已, 太子之位还没有定下,一切都还没有定数。成大事者切勿焦躁, 时时切记。”皇贵妃的父亲是当朝权势极重的傅太师,“三皇子如今虽有皇后为靠山,终究没有得到皇帝的宠爱。”   “父亲说得对。皇上最宠爱的还是我们四儿。”皇贵妃拭去眼角的眼泪道:“父皇你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傅太师脸色一变冷笑道:“有人递了折子告我的状呢。”   今日ll他一进宫, 皇帝就扔了一样东西给他看, 最头上的赫然就是他的名字。该死的蠢货,傅太师心里骂, 表面上还要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去跟皇帝表忠心。   皇帝倒是没说什么,脸上的表情淡淡地,看着他一通哭诉表演, 末了才道:“朕还说什么呢,你慌什么?”   傅太师捏一把冷汗, 皇帝这是试他还是敲打他?   “朕知道——你是朕是忠心耿耿的。是不是?”皇帝这样问他,深沉的眸子映出太师花白的头发,太师的眸中亦映出皇帝的老态。皇帝老了。   “皇上他这么问父亲您吗?那账本是怎么回事?”   “是我的一个门生。不过他已经在一个多月以前死了。”傅太师淡淡道。只有死人才能闭嘴,听说王谢一到了清渠县,就派了人过去,让他永远闭嘴。   皇贵妃惊恐地捂住嘴。   “娘娘何必惊慌。你要知道一件事。皇上在乎的并不是哪个皇子成为太子,不管哪个儿子只要都是他的种,最重要的是对他没有反叛之心,那么谁当太子他都不在乎。”   八月秋风起,在儿子终于学会正确喊爸爸之后,乡试开始。   出考场那天,言采抱着儿子坐在树荫下大石头上,朱华从马车上跳下来,拿了点儿吃食和水壶。   “言少爷,您吃点东西喝点水。”   “这怎么还没出来呢。”言采有点吃不下,只是给晴柯喂了点水儿和小馒头。江满月进去都多少天了。前头挤了很多人,他抱着孩子也不好凑过去挤。远远的,也看不清人出来了没。   “你去看看你家少爷出来了吗?”言采着急地打发朱华去探情况。   朱华人高马大的,往人堆里挤了又挤,那些被他挤开的男人女人气得直跳脚。   “爸爸爸爸!”崽崽挥着两只爪子,手上的铃铛叮铃铃的响。   “您家的孩子真活泼!”有个搭话的妇人也坐了过来,同样抱了一个小孩,和崽崽差不多年纪大,头上扎了两根小羊角辫。   但崽崽还戴着顶蓝色的小帽子,唇红齿白的,漂亮的像年画上的童子,一早就有许多人远远盯着看了。一见有人先过来搭话,一下子竟然好多人都挨了过来。   要不是言采没动手,就该上手摸了。崽崽眨眨眼睛,翻身一把搂住言采,把屁ll股对向那些妇人。味道讨厌!   一个个都夸崽崽长得好,言采这个爹把孩子养得真好呢。   “还好还好。”言采自夸。突然,那些一直夸奖的女人感觉到身上一阵凉意,全部噤声,从女人的身后露出江满月的一张冷脸来。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乌烟瘴气的!   围观人群被吓跑了。言采像被抓到做了坏事一样,悻悻地站起来,把儿子给江满月抱。儿子扭头,不给抱。   “不要……臭臭啊。”真是太不给他爹面子了。   江满月的脸色诡异地在黑与白之间变换着,半晌,默默无言地转身坐上了马车,和言采一左一右面对面坐着。时不时还微微低头嗅了嗅身上到底有没有味道……   言采咳咳两声:“你听错了,儿子不是嫌你臭,可能是困了或者是饿了。再说了,虽然考场里不能洗澡多待几天难免有点汗吧,但现在不算很热,应该也还好。嗯,不臭。”   然而他的宽慰让江满月的脸色更差了。原本一出来想要给爱人和孩子一个大大的拥抱,表达一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想念,结果断送在儿子的嫌弃当中。   言采摸ll摸鼻子。他不嫌弃啊。   都啥臭毛病啊。他们打丧尸的时候,经常外面一跑一个多月,别说洗澡了,天天出去身上都是丧尸的脑浆。如果江满月生活在这种环境,会不会因为不能洗澡郁闷地想要被丧尸咬死自尽?   不过江满月以前在军中难道洗澡很方便吗?   都是这一大一小两父子毛病多,还洁癖。小的都是随大人的毛病,他估计江满月自己也觉得待了这么多天,身上快发霉臭得慌,只不过被儿子一语道破,脸上挂不住。   儿子无情,老子爱面子。   真难办。   等江满月全身上上下下刷了一遍,才拖着一头湿ll漉ll漉的头发出来。言采抛给他一个绒圈锦长帕擦头发。   “抱啊~”崽崽这会儿终于愿意给抱了,在床ll上手抓着护栏就要爬起来。江满月擦着头发,也没办法抱他,就见他两只白ll嫩嫩的爪子在空中舞了半晌,失落得不行。   “刚才嫌弃你爹,现在你爹不抱你了。”言采把宝宝抱起来。   “啊?”宝宝啊啊叫两声,仿佛在问爹为什么还不来抱他。至于那个嫌弃他爹的儿子——怎么可能是他呢?   “来,爹给抱抱。”江满月接过儿子,感觉自己身上确实没有味道后,终于愿意抱抱儿子。   “你不在家这几天,我把要带走的东西都收拾好了。等名次出来,咱们就可以去京城了。”言采把要带走的东西都清点出来,说着想到一件事,又笑着说,   “刚才见着朱玉川了。他还跟我说自己考得非常不错,很满意,信誓旦旦地说绝对是解元呢。”   咳咳,其实原话不是这句来着。朱玉川的原话是绝对会比江满月好,让言采早点甩了江满月和他在一起。   “哦。那他可真有自信。”   “那你感觉怎么样啊?”   “比他好。”江满月冷冷道。   言采彻底不说话了。合着这两人都针对对方啊。   不过,最后两个人都落空了……   放榜那天,朱玉川见到言采就兴高采烈地追了上来,被江满月一只手掰开。   柔弱不堪小白脸——在家中武力值一直处于底层的江满月终于找到了可以鄙视的人。就这样的一推就倒的白斩鸡,言采一根手指头就能推了。   所以别做梦了,一个眼神不给你的。   “我说,你们能先看成绩吗?”   “言采,我考得绝对比他好!”朱玉川拍拍胸脯,这次考试,他的状态好极了。回来将试卷默下来,老师也是各种频频称是。   于是他看到自己的名字在江满月之下。   而江满月上面还有一个名字。   第一名——一个从没听说过的人。 第54章   南北运河通航有数百年历史, 当中经过几次停运又复用, 直到现在依旧是沟通两地的一条重要水路。   从临河坐床到京城约一月有余。商船上有南来北往的走商, 也有走亲探访的, 但在这个特殊时间节点,还多了一种人。   “唔……”林殊捂住嘴巴, 又想吐了。   “滚, 要吐离我远点。”扶着栏杆的言采把林殊踢的远了些, 和他死死保持距离。   “没事没事, 我都已经吐干净了。这下真的一点儿东西都没有了。”林殊一拍胸口坐到甲板上, 也不顾忌什么形象不形象的,这些天天晕船早就没有半点形象可言了。   言采也陪着他坐下来。甲板上此时有许多活动的人, 有些是到这里吃早饭的。整艘船只有这里有吃饭的地方。吃食很贵,味道还不太好。照林殊的话说, 价格抵得上他家的福满楼,味道是他家后厨房每天倒掉的泔水。   也有便宜的。馒头不贵还是地面上的价格,鱼也不贵, 这里的渔业资源非常丰富, 商船天天下网,都能捞到许多大鱼。可天天吃鱼就只有腥味了。   起初大家都是吃自己的干粮, 等到干粮吃光了,就忍不住想吃点别的。然而普通人看看菜价,就会发现一碗普通的小青菜都吃不起。除了一些好存放的比如芋头笋干之类能放得久些的菜蔬, 船上十分缺绿叶蔬菜。   言采一家是不缺蔬菜吃的。   出来的时候只带了朱华、赤还有红玉。跟船上商量好,每天借用他们的炊具自己煮点吃的, 作为交换,换给了厨房一些蔬菜。   言采一边吃着红玉做的虾饼一边道:“你又不考试,你爹让你去京城干嘛?”   林殊靠近言采,从言采捧着的油纸包里抓起一个虾饼咬一口,苦着一张脸说:“明知道我不是个读书的料,我爹还要我去读书!说是联系好了京城的一家有名的书院,让我跟着他好好念书,别惹祸,也别想着做什么生意。我爹说,家里不缺钱不需要我操心!气死我了。”   言采表示同情,并痛快地咽下了嘴里的虾饼。红玉的手艺在他的磨炼下越来越精湛了。这个味道真不错,鲜香,外皮酥酥脆脆,虾肉很嫩。   “那是你表哥?”言采指指坐在船头桌上吃着馒头配白开水的一脸淡漠的白面书生说,“怎么跟你一样姓林?”   林筑——林殊的表哥——压了江满月的那个解元。   林殊恨恨地咬着虾饼,看那劲儿,可能当他表哥咬了。   “因为我娘也姓林啊……不过这不是重点,他跟我没血缘关系。我舅舅捡的,认了干儿子。平时闷声不吭,所以之前也没人认识他。就是现在,他走到街上,估计也没人知道他是谁。”   林殊努努嘴,对林筑恶意很大,要不是突然出了林筑这样一个会读书的,他爹也不会心血来潮地让他跟着林筑去京城念书了,“我的店可怎么办?”   言采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死不了。等你回去,你的福满楼绝对还在。”   言采拍了一下就缩回了手。不远处抱着孩子吃东西的江满月的冷刀子时不时扫过来呢。约莫是出了朱玉川这个死缠烂打的,江满月现在对出现在言采身边的人都充满敌视。   言采摸摸鼻子,没办法,这不是他可控的。谁让他继承了魔鬼树的一部分基因——关于捕杀敌人的。   通过释放信息素诱惑敌人靠近然后杀死对方,就跟猪笼草捕食猎物是一样的招数。所以许多人对他有好感,那都不是因为真喜欢他呀。都是这种信息素惹的祸。   “我是不会跟那个书呆子去念书的!”   林殊对他那个便宜表哥深恶痛绝啊,都怪这个人害的他被他爹逼着去念书,“你到京城里要做什么?不如咱俩合伙做生意吧,咱们联手,一定可以赚个盆满钵满。我都想好了,就在京城再打造个福满楼!你说怎么样?”   “好是好,不过我总觉得你别有用心。”言采眯起眼睛打量林殊。这家伙,跟只老狐狸一样的,会主动和他分利益,才怪了。   要说是因为林殊在京城里没有人脉需要找个人合伙,可言采就更没有什么人脉可言了。非要说,也是应该找本地人士江满月吧。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江满月不好说话,所以林殊想从他这里变相和江满月联系。   不过那也不太对。总觉得没安好心。   “瞧你说的,咱们是朋友。”林殊一脸淳朴的嘿嘿笑,言采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骗。   “说实话。”他拿起最后一个虾饼。   “我说——你把最后一个留给我。”林殊舔舔嘴唇,船上的东西都太难吃了,作为一个尝遍美食的酒楼老板,这简直在强奸他的舌头。   只有那个书呆子才能开水配馒头吃得津津有味。   “给你,说。”   林殊接过虾饼,边吃边说:“其实就是我没钱了。”   “你没钱?”言采不信。这家伙会没钱?   “全被我爹扣留了。一分不剩。真的。连我到京城的生活费都给那混蛋保管,说是我乱花钱。让我买什么跟他要,而且还以前说,不能给钱我做生意。那家伙是个死脑筋,一板一眼,真的绝不给我乱花一文钱。”   林殊啃掉最后一口,坚定地对言采说:“让我读书是不可能的。我只喜欢钱。我现在没有本钱,我知道你也不爱管事——我俩简直天作之合。所以你出资我出力,我们合伙做生意吧。”   林殊的眼神很坚定,他是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件事。言采信服了。何况,言采也需要做自己的事业。和林殊这样一个精明又靠得住的人合作,正合他意。两人一拍板子,就在甲板上商量起以后做的生意了。   被林殊的激情感染,言采也全情投入,脸上红红的,滴着汗水,眼睛里冒着星光。   他很自在,很快乐。   “江兄在看什么?”林筑顺着他的眼神望去,“抱歉,我表哥性子比较跳脱,不是有意……”   “没什么。他看起来快乐吗?”   江满月淡淡地问。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头名林筑并没有什么恶感。可能他是当时在场唯一知道这个人的吧。   对于自己没有得第一,他并没有什么失落。他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考科举,顺手考一下,有个好的身份罢了。   他真正的目的也远不在这里。   他似曾记得上辈子这时候的解元就是林筑吧,当时也是横空冒出来一匹黑马。然而这不重要。   那时候他正在走马黄沙中和自己的战友在寒冷的北风里坚守。当时他不过是普通的一个小将领,手下不过百人。   明年,他手里将会有一千人,再到后年……那是一场苦战,d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军队一退再退,溃不成军,为将者放弃了底下的军士,企图逃跑……   江满月的回忆被林殊打断。   “很快乐。”林筑像是没有发觉江满月在走神一般,只是认真地回答江满月的问题。   “他快乐,所以我也快乐。”   江满月并不愿意束缚言采,如果言采想要做出一番事业,他会在身后支持。只要他快乐就好。 第55章   船到码头, 要下船的人已经在甲板上围了一圈又一圈, 言采他们东西多, 所以没有先走, 留在了最后。等人走ll光了,几人才下船。   沿河两岸朱楼玉宇鳞次栉比, 商贩小摊吆喝叫喊声络绎不绝, 妇人们穿红着绿衣香鬓影, 一派富足之景。乡下来的几位开眼了。   林殊是第一次来京城, 平时在清渠那股要上天入地的嚣张气焰顿时压下去许多, 显得很谨慎。京城还是京城,和他们小地方真不一样。   言采就没这种感觉了——反正他到哪里都很陌生, 没一个熟悉的,也就无所谓去哪里了。   江满月算是回到从小长大的地方, 更没有什么可羞怯的,带着拘谨的一干下人下了船,踏上了京城的地面。   崽崽则在他的怀里好奇得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 手上的铃铛摇晃得叮铃叮当响。   “这里比清渠冷一点。”言采一边给崽崽戴帽子一边说, “还好换了一顶厚帽子。”就是头顶两片叶子压扁了,好在不怕压, 压不坏。   “你们去哪儿?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林殊发起邀请,他看了眼林筑,不太情愿地说, “我跟他准备去我爹介绍的那家书院住几天。”   “不用了。多谢你。”言采拒绝了,江满月应该已经做了打算。   林殊也不强求, 干脆地挥挥手:“那好吧。有事可以到浩仁书院去找我。”   “现在只剩我们,去哪里?”言采询问一家之主。   “我们在京城还有个宅子,不过还需要时间修缮。先在客栈住几天。”至今江府,他完全没有考虑回去住几天。不过这也存在一点儿隐患。   如果有人以此告他不孝尊长……江满月先按下这点隐患。江府是个狼窝,他不放心。不说别的,就说他那个继母估计也不会让他好过。   当年他年纪小的时候,三天小病五天大病,几次死里逃生。若说是意外,那世上的意外也太多了些。他自己倒也罢了,但是还有言采和晴柯,他不能时时看着,留他们在府里不可能。   虽然说言采武力上远胜一筹,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不能拿他们两个冒任何风险。   迟早得脱离江家,江满月打定主意。   但他们现在进京的这个时间,正是客栈生意爆棚的时候,几乎去的每家客栈偶读住满了人。无论哪一家的宣传语都是状元首选进士及第,至于那以前真出过状元的客栈更是早就被预定光了。   大家都想沾沾喜气呢。   几人走进一家,还没说话呢,那掌柜的就摆摆手:“没房间了,快走快走。”   “不是吧。”言采脸色都垮了。   掌柜的抬起眼皮见是个看着相貌端正又很面善的小年轻,忍不住开口指了一条路。原本他可不是个这么热心好施的人,但面对言采的时候怎么都狠不下心肠来。   “我知道有一家客栈应该还没有住满。你们可以去试一试,不过就是……”掌柜的不知道该不该推荐他们去那里。   “那客栈的位置比较邪——很多人都不愿意住。你们要是不怕脏,可以去试试。就在西南的菜市口吧,那里有家客栈大倒是挺大,白天挺热闹的,就是夜里人少。”   西南菜市口。江满月一下想起来了,那是刑场。白天有许多人在那里买菜,到了夜里就会非常冷清。许多人说那里有留在法ll场的恶灵作祟。   言采听完,恍然大悟。白天或许很多人不怕砍头的画面,但到了漆黑的夜里,人的想象力就会无限延伸,将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事物无限夸大妖魔化。不过他是不怕这些的。天天杀丧尸的,怎么会怕鬼呢。笑话。   “我们就去那里吧,反正也就住几天。也没什么。”言采没所谓地说。   砍头?切,小场面罢了。他曾经一天砍过几千个丧尸脑袋,这么多年砍过的丧尸脑袋绑在一起可以绕地球一圈了。   “我也没顾忌。”江满月也无所谓。死人并不可怕,事实上活人比死人远远可怕的多。   一听这话,掌柜的还有一句话憋在心里没说。其实他还想说,为什么这几天即便很多进京赶考的书生宁愿去跟农家租住房子,也不住那个客栈,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兆头不好。那里砍头的官僚可多了,哪个读书人愿意自己还没考中进士就先碰上革职砍头的事情,那不是诅咒自己当了官后就被砍头吗?   到了那客栈楼下,抬头往上看,二层楼的房间窗户刚好开着,对着对面的法ll场。此时那法ll场估计是刚行了刑,士卒正在收拾法ll场的残局,还生起了火堆。   言采有种直觉,那里会有好东西。江满月见他很好奇,便说:“你们先去客栈租房间,我陪采采过去看看。”   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别提多好奇,江满月针不忍心让他失望。   “嘿嘿。”言采高兴地笑两声,“等会儿捂住咱儿子的眼睛,看不到就是了。”   围观的百姓已经散去,行刑台上撒了一摊血迹,犯人的尸体还在地上,尸首分离,士卒正用草席子裹了准备扔到外面的荒地上。   那颗孤零零的人头头发却是红色的。不是陈朝人!   “是异族人。”江满月说,“很多异族人会乘船来到我朝。这些异族人很多都死了,有的是病死的,有的是官府杀死的。异族人和我们这里的人不同,红头发绿眼睛,还经常说着奇怪的话,被很多人认为是妖邪入体……”   “那他怎么被砍头了?”   正在收拾尸首的士卒估计是什么事情,听到言采的问题,还有心情和言采说话。   “这异族人下毒毒死了人。”   “下毒?”   “对,他带了什么豆来着,说是能吃,结果把人吃死了,那东西有毒!异族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士卒啐了一口,骂道。   脑中似乎有一点星光一闪而过,言采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又一样不得了的。   “请问,他带来的那种能吃的什么豆来着,长什么样,你见过吗?”言采一边说着,一边释ll放精神力引到对方回答。   “那东西啊,见过。黄色的,一块块的。还能种出花来,紫的白的都有。你等等啊。”士卒四顾左右,抓ll住另一个士兵,“老丁,那异族人带来的东西呢。”   言采的眼睛越来越亮,听起来越来越像他所想的那样。   被叫住的老丁觉得莫名其妙:“那东西准备有毒,大人命我全部烧掉,我这刚生火,正准备烧呢。”   !!   言采用精神力暗示老丁带他们去看看。   老丁从一堆杂物里翻到一个筐子,筐子上盖着破布,言采再也忍不住,走上前一步,掀开了破布——果然就是土豆。   那么事情就明显了。那异族人没说谎,确实能吃,而中毒而死的人,估计是吃了发了芽的马铃薯中毒了。或者还有可能吃了叶子花什么的。马铃薯全身都是毒素,除了根茎能吃,还要保证是未发芽且煮熟的。   等等,他们要烧毁!?不行啊。   “满月,我要那个。那是好东西。”   “可以。”   江满月叫住正准备烧毁士卒,压低声音:“两位,这些能给我们吗?”   “凭什么……”说着凭什么的士卒被另一个打断,他微微低下头,看见江满月在他们眼前轻轻一晃的银票。眼睛立刻直了。   “我们想要它。两位不如来做个买卖。这个买卖你们不会亏本的。”   “可是这里……”士卒犹豫着,眼睛却全被江满月夹在手心的银票定住了。   “只要烧过东西就好了,究竟烧了什么那不重要,我想你们的长官应该也不会知道你们究竟烧毁没有的。两位兄弟你们说是不是?”   “一百两。”   老丁还在犹豫,另一个却已经下定决心,当即说:“大人要我们烧的明明是那个筐子的东西,你拿错了。这些是没人要的。”   “可是……”   “你闭嘴。我们一个月的月钱才多少钱,这可是整整一百两,你是傻ll子吗,连钱都不要了?你忘记了,你儿子娶媳妇要花多少钱……”那士卒对着老丁一通骂。   “好吧。”老丁终于同意。他确实很需要钱。   一百两银子确实是一个极大的吸引力,就算是两人平分也是不小的一笔钱了。然而他们不知,江满月原本的意思是一人一百两。但看两人都默认平分一百两,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最后,言采得到了他的一筐马铃薯,两个士卒分了一百两银子。为了不让他们说出去,言采还特地下了一点儿精神暗示。这样的话,只要没有受到严刑拷打,一般来说,是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至于两人要烧掉的有毒土豆则被别的东西代替了,也没有人特地来看他们究竟烧了些什么。 第56章   朱华和赤又被叫过来抬东西, 剩下红玉一个人眼睛死死盯着自家的家当, 生怕被人顺走一样, 半步不敢离开。因而, 等他们抬着一筐土豆进门,房间还没租好。   那客栈名字倒挺大气龙腾客栈。   连这家生意不太好的客栈几乎都只剩下窗户对着刑场那一面的空房间了。   “另一面的单间就剩一间了, 剩下的都是窗户开那个地方的, 几位客官您看这怎么着?”   “要三个房间——”   “那个房间本少要了。”突然杀出一个程咬金, 一个胖乎乎的书生挤了进来。   做大了几个码的长衫被肉挤开, 臃肿不堪。言采不歧视胖子, 在末世还能吃成胖子的,那是能耐。不过眼前这个胖哥书生真是颠覆了言采对书生的理解。他看看胖书生再看看江满月, 还是自家的标致。   江满月充耳不闻继续道:“要三个房间,那一间我要的。”半个眼神都没给胖书生。   掌柜的本来左右为难, 一下子扫到江满月的眼神。时而冷冷的像藏了把刀子——那是看外人,时而温柔的像温水——那是逗自己抱着的儿子。   但掌柜的已经认定,这人阴晴不定的, 多半是个疯子。心头一紧, 连忙登记过住店信息后,就给他换了门牌子, 让小二引他们上楼。   胖书生额头突突的,他在本省里是人人捧着,没想到到了京城后处处受挫。之前没提前了解过情况, 订不到房间,还被人奚落一番, 这会儿还跟一个小白脸抢不过。   胖书生因为肥胖常被人冷眼相待,因此他特别讨厌那些被女人们喜欢的所谓俊男。越是长得英俊的,越是厌恶。奈何,眼前的小白脸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个善茬。   胖书生一怂,就让步了。   “小白脸一个。”他啐了一口,骂的是就江满月。许是言采的基因能力,他很少会被人讨厌。因此,此时也不过是直接被人给忽略了。   言采走在后头,这句话他就听见了。   他一顿,转过身,盯着胖书生看。胖书生一愣,随即摆出一副凶悍又高傲的姿态。   “看、看什么看!”那小白脸已经上楼,就剩这一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年轻人,他怕什么。   言采微微咧嘴,呵呵笑了两声。笑得胖书生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往后一退,扑通一下踩空,摔倒在地。   “下次嘴别那么臭。会有报应的。”言采说完,就上了楼。   朱华和赤住一间,红玉一个人住一间,剩下窗户朝着后院的房间就是言采一家三口住了。   “这土豆全都发芽了,怪不得中毒。”想想现在的季节,土豆一年四季都能播种,但春秋两季温度最合适,此时正是深秋,大半土豆都发了老长的芽儿。   “我们得尽快种下,温度太低,也不适合种植了。”言采拍拍手可惜地说,“哎,对了。咱这里有地儿吗?”   “有。”江满月对那筐东西不是很在意,只有当言采说他产量高能管饱而且许多地方都能种植的时候,才提起了一点儿兴趣。“可以多种点。地不够可以再买,人手不够可以雇人干活。”   见言采还爱不释手的,江满月终于忍不住道:“天色很晚了,该睡觉了。那什么豆不会跑的。”   “是土豆。”言采不满意地指正。   终于,夜晚安静下来后,一家三口依偎着睡去。虽然陌生的房间三个人都不习惯,不过因为呼吸间有彼此的气味,因此还算好眠。   江满月说的宅子有些年没有住过了,雇了人来修整。剪除园子里已经将鹅卵石铺成的路掩埋掉的疯长的花草,扫清房间内爬满墙的蜘蛛网。一一清扫,最后焕然一新。从可以上演倩女幽魂的荒宅摇身一变成了一座精致的古典建筑花了十天时间。   之后,他们买了一辆马车将行李全部载到了府里。   “终于可以不用再睡客栈了。”言采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这些天他都没有时间来看房子怎么样。因为那些发芽的土豆不能不种下了。   江满月那些地还有庄子,这些年自己也没有看过,不过每年要上交的租子倒是没怎么落下。但一时半会也找不出闲余的地来种言采的这些土豆,于是他们干脆又另外买了一些。好在土豆不需要太好的地,普通的旱地即可。   朱华办事效率很高,从买地到拿下地契不过两天时间,而且中途还想到了雇佣农民。   “不错,真不错。聪明能干活。”言采为此夸奖了好几回。酸的江满月直接打发朱华专门去种地去了。   发芽的土豆切成块茎种到地里,因为大家都是尝试着种,即便是那些老农也是犹犹豫豫的。言采怕养不活,全部都用异能温养过。还有一小部分直接进行了催熟。   挖了一篮子带泥的土豆,因为是异能催生的,这篮子土豆个个都有江满月的拳头那么大。   崽崽很喜欢在松软的地里颠颠地走着。他现在已经能够走路了,就是不太稳当,摇摇晃晃的,红玉担惊受怕地跟在屁ll股后面,两只胳膊伸着,随时准备去捞摔倒的崽崽。   少爷怎么那么心大,让还没过周岁礼的小少爷就满地跑!万一脚崴了或者有虫子蛇什么的,该怎么办呀!   然而不管崽崽这边动静怎么大,那边的言采都半点儿没有反应,至多是欣慰地扭过头来看两眼。   儿子长大了,跑得真快。   然后他又接着低头投入自己的种田事业当中。开玩笑,他自己小时候这么大的时候,别说跑跳了,实验仪器里都不知进过多少回。   幸好,红玉所担忧的都没有出现。崽崽跑过的地方,虫子逃命一般溃散,草丛的蛇扭头就跑,差点把自己打成结。植物用自己特殊的交流方式发出警告。   警告!此处危险!   江满月提着几只兔子回来,他很久没有射过箭,箭术没有退步,也倒不错。   “今天可以吃土豆炖兔肉了。”言采很满意,抱起在泥巴地里玩得脏兮兮的儿子回家。   江满月一看脏兮兮的儿子走过来,眼皮子抽了抽,象征性地亲了亲儿子印着泥印的脸颊,然后发现他亲爹言采脸上也是泥巴印子。   为了表示自己丝毫不嫌弃,一大一小都照顾地亲了亲。只是很明显,避开了那些泥巴,免得亲了一嘴泥。   言采哈哈大笑,故意拿儿子的脏脸蹭他。   躲啥躲,还看不出你的嫌弃吗?儿子招手都死活不抱了。等回家洗得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的,江满月才终于大发父爱,抱起儿子,享受亲子时光。   言采擦着头发撇撇嘴,一大一小都是惯的,这臭脾气一模一样。昨天儿子嫌弃老子臭烘烘,今天老子就嫌弃儿子脏兮兮。   “真是亲父子,你俩过去吧。”言采发出感慨。   不拘小节的他真是这家里的异类。 第57章   兔肉很嫩, 一点儿都不柴, 香甜软糯的土豆浸满了浓郁的肉汁儿。言采吃了两大碗饭。马铃薯这东西怎么做都好吃, 而且还管饱。   以前他们在外面赶路的时候没时间做饭, 就生点火直接烤土豆,撒点盐就可以吃了。精致点的可以再撒点儿辣椒面孜然粉什么的。言采爱吃软糯的。   崽崽也很馋肉, 然而江满月不允许他吃。虽然言采是觉得他儿子可以吃肉不用怕了, 不过言采是个把耳朵, 江满月说不行就不行。   虽然没的兔肉吃, 不过给崽崽做了土豆泥, 撒了碎肉沫、蔬菜粒儿和一点点儿盐。让他自己拿着木头做的调羹自己学着挖着吃,脸上糊了满脸土豆泥, 倒也吃得挺高兴。   红玉要喂,言采还不让。   “让他自己吃着玩儿, 慢慢就会了。小孩子不能惯着。”他们基地里这么小的小孩特别少,这么大的都会自己吃饭了。   红玉觉得小少爷还小,怎么可以自己吃饭呢, 但是少爷和姑爷都没管这件事, 她自觉自己当下人的就更没有置喙的余地了。   崽崽一开始还不愿意自己动手,频频抬头张望大人, 见真没人搭理他,才不情愿地抓着勺子自己吃了起来。吃饭的速度一点儿都不慢,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怕他噎着, 旁边还备了煮好温热的羊奶。   吃着碗里的土豆泥,掀眼皮看一眼桌上的羊奶——那也是他的。他还是宝宝, 一天要喝好多奶的!   言采看他动不动扫一眼的护食模样,存心逗他,端起桌上的羊奶,装作要喝掉的样子。   “爸爸吃了啊,爸爸真吃了啊。”   崽崽抬起头,看了一眼又低头,吃吧吃吧,又不是没有下一碗。这么幼稚的游戏他才不想玩,真是个傻爸爸。   儿子没半点儿反应,无聊的老父亲悻悻地放下碗,儿子太聪明,真是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呢。   “言少爷,有客人找您,在客厅里等着呢。”新雇来的门房传话。   “客人?”言采放下碗筷,谁大中午的饭点儿拜访人家,也不怕打扰到别人吃饭。不过他也吃饱饭了,出去看看也无妨。“我去看看,你们继续吃。”   出去了才知道,什么客人——不就是林殊和林筑嘛。   “你们这是……”大包小包的跟来投奔似的。   林殊跟见到救命恩人一样,一脸感动不已:“兄弟,有饭吗?”   行吧,来蹭饭的。   “跟我走吧。”言采也没问,这俩怎么带着家当来蹭饭吃了。   江满月也正好吃完,抬头就见到言采身后跟着的两只尾巴。   “这怎么的?”江满月看言采。   言采眨眨眼表示他也不清楚情况。   “两位,我就不客气了啊。”林殊接过红玉端的饭,稀里哗啦鸡开始一顿风卷残云,唔,好吃,这是什么东西,没吃过……果然来言采这里是来对了。   至少东西是真的好吃。   相比之下林筑就显得规矩且有礼貌得多。   还在跟碗里的土豆泥儿作斗争的崽崽忽然接收到威胁,就扫到林殊望见他碗里的眼神,也不玩儿了,几下把碗里的舔干净,糊了满脸脏兮兮的。   吃过饭,林殊才有时间跟他们讲这几日的事情。   “那书院没法儿待了。都不是什么好人。”   原来他们到了那书院后发现,他爹拜托的院长因为出远门并不在,副院长是个非常死板的人,很看不上林殊这样胸中没几点墨水还是走后门进书院的人,听说林殊原来是做生意的,更是鄙夷不已。   一个身份低贱的商人,众人都避之不及。书院的学生可都是要考科举当官的。   林殊在清渠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潇洒又自在,哪里受过这些气。没待几天就想跑出来了,只不过不知道江满月他们住处,打听了一会儿才找到这宅子里。   “这家伙倒是挺多人想跟他结交,不过他榆木疙瘩一个,谁都不搭理。别人邀请他去参加诗会之类的也绝对不参与,每天就是念书。木头一个。你跟来做什么,你明明可以继续待在书院里。”   “姨父让我看着你照顾你。”林筑只说了一句话就继续保持沉默了。   “兄弟,收留我吧。”林殊惨兮兮地看向言采。   言采还没回答呢,江满月冷冰冰地说:“做梦。”   “他不让……”   林殊扶额,绝了,忘了这是个把耳朵,枕头风怎么吹就怎么信。   “不过我们家旁边的宅子你可以买下。”   “啊?”林殊被这回头枪一下子击晕了。他进来的时候看见了,连着这间宅子隔壁还有一间小一点儿的。   江满月深藏功与名。隔壁那宅子也是他名下的。反正也不住,卖出去一点儿都不亏。   奸诈。然而那房子确实还算不错。钱全部在林筑那里的林殊被逼无奈,只能向林筑求助。   好在林筑这时候没卡得太死,竟然很爽快地买了。要知道平时想要从林筑那里要钱那得是死磕才能要下来的。   “姨父说你不能乱花钱。”意思是这次就不算乱花钱,可以买。   住到近一点儿的地方好处就是两人商量开店的速度就快了。林殊还是想做他的老本行,开酒楼。   林殊做这些都是老手,上手很快,言采只要投钱进去就行。   “现在很重要的一点儿是——咱们的店开在哪里好?”林殊沾了水在桌上比划着,东街的人最多,那里最繁华,客人不少,不过要想租到那里的店铺有点难。   “又要位置合适又要大小合适还要价格合适……我实地去考察看上了一处。”林殊推言采。   “那天咱俩看过的,你觉得怎么样?”   “不错是不错。那家店好像是赔本做不下去要租出去。可是人家根本不租,说是租给家里的亲戚了。”其实言采还有一点儿疑问的。他对京城的地方不熟,不过他和林殊一起看上的那位置总觉得很熟悉,像是哪里看过。   “东街南起第二间为什么这么眼熟呢。”言采摸着下巴想。   江满月之间没和他们一起去,此时一听,却觉得很微妙。   “这家店好像是我们的。谁说要租给亲戚?” 第58章   时隔近乎一年, 再次见到江满星, 个头长了一点儿, 不过还是瘦瘦小小的嫩瓜生。   “大、大哥!大嫂!”江满星两眼亮晶晶的, 笑起来像向日葵似的,“你们回京城了啊!怎么都不回家呢?要不是收到你们的信, 我都不知道你们到京城了。”   就是脑瓜子不太灵光的样子。言采想道。你哥对那个家显然没多大好感, 连进家门的兴趣都不大呢。   果然, 江满月本来就阴阴的脸上变得更加阴郁, 山雨欲来, 言采抱着崽崽远离孩他爹——暴风中心一步。   “呀!好可爱的孩子!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鉴于江满星夸了崽崽,老父亲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儿, 然而还是满面阴云密布。   言采摸ll摸儿子的脸,开口说话。不说话不行呀, 这一个呆一个闷,不得需要他从中调和一下吗?   “这是我和你哥的宝宝,叫晴柯。乖儿子, 来叫小叔叔。”   崽崽掀起眼皮扫了眼整个人已经呆滞震惊到石化的江满星, 不屑地扭头,继续昏睡。没见识的笨蛋叔叔, 他才不想搭理呢。   “大、大嫂你们竟然有孩子了!这、这真是太让人高兴了。”江满星两只手虚虚抬起,看起来想抱孩子得不行。   还是言采把儿子一把塞给他,江满星的胳膊都僵硬了。好、好软, 好小个的。动都不敢动,生怕把崽儿给摔了出去, 他只抱了一会儿,就满头大汗地让言采接了回去。   太软了,不敢抱。   江满星浑身上下摸东西,手忙脚乱地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长命锁。这个长命锁他戴了很多年了。   “给小侄儿的礼物,宝宝多大了?”   “快过周岁了。下个月周岁礼请你到我们家里吃饭。记得还要带周岁礼物。这个不算叔叔给的周岁礼物哦。”说着,他给儿子戴上长命锁。   “嗯嗯。”江满星忙不迭地点头,“大哥有孩子怎么没跟家里说,父亲都不知道呢。”   不愧是冷场帝,言采心道。崽崽连江家的祖谱现在都还没上,不过言采没有那些什么家族不家族的观念,倒也不是很在意。   至于江满月……他想江满月应该是有自己考量的。   “我让你管的那家店铺怎么回事?”江满月说道。   江满星脸色一白:“哥……是我没用,没管好。”   原来,给江满星的那家店,是家酒坊,原先还生意不错,江满星都特别高兴,觉得自己完成了大哥交代的任务。可是就这两个月开始,忽然生意一落千丈。   不仅把之前的钱赔了个精光,还惹出了事端。有人喝了他们的酒中毒了,惹来一群人对店里连抢带砸的。   之后就见天有人说他们家的酒有问题,不能喝,这个月更是连一壶酒都卖不出去。见把哥哥的店搞成这副样子,江满星很愧疚,这时江满天给出了主意。   说是他母亲那边有个亲戚想盘下店面做别的,可以出个好价格,反正现在店里没生意还赔本,不如盘出去赚个租金。   “江满天给你出的主意?”江满月笑了一声。   笑声里似乎没有什么情绪,可就是让人心头一紧,有点微微刺痛。江满星显然也感觉到了。   “是、是呀。”江满星都快被吓哭了,大哥好可怕,“爹也赞同。说我好端端的不读书,做什么生意……让我把店盘出去,回去认真读书。”   他还藏了半截话,爹原话说的是做什么下ll贱的生意。商人有什么好做的,商人就是低贱之类的。   父亲最讨厌的似乎就是这些经商的人,平时言语之中多的是鄙夷。每每说经商误国,败坏人伦,搅乱国之秩序,也时常向皇上上奏,要抑制商业的发展。   “愚蠢。”江满月冷笑,“江满天可真是好算计。你个笨蛋!”   江满星被骂懵了,为什么说二哥好算计呢。   “二哥他……”   “闭嘴。我问你,酒坊以前的生意怎么样?”   “好。”大哥给他的这家店生意本来就是不错的,可想而知,大哥本来也就不想为难他的。在他手里也没有赔本过,原来的掌柜人也很不错。   “那酒的质量以前可有差错过?”   “没、没有。酒坊的客人几乎都对酒的质量很满意,我也去检查过,没什么粗制滥造以水兑酒的事情出现过,所以口碑很不错。”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之前从来没出过事就这两个月突然出事?”说到这里,江满月反而冷静下来。笨蛋弟弟已经无药可治,这家伙根本不适合和人打交道。   如果非要入仕的话,或许让他到翰林院做个清闲点的每日只要对着书籍的小小学士倒还行吧。   “啊?”江满星被问蒙了。他从来都是把人往好了想,还没有想到会有人故意去陷害他。“这……”   “那你又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就这么好,江满天就给你出主意盘出去,他就恰好有个亲戚想盘下店铺?”   “大哥你是说……”江满星倒也不是完全愚笨的人,他只是从没想到坏的一面。   “你告诉我,如果店里没有出事,你会把店铺再租给其他人吗?”   “不会。”那是大哥交给他的店铺,还说了以后会好好考察他做的怎么样。   事情被这么一分析,江满星其实几乎都明白了。说因为酒中毒的可能就是他们故意假扮的,那些来借机砸店的也是他们找人做的。   “二哥为什么要这么做?”江满星喃喃道,却被江满月一下提起衣襟。   “你记住了——你的母亲她这辈子只生过两个儿子。”江满月松开手,最后也仅仅只说了这一句话。   言采知道,这一刻他应该是悲伤的。言采没有父母,他是K博士培植出来的,从没有体会过父母这一角色带来的爱或者痛。   他搭上江满月的背,知道江满月其实体会的也不多,很小很小的时候,江满月的母亲就去世了。那一点点儿关于幼年的记忆又能残留多少呢。而江满月的父亲……即使没有见过,言采也能猜出是个怎样的人。   而且那个人口口声声流露出来的都是对商户的鄙夷,想必这一点儿是江满月绝对不能容忍的。江满月的母亲就是商户女,他手里的这些店铺都是母亲当年的嫁妆。   “哥……”江满星喊,然而江满月没有理他,只好去喊更好说话的言采。   “大嫂。那家店我不租给别人了……你们不要生气。”   言采摇摇头,对江满星说:“一家店而已,即便真的卖了也没什么。你哥他失望的是你识人不清,或者说……”   言采顿了一下,即将说出口的那个词或许对江满星来说有点残忍,或许会将江满星粉饰天平所作的伪装全部撕碎。但言采仍然没有停下来。   他回头望了眼江满月挺直的脊背。   “认贼作父。”言采冷冰冰地吐出四个字。江满月不说,他来说。   江满月一僵,关于幼时的记忆已经几乎几乎都淡忘了。毕竟那时候他的年纪很小,几乎很少有人能将那么小的时候的事情记住。   江满月也一样,他几乎忘掉了所有。   但母亲生下小儿子快死前的画面,却像一个盘旋不去的诅咒,永远地缠绕不去。   “满月……好好照顾弟弟……”   “弟弟?”   “对,乖孩子……要照顾弟弟,好好的。”   他甚至连母亲的长相都早已随着时间淡忘,一点儿灰色的影子都捉摸不到。然而当时的母亲的叮嘱却一直没有忘掉。   母亲让他好好照顾弟弟。   江满月从未做到。小时候他太小了,照顾弟弟似乎就像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等他长大了,兄弟已经疏远。   同胞的弟弟与仇人却像一家人,让他因此更加躲避这个话题。直到这个时候,当言采将认贼作父四个字说出口的死后,揭开的不只是江满星的伪装,也是江满月心头的一件桎梏。   如果让母亲知道她的儿子成了别人的儿子,母亲会很心痛吧。   手指尖传来的另一个人的温度从手指暖到了心底,儿子扑过来,要他的抱抱。   母亲,我没有完成当日您的嘱咐,甚至一度怨恨怀疑过,为什么您只记得让我照顾弟弟却不记得我也不过是一个小孩。   但今日,当我爱人相伴已为人父,才终于明白母亲当日的心情。   唯一的一点儿遗憾也烟消云散。 第59章   江楠今年已将近五十, 才堪堪爬上礼部尚书的位置。想他当年也只不过是清渠县的一个无名小卒, 他的父亲一个小小举人, 无权无势, 不能为他提供任何帮助。   他能爬到今天的位子全靠自己的努力。   二十年前他娶到了翰林院学士的女儿,得到了学士的赏识。他的眼光也极好, 他知道, 学士绝对不会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学士, 否则他不会送自己的女儿进宫为妃。   如今当年的学士已渐渐权倾朝野, 他就是皇贵妃的父亲傅太师。   礼部尚书做久了, 他并不满于此。他的野心更盛,然而在家中的地位却并不如意。当年觉得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庸脂俗粉, 渐渐变成了一个庸俗的妇人罢了。   他有时也会想起他的第一任妻子。虽然只是个身份低劣的商户女,但对他很温柔。   反观傅氏, 越发嚣张跋扈,甚至干涉起他在礼部的政事起了。   “老爷唉声叹气什么,不就是皇上出了一个难题, 妾身明天要去宫里和皇贵妃喝茶, 到时候从皇贵妃那里探听点儿皇上的口风,老爷的难题不久迎刃而解了嘛。”   “我的事情, 不是你个小小妇人能干涉的。”   傅氏脸上的笑意立刻僵住。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老爷可不要忘了,你走到今天,有多少是靠妾身帮你的。如果不是我在贵妃娘娘面前经常提起你, 娘娘又和皇上多为你美言,老爷也不能顺利走到今天的地位。如今老爷脾气大了, 倒埋怨起我来了。”   江楠握紧拳头,没再说什么。毕竟他们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江家和傅家如今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个浪头打来谁都要死。   忍忍吧。江楠避开傅氏的目光,傅氏心里不满。当年爱惜他有才,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男人。   呵呵,好在她有两子一女,大儿子明年春闱一朝考中便可飞黄腾达,小儿子不过十三岁便已冰雪聪明温良恭俭,女儿今年十五,娇俏可爱,与四皇子乃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若以后想谋个皇子妃甚至是……也不是不可能。   后半生有望,不必再依靠眼前的男人。   两人各怀鬼胎之时,江满星从玄关里闯了进来。   “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江楠呵斥,“见了长辈也不直到请安,教你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是!”江满星低着头,声音压得很低,“见过父亲、母……亲。”   母亲这个词他喊的犹豫,哪怕这么多年来,本该叫习惯了   江楠答应了一声,傅氏却恹恹的,没做声。平时这种情形,江满星不觉得怎样,父亲说母亲只是不爱说话罢了,但今天他却忍不住多想。   母亲真的只是不爱说话吗?她对二哥对四弟对阿姐……似乎都不是这样的。怀疑的种子一旦种在心里,就始终无法拔除。   “行了,还不回去念书,整天不学无术,也不知道向你兄长学习一下。你兄长今年考中举人,明年就是进士了。”   江楠挥挥手让江满星进去,可平时见了他就跑的快的江满星这一次却站在那里不动,江楠眉头一皱,觉得烦闷。   连个闷葫芦都来烦他。   “父亲,我有件事想问您……”江满星踌躇。   “什么事,说吧。”   “我母亲——我是说我的生ll母,当年是因为什么去世的?”江满星抬起头,眼睛里依稀有几点泪光。   江楠心头一跳,奇怪,江满星怎么会问这些。   江楠随口便说:“你难道不知道?她身体不太好,生你的时候大出ll血,之后就没熬过去。”难产而死,这确实是她的死因。但是究竟为什么会难产,原因却不能细究。   “可是父亲……”   “还有什么?”江楠不耐烦呵斥。   “没、没什么了。”江满星匆匆回到房间,脸色依旧是惨白惨白的。   等到江满天来找他的时候,依旧回不过神来。   “满星,你想好了吗?要是决定好了,明天就去签契约,二姨丈等得挺急的。”   “二……二哥。”江满星一卡,总觉得二哥叫起来也很别扭,“我不想租给他了。”   “不租了?”江满天脸色不善,“好好的,怎么不租了。都和二姨丈说好了。”   江满星这家店位置特别好,而且地方宽敞,二姨丈看上了想做酒楼。不过江满星原来一直不肯卖,说是江满月要考察他,不能赔本。   所以他才想出那主意来,故意破坏店里的生意,等生意做不下去,他要是不想继续赔下去,就只能租给别人。   没成想,怎么就改主意了。   “不成不成的。那是大哥交给我的,而且……大嫂也要开店,我给大嫂了。”江满星已经很痛快地就把店契交给了言采,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本来他就不是很喜欢那个二姨丈。那个人很讨厌,小时候还欺负过他。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江满天实在没想到这个结果,因为太过生气,他也是很长一会儿才突然反应回来,“江满月已经到京城了?他到京城是?他是来考试的!?”   江满星很奇怪地看着他:“大哥的腿早好了,你不是知道吗?既然腿都好了,为什么不考试。”   可是他……江满天没说话,心里暗自嘲讽,这么多年没再念书,难道还记得多少?   该死,父亲身为礼部尚书难道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说他明明知道却不说。然而这一次却是江满天多疑了。   按往常惯例,礼部尚书主持会试诸事,各省报考会试的举人名单早就能到他的手里了。   但今年他的亲儿子参加了考试,为了避嫌,这次考试他有意避开,让其他人主持,甚至为了不让皇帝猜疑,他连过问都不过问一下。   要知道皇帝年纪大了,越发疑心重了。比如最近,他就抛出了一个问题,却不说自己的想法,似乎要考验百官一样。   江满天知道那店铺在言采手里,存心想给他找点麻烦。   言采不可思议地问:“开不了?为啥开不了?”他以前没有经过商,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   末世哪里有这么多的麻烦事。   林殊摇摇头,不行的。   “咱们没一个后台。你知道,咱们左右前后的店都是谁的后台吗?这个是什么公那个是什么侯爷的,咱们这店铺被大人物盯上了。”   按理说,这店铺原来也是挂了江家的名儿,应该没有问题的,可奈何这次遇到的麻烦地位比较高。   “哦?谁?”江满月并没有参与言采和林殊的生意,如果他过问,反而适得其反,破坏了他们的合作。   也是看他们今天似乎遇到了麻烦,江满月才问了一两句。   “四皇子。”林殊摸着头,有些苦恼,实在想不到为什么四皇子会故意为难他们,“咱们平头小老百姓,怎么得罪他了?”   “他啊……”江满月觉得麻烦是他招来的,“你们没得罪,不过我好像跟他不对付,正确来说,是跟他们不对付。四皇子和江满天算起来是表兄弟。”   林殊冷眼扫江满月,他说怎么会好好地惹上这□□烦,原来是“沾光”。   “那这店怎么开?咱们胳膊也拧不过大ll腿,这皇亲国戚惹不起。”   “也不是不行。”算起来三皇子夏珏回到京城已经有些日子了。当时走的时候他可是欠了自己人情。   要怎么联络到夏珏,最后还是通过了已经回到京城的王谢一的途径。   再次见到夏珏是两天后,夏珏听完他们的要求,很愿意帮他们。首先,言采于他有救命之恩,其次,能给四皇子添麻烦,有什么不乐意的。   “我可以做你们的担保人。”   “那就多谢了,还有那一……”   “不许提那三个字。”   夏珏额头突突的,他能不提那一万两吗?好像他会欠钱不还一样。   说起来真奇怪,其他人至少对他还有点儿尊敬与惶恐,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个堂堂的皇子,只有言采,似乎一点儿尊敬都不存在。   他的眼睛里甚至完全看不到贵贱地位之分。   这样一个人很奇怪。不过也很有趣。   他见过了在他得势成为皇后的嫡子之后的前倨后恭的两面三刀模样。反倒是这样一个干净的丝毫没有杂质的人来得舒服多了。   江满月的眼睛里也没什么尊敬惶恐。   但那又是不一样的意味。那似乎是上ll位已久的高傲与凌然,和言采真正的无贵无贱又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有贵贱,只不过在他看来自己就足够高贵,所以不需要抬望别人。而言采则是人人平等。   他看自己和看路上卖糖葫芦的是一样的。   夏珏有点好奇这个人原来生活的环境,就好像他一直好奇言采那一手奇异的救命手段。   “三皇子。”许是夏珏打量言采有些久,江满月不满地提醒。   “两位,我帮你们可以,不过我希望你们能帮我解答一下一疑问。”夏珏顿一下,将最近朝中争论的一个问题说出来。   “有异族人带来一样东西,如今朝中正在争论不休,是否该采用推广。”   “哦?”   “父皇什么也没说,只让我们各抒己见。有人觉得耗费过大劳民伤财,如今正是国库空虚,不该。有人觉得如果做好了,就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也有人觉得虽然是好东西,但是不可一步到位,需稳步推进。”   “皇帝不说,只不过是要听百官的意见罢了。”   “我知道,只不过……我猜不出父皇究竟想要什么答案。俗话说,龙心难测,父皇的心思,我猜不透。”   言采对什么皇帝不皇帝不在乎,他想知道那异族人带来的是什么。他来到的这个世界,恐怕正是和其他民族交流的时代。   一定是好东西。   “是一种花来着,白白的。”   “棉花?!肯定是棉花!好东西啊。这个一定要推广全国去种。”言采立刻道。   江满月点点头:“采采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可是朝中大多数人都是反对的,说是有几个县试种就行。”夏珏犹豫。   “采采说的很明白了,这是好东西。好东西为何不推广?最重要的是,皇帝怎么想。”江满月笑了一声,“皇帝最宠爱的几个臣子可有表态?”   “没有。”夏珏渐渐领略到了什么。   “三皇子也说,如今朝中大多数人都反对,在这种情况下,皇帝仍旧让你们继续商议,不就是因为大多数人的意见不符合他的心思吗?”   三皇子顿时茅塞顿开,连忙鞠了一躬回宫了。言采看他那火急火燎直接忘掉一万两银子的样子便觉得好笑又好惨。   好惨,又拿不回一万两。   “还是采采最聪明,整个满朝文武都是笨蛋多。”   “嗯?”言采听不懂,一双剔透的小鹿眼睛注视着他。   越纯粹,想的越明白。杂念越深,反倒越是不明白。整个朝中就是这种情况,各自都在猜测皇帝怎么想,企图讨好皇帝。   江满月依稀记得上辈子皇帝曾力排众议,在许多人的反对中推广棉花的种植……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啊,更得比较晚。大家七夕快乐鸭。   另外,关于推行棉花种植,我查了资料,这应该是朱元璋的事迹了,当时其实已经有些地方开始种植棉花,不过在他的坚持下,棉花种植才在全国推行了。   棉花在我国的历史虽然短,但却凭借自己傲人的优势,已经代替旧有的麻、丝绸类等,成为用途最广的布料。毕竟又便宜又轻软又舒适。   前几天我妈看一个摘棉花的电视剧,我跟着扫了几眼,摘棉花好辛苦啊,读书的时候还想过暑假去新疆摘棉花打工来着。 第60章   “你哥回来了?呵呵, 到了京城, 也不知道向父亲请安, 好大的胆子, 失了人伦的混账!”   江楠大发雷霆,父亲颜面尽失。江满星却觉得父亲这气撒的太过, 就算生气, 也不应该如此雷霆万钧。   江满星低声答应了一句, 颠颠地跑了。他给小侄儿买了好玩的玩具要送去呢。   江楠灌了一口茶, 发火却主要不是因为这不听话的儿子。今早上朝, 皇上大大大大赞赏了三皇子,还说他们这些老学究胆小怕事没一点担当, 上不能匡主,下不能益民, 尸位素餐。   他真想说,全国推行种棉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皇帝心意已决, 何况那三皇子还见机表态, 自己愿将他所有的积蓄都投进来。   如此一来,有人做了表率, 其他人怎么能不趁机表忠心。给多给少又是一个难题,给多了令皇帝生疑钱的来历,给少了是对圣命的阳奉阴违。   那个三皇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明明都失踪了大半年。在朝廷里更是和他针锋相对。在朝廷里受了气,回家还要受儿子的气。   这个长子这是越发不像话, 离京五年回来,竟然都不知道来亲自请安,非要等到当爹的去请他过来。莫不是几年没回家,让他忘了这个家里谁是爹谁是儿子了!   不一会儿,江满星回来了。   “哥、哥他不回来。”   江楠一拍桌子,混账东西。这是什么态度。   “哥让我告诉您……”江满星不知道接下来转述的话究竟好不好,但是大哥让他转述来着。   “他说什么,你说。”   “哥说,他回来就是分家,让您慎重,到底要不要他回来。”   “什么?分家?他有什么资格说要分家!?我是他老子!小畜生,他老子都没死就想着分家,不孝子安心咒我死是不是!?我看他不是想分家,是想分家产!”   江满星搓ll着手,干脆闭着眼睛就把江满月剩下的半句话也一口气传完了。   “哥还说了,分家当然就是要分家产。让你想想清楚,是干脆点儿让他在江家除了名,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清清白白两家人,还是按照约定,他能得大部分。”   “还想要大部分……”眼前一黑,差点被气晕过去。   言采拿着江满星带来的拨浪鼓逗儿子,儿子搭理都没搭理两眼,太幼稚了。他才不想玩,他喜欢——追蝴蝶抓虫虫。不过这个季节没蝴蝶,虫子也早就冻死了,儿子也只能在那里挖泥巴。   眼见着儿子从泥巴下挖出一根长长的蚯蚓,还带动弹的,一伸一缩,扭扭捏捏。言采差点呕了出来。太生理不适了。   “儿……你扔掉它。”丧尸都没这么令人恶寒。   儿子甩开那只不知道有没有被搞死的蚯蚓,摇摇晃晃地撞过来要让言采抱抱。言采这还能抱下去,赶紧把人推给另一个爹。别人家都是爹玩儿子,他们家是儿子玩爹的。   洗干净手,言采才想起来问江满月刚才让江满星传的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江满月应该不会无的放矢,就放出那样的狠话。自然也是有依仗的。   “不从江家除名,我名义上怎么都是江楠的儿子。父为子纲,即是人们习以为常的天理。从江家除名,虽然仍旧会有很多人参我一个品行不正道德有亏,但我不在乎名声。何况,我也不准备在朝为官。”   就像言采很讨厌跪来跪去,他又何曾不是。   “我想扶持三皇子就必然会和江家决裂,就算我不来找他们,等江楠知道实情,大概也会来找我的麻烦。何况,他们舍不得丢任何一块肉。”   言采更觉得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会想扶持夏珏。对于江满月来说,明明应该谁都没有关系吧。江满月并不是在乎这些的人,从龙之功就更不是言采所想要的东西。   但这句话他却没有问。他迟早会知道的。   总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江满月和三皇子有交际,很快就让江楠知道了。这还是江满天去告的状。   他之前请了四皇子去压言采的店,没想到四皇子的身份这次竟然失灵了,气得四皇子几天不愿意搭理江满天。   江满天还是查了一会儿才知道三皇子和江满月有关系。   “好个忤逆子,就会和我惹麻烦。上次也是,好端端的就要闹分家,还口出狂言,说能分出大部分家产。也是笑话。”江楠冷笑。   江满天也觉得不可思议,江满月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怎么会说出这番话。   然而他的母亲傅氏脸色却一下子刷白刷白。   江满月的话是站得住脚跟的。沉重的拐杖敲打着地砖,许久没有离开自己房间的老夫人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满月这孩子可不是胡说八道。你们可是都把几年前的事情忘记了。”   “什么、什么事?”江满天虽然仍旧在问,但见他口齿不清,显然已经想起一些旧事了。   傅氏咬紧嘴唇,终日打雁倒被雁酌瞎了眼睛。   “如果不是你们把事情做得太绝,这孩子也不能用这一招数来对付。人在做天在看,我老妇人吃了几十年的盐,早就老眼昏花了,唯独这件事看得清楚。人做的事情,都会有报应的。”   事情还要从几年前说起,那时江满月好读书,江满天则不学无术,年纪轻轻,十四岁竟然就学人开荤狎妓,和自己的那些丫头们厮混在一起。   江老爷知道这件事,自然是大骂不已,还用好读书的江满月作对比,因而不仅没有改掉江满天的恶习,反倒让他更加生出怨恨来。   而这时,却查到他的丫头有了孩子,丫环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怀的是儿子。傅氏原本要打掉那孽障、卖掉丫环,听到这话,心里却想出了恶毒的伎俩。   江老太爷有两子,一子在清渠老家,一子在京城为官。自从长子考中后,一辈子没考上进士的江老太爷也满心欢喜地跟随江楠一起到京城定居。   江老太爷年轻一心读书,老来才有儿子,心里一直觉得遗憾。如今他的长孙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恐怕长孙也是晚来得子。因此当傅氏稍稍地用了点小计谋,就让江老太爷越发对这件事上心了。   江老太爷定下了一张契约,谁先生出儿子来,谁就能继承二分之一的家产。老太爷想的是他爱读书的大孙子,没想到大孙子的双ll腿就瘫痪了。   气得老太爷不久就因病去世了。   傅氏却觉得当日下手疏漏了,该死的,她原本是想让下ll半ll身全部瘫痪,别说儿子了,连个屁都生不出来。   但约莫是报应来了,江满天那个丫环也因为受了惊讶流ll产,而祖父过世要三年守孝,就是外面胡天海地也要遮遮掩掩,哪敢真的搞出孩子来。   没成想,就被江满月先有了儿子。   傅氏简直要咬碎一口银牙,她还有意给送了个男媳妇,这还能让他有孩子?   况且,他当年都废成那样,怎么还会有孩子?况且,她在清渠的眼线明明告诉她,江满月除了他那个男媳妇以外,没有任何暧昧的女眷。   那孩子是?   “老爷,会不会是他从别人那里抱来的野种企图蒙混过关?”   作者有话要说:   崽崽:(`??)=3好气哦。我是亲生的! 第61章   别人以为他是五年来第一次回到这里, 但实际上两辈子加起来, 这是江满月记忆里时隔十几二十年再次踏进江府的大门。   记忆中光辉的门面此时看起来也不过如此。朱门铜锁, 门口两只威武的雄狮子, 绿树掩映,高墙森森。   走进去, 仿佛会被圈禁住, 走进它, 就好像走进了实验室厚实高铸的铁门。言采很抗拒。他潜意识觉得这样一个宅子不是用来住人的, 而是用来关押囚犯的牢笼。   冷硬且冰冷的, 没有一丝温暖的影子。   他看起来其实很冷静,但内心的一点儿紧张却让最熟悉的人捕捉到了。   “我们不会在江府待太久的。”   崽崽一点儿感触都没有, 吃着自己虾肉味的拇指饼干。他的牙齿出了好几颗,小小的一块拇指饼干用门牙磨呀磨, 要磨很久才能把一块小饼干磨光。   今天他才算是主角。然而儿子丝毫没有他爹的紧张,非常专心对付着自己的一块小饼干。   还是儿子淡定啊。言采自愧不如。   其实江满月已经对这个宅子的布局非常陌生了。管家将他们一家三口迎到客厅里,已经坐着江父和傅氏。   江父的抬头纹很深地烙在额头上, 傅氏则阴沉着脸色, 抹再多脂粉掩饰不住脸上的阴郁。气氛就像一潭死水,谁也没有先开口, 安静的像深夜的坟头。   江父与继母在等他们先向长辈请安,然而桀骜的江满月又怎么会低头向他不屑甚至于厌恶的人问好呢。言采真怕他忍不住开口问好的话是:你怎么还没死。   那事情就不美妙了。但言采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样啊。气氛太尴尬了。打破死寂还是不谙世事只知道吃喝拉撒睡的儿子。   儿子吃的小饼干掉了。   “巴巴——饼饼啊!”嘴角还沾着晶莹的口水。言采不忍直视地给擦嘴巴,又给儿子塞了一块小饼干。这次红玉做的是小兔子形状的。   崽崽认识兔子, 见了就会喊兔兔。   “你有儿子了?”江父扫了眼崽崽,心情复杂。这个时候出现一个儿子, 时机未免太微妙了。   “当然。”   “你有儿子也不跟家里说,也太目无尊长了些。”他又扫了眼言采,神色淡淡,“这就是你娶的那个男人……站没站相,还不知道敬茶,没规矩。”   靠!真是站着也躺枪。言采觉得这目光有点危险啊。尤其是来自另一边的。那个老妇人从进来就没有说过半句话,然而存在感却不能忽视。他感觉到的那些阴风估计是老妇人身上的怨气。   “我夫人如何,不需要你来评估。不过,我还是要感谢江家主母为我选的夫人,我这辈子都不会遇到比这更好的人。”   傅氏掩着帕子,阴毒的目光射了过来。   “还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他的种呢。”傅氏泼了冷水,正在吃饼干的崽崽头转了过来,盯着傅氏看。   那种恶毒的目光崽崽可是很敏感的。一定是在看他!看什么看,崽崽憋足了力气,将恶意送了回去,并且附送傅氏一点魔鬼树的毒素。   傅氏忽然觉得脸上一热,渐渐的,有些发lll痒。然而大庭广众之下,她却不好去抓几把,只能默默忍受,偶尔用手帕抹几下,然而痒起来根本止不住。   哼。崽崽打了个哈欠,释lll放毒素还要精准打击,可是很消耗体力的。他才只是个快一岁的宝宝呀。崽崽很困了,扭头钻到言采的怀里,蹭了蹭,呼呼睡去。   “别磨磨蹭蹭了。我不是来叙旧,是来分家的。”江满月不满地说,“搞清楚,拖着对你们没有好处。是要和平分家,还是要以契约为定,你们自己看着办。”   “去把几位少爷叫来,还有老夫人请出来。”江楠招了招手,十分无力。这家伙是在威胁他。   只傅氏还在不停地抓挠着脸。   “少爷,老爷请您去客厅里有事商量。”   江满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马上就来。”接着又用一种十分谦恭的语气对房中的另一个人道歉,“实在不好意思……”   “没什么,你去吧。我自己坐坐就行。”那人没什么所谓地摆摆手,自如地就像是这家里的主人一样。   江满天匆匆出来,路上就遇到了其他两个人。   言采很快见到了江家的更多人。除了之前已经见过的江满天和江满星,还有一个更小的小儿子。江满阳。   和心机不浅的江满天不一样,傅氏教导的小儿子却显得极其的不谙世事,长得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江满天一看到言采一家三口,脸色就非常糟糕,显然立刻想到了那份该死的契约。小儿子确实一派天真好奇,看不出对他们有什么恶感。江满星估计是全家唯一真正在欢迎他们的人了。   “今天叫大家来,是要商量分家的事情。”江楠开口。   “分家,我不同意!”江满天第一个反对。江满月要分去该死的二分之一,他不服,“你是故意的。你知道那份契约,故意带着别人的孩子……”   “柯柯是大哥的亲儿子!”没想到却是江满星第一个开口反驳,连言采都意想不到。去年的时候,他还记得江满星对这个二哥十分听从呢,现在都可以打断对方的话呵斥对方了。   有进步。他心道。   “柯柯和大哥长得那么像,怎么可能是别人的孩子。还望二哥不要开这种玩笑话,污蔑小孩子的清白。”江满星是真的很生气。   这些人怎么可以质疑孩子的出身。还好小侄儿这时还小,听不懂,若是他听得懂,肯定会很难过吧。想到这里,江满星就越发生气了。   其实他小时候也听过各种流言蜚语。最早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亲生lll母亲是谁,一直到好几岁之后,才知道原来抚养他的是继母,而一直没怎么见过的大哥才是和他一母同胞。   他有试着和大哥接触,可是大哥却总是冷冰冰的,他送出的东西大哥从来没有回复过,每次都是二哥安慰他。因此从小到大,他都对二哥很亲。   这样凶地斥责二哥,是他第一次做。家里人都被人震惊住了,谁也没想到江满星会质疑江满天,语气还那么不善。   老实人也会发火的啊。言采心想。   但被质疑的江满天就没那么好过了,一直以来对他言听计从的人,忽然有一天反过头来怼他,这落差太大了。   那个跟屁虫有什么资格这样和他说话。江满天举起手,就想甩江满星一个巴掌。   “你做什么?”不是江满月,反而是言采一下子握住江满天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   那样瘦小的人,爆发出来的力量,竟然让他完全不能反抗。江满天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蚂蚁面对一头大象。   他根本撼动不了言采半分。这怎么可能,他脸色发白,汗如雨下,言采钳得他疼得全身冒汗。   言采露出衣襟的一截手腕,细的就像支起硕大荷花的高高的绿枝。因为太过震惊,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就连江满月其实也有点呆了。   采采的力气越来越大……在床lll上也能掀翻他啊。   言采也没想到自己出手这么快,实在是站得近,太顺手了。这种弱鸡,他一次性能打几百个。开玩笑,连一级丧尸都比不上好吧。   “你、你放开我……” 第62章 改错字   “你放开我!”江满天气急败坏想甩开言采, 奈何言采的力气实在太大了。   “我松手了, 你可别再打人了啊。”言采小心翼翼地盯着他, 直到对方迫不得已点头, 才甩开手,还一直喃喃地唠叨, “哎, 这才对嘛。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 动手动脚的像什么样子。”   江满天咬牙, 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吧。什么坐下来好好商量, 要割他的肉,让他还怎么坐下来。江满天心里小九九再多, 终归年纪不算大,遇到事情就容易冷静不下来。   江楠很不满意地让他坐下来, 江满天提着一口气搬了小凳子坐到下首。   平时教他的冷静处事,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倒是他的大儿子,一直都很冷静地坐再一边看戏, 还有闲心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下逗孩子。   这就是江楠没看出来了。其实江满月一开始也被惊住了, 只是他这个人能装,表面上丝毫不显山露水, 其实内心里早就打定主意回家继续加强锻炼。   早上要搬的那块大石头需要换一块更大的了。他装作不经意地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结实饱满的硬块,才稍稍不那么虚。   言采拍拍手,很满意此时的状况, 大家都很听话自觉地坐了下来嘛。连那个粉抹的又白又厚头上珠钗能有个大西瓜重的傅氏都没半个字反对。   专心挠痒的傅氏不想搭理他,扭过头继续用手帕遮掩着挠。   “看来大家都冷静下来, 没有反对分家的人了。那我们就继续吧。”   言采特别欠地又说了一句,气得江满天差点又跳起来。这家伙在说什么跟什么,当他们家是菜市场吗。   萝卜白菜大家随便挑随便买?   江楠更是按捺不住火气,他当老子的还没死呢,这几个就想着分家了。然而他死去的老子却给他留了一道难题。   “先考留下来的契约是没错,不过……我总算是你的父亲,你如此咄咄逼人,传出去怕不是不要名声了。圣上重孝,我想你应该是明白的。”江楠阴恻恻地说。   这个明白什么,就只有意会不能言传了。   说白了,不管老子再混蛋,儿子都要听当爹的话,不然就是不孝。不孝子孙,在这里可是一个极其重大的罪名。一旦被人用这个罪名告到朝廷去,别说科举考试,就是考上状元也能将名字划掉。即便现在安全,以后东窗事发,难保就不会给你扔到山野荒芜的野人地带去。   江满月若是想在京城立足,就势必不能直接撕破脸皮,否则受人千夫所指的绝对是儿子不会是老子。   也正是因为这样,江楠敢和他公开在这里谈起分家的事情。分什么分……老子没死,你一辈子都没想分。   可万一江满月就是要硬和他撕破脸呢。   “不孝子孙不容于世,你……”见局势渐渐被他扳回来,江满月也没说话,江楠趁势追击,然而出师不利,话说到一半,又被言采打断。   “咳咳,请问……茅房在哪里?”他举起一只手,心虚得说,总觉得这样的气氛提出上厕所的他好像有些格格不入。   但人有三急,憋不住的。   江满星连忙站起来说:“嫂子,我带你去。”他早就坐不下了。眼下有机会溜出去,自然是百分百乐意。   言采对江满月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溜了。然后很没情义地迅速跑了,把糟糕的局面留给江满月一个人应付。跟这些人讲话太累了,麻烦。   言采溜得快,父子两人就被硬生生丢开了。   江楠简直要被这个粗ll鲁的儿媳妇气死。当时他怎么会听傅氏的话,让江满月娶了个这么没大没小的人,还是个男的。   提起的一口气被打断,江楠没了势气。江满天被言采一顿揉搓,还在揉着自己的手腕。傅氏的脸还痒的不行,半句话都不想说,只想现在回房间,痛痛快快地挠痒。   江满星跑了,江满阳年纪小不知事,懵懵懂懂。请过来的老夫人又一副打定主意我不发言看好戏的模样。   于是在场就只剩下江满月了。   他坐了冷板凳半天,什么都没说,这会儿终于带着点笑意,撕开了他的伪装,露出了真实的意图。   “各位,其实这件事有两个方案……”   虽然同为男人,但毕竟也是大嫂。江满星很避嫌的,站在老远指了指茅房。   “嫂子你往前面走就是了,我、我就不过去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嫂子面前不可僭越。江满星捂住了眼睛。   言采翻了个白眼。小毛孩子,上个厕所有什么好避讳的,又不是男人和女人。   出来的时候,却一时没看到江满星的影子,他在旁边的湖里洗过手,就坐在大石头上吹风。宁愿大冬天吹着冷风,他这会儿也不想进刚才那个地方。   分家不分家的,他没多大兴趣。不过满月说,给他和儿子拿回他们的东西,言采也不反对。   怎么说,也是江家的长孙,这也不过份。而且,江满月说他这府里如今的繁荣,也有当年他母亲的功劳。   江母家里原来是清渠的有名的商户,可是后来她家里的人先后去世,只剩下江母一人撑着家中的生意。江母比江父还要长好几岁,嫁过来时,带过来的嫁妆是娘家所有的家产。   正想着,忽然见到湖边有个人,从湖边的湿ll润的泥滩上一下滑出去。   不好,他落水了。   言采几步冲了过去,将落水的人捞了上来。   一个挺俊俏的公子。公子脸上余惊未消,见言采一直盯着他看,更是心中恼火。正要发火,这是府中哪里不懂事的下人,这样无礼地盯着他看。   言采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靠的很近,观察这个奇怪的公子。   “你怎么了?怎么会掉进水里……”这个地方好端端的谁过来啊。   大冬天的,湖边冷死了。这公子哥脑子不好的样子。   公子这下才注意到言采的脸,心里顿时砰砰砰跳。这个人未免靠的太近了些,竟然会让他的心脏狂跳。而且有一张他见过最漂亮的脸。   京城的俊秀公子还是美丽小姐,恐怕都没有他一点儿风采。   如若不然,为什么我的心会跳得这么快呢。   言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这个人奇奇怪怪的。   如果制造出言采的K博士在场,估计就能告诉这个人他的心脏为什么会跳得这么快了。   魔鬼树会长出美丽的花朵和甜美的果实,营造虚假的美好,去吸引他的猎物到来,当猎物的距离足够近,达到魔鬼树可以觅食的范围,魔鬼树就可以饱餐一顿。   而刚才他们的距离就处在这个觅食距离之内。心脏比身体的主人更早察觉到危险,所以发出了警告。   当你的心脏砰砰砰跳时,很可能不是因为动心,而是因为恐惧。   他和死亡只差那么一点点儿,他该庆幸,言采没有食用人类的爱好。 第63章   “你没事吧。”言采开口问。   “没事没事。”四皇子夏璟摇头, 经过刚才的摔倒带来的冲击, 脑袋其实已经不大清醒, 看着言采的时候更是有一种眩晕的错觉。   没事你就松开我啊!言采不着痕迹地缩回胳膊, 哪知道那人却抓着他的衣服紧紧的,言采用力一扯, 竟然把袖子扯下来好大一块。   丝绸的果然不经穿!棉花要种, 一定要种。棉质的经穿多了, 穷人首选呐。   四皇子这下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丝绸的质地柔顺丝滑亲肤, 不是便宜货。眼前这个漂亮男人不是府里的下人。不会有下人穿着这么名贵的丝绸衣服的。   估计是江家的客人。可是江家会有客人他不认识吗?江楠家或许有些他不知道的穷亲戚,但傅氏是他阿姨, 她的亲戚自然自己都是认识的。   还是说江楠的朋友——可这年纪也不太像,说是朋友的儿子还差不多。朝中哪个大臣的儿子吗?看样子, 连他都不认识……   正想着,言采已经站了起来。人都救上来了,还管他做什么。至于袖子, 不要就不要了。就是可惜了一件衣服。出来这么久, 也不知道他们商量好了没有。   言采爬上岸也没有再管那个人一溜烟跑了,好半天, 才发现自己在江家的花园里迷路了。所以说,房子不要建太大,花园不要修太复杂, 会迷路的。   走到一半,才看见江满星正在着急地找他。   “嫂子!你去哪了?”   “迷路了。”   “哦哦。嫂子, 你的袖子……”江满星摸着后脑勺,觉得很奇怪。   “刮树枝了。”言采随口回答。   再回到房间里,就发现除了翘着个二郎腿的镇定自若地像一家之主的江满月以外,其他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狮子大开口。既想要二分之一,还要继续按照嫡长子能得两份的惯例,继续分剩下的二分之一……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小心贪心不足蛇吞象,赔了夫人又折兵。”   按照这样的分法,江满月可以将整个江家掏空。江楠此时十分怨恨他父亲当年的一番行为,简直是在给他添堵。   他这个父亲,无能了一辈子,临老还要继续恶心他一次。   然而身为儿子,他还不能表示什么不满。满朝文武可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不想做这个尚书,还有大把的人想要坐上来。   前任尚书不就是因为一首诗被参了一本,如今被贬到岭南一带。那诗本身也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是寄给朋友的诗歌提到了江水。而恰好他父亲也是因为落水而亡的原因罢了。   换句话说,江满月竟然做得这么绝,也让他惊讶。难道他不想在仕途一路走得更远吗?果然,在清渠这种小地方呆久了,也变得小家子气了。   只图小利不顾大局,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别说他能不能考上,就是考上,也走不远。因此,江楠还是更看好他的二儿子。   “我也说过,有第二个选择。对你我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江满月所说的第二个选择就是他自动放弃二分之一的分法,只要拿回母亲留在江家的嫁妆,作为代价是,他和江家再无半点瓜葛。   母亲的东西,他一分都不想给江家的人。   这可和所谓的分家又有点不一样。分家分家,只是子女间分家产,爹还是那个爹。爹指责儿子,无论什么时候都站得住脚跟。   而江满月此举,他是彻彻底底地与江家没有任何瓜葛,也就是说以后江楠也不能用父子人伦来作为压制他的理由。   “你还想再也不认我这个爹?”江楠大为光火。   “你是要我认父子名分还是要我认二分之一?”   “你……”这要怎么选,傻ll子都知道。儿子本来就是他不喜的,二分之一的家产却是他舍不得割舍出去的,只是他仍旧觉得不舒服。他当父亲的脸都被人打肿了。   “你不要太得意。你离了江家还想去哪儿?”   江满月转头去找言采的身影,言采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   “采采,过来。”江满月招招手,言采觉得奇怪,懵懵地走过去,他们姓江的在争吵,关他姓言的什么事啊。   “我入赘言家了,从此再和江家再无瓜葛。采采,你说是不是?”   “!??”江楠脸色涨红。他的子孙不认江家,宁愿入赘别人家,还是嫡长子,入赘!这种事说出去,他的老脸还往哪里放。   满朝文武要笑死他,他还要如何在朝中立足!   “住嘴,我江家没你这样丢脸的子孙。”   言采原本还愣着,咋一听这个话,立刻怒了,冷冷地瞪了江楠一眼。   “你说的对。你江家没有……满月自然是我的人。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   江满月:嚯!媳妇的占有欲好强。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晚上临时有点事,   明天一定多更点!!!我保证!   还有文中提到的前任尚书因为河水诗歌被参了一本降职,是有古人为例的。   这个就是白居易大大的事情了,他母亲赏花坠井而死,然后被人参了,说他还写赏花诗和新井诗……古代真是要小心啊,他们两夫夫应该也做不久官的。 第64章   大庭广众!不知廉耻!江楠气极, 这个家伙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然而就是因为言采太理直气壮, 江楠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 默默地忽略这个话题。   不跟这家伙杠了!   “你保证只要你母亲原来的东西?”江楠别有用心地问。他母亲的嫁妆, 如今还留在府中的早就不剩多少了。   只剩下一家布庄、一个当铺还有一个别庄。原本,当年就基本握在江满月手里。这小子年纪轻轻, 就颇有手段。   “没错。怎么样, 不算亏本吧。”   确实不亏本, 但就是因为这样, 江楠才疑窦重重。江满月是那么良善淳厚的人吗?他会愿意做亏本生意, 才怪。   别说会不会被人指指点点,这家伙要是做起戏来, 外人也不知道他内里是不是孝顺的。何必走这步棋。   还是说他这不孝子受了他的男媳妇的蛊惑,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男人一旦沉迷美色当中就会变得极其盲目,所谓色令智昏。不过,美色这个词用在这里, 怎么这么让他觉得难受。   他抬起头扫了眼言采, 虽说确实算有姿色,不过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吧!然而看那小子冲冠一怒的样子, 也说不定这里的美色指的是他的儿子。   “可以,我答应你。你拿着这三样离开江家,从此江家与你再无瓜葛。我会到官府去做个证明。”   “嗯嗯。”江满月点点头, 不忘提醒,“我现在的户籍跟着我家采采, 别忘了注明我已经入赘他家了。”   他自然是不想搭上傅氏这条破船。江家和傅氏乃是姻亲,自然是生死与共,要死一起死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皇贵妃和四皇子这条船倒了,下一个跟着完蛋的就是江家。   老实说,他对站队的想法并不大,只是暂时选择了可以合作的三皇子罢了。   但四皇子这条船一定会倒。   “大哥大嫂……你们……”江满星没想到一回来,大哥都要直接离开江家。   江满月想问问江满星要不要离开,偏偏他这个人一向说硬话说惯了,对着这个弟弟就不习惯说软的。对着弟弟说一两句软的,能憋死他。何况还是大庭广众之下。   简直就是剥开他的一层皮。他要脸的。还好言采知道他这个人怎么回事,此时就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样对着弟弟尊尊诱导。   “你哥已经是我家的人了。满星也该跟你大哥一起,我多养你一个人还是可以的。”自觉是当家做主能养家的,多养一个那口子的弟弟也不是不行。   反了反了!他以为他是谁!?江楠一口老血吐不出来,瞪着眼睛看言采。   “哥……嫂子……”江满星搓~着衣角,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是他在家里这么多年,吃的喝的穿的念书,都没有亏待他的。他不能像大哥那样义无反顾。   只是自从大嫂那天戳穿一切,他的心里就长了硬刺,再无法拔除。如今那根硬刺已经长出了茂密叶子,时间越久,叶子越茂盛。也许不久将来,就会是密林一片。   他始终是软弱,无法下决定的,于是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   “你要跟着你大哥走,我没意见。”沉默一整天的傅氏终于有机会插了一句嘴。她还十分通情达理地说,“兄弟情深,情同手足,合该如此。”   一旦那个女人的两个儿子都离开江家,那就没有人再和她的儿子争了。而且什么都不必分给他,岂不是正好称她的心意。   原本就是为了孤立江满月才将那个女人的孩子养在自己膝下,如今江满月都走了,再留着也没有意义。   她甚至都没看江满星一眼,就继续拿着帕子遮着脸,挠啊挠的。也不会知道怎么,今天这脸就这么痒呢。在场的大男人都只觉得她今天的行为不太端正,只有在场唯二的女性之一老夫人才偶尔睁开闭目养神的眼神,往她那里扫了一眼。   女人哪怕是老了,爱美之心也不会变。她最先注意的是傅氏的脸。虽然傅氏藏着掖着,还是露出了一点儿端倪。老夫人的眼睛不太好了,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怎么好像觉得傅氏帕子遮住的脸红的不太正常。   但现场气氛正是凝重之时,老夫人并没有出言打断。此时沉默不言的众人,都在等着江满星。   或许就是傅氏这般的忽视,让江满星彻底下了决定。   大嫂说的对。那些人和他并不是一家的。那个人本来就不是她的母亲,哪怕她曾经对自己好过,也都是虚情假意。   “大哥……”江满星喊了一声,江满月没理他,他就知道会是这样,只好转头跟言采说话。家里就大嫂最给他面子了。长嫂如母,大嫂真好。   “嫂子,我想跟你们走。”   这句话一出,整个江家竟然都没什么人阻拦,所有人都在考量利弊,最后算下来,都觉得利大于弊。只有懵懵懂懂的小儿子江满阳还一派天真,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   江满星的行李甚至都不多。他这个人死读书,天天只抱着几本书过日子,如今连那些书都不用收拾了。   大哥家里的藏书很丰富,江满星只带了几本少见的书,还有一些小玩意儿。   收拾起来,言采才发现这孩子的私房钱未免少的可怜。吃的用的是不缺,可是手里实在没什么可支配的余钱。他算过原来在江家老家给少爷们的份例,发现比照着江满星的,实在是太少了。   江满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都买文房用具了。”   文房用具?他记得江家其实本来是应该统一负担这笔费用的吧。想必是江家统一配的根本不够江满星用。这家伙手里还没什么挣钱的东西,原先江满月给他的,还给人坑了,赔得精光。   言采拍拍他的肩膀,像个长辈一样慈祥地说:“孩儿,以后跟着你大哥和言哥我,想买啥就跟我说,别怕舍不得花钱。”   江满星脸涨得通红,连忙道:“谢谢嫂子。”   言采板起脸:“不许叫大嫂,叫言哥。”   不叫嫂子吗?江满星为难,抬起头去看江满月,像是知道他必有此疑问,没有看这边就开口了。   “你嫂子说叫什么就叫什么。他是一家之主,家里要听他的话。你哥我也一样,私房钱全上交。”   “好、好的。言哥……”江满星把怀里收拾出来的那些私房钱推到言采面前,“给言哥。上交私房钱。”   言采:真是个实诚孩子。   不过江满星交给他,他就收了。这小弟眼睛都红了,他要是不收,恐怕能当然泪奔。反正他收了也不会挪用,他要买什么自己这里出就是。   “以后每个月我会给你零花钱……”言采说着。   突然就听江满月那边传来一句“终于找到了。”   从刚才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江满月就在那里好像在找什么东西。随即咔哒一声重响,连一直睡觉的儿子都吵了醒来。 第65章   “什么东西?”见他从地上捡起来什么东西, 言采好奇地说。   “喏, 给你看。”   言采接过去一看, 是个涂彩的小木头娃娃。虎头虎脑的圆乎乎小脑袋, 顶着个哪吒头,因为时间太久, 颜料都掉了许多。   “回头我拿家里去重新上个色, 给儿子玩。”   江满月这样说, 那这小木头娃娃肯定是有缘故的, 不然他也不会特地找出来拿走, 还有闲情逸致去给他上色。   江满星看到就说:“这是我小时候的玩具啊,长大了, 我就没玩它了。”他心里奇怪的是哥怎么知道有这玩具。   “那是我的。”   “啊?”江满星和言采齐齐发出疑问。显然对于为什么江满月小时候的玩具会在江满星这里感到好奇。   江满月不太想多说的样子,但见言采迷迷糊糊的眼神, 还是开口道:“母亲给我做的。”   言采眨眨眼,没了?   好在他大概猜出来大概了。应该是给他做的,后来他又给江满星了。   “传家ll宝呀。”言采笑着说, “那现在是归咱儿子, 一代传一代了。啧,真好。我以前都没有玩过玩具。”   他笑容里看起来淡淡的, 并没有什么苦涩的意味,虽然没有要求过什么,但之后言采就发现家里多了很多玩具, 有一些很明显不像是崽崽能玩的。   崽崽现在也就能摇个小铃铛什么,那些陀螺、空竹、风筝等等, 一看就不是给儿子的。   “给我玩的啊。”他还真没玩过这些呢,挺有意思的。后来,江满月就没见到他买的这些玩具了。还以为玩腻了,直到有一天加衣服找一件大氅的时候发现全藏在箱底,用软布很小心地包了起来。   旁边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拿起来看,竟然都是些之前买给他却再没出现过的东西,有前几天他给封的红包,一把金叶子、小金龟和金豆,一个没落装在一个钱袋子里。还有前几天儿子抓周抓到的大金元宝,小家伙竟然扭头就把金元宝送给他爹怀里了。   言采感动地抱着崽崽吧唧亲了好几下脸蛋。   “找到那件大氅了吗?”言采的声音响起来,江满月连忙将箱子关起来,抓起手边的衣服。   “找到了。”   “找到……你要找的不是那件黑色镶金边的吗?”言采奇怪地看着江满月手里大红色滚毛边的大氅,然后就感觉身上一重,江满月已经给他把衣服披上了,系上带子打了个漂亮的结。   “店里开张,又是新年,穿红色喜庆。”赶在正月初八这一天,张罗了好几个月的酒楼终于正式开张。   光是店铺名字他们就想了好几个,林殊想用他原来的福满楼,被江满月一票否决。这家伙,贼精贼精的,还想用他原来的名字,那岂不是变成了他在京中开的福满楼分店。   林殊悻悻地改口,知道这点小九九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福满楼三个字没用成,最后定下的名字倒和这三个字有异曲同工之妙。   吉祥居……林殊喃喃念了几句,同意了。江满月写了字,很快就找人做了招牌,其实从开始要办酒楼开始,最花时间的反而是食材和厨师。   因为实在是寒冬腊月,许多菜都没有,一到冬天就是青菜萝卜蒜苗,所以一开始还是需要言采催生大量新菜。   林殊不知道言采怎么弄来的,但也知道不容易,因此他只准备让这些东西成为店里的特色,限量供应。言采也是这个意思,总不能他这个投资的老板,还要当卖菜的二道贩子吧。   给点意思意思也就是了,胃口不能喂的太饱。   让林殊惊喜的是之前言采雇人种了大量的土豆,这东西只要保存得当,是可以存放很久的。注意温度不能过高,否则会发芽就不能吃了。   两人现在也算是合作关系,言采也就没有瞒他辣椒的事情。反正林殊总会知道这东西在秋阳镇是家家户户用来过年当装饰品的。   之前跟着他们一起走的车夫见过能吃,回到镇里,这件事肯定传开了,迟早都会传到林殊的耳朵里。   林殊倒也没有生气之前言采他们趁机加价,要是他,他会利用这个信息差,比言采他们加的更厉害。   原本还在想辣椒会不会供应不上,虽然一到这里就开始种了,但生长总有个时间,而且这边的温度远远比清渠低多了,早早就降了大雪,把地里的菜埋了大半。   但幸好的是之后家奴绿和金运了一批货过来,不仅有晒好的辣椒,还有一批茶叶。卢庭最近在研究新茶,这次来的就是他这次的新茶。   另外就是厨师的培训。京城富人贵人那么多,酒楼如雨后春笋,数不胜数,要在这样一座城市让他们的酒楼脱颖而出,一定要靠特色。   有特色的美味。这些厨师之前都没有接触过辣椒是什么,林殊就是要教他们,如何以辣椒作为他们店的特色。就算以后辣椒传播开了,只要味道好,那就都不是个事。   开张那天,正好雪停了,舞狮队热闹了好一会儿,吸引了许多看热闹的路人。   “各位乡亲,今天是我们吉祥居开张,今日所有菜品半折优惠,酒水全免,前五十名客人再送优质名茶,先到先得,送完为止。叙友情常相聚吉祥居!”林殊高声吆喝,言采站在一边拿着剪红绸的剪刀负责微笑。   还好这店是跟林殊合伙的,这个合伙人没有找错。让他站在这里笑一会儿他都觉得脸笑得僵硬了,要是让他跟林殊一样,别说开口吆喝了,他估计要暴躁打人。   客人一进门就觉得这店里的环境布置真够别致的,每张桌子上还摆着一盆盛开的水仙花。墙上画着山水画,题着字儿,功底很不错。   是林筑画的。   另一篇墙上则是挂着菜名的牌子。   为了照顾有些不认识字的顾客,菜名上还有彩色的画。众人一下就被那花花绿绿的吸引住了。   这东西好。别说不认识字的喜欢,就是认字的也很满意。哪怕他们认识字,也不知道有些菜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这样有个图,就大致明白了。   红艳艳的,一看就很好吃,有人一坐下就盯上了那红白相间的水煮鱼的画。得知是鱼,也在想,这鱼儿怎么是这个红色的。   只是这价格——可一点儿都不便宜,和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不相上下啊。这还是一家新店,就这么有底气。所幸,今天是打折,如果味道不错,值这个价格,自然是不缺客人。   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菜还没上来,他们倒先打听酒了。不是有免费酒吗,那就赶快上吧。   这些酒其实是之前酒铺里因为被人陷害藏ll毒时没卖出去的那批,后来言采催生人参的时候,催了许多小的,就拿他们泡了药酒。   此时放了几个月拿出来,人参的香气使酒香变得层次更加丰富,酒味更加浓郁淳厚,甘而不烈。就是后劲足。   饭还没吃到,有些人就快醉了。当小二端着菜上来的时候,微醺的客人立刻清醒了。   多年老餮能一下子捕捉到空气中陌生的气味。   好香!   第一位点了水煮鱼的客人试着放下筷子,这上面飘荡的一层东西是什么,拨开上面那层,底下是嫩白细滑的鱼肉,底下则压着黄瓜条和豆芽和小青菜。   他夹了一筷子,鱼肉嫩滑的入口即滑,然后一种从没接触过的滋味虏获了他的芳心。而且这脆爽的黄瓜是这个季节真实存在的吗?   味道也比他以前吃过的黄瓜还要清甜爽口,刚好中和了肉类的油腻。   唔,他喜欢。   站在二层看着下面烟雾缭绕吃得大汗淋漓的样子,言采松了一口气。   希望没有人被辣坏。虽然他们为了照顾从来没接受过这种特殊辣味的客人,辣度降低了许多,但难保没有跟江满月一样一口辣都吃不了的人。   当天,由于人太多,厨房的菜消耗完了,到下午就关店打烊,挂上休息的牌子。   “希望明天不打折还有这么多人!”   林殊摇摇头,算着账目:“相信你自己,只要味道好,明天生意绝对不会错。”   江满月难得赞同了林殊几句:“他说的对。京城不缺有钱人。”   一掷千金的公子哥儿不要太多。   预计没有错,即使是不打折,生意也完全没有少。甚至有一部分人,尝过茶叶之后,还专门到店里买茶叶的。   就是投诉太多了。投诉老板不尽心,菜卖完就关店,天天关门都那么早,都不知道都进点菜吗?   言采对这个投诉看都不看一眼,林殊更是懒得搭理这类投诉。言采算是看明白了,林殊这一手是故意玩的饥饿营销呢。   京城就那么大,很快吉祥居的名声就在京城的富人圈传开了。   在客人的不断投诉当中,两位老板终于大开颜面,元宵这天,晚上也开业。   于是他们迎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写饿了。其实我就是那种不会吃辣的辣鸡,但是我特别喜欢吃,一边辣到眼泪流出,一边还要吃。我室友以前非常惊奇地看着我,同一个面,她放的辣椒是我的五六倍,她一点儿都没觉得辣。 第66章   进来的是一个两鬓微微露白的五六十岁的老者, 看得出生活条件十分优越。身边跟着好几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一进来就问有没有包厢。   小二发怯, 忙说:“不好意思几位客官, 包厢已经没了,都坐满了。”   几人也没想到这里生意这么好, 那老者眼中微微显露出惊奇。就刚刚从墙上扫过菜品的牌子他就看出来了, 这里的价位并不算低。   “您看看这儿行吗?”小二小心地找了一处僻静一点儿的。那几个高大男人还是不大满意, 言语诸多不满, 又是掀窗户又是翻花瓶, 好像里面能藏什么东西似的。   “行了行了。就坐这里吧,我看这儿也没什么不好, 挺热闹的。”老人倒没什么不满意的,那几个男人便不说什么, 立刻就拿帕子将凳子擦得干干净净,才请老人坐下。   小二觉得有点委屈,他们店里挺干净的呀。老板可注重卫生了, 桌上不能留半点儿灰尘, 每天都要把地擦的能照出人影来。   否则就是不合格。   老人对墙上那些画了画说明的菜都很好奇,这倒很有些意思。   “你们这儿都有什么招牌菜?”   “那可就多了……”这是小二的拿手活儿, 一口气报了一大串,“您看看您想吃点什么?”   老人笑,这几乎都把菜名都报完了吧, 合着你们店里啥都是招牌菜。   小二不好意思搓搓手:“嘿嘿,我们大老板和二老板就是这么说的。我们店里的菜都是招牌菜, 不是招牌菜没有资格出现在咱这餐桌上。”   “有点意思。”老人笑,“你们还有两位老板?”   “喏,那就是我们大老板。”小二指指二楼的言采道,“大老板平时不管事,也就过来视察视察环境,管事的是二老板。二老板舌头很厉害,人家说是帝舌,特别会吃。只要他觉得好吃的东西,准没错……”   “大胆!”老人身后的一个男人猛然出声训斥,把小二吓了一跳。竟然说是帝舌,不要命了。   老人挥挥手,让男人不许轻举妄动。   “那我可要试试你们二老板的舌头究竟有没有那么灵了。”他扫了眼周围几张桌子,比了比,“照他们那里的菜来一份。”   “好勒。”小二痛快地吆喝一声,全然不知道自己在死亡边缘徘徊过一次,原因是他太口没遮拦。   别人说,京城多的是有权有势的人,走到路上,十个人里面就会有你得罪不起的。所以说话切记小心谨慎。   就在刚才,小二得罪了他最得罪不起的人——当朝皇帝泰丰帝。好在泰丰帝没有多怪罪他,轻轻放过了。否则就他刚才那句话就算祸从口中了。   不仅自己找死,林殊也逃不过。   “你们几个,也别把脸绷成这样。都找个位子坐下,大过节的,能不能让我好好吃个饭。”泰丰帝不满地扫了几眼带出来的几个御前侍卫,一个个冷着一张黑脸,无论谁路过,都一副杀气冲天的样子。   “胃口都让你们搅没了。”   闻言,几人只好在旁边一张桌子坐下,不过谁也不敢放松,这人来人往的,生怕有些什么闪失。   泰丰帝喝着茶,没想到这店里的茶比他宫里的也不逊色。让人一问,还是老板家自己农家种的茶。   “这老板还真有意思。”他对这里的菜更期待了,等菜上来之后,泰丰帝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不是在用饕餮品尝美食的角度去观察,而是以一个帝者发现有益民生事物的眼光。   许是太激动,他一下子没注意,被辣椒呛住了,顿时脸红脖子粗,眼泪不停地流。几个无心吃饭的侍卫一下子跳起来,喊打喊杀的。   言采吓了一跳,连忙过去,端了一杯凉的薄荷水过去。   “你喝这个。”言采一下挤开了几个拦住不让他碰的侍卫,把薄荷水递到泰丰帝嘴边,客人出问题可了不得,还是老人家,“薄荷水,凉的,喝点解解辣。”   被挤开的侍卫万万没想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年轻人力气能有这么大。刚才他们有一点儿抵抗吗?   没有!   就这样眼睁睁从皇上的身边挤开了。糟糕,这可是严重的职业事故。要是皇上吃出什么问题,亲娘嘞,影响仕途哩!   忙不迭要赶走言采,泰丰帝摆摆手,让他们别乱动。   “……咳咳,我没事了。这味道够有劲儿的。”泰丰帝脸上有汗,一顿吃下来,早就大汗淋漓了,“这是什么东西,这么神奇。”   “这是辣椒。一种调味料。”   “好,很好。”泰丰帝脸上有光彩,这是好东西呀,要是能推广起来,一定有大益处。像现在这么冷的季节,他吃了一顿,全身便是热乎乎的。   这样利于民生百姓的东西,就该发展嘛。可惜,每次他想发展什么,都会被人阻止。比如之前的棉花,即使决定去发展种植,仍有让人茫然失措。怎么种?不会啊!   不会种就去学,不会种就去尝试!   好在老三这小子这回儿总算聪明了一会,竟然真的摸出了一套种植方案,只等开春温暖就可以实行了。泰丰帝不知,三皇子手中的就是眼前这个老板拿出来的。   言采可不是那么好心施舍的,三皇子花了钱才从言采手里买到种植方案,前期还被言采讹去了许多棉籽,以试验需要种子为由。这也没撒谎,试验怎么种,确实需要种子。就是还留了不少呢。   一来一往,各有好处的事,三皇子自然一手交钱一手拿货。总算,言采没糊弄他,看得出来皇帝很满意,对他赞不绝口。   皇帝这会儿还想打听吃在嘴里的辣椒以及……   “这牛肉里像芋头一样的东西是什么,怪好吃的,适合我们这样牙齿不太好的。”牛肉他是咬不太动,但这东西挺合适,吸收了肉汁儿软糯鲜香。   言采又好心给他解释了马铃薯这东西,听得泰丰帝心潮澎湃,正想向他们表明身份,要买下这俩样东西,言采忽然啊呀了一声,着急得很。   “哎呀,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回去吃饭了。您慢慢吃哈。”   说着,言采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见客人还迷茫,小二只好跟他们解释。   “我们大老板晚上回家过元宵节去了。‘老板娘’今天下厨呢!”   皇帝摸不清为什么老板娘下厨这件事要用这么揶揄的语气说,好像那是很不得了的事情。   “客人你不知道,我们老板娘不太一样。”   泰丰帝悟了。   “你们老板娘是个倾国倾城的不食人间烟火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美人吧。”怪不得那小年轻跑得那么快,一脸幸福的。大美人洗手作羹汤,不失为人间佳话。   几个小二对视了一眼,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第67章 修   油锅烧得滚烫, 放下腌制好裹了蛋液的鸡肉, 发出呲呲的响声。等颜色变得金黄后, 再捞出来, 撒上一点孜然粉蒜粉和辣椒粉,就可以吃了。   江满月一点尝试的兴趣都没有。他对这些重口的东西兴趣都不是很大。   一个转身, 被腿边的儿子吓了一跳, 差点把刚炸好滚烫的鸡肉撒他身上, 连忙用自己的手去挡, 手上立刻烫了几个泡。   江满月忙把盘子放下, 抱起儿子出去,后面追着进来的江满星惊慌失措, 他也没想到小侄儿怎么跑得怎么快。   江满星见过别人家的才过周岁不久的孩子。   学走路快的小孩,能扶着小婴儿车踉跄着走几步, 学得慢的,还只会在床ll上手脚并用地爬。但小侄儿的速度这就已经能自己一个人歪歪扭扭地走了……   而且他就倒个水的功夫,侄子就跑得没影了, 走路连声音都没有, 他一点都没感觉到。还是人不见了,才追过来。   江满月只做了几道菜, 剩下的还是红玉接手。   红玉可不敢让主人家做好全家吃的饭,满月少爷下厨,那是跟她家少爷之前的情l趣!   她懂的!   红玉心满意足地接过手, 她很喜欢待在这个家里。少爷没有架子,对他们从来不会打骂呵斥, 新年的时候她还拿到了少爷包的大红包,里面还有一盒女人用的胭脂。   以前在言家,言晔少爷受了气会拿她们丫鬟撒气,而且稍微是个平头正脸的丫头,他就不放过,府里多少姐妹都被他糟蹋过。   她还是因为一直在言老夫人那里做事,才避开了这档子脏污事。   即便是这样,偶尔私底下让他遇见了,他也老是对自己动手动脚。   在老夫人身边待得也不舒服。老夫人脾气差,对她们又打又骂是常事,她有一次不小心打碎了杯子,就被扇了好几巴掌。   这里真好,她心道。   江满月拎着儿子出了厨房,全身的气压压得很低。   自觉自己做错事没带好侄子的江满星话都不敢说,像只受气的鹌鹑一样跟在他哥后面。   正好这会儿,言采回来了。   回到家的时候,竟然又下起了雪。落了一身雪花的言采一进来就见到江满月拎着儿子的画面。   他心里纳闷,这是怎么了?   “回来了?”   “嗯,这是怎么了?”   言采脱掉披风抖着身上的雪花,在炉子边上烤着火。提溜着儿子,江满月告状。   “你儿子太淘气了。管管他。”   拼命扑棱四肢的崽崽求救地看着他另一个爹,被这么拎着,也没哭,儿子够坚强的。   “合着就不是你儿子了?”言采觉得好笑。看看这爹!   江满月解释:“突然就站我后面,差点就烫着他了。”   要不是他手快了一步,差点就烫着了。儿子走路跟采采一样,一点儿都不带动静的,静悄悄地就跟那长了棵静止的树木一样。   原本不太在意的言采忽然扫到江满月手上的烫伤,态度立刻变了。   个熊孩子!   言采把儿子接过来,先给江满月治疗手上的烫伤,然后就是修理这个淘气崽。   不打不行,要上房揭瓦了都。   崽崽被打了屁屁,还没三下呢,就嚎啕大哭着找爸爸。把他举起来一看,光打雷不下雨,除了干嚎两声,半滴眼泪都没见着。   原本想跟江满月说他今天遇到一位奇怪的老先生,也被淘气儿子的事情一耽误就忘了。   为了惩罚不乖的儿子——主要是江满月的私心,崽崽今天不给睡他们的大床。   小床ll上趴在护栏上,招着两只嫩乎乎爪子想过去的崽崽,没有得到任何呼应。   两个爹这是想支开他呢。招了半天手,确定两爹没有抱他走的想法,儿子不久就累了,打了几个哈欠就睡了过去。   等孩子睡熟,两人才有机会进入深夜交流。有娃就是这点不好,江满月无数次这么想到,等崽再大点儿,一定把他丢到别的房间里。   但现在,他们还是不放心儿子单独睡一个房间,哪怕两人。知道儿子并不弱,儿子的攻击力甚至比很多人都要强。   正月一过,就离考试的日期近又近了。   二月二,朝中要举行大礼以祭天寓意来年五谷丰登,普通百姓则是踏青郊游。   江满月一家三口原本是一起踏青的,但因为有点别的事情这天没能一起踏青。   不过踏青以后都会有机会,倒也不是很可惜。   这次春猎原本只有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参加,并不会有其他闲杂人,不过三皇子将江满月也一并带在了身边。   上次给皇帝的种植棉花方案,夏珏照实说了出自于言采之手,之后皇帝就一直很有兴趣,想和言采见上一面。   不过,言采不愿意,见到皇帝要跪来拜去的,还是不要见什么皇帝好,他不想跪。   所以就只剩下江满月能出场了。   一旦出席在公开场合,就已经是表明他选择的是三皇子。   在现场见到江满月的江楠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混账东西,这是公开要和他唱反调了。   傅家与江家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是只能站在四皇子这一边的。这小子怎么回事?怪不得之前急哄哄地要脱离他们江家,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   江楠干瞪眼了半天,也没得到江满月半个眼神。   春猎为搜。所谓搜,是说因为春天是怀崽期,所以春季一般不进行打猎,只是对猎物进行统计。   但因为这次藩国来使的原因,皇帝打算在藩国来使面前展现一下大国的武力,才举行了这样一场春猎。   那藩国是游牧民族,一向自恃于自己本民族的射箭与骑术,认为陈朝人柔弱不堪,尤其对在场的书生,更是鄙夷不已。   乌汗克人言语中虽未直接表明他们的鄙夷,但也让人极其不满。   乌汗克使臣倨傲地说:“我乌汗克人骁勇善战,即便是十岁小儿,都能骑会射。不知陈朝男儿与我乌汗克人相比如何?”   那使臣说完,往在场的人中扫了一眼,摇摇头,显得很得意。   “听说陈朝人身量普遍矮小,如今看来果不其然,但我们乌汗克人十三四少年便身高八尺威武高大!”   在场的陈朝人纷纷握住拳头,论身高体型他们确实输了。   来的乌汗克人虽然不多,但个个都非常高大,反观他们陈朝人,顿时就比别人矮了一个头。   即便是有些不矮的,也看着清瘦。   而且陈朝重文轻武,武将势微。骑ll射优秀的将领许多还在边关未归。要比起来完全没有优势。   乌汗克使臣提出要和陈朝人比试射箭。   一个壮汉走出,十发箭矢,次次命中把心,百步穿杨。   那人年纪尚且还小,不过十八九岁。他射完之后,就背着手,满脸傲气地等待陈朝人上场。   “还请陈朝将士出来与我族人比试比试!!”   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上来。   皇帝脸色很差,他的目光扫向几个武官,那几人脸上竟然都有些退缩。   原本箭术最好的将军现在还在边疆,要他们上,要是输了怎么办,皇上会不会砍他们的头啊。   一时间你推我推你,使臣脸上笑意越深,皇帝脸色就难看一分。终于在皇帝都憋不住准备叫人的时候,江满月忽然走了出来。   满座哗然。   这看起来不就是一个文弱书生吗?他出来做什么!?表扬射笔吗?   使臣笑道:“陈朝竟要派一个文弱书生迎战,还是战无可战,无人可找了?”   江满月淡淡道:“对l付你们,不需要我朝武将出场,一书生即可。”   众人震惊。   就在江满月震惊全场的时候,言采也遇到了麻烦。 第68章   “还要走多久, 到了吗?”言采两只手别在身后, 绿色的小细枝从袖子里钻出, 探头, 跃跃欲试准备随时攻击的样子。   走在言采前面的是两个男仆。看走姿、吐息,明显是练过的, 并非所谓的普通下人。这两人突然上门, 还拿着江满月沾了血的衣服, 说满月受伤了。   衣服是江满月的, 但血不是。言采拿起衣服感觉了一下, 心里一阵冷笑,敢拿他那口子来阴他。   不过, 他没有立刻揭穿,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个来骗他。便装成十分担心的样子, 把儿子交给江满星,自己跟着这两人走了。   “快了,快了。就在前边儿, 马上就到了。”那男仆擦了擦额头的汗, 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被什么冰冷的毒蛇盯上了一样。后背发寒。   路越走越偏, 起初还在市区,渐渐就走到郊区了。   “哎呀,这里是哪里呀?路可真不好走……”言采装模作样地说, 慢慢观察起周围的环境。往东一直走,不就是满月今天去的那个皇家狩猎场吗?   言采眯起眼睛盯着那两个男仆的脚下看, 虽然是仆人装扮,但脚下穿的靴子却远不是普通下人可以比的。   言采站住不动了。   那两人见人没跟上来,回头便忽然将手中的丸子按碎,一股浓烟覆盖,言采的眼睛里出现一瞬间的迷茫。   两人见情况正常,那迷香看来有用,确实能迷失人的心智,心下放心不少。   便道:“快跟上来,马上就到了。江满月流了很多血,受伤很严重。”   “哦。”言采木木地说。又跟了上去,直到走到一个山洞前,两人才忽然停下。   “就在里面,你进去就看到了。”   “我进去就看到了?”言采抬起头,天真又淳朴的脸上展露一丝微笑,看起来别提有多么良善了,跟一只无辜被捕的小白兔一模一样。   顿时两人说谎话的压力增大,脚底发麻,头顶出汗,吞了吞口水,很是勉强地点点头。这可真奇怪,明明对方都中了迷烟了啊,为什么还会让他们感觉到压力。   迷ll药的效果并不简单。如果不是他们事先吃过解药,这会儿早就不知四六迷迷糊糊了。   “没错,就里面了,你去看看吧。”   “好啊,那我可就进去了……”言采探身走进漆黑的山洞里,袖子里绿枝条忽然一下子抽ll出,将两人击晕。   “切。”他拍拍手,敢骗我!小小的迷ll药而已,以为能迷晕他?他倒要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猫腻。   里面黑黢黢的,若是换个人估计就看不清楚了。但言采的夜视能力很不错。这是个花岗岩洞,里面只长了些青苔杂草,洞里有水流声,猜测下面有条暗河。水从岩石缝隙渗出,滴答滴答。   言采走路没有半点儿声音,所以也没有人察觉到他已经来了。走到最深处的时候,前面出现了光。   里面有火把照明。两个人在里面说话。   “皇表哥……您看我这次干得不错,能不能有赏?”江满天谄媚地说。他这些天在家里拘得难受,他爹自从上次的事情,就限制他出门,天天都让他在家里好好念书。   自从知道江满月也考科举,他爹就有种疯魔了,他爹甚至不睡自己的房间,夜里还要搬到他的房间来监督。   每天不读到半夜三更,就别想睡觉。   今天能出来,还是承了四皇子的情。   “好啊,等人来了,我回头就跟江大人给你美言几句。”四皇子不屑一笑,并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皇表哥,您怎么不去参加春狩大典呀,大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都去了,这可是在皇上面前长脸的事情。”   “得了吧。待会儿又挨骂。”夏璟脸色一变,父皇这几天看他极其不爽,还是别去他面前找骂了。况且春猎他也占不到好处,不能在父皇面前表现,不如不出现。   他的射御可并不算出色,到时候出风头的还是其他人。   大皇子人高马大能骑会打,这种场合最适合他不过。老三这滑头,最近正因为棉花一事受了重视,风头极盛。听说已经拨了他好些人,带着棉种下地去种。要是种出成果来,又是一笔大功。   至于老五年纪小,则偏受父皇宠爱。   算下来,他才是最爹不疼娘不爱的。   “何况……”夏璟眸子一深,打量了江满天一眼,没将剩下的话说出来,何况他爹年纪老了,越发忌惮着有人想谋权篡位。   外公傅太师门生遍布朝野,父皇不心生忌惮才怪。父皇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宠爱他了。所以他这次干脆装病不去,免得在父皇面前转悠,又让他看到自己就想起母亲的母族这边。   要他说,还不如跟皇后学学。皇后的父亲成国公,虽有爵位在身,却无失职,每天在家颐养天年,反倒让父皇安心不少。   然而母妃和外公都不会舍得放弃手里的东西。   “不管了,你出去看看人来了没有?”夏璟等了一会儿,催江满天出去。   江满天站起来向洞外走去。之前四皇子曾问他府里有什么二十左右不认识的客人,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言采。   心里正是记恨,正好私仇公怨一起报,三下五除二就把言采的身份卖了个干净,还说一定会帮四皇子弄到人的。   对于言采他是新仇旧恨,远的不说,就是最近看他们生意那么好,他的心里就不舒服。   突然,他在黑暗中看到一双发亮的眼睛。   “你……”   只说了一个字,江满天就动不了了,一双死活闭不上的眼睛瞪着和他近在咫尺的言采。   “原来是你这家伙阴我,里面还有人?呵呵,既然这么喜欢这个小黑洞,就好好享受一下吧。”   言采轻笑一声,告诉了江满天一个极其可怕的事情。   “知道这山洞里住着什么吗?”言采的眼睛变得更加亮,带着一丝丝绿色的荧光,“这里可是个蛇窟哦。不过别害怕,都是没毒的蛇,死不了的。蛇蛇多可爱,请好好相处一下吧。我先走了,拜拜啦。”   临走前,他还捏爆了一颗从那俩男仆身上搜出的小药丸,丢进了那点着火把的洞里面。虽然没去看里面是谁,总归不是好人。这么喜欢吃药,自己吃去吧。   言采快乐地打了招呼,似乎听到了水流下窸窸窣窣的动作。他的听力可没有那么好,能听出下面有地下暗河可是因为感觉到这下面有很多冰冷的小生命。   这里离狩猎场很近,他有点好奇,徒步往狩猎场走去,说不定还能遇到江满月呢。   而他们家的江满月这会儿正是风头大出。   起初众人觉得一个书生上来比赛,这是滑天下之大稽。不仅是乌汗克人觉得滑稽好笑,就是陈朝的百官也很是不看好。   江楠差点就忍不住要让他下来,后来想想,就算他出丑了,也是三皇子识人不清,自己何必多管闲事。   皇帝也很好奇。   “你是……”   “草民江满月见过陛下。”   “哦,原来是你。”皇帝捋胡子,像是想起什么来了。江楠心脏砰砰跳,生怕皇帝提起他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这个时候也敢出来出风头!   “朕知道你,皇儿跟朕说过,棉花种植方案可是你拿出来的。”   出乎江楠意料,皇帝并没有想到他。然而,这倒让江楠更加不满。   “禀陛下,其实是草民家人所想,草民并未出什么力。”   “哦,原来如此。那朕待会倒是要好好赏赐你们了。”皇帝爽朗一笑,似乎完全将乌汗克人忘记,让乌汗克人颜面尽失。半晌,才说起比赛的事情。   “既然你要出战,可有把握?”   “草民绝不辱使命。”   “那好,陈朝好男儿,去让乌汗克族人来看看我朝气势与威望!”   月满弯弓,射ll出的利箭如风刃,一发难收,然而箭矢却四处分散在靶面上,现场一瞬间寂静。   陈朝百官目瞪口呆,乌汗克人忍俊不禁,江楠则是面红耳涨,生怕别人道出他们的父子关系。   丢脸!太丢脸了,箭术这么差出来丢什么人!江楠心道。   然而远处士兵却将那靶子取下,送了过来。靶子翻面,箭矢射ll出的空洞赫然是一个陈字。   “我陈朝民富国强海晏河清,岂是区区小国可比。小人斗胆所露一手,不过雕虫小技。大陈朝有更多能力在我之上的奇人异事!”江满月朗声道,乌汗克人脸色顿时灰败下来,陈朝人却扬眉吐气。   唯一觉得不爽的陈朝人大概只有江楠了。陈朝赢了面子他当然高兴,可是为什么邀功的是江满月。   然而现场的形势变化莫测,容不得他多思考半分。三皇子夏珏见现场气氛正是浓烈,第一个站出来喊口号,给皇帝歌功颂德。   “富国强民扬我大陈!圣上威名威震四海!”   有第一个这样喊的,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正在这边歌功颂德,言采才刚刚爬上狩猎场。这里环境真好! 第69章   草长莺飞, 绿草茸茸, 泉水泠泠。言采就势坐到大石头上, 掬了一捧山泉水喝。   很清甜可口。好喝。这里的水质非常好。   走了许多路, 渴死了,他灌了满肚子的水, 才放松地坐了下来。估计着狩猎没那么快结束, 而且他的肚子也饿了。   言采拨开草丛, 听见里面的动静。自从来到这边, 他很久没有捕过猎。   连血都没见过, 似乎彻底地和末世的生活告别了。   他闭上眼睛,动用异能, 释ll放出一种信息素。他还没有用魔鬼树的这种能力捕猎过。   在他的脚底,绿草伸出柔荑, 鲜花盛放。很快,猎物就被他的有意散发出的信息素吸引。那似乎在告诉它们,快过来, 这里有好吃的食物。信息素让猎物的大脑变得迟钝, 傻乎乎的摇摇晃晃撞了过来。   这只不行。怀崽了。这只也不行,还是怀崽的。这只……怎么还是怀崽的!春天到了, 到处都是怀崽的。哦,这只没怀崽,可是太老了。   老的毛都秃了好大一块啦。   咚!就决定是这只吧。言采收回所有信息素, 很无语地看着脚下那只一头撞上大石头晕厥的兔子。这算是守石待兔?   信息素收回之后,那些晕晕乎乎的猎物就清醒了过来, 似乎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反应过来后,立刻四散开去。   言采发现来的都是些体型小的动物,例如野兔山鸡竹鼠之类。这也是因为他现在的异能远远不如当年。大型动物的意志力比较强,所以不容易受他的驱使。   就好像意志力比较强的人类也不容易被他催眠,意志力越薄弱催眠成功几率越高。而这都是他的异能等级原因,在这个世界再怎么升级也不可能升级到上辈子的程度。   他并不觉得可惜。现在的生活就很满足。上辈子的异能等级高又如何,他的生活并没有比现在过得好。   他身上还有咸盐和一些最基本的调料粉,至于为什么会带着这种东西,还是因为上辈子遗留下的习惯。   兔子剥皮腌上,生起火支起架子上火烤,不一会儿就滋滋冒油。他还在水边看到了野葱,拔起几根洗净,取了葱汁淋上去。   试吃了一口,唔,真好吃。带给江满月吃!江满月从来没吃过他烤的呢。   忽的听见林子里有声音,是什么野兽吗?他做出攻击的动作,一手举着烤兔肉,慢慢走进了林子里,看到一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人,衣服早就撕烂了,剩下几缕挂在身上,衣服上还有血迹。   言采走到他面前,他抬起手,一把抓ll住言采的裤脚。   “救、救我……”然后就晕了。   言采蹲下来,诶,这不是那天到他店里吃饭的那个老人家吗?言采帮他先止住血,觉得不能把人直接丢这里。一只手就人抗到肩上,一手还拿着兔肉。   哎,本来还想给江满月烤个热乎的带上去。还是不等他了。   言采扛着人走了之后,并不知道身后的林子又来了两波人。一拨人穿着黑衣,一拨人则是皇家禁军的服装。   当天春猎活动,完美开场,败笔结束。皇帝失踪了。   “回来做什么!?没找到,那就继续找!没找到父皇谁都别想活了!”三皇子颓然地扶着栏杆。   就是那么一会儿啊。   原来,见自由射猎的时候,众人的收获不错,皇帝顿时也有了兴致上马一试。虽然百官都劝皇帝保重身体,但皇帝想去谁能阻止得了?   之后,皇帝追着一只鹿一马当先地进了树林。林子茂密,侍卫们竟然一时跟丢了。然后就突然多了许多黑衣人……   “把乌汗克族人全部控制住,不能让他们任何一个人离开。这些人的嫌疑非常大。”三皇子冷着脸道。   短短半年的时间,原先看起来畏畏缩缩的老三也逐渐成长起来,此时竟然是所有皇子里最有担当主见的一个。   大皇子毛躁,五皇子年幼,四皇子根本不知去向,许多人将三皇子看在眼里。如果皇上真找不到,就只能在这四个人中选择一个了。   大皇子不满老三现在发号施令的样子,似乎他已经是能住持事务的太子一样。论长幼,他才是大哥。   “老三,我看你的嫌疑也很大。你瞧瞧你刚才的语气,什么意思?连我的人都要检查,都能命令了?”   “大哥在说什么,我是在担心父皇,可没有和你争的意思。”说着,他冷冷地看了大皇子一眼,显得很不屑。这种手段谋夺皇位,名不正也言不顺。   “满朝文武都在找父皇,我没心思和你吵架。况且,你若要怀疑,为何不怀疑老四。他今天都没出现过。我去让人回宫里问过了,他根本不在皇宫里。”   一直找到了深夜,也一无所获。倒是最后在林子里发现了皇帝衣服的碎片,在河边看到了生过火烤过肉的痕迹。   江满月看过那痕迹,觉得很眼熟。但他什么也没数,只是心里纳闷,这是采采生火的习惯。泥地上的脚印,也和他的鞋底很吻合。   不动声色地用自己的脚印覆盖住言采的脚印,他急于回家看看情况了。皇帝失踪的消息还是封锁着。并没有将所有人扣押住,只是当时在场的人朝廷后来都派了人守在他们宅子外面监视着。   江满月最后得以回家。   于是在附近的山洞里搜出了人这件事江满月并不知道。   但他回家后,彻底惊讶了。   江满月额头突突的,十分无奈地看着言采。   “我没想到你……竟然……”江满月苦笑一声,外面找了半天的皇帝,竟然在他家里的客房床ll上躺着。   言采剥了他催生出来的橘子,黄澄澄皮,果肉酸甜多ll汁。他一口一瓣,还往江满月嘴巴里塞。   “尝尝怎么样?人家种的是苦枳,我种的就是甜甜的橘子!你儿子可喜欢吃了。”   这橘树是从邻居家种的枳树移栽过来的。原先是小树苗,被言采用异能催生梳理后,结的橘子特别甜。   耳朵动了动,听到他爹提到自己的崽崽,抬起头,满脸的汁水,他刚才正抱着一只剥得光溜溜的橘子啃呢。   江满月的惊诧一闪而过,让人把门关上,别放任何人进来。他知道,肯定会有人在外面监视他们的。就是不知道言采把人带回家有没有被人看到。   言采摆摆手。   “没人看见。我用马车载进来的,我进来的时候还没检查,后来听说查的可严了。出了这个院子,没人知道。”宅子那么大,不可能只有几个下人。但是其他下人他们并不放心,因此只有从清渠带来的几个人能进到这个院子来。   这会儿,心大的言采终于问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这人谁啊?我路上捡的。哦对了,我今天本来烤了兔子给你吃的。”他招招手让红玉拿过来,并没有太在意床ll上躺着的那位,“都凉了。吃不,我很久没有烤过了。还可以的。”   江满月淡定地尝了一口肉,表扬了两句后,才回答言采第一个问题。   “皇帝。”   “哈?”言采呆滞了。他把人家皇帝给捡回家了。   江满月拍拍爱人的背,安抚他:“别着急,严格来说,你算是立大功了。”   外面可是满世界都在找皇帝,谁能知道皇帝被言采捡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告诉大家一件事,明天白天不更新,明天晚上更新。因为单位轮到我去搞创卫了。   本来有人跟我换了明天,结果刚才她临时跟我说不换,明天还是我去。太临时,我明天上午的更新都没写。   明天要出去晒一天太阳了,心累。 第70章   泰丰帝睁开眼, 视野逐渐清晰。一双清澈好奇的眼睛盯着他。   “是你……”泰丰帝要坐起来, “是你救了我?”   “嗯。”言采不知怎么回答好。自从知道泰丰帝身份后, 他就觉得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跟这个人交流。   按照封建君主的尿性, 他这样的,妥妥的, 不成规矩大逆不道以下犯上, 兴许皇帝一不高兴就会想要把他给砍头了。   言采心虚地摸了摸脖子, 总觉得脖子漏风。就是因为这样, 所以他才不喜欢接触任何有关于政ll治有关于朝廷的事情。规矩那么多, 不是跪下就是磕头的。要是惹了皇帝不高兴,砍头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在想着, 要不是现在跪下来?按照一般情况下,平民老百姓看到皇帝, 早就恭敬又害怕地三跪九叩痛哭流涕了吧。   可是……他一个现代人,真没有跪人的习惯啊。江满月就是知道他这种性格,所以从来不会把他带到涉及官场的环境中去。   上一次在清渠县衙跪县令的事情, 已经让江满月恼恨了他自己许久。满月觉得让他委屈了。但其实他没有怪满月。   封建社会的无奈。他真学不来。于是脸上的表情就很无奈, 既然劝说自己适应一下古代身份,但膝盖总是硬的弯不下来。   他这会儿倒是很能够理解看过的末世前电视剧《**格格》里的格格为什么膝盖上要绑跪的容易了。K博士每天会给他们放电视剧, 其中《**格格》是重播率最高的,这导致他一直对什么红嘴绿鹦哥的菜很好奇。   后来吃过以后,顿时幻灭。   言采那个纠结啊, 表情都扭曲了。泰丰帝看得好笑,他哪里看不出这年轻人在纠结什么。很少见。他见过的大多数老普通老百姓乃至朝中的官员, 都不会在这种地方纠结。   不过说回来,他怎么看出自己身份的。即使现在言采没有说一个字,泰丰帝也看得出来,这小子肯定知道他是皇帝了。   “不想跪就不用跪了。你是朕的救命恩人,朕给你个特权,容许你在没有人的情况下,不用跪朕。”   “那感情好。”言采不纠结了坦坦荡荡接受,又虚虚地抱了个拳。这姿势是跟还在边关打仗的陈楠学的。他觉得很男人很有力量,平时没啥机会做这个动作。   “晕了挺久的,皇帝你饿不饿,吃东西吗?”言采直言不讳,一点儿芥蒂都没有,皇帝看在眼里,觉得很奇妙。   他见过这么多人,有对他恐惧的害怕的谄媚的尊敬的,也有在他面前故作云淡风轻假装冷静的人。   但言采的眼中却是在明明白白地说,他并不害怕。为什么,带着这种疑惑,泰丰帝打量着言采。   “吃东西吗?”言采又问了一遍。这皇帝好奇怪呀。   泰丰帝回神,点头。他确实饿了,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不过总之至少几个时辰过去了,因为外面的天都黑了。   “朕饿了。”   “饿了就下来吃饭吧。”言采才没有惯着皇帝的意思,很自然地就把他叫起来。没有人伺ll候的泰丰帝显得很不适应。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原来的衣服似乎被弄破了,对了,他记得自己明明受了很严重的伤口,可是现在他非但没感觉到任何伤口,整个人也非常精神。   还是记错了,其实他没有受伤?   不可能,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确实受了很严重的伤。被治好了?这个速度有点快了。   泰丰帝跟着言采走到客厅,老远就听到小孩的声音,接着就看到抱着孩子的江满月。   泰丰帝又惊又疑,心里原本三分的狐疑一下子变成十分的怀疑。为什么会看到老三带过来的这个书生江满月。听说,这是今年春闱的考生。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的失踪和老三有关系?是老三想……   江满月没有言采的那些现代人思想,倒是很从善如流地给泰丰帝行了一个正常的礼,只是抱着孩子,微微弯腰的姿势,显得极其怪异。   然而就是抱着孩子这个怪异的举动让泰丰帝的怀疑减去了七分。这是一个爱孩子的父亲,他会看人,相信这样一位爱孩子的父亲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亲身犯险。   崽崽看了过来,对这个突然出现在家里的老爷爷很好奇,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探究陌生老爷爷的事情。   他饿了。要吃奶。虽然他一岁了,可也是一个要爸爸抱着喂奶的宝宝呀。   “吃饭吃饭。皇帝你肯定饿坏了。”言采根本不理此时微妙的气氛,他和自家一心喝奶的儿子的心都一样大,什么皇帝不皇帝的,也不是那么重要。   因为言采这样自如的动作,皇帝愣愣地坐下来吃晚饭了。江满月估计皇帝刚醒,又被打了一顿,打成重伤,虽然言采给治好了,到底有点影响。   脑子还懵着的吧。   被言采推过去吃了两口,皇帝才反应过来,他有事情要问的啊。自己究竟怎么回事,怎么被言采推着过去吃饭就把其他事情都给忘掉了。   江满月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便说:“皇上,我们没有把您的情况上报上去。”   江满月觉得很奇怪,上辈子并没有出现过皇帝被暗杀这件事,但是这辈子究竟是因为什么导致的。   是谁做的?他想让皇帝暂时不出现,无非也是想引出这个人罢了。要是皇帝不出现,这个人肯定会露出马脚的。   但皇帝不知道。他捏着筷子的手一顿,审视的目光扫了过去,这才是属于一个皇帝的眼神。   他在等江满月说理由。   毕竟找到了失踪皇帝却知情不报的这个罪名可就大了。况且,江满月的身份尴尬。白天,他还作为三皇子的门客出现,怎能不让皇帝产生戒备。   言采怎么会感觉不到这个眼神,立刻解释。   “皇帝你别着急。我们这样做是有理由的。外面是找人找得着急,既然现在安全,那么让他们着急一会儿也没有关系,还可以趁机观察一下他们的做法。我想您应该也想知道他们会怎么做吧。”   但言采的语气却很浑不在意,剑拔弩张的气氛丝毫没有影响到他。若说是冷静自持,他又显得天真,若说是天真不懂事,言采所说的理由又很有道理。   很奇怪,言采说的话很有感染力,令人信服,皇帝不由自主地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况且皇帝确实很想知道自己几个儿子,或者朝中的那些人知道自己失踪了会怎么做。   老实说,言采这个年轻人让他很有好感。   能够面对皇帝却不卑躬屈膝的太少了。   何况还是这样一个眼神清明毫无杂质的年轻人,怎么不让人产生好感呢,皇帝用长辈看满意后辈的眼神上下打量言采。   恐怕他那些儿子面对他时,也未必能有这样纯粹的心思。   或许就是因为他的儿子们长大后眼中都会失去这种纯粹,所以一旦他们长大后,皇帝对他们就不再信任和宠爱。   他能宠爱还是十二三岁的老五,却再也不会像小时候一样,信任他曾经宠爱过的老四。皇家的爱就是这么浅薄,转瞬即逝。   身为皇帝,他可以给你宠爱,让你无上荣耀,也可以收回所有给你的荣耀,让你贬入尘埃之中。   他有太久没有见过像言采这样的眼神,因此他觉得很好奇。   或许是皇帝的目光太明显了,言采忍不住摸ll摸脸,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皇帝吃菜吃菜。这还是你上次爱吃的土豆呢。”言采热情好客地介绍自家的好东西。   皇帝对言采的映像好,是个好年轻人。言采对他的映像也不错。是个大方的客人。   据店里的小二说,这位老人家上次吃完饭,给了好大一笔钱。阔气得不行,为此,掌柜的包了好一盒茶叶,又送了店里的新品酒。   新品酒是言采学着酿的葡萄酒,味道有点甜,不上头,专门为了一些女客准备的。美容养颜,那些女客可喜欢了。   就是量不多,林殊说按杯卖,扣得要死。偏偏,他家的葡萄酒,有一股淡淡的玫瑰香,特别好闻,味道香甜醇厚。   皇帝便提前上次的酒,言采连忙摆手。   “喝不得喝不得。皇帝你年纪大了,又受了伤,少喝点酒。真不是我小气!真喝不得!上次我家掌柜的不懂事,不应该送酒给你的,哎,你没喝吧。你也是的,明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喝酒。”   言采给他治病的时候,就发现这个人身体的一些毛斌了。脂肪肝、肝硬化……一堆堆的毛病。   两人就因为一杯葡萄酒争了起来,皇帝气坏了。   都多久没有人指责他了。这小子胆子不大嘛,不过,言采敢跟他这样说话,都是因为他看得出来,皇帝还真没生气,倒是跟他吵的挺开心的。   因为这件事,两人后来竟然成了很难得的忘年交。皇帝是孤独没有朋友的,因为没有人会和他站在平等的位置上。   对于皇帝和言采成为忘年交,江满月只惊讶了一会儿就理解了。   不平等的两个人很难做朋友。   但言采却不觉得自己和皇帝是不平等的。或许身份上有差,但他的思想上却和他保持着平等,言采没有认为自己就比皇帝身份低。   江满月知道,言采和他不一样。他不惧皇帝只是因为对自己充满信息,他足够有能力,也认为自己足够高贵,但言采的世界里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人和人之间是平等的。皇帝也好乞丐也罢,没有谁是天生要比另一个人低一个等级的。   所以他无惧。   江满月不理解这种思维,但他尊重。总之,他的采采,怎么想都是对的。   因为言采是不同的,江满月不想言采涉及官场。这样的思想很危险,或许会惹出祸,即使没有惹出祸,言采也不会开心。   那是一个人人都在伪装自己的战场。   言采不必为此掩盖真实的自己,当一个虚伪的假人。   他可以走自己的路。 第71章   皇帝当然不会完全不和外面传递信息, 只是他需要分辨出最可靠的人。原本他就不可能对那些人完全信任。   如今因为白天遇刺的事情, 导致他对其他人的信任变得更加浅薄。   无论是他的子女, 还是他的枕边人。又或者口口声声对他忠心耿耿的臣子们, 在他眼里都具有叛变的嫌疑。   他的年纪已将近六十。寿命长的皇帝有,但不多, 到他这个年纪几乎就是天命终结之时。   但皇帝很不甘心。世上果真没有千岁万岁?   最后皇帝只写了一封信加上自己的随身物件让他们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   比起江满月这个三儿子身边出现过的人, 皇帝更信任言采。只有对言采的时候, 戒备少了很多。   言采推测, 这估计是因为自己救了他, 又是脱险后第一个看到的人吧。   类似于雏鸟会全身心地依赖成鸟一般,人类衰老后, 也会反过来全身心依赖子女。泰丰帝无法依赖他羽翼日益丰盛的子女,那只会让他感到威胁, 感到自己在变老。   于是从未体会过依赖子女的泰丰帝第一次找到了类似的情感。言采此时的身份微妙的像老人依赖的子女身份。   言采摸ll摸脸蛋,看到泰丰帝对他的信任有些不好意思。不说魔鬼树的本能就会自动地倾向于迷惑对方,就是他潜意识里也是这么做的。   对方的权利太大了, 他又没学过古人的规矩, 万一得罪皇帝可就不太好了。所以言采一直在用精神力对泰丰帝进行心理暗示。   因为这种暗示,泰丰帝对言采的印象非常好, 把他当成了一个十分亲切的小辈,并且不在意言采的一些逾越。   作为交换,言采对泰丰帝的身体进行了十分细致的治疗。当然, 这只是在治疗一些沉疴,并不是说能够把老人变成强壮的年轻人。   异能不是魔法, 不是时光倒退。正常的衰老是无法挽回的过程。再长寿的物种也不过是延缓死亡而已。   所以,无论哪一任追求长生不老的皇帝最终都不会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而即使后人,见到多少前朝名垂青史的皇帝的结局也不过是化为尘埃,他们也一样会终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时间永远不能回头。   皇帝很放松地让言采给他检查身体。江满月去送信了,事关重大,何况其他人的武功并不太好,会被外面的官兵发觉,所以江满月亲自去送信。   崽崽就待在小推车里看着他爹给人检查身体。   偶尔会见到言采皱眉,他心里咯噔,虽然都知道会死,但人都不愿死。不知道言采年纪轻轻,这手望闻问切的功夫是跟谁学的,但皇帝认为即便是宫中的太医也未必有他看得明白。   皇帝还不知道言采不仅仅是会看,还会治。因为身上的伤口一醒来就没有了,他一直认为是自己晕过去的时候弄错了。   “朕的身体……”   “你的身体会很好。不过……”人都会死的。言采还是没有把后面半句话说出来,并不只是因为顾虑,而是对将死之人说这样的话实在不太礼貌,他转而开导对方。   “好好锻炼、多喝水,三餐规矩……”言采唠叨了一堆健康ll生活的秘诀,他竖起耳朵听了外面打更的声音,“时间不早,该睡觉了。晚安。”   言采习惯地说出问候语。   起初还在小摇椅上爬来爬去的崽崽这会儿也困得睁不开眼,听到言采说睡觉,很自觉地张开双手。   泰丰帝长满深深皱纹的眼睛露出半点笑意,或许曾经他和自己的儿女也是这么温情的,但权力会使所有人都变味。   他学着言采那古怪的问候语说晚安。   晚安?真是个奇怪的词语。不过意思倒是很容易就理解出来了。不知道这年轻人的老家在哪里,真是很好奇。   江满月拿着泰丰帝的信件来到一间王谢一的府上。王谢一回到京中后,并未升官,但朝中却有许多巴结他的人。   王谢一却谁都没有搭理,不管是谁来拜见他,统统赶走。他能获得皇帝的信任不是没有理由的。皇帝年迈,作为中立一方的王谢一无论和朝中的谁关系走得近,都是坏事。   正因为他一直小心翼翼,所以才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和朱玉川的父亲朱正竟然是好友。   这家伙藏得深,平时就是身体不适不露面,深居简出,避开了所有人明着暗着想和他结交的人。不管是谁,总之王谢一的态度就是三不管。   江满月既没有走前门也没有走后门,他的耳力绝佳,虽然那些人隐藏在黑暗之中,但江满月还是听到了动静。   前后门都有人盯着。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人,江满月没有让自己暴露,他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翻墙而入。   王谢一身体也是真不好,从清渠回来之后,就得上了风寒,一咳嗽就咳嗽了几个月,皇帝爱惜他身体,也没有硬要他上朝。   因此就连今天的春猎,王谢一也没有参加。平时他睡得也早,然而这会儿已经到子时,府中的灯火还没熄。   王谢一的房间不时传出声声咳嗽,看得出最近的状况确实差,也不算装病。   王谢一脸色很不好,在他面前是几个分别派出去调查情况的暗卫。其中他最关心几个人的动静。   这些人曾经都在私下里想要招揽他。来找过他的人有权倾朝野的傅太师,也有他的好朋友朱正。朱正只要是来当说客的,他曾经受过皇后的父亲成国公的恩义。   江满月吊在走廊的横梁上,侧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四皇子被人找到的地方就在皇上失踪地不远的一个山洞里……成国公什么也没做,据说在家斋戒保佑……傅太师去见过……”   “谁!?”   江满月眉毛一挑,觉得很惊讶。那些暗卫都没有发现在门外的他,竟然让一直病恹恹咳嗽的王谢一发现他了?   江满月可以保证,他绝对没有发出声音。那么王谢一是怎么发现他的?还是说,王谢一并不像传言所说,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   莫非他的功夫也很高,这个人一直在藏拙?   带着满心的疑虑,江满月跳下横梁,翻身进了窗子。几个暗卫纷纷都是惊讶不已。   为什么主上能发现,身为下属的他们一无所觉?   “怎么是你?”王谢一奇怪地盯着他,暗卫们都下意识做出防御姿势。   行家都能看出来,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功夫不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不能回头,重生文可以(Bushi)   这篇文应该会在三十多万字的时候完结,每当到了文的后期,我就……非常拖。 第72章   “你们出去吧。”   “是。”暗卫们离开, 将空间留给二人。王谢一扫视着江满月, 不知其来意。   “轻功不错。”王谢一轻描淡写地对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夸了两句。   夸起来很不走心。   “是王大人这里的防卫不够, 到处都是破绽。”江满月取出怀里的信, 丢给王谢一,“喏, 我就送个东西, 跑腿的。”   王谢一原本并不算在意, 打开信封, 从里面滑出一块双鲤玉佩, 顿时一惊。这是皇上的呀。里面还有一封信,他迅速扫了一遍。   惊诧减了几分, 但仍旧很着急。   “皇上怎么会在……”王谢一压低声音,又恐隔墙有耳, 皇上的意思明明是让他暂时不要声张。   话未说完,他也知道王谢一想问什么。   “我夫人心地善良,随手救的。想谢他, 回头我帮大人带句话。”   王谢一固执道:“带我去找那位大人。”   行吧。就知道会是这样。   “今天不行, 我家地方小,站不开腿。还请王大人明早儿再来。”   开玩笑, 这会儿已经够晚了,要是又来个人,还让不让人睡觉。   他不睡没关系, 家里人还要睡觉的。尤其小孩儿,又被吵醒了。   王谢一原本还不答应, 硬是要跟着江满月到江府去,但听的江满月简简单单一句话,打消了念头。   “王大人的宅子外面可不少人。”   这意思是人多眼杂,让王谢一别明目张胆太招摇。何况皇帝在信里也让他别轻举妄动,多多注意一下众人的情况。   虽然心急如焚,王谢一也只好作罢。   “我知道了。”   知道就行。江满月返身离开,被王谢一叫住。   “江小兄弟,你现在是彻底与江尚书决裂,选择了三皇子了吗?”   “不,你错了。”   王谢一错愕,他猜得不对?   江满月并未回头,朝着身后摆摆手。   “我选择的是皇上的选择。”哪个皇子会成为最终的皇帝他并不在乎,他只是想选择能得到皇帝重用的那一个。   一句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听得王谢一云里雾里。而即使知道皇帝的行踪,没有见到人,他依旧彻夜难眠。今晚,将会有许多人彻底未眠。   送完信回来,言采和崽崽都已经睡了好一会儿了。   此时还是早春,夜深露水重,回来的时候外裳已被微微晕湿。   江满月换了衣服,轻手轻脚地靠近床边,言采立刻就醒了。   “满月,你回来了啊。”   言采虽然醒了,依旧发困着,下意识就往里挪了一点,把外面的位置留出来。期间,连手都没有从被窝里伸出来过。   江满月表情温柔,爬进了温暖的被窝当中。什么皇帝什么皇子,都与他无关了。   今夜多少人彻夜难眠,他们一家三口却分外好眠。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院子里,厨房就要开始忙活一天的早餐了。等主人家起来,刚好能赶上吃早饭。   皇帝坐在饭桌上,看着面前丰盛的早餐。有一些菜他根本认不出来的,还有一些菜根本不在同一个季节。   瞬间觉得……皇宫的御膳房也就一般,还比不上普通人家的生活了。   按照一般情况下,皇帝坐在这儿吃饭,其他人是不可能坐的。但言采可没有这种习惯,一屁l股坐在自己的专座上开吃,一点儿没受家里来了大人物的影响。   皇帝:“……”   总觉得这情况不太对,但是为什么他又觉得理所应当无可指摘呢。算了,也挺有意思的。他多少年没见过完全不惧怕他的人。   真有意思。   要先喂奶才能吃饭的奶爸抱着睡眼惺忪的儿子出来,看到两人相对而坐十分愉快地吃早饭的画面,脚步一滞。   这画面不太对的样子。上辈子加这辈子,江满月还是第一次能见到跟皇帝毫无芥蒂神情愉悦放松地坐在一张桌子边吃边聊。   皇帝不认识桌上的一些东西,时不时需要言采讲解一下。自从言发现了早就出现了的辣椒之后,就对身边的事务关照许多。   指不定就会找到他以为没有但其实已经有了的好东西。言采的运气不错,倒真的让他找到了一些。   比如之前就让他在一个员外家的花园里发现种在他们家花坛里的一盆“花”。   说花也不太多,因为那个员外赏的不是花,而是果。有一些观赏植物,花并不算美丽,但果实漂亮,也会被当做是观赏类植物,比如金桔。   据员外所说,红红绿绿的很漂亮。   言采只用两眼就确定,那绝对是西红柿。他之前遇到那一株的时候,果子还是绿色的,没有变红。   言采花了大代价才从员外家买下了那盆西红柿。员外家一开始死都不舍得,因为他就一盆西红柿。   后来还是言采跟他做了交换。员外爱花,尤其偏爱牡丹花。他的花园里刚好有一株墨玉,因为之前刮大风给吹折了枝。   员外就那么唯一一株墨绿色的牡丹,心疼得不得了。可是花半死不活的,眼看就要两腿一伸见西天了。   言采用治好墨玉作为交换,换来了一盆用来观赏的西红柿。因为只有一株,所以那一株言采一个都没吃,全部用来催生收种子。   一直到现在,他们店里还没上过西红柿呢。不过,近来种子的数量已经足够他们自产自销了。于是最近温度刚刚升上去,就雇了农民播种育苗了。   按照时间算,三个月后,正常培植非催生的西红柿就能上他们店里的餐桌了。   言采家里的待遇当然不一样,全部是言采用异能催生的,味道比外面的好吃得多。酸甜可口多l汁。   之前种多了,一下子吃不完,言采就让人全部做成了番茄酱。番茄酱抹很多东西都好吃,尤其抹薯条最好吃。   言采家里的土豆已经翻了各种花样去做,他最爱吃薯条沾番茄酱。可是江满月不让他吃,十天才能吃一次。   言采也是到了这个地方才第一次尝到过薯条的滋味。   这是末世前人类很平常的食物,但到了言采的年代,已经没有了卖薯条的快餐店。   而且,炸薯条要很多油,末世后开的店,大家都一样节俭,很少会有人一锅油倒下去炸东西。   他就听队里的末世前大哥提过,就一直记在心里,说是小孩子都爱吃的。   得不到的就会日益想念,他一直记到了现在。   可是江满月竟然不让他吃。   好气。   “亲爱的,今天能吃薯条吗?”   “不行,时间还没到。”一吃就上火,上火还流鼻血。江满月早就禁止他吃油炸的东西了。   言采不死心,他当然知道今天没到时间,可今天不是还有客人在吗?   “咳咳,皇上在咱家呢。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可以不请皇帝尝一尝,是不是?”说着,言采向皇帝眨眨眼睛,用手比划。   很好吃的。帮我。拜托了!   皇帝读出他的动作,觉得很有意思。真活泼的年轻人。和他的几个儿子差不多大,但看着可活泼多了。   以前觉得稳重的孩子好,现在看来,活泼爱闹的也不错。   “朕也想尝尝。”   食不言,吃饭的时候皇帝不会说话。所以他特地放下筷子才开口。   上道!好人!言采向皇帝比了个多谢大好人的手势。   于是上午茶点的时候,皇帝也吃到了言采心心念念的薯条抹番茄酱。   看着那红彤彤像血一样的酱汁儿,皇帝有些犹豫。早上看到言采用这个抹馒头上的时候,他就很犹豫,最后拒绝了言采的推销。但是这一次……   “这个一定要抹了酱才会好吃,皇上试不试就知道了。”   皇帝闭着吃下了第一根。他就只吃一根……   过了一会儿,跟言采一人吃了一大盘的皇帝摸了摸肚子,觉得自己身为皇帝,这样大快朵颐的行为,有一点点失礼。   好在没有更多人,唯一一个还是同伙。皇帝满意正要擦掉吃过的证据——嘴角沾上的番茄酱。   这时,王谢一带着人闯了进来。   见到皇帝嘴上的酱汁儿,脸色变了又变。   皇上受伤了! 第73章   “住手!”王谢一当头一喝, 声如洪钟。   身后跟着的二三侍卫齐齐拔刀, 一下子闪现到皇帝面前。王谢一扑通跪下。   “臣救驾来迟……”   “咳咳咳!”   突然出现的侍卫把皇帝吓了一跳, 皇帝呛到了。捂住脖子脸涨得通红。   吓死个人!言采给皇帝递水拍后背顺气。这要是出了差错, 他们全家就倒霉了。   “你对皇上做了什么?”王谢一一边给皇帝顺气,一边拿起桌上的食物观察。质问的口气好像菜里下了毒。   “我没做什么啊……”太不可理喻了。   “王大人的问题未免太咄咄逼人让人心寒了些。”江满月后脚赶来, 就听见王谢一的质问。虽然知道王谢一护主心切, 也并无恶意, 江满月依旧觉得为言采不平。   “在你们所有人找不到方向的时候, 我夫人还救了皇上。不识好人心。”   皇帝顺过气来也道:“言小兄弟是朕的小恩人, 爱卿莫要责怪他。朕觉得和言小兄弟很有缘分,很合得来。喏, 小兄弟家里的美食,你尝尝。”   王谢一顿时很羞愧, 但他知错便改,立刻向言采道歉。   “对不住,是在下失礼。”   只是皇帝递过来的食物稍稍有些……   是难为情吧。言采眯着眼睛看刚刚才凶过他的王谢一不知所措的样子, 敢保证他肯定是难为情。   “害羞什么, 朕让你你还怕什么。你不吃,朕自己吃。”   皇帝丁点没受到影响, 该吃吃该喝喝。王谢一这才发现那红彤彤像血一样的貌似是一种酱料。他非常小心地拿起一根沾了点儿酱送到嘴里。   有点酸有点甜的。   没有毒。   王谢一问起皇帝这一天的情况,同时也将了解到所有情况都汇报了上去。江满月和言采很自觉地避开,将空间留给皇帝。这种敏感话题, 不如不听。   他还要给孩子喂食呢。   “乌汗克族已全部软禁起来,还有……”王谢一一顿, 如实江情况汇报一切情况,“我们在您失踪的地方找到了四皇子。”   皇帝的眼神一深,和言采一起吃饭时的微笑全收了回去……   言采一边给娃吹凉捣水果泥一边跟江满月闲聊:“诶对了,我昨天遇到江满天了。”   “哦?他做什么了?你没事吧?”江满月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检查言采肩膀胳膊各个部位,确定没半点儿事才放心下来。   如果只是遇到江满天,言采根本没有必要专门跟他说自己遇到了这件事。   “他把我引到一个山洞里,还给我下迷ll魂ll药。不过那种药对我没效果,我假装中毒跟他进了山洞,里面还有别人……”言采明明白白地说。   他倒不觉得危险,只拿这件事当好玩的事情跟江满月闲聊,然而江满月的脸色却不很好。   结合后来从山洞里找到四皇子的事情一起看,这件事就很微妙了。   四皇子夏璟?   原本对太子之位鹿死谁手并不算在乎的江满月这会儿终于有了点儿倾向。只要不是这个家伙就好。   言采抬起头,看见江满月的笑脸,顿时心神晃荡了一下。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跟孔雀开屏似的,笑成了一朵花。   “你高兴什么呢。喏,给你尝尝。”言采挖下一勺水果泥,故意往江满月嘴巴一送,“最后一勺,你儿子孝敬爹的。”   崽崽扭头,啪啪鼓掌。   “爹吃!”   其实是他吃不下了,爸爸也不想吃沾了儿子口水的,只好让给另外一个爹。爸爸太坏了。   另一个爹更嫌弃儿子的口水。闭着眼睛张口吃掉,嚼都不嚼,咽了下去。极其勉强。   言采拍拍儿子脑袋:“你爹嫌弃你。”   “吃完了,让红玉姐姐带你去玩。”言采招招手,让红玉把人抱走。   “说说吧。看你很想跟我聊聊的样子。”   江满月不说话,他就悠闲地坐着,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一直盯到江满月主动坐到他身边开口。   “我原本就对所谓的夺嫡之类的事情并不关心。但我……”   “但你却主动地帮了夏珏。你有目的的,对吧。”   “我的选择从来没有变。我想选择的是皇帝的那个选择。”江满月断断续续地讲,“明年这个时间,边关会起一次严重的战乱。皇帝会派一个皇子代替他亲历战场,抚ll慰边关兵民。”   “当年这场战役并不好过?”言采从江满月的语气和眼神里判断出,那并不算是一场好打的战。   “不好打。”江满月摇头,肯定敌人将领的能力。   “敌方挂帅出征是一名有经验的老将。而我军主帅当年是大皇子。大皇子能力并不突出,在战场上也没有主见,不过皇帝派他出去也只不过是抚ll慰军心,并不准备让他有所表现。他的能力也不突出。”   这只是其中一个麻烦罢了。如果主事的将军能把握全场,一个大皇子而已,根本影响不了全局。   “但真正主持军中事务的大将军却是个好高骛远极其激进的人,副将无论怎么劝说都不听。”   “军中死伤了许多人,他却一味地让我们强取。然而久战不下,一直都没有更好的结果。最后……”   说着,江满月眼中带着一丝凉薄的冷意。   “最后?”   “最后他死了。” 故事就这样讲完了。   江满月没说他怎么死的,也没说他当时做了什么,然而言采几乎已经全部猜了出来。按照江满月曾跟他讲过的参军时间,这时候的江满月应该只是个手下有一些兄弟的副官。   言采猜得没错。   他当时算是升得很快了,在军中三年不到,手下就有两千多人。最后他联合了其他副将,于帐中斩杀大将军首级,只有向全军宣布了罪状。   大将军通敌,斩杀!   不明真ll相的只当大将军当真和敌人勾结,死得活该。猜出一点儿真ll相的人也只会觉得。这样一个让军中兄弟去死的将军死得活该。   最后因为这一役,江满月得到了重用,回到京中后,按功劳封了将军。没有人对他密谋斩杀前任大将军的事情有意见。   如果不是当时将将军斩杀,及时止损,军中损耗的士兵只会更多不会更少。而当时,大军已经死了万人。   他不能认出军中所有士兵的名字,但每一个都是他的兄弟。如果这辈子因为他不再参军,改变了原本应该有的胜利……   没有再像上辈子一样结交那么多军中的兄弟,那些人不会再为他一呼百应,他只有从另外一条路走了。   如果一开始派去的就不是大皇子……   是否从一开始无辜送死的士卒也可以幸免?   死要死得有价值,无辜送死,对于他们只是一种屈ll辱。大陈好男儿,宁死而不屈。 第74章   “把乌汗克族人都放了。”皇帝摆摆手, 显然有人是借乌汗克这把刀罢了。没有必要因此而树敌。   高台之上皇帝的冕冠垂下的冕旒珠玉相撞, 遮掩住额前深深的纹路。年龄的痕迹已经无法遮掩, 他正走在衰老的不归路上。   而眼前跪在地上的几个皇子则是未来即将会取代他的人。   就像年迈的雄狮终将会被年轻的雄狮打倒, 被占领他的领地、他的臣民。而老雄狮则要孤独地走进密林之中。   “老四,你那天不是请了病假, 怎么又会出现在狩猎场?”   “父皇我……”四皇子抬起头, 脸上全是慌乱, “儿臣也是被人虏到那里的, 儿臣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臣绝没有加害父皇的心思, 请父皇明察。”   他跪着爬到皇帝脚下,衣服上有臭味, 凌l乱不堪,头发打结, 脸上疲惫不堪,看起来尤其憔悴不已。   皇帝回宫已有数日,却一直没有召见过他们, 而老四则一直关押着, 虽然没有受刑,但连房间的门都不许出半步, 每日由宫女送餐。   而且不让他和外界的人接触,连贵妃到皇帝那里哭诉半天,也得不到见面的机会。反而被狠狠地讽刺了一把, 之后贵妃就安静如鸡悄无声息了。   皇帝只问了一句话。   “朕被人刺杀,爱妃尚且没有关怀一分呢。”   一句话刺得皇贵妃脸色雪白, 结结巴巴地说:“皇上,臣妾担心着呢。看到您好着,臣妾高兴还来不及……”   她担心儿子心切,竟然犯了这么大的错。   “够了。”皇帝赶走了她。皇贵妃跌跌撞撞跑出殿外的时候,却恰好遇到了皇后。皇后高傲地从她身边走过,她是来给皇帝送汤的。   这几天的关怀备至,让皇帝深深觉得宫中美人虽多,到底不如结发妻子温柔。   而现在,趴在他腿上哭泣的老四,令他心里微微一热,或许是自己错怪老四了。老四虽然坏毛病多,但从小就对他十分敬重。   他正要说两句宽慰一下老四,三皇子夏珏忽然又道。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夏珏以头抢地,只听得砰的一声,再抬起头,额前竟然就流出了血迹,“儿臣没能保护好您,是一大错。儿臣没抓l住刺客,让他们逃了,是第二错。儿臣无能,让刺客有机会挑拨儿臣与父皇您的关系,还耀武扬威地扬长而去,这是第三错。请父皇责罚!”   皇帝心里一冷,想到王谢一说在老三那里搜到了刺客的衣服。   证据指向了老三,老三却不辩解,只是在承认自己的过失,并且眼睛里对他的担心遮掩不住。起初他还有些怀疑老三,但现在怀疑却减轻了许多。   而且老三尚且知错,老四还宁死不改,企图欺骗他。   “你们几个都回去吧,一个月不许离开皇宫。”   夏珏低下头,又是重重一磕头,身上才轻松了一点儿。不管那所谓的刺客的证据有多么幼稚简陋,一旦出现在他的房间里,他的嫌疑就洗不干净了。   怀疑一个人不需要充足的证据。只要一颗小小的怀疑种子种下去,自然就能发芽长大。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去求助了江满月。   他已经知道,之前父皇失踪是在江满月家里。因为泰丰帝没有提起过言采,导致夏珏一直以为是江满月救了皇帝。   江满月还没回答,言采就道:“很简单啊。好好认错。”   “好好认错?”   “当然。”言采很肯定地说,“哦对了,你没有当过爸,不知道当爸爸的滋味。”   言采坐下来,儿子坐在他的腿上啃一只苹果,估计苹果太大了,时不时苹果就会从手上掉下来。继续捡起来给儿子,儿子继续啃掉了。   夏珏就看着两父子的互动,心里其实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言采还是过于天真,未必能给他一个好的答案。况且父皇不是普通人,和普通人的父亲远远不一样。   因此,当言采这样说的时候,夏珏是很不赞同。   不过,他这个人最好的地方在于,即使他不认为是对的,也不会出言直接反对,会给对方留面子。   言采不觉得自己说得不对,他继续道:“不要以为皇帝就不是父亲。即使他和一般的父亲不一样,怎么说也是三皇子你的亲父。当爹的,自然乐于看到儿子知错能改。你看我儿子就知道了。他要是犯了错,在我面前委屈地哭几回,讨好讨好我,认个错我就心软了。”   而且言采和皇帝相识,还很有话题。虽然皇帝身上难免带着上l位者的气势和给人的压力,但言采还是和他很聊得来。   皇帝身上的气势自始至终没有影响到言采半分。言采很自然而然地就会忘掉对方的身份,把他当成是朋友。   很奇怪的是,夏珏明明一开始不认同言采的话,最后竟然也被言采完完全全地说服了。   最终选择了言采的方式,不辩驳,先认错。所幸,他赌对了。如果他拼命辩解,以皇帝现在的心态,估计反而就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正因为他丝毫不辩解,才让人觉得看起来很委屈,像是被诬陷的。言采将这种行为称呼为“卖惨。”   古人是不知道卖惨这个意思的,言采向江满月解释了半天什么叫卖惨。   江满月现学现卖,在他面前卖起惨来了。   “我们至少有七天没有一起‘睡’过了。我很难过,很痛苦。自从有了儿子,你的眼里就只有儿子了……我也很可怜的,你看看我。弟弟是个笨蛋,爹不慈子不孝……我只有你了。”   不孝子欢快地扑到江满月的怀里:“爹呀!”他听到爹叫他啦。   言采黑脸,太失败的卖惨了,这卖的一点儿都不惨。江满月这人一看就不适合卖惨。 第75章   三皇子和四皇子都被关禁闭的日子里, 皇帝天天都跟言采喝茶。   喝茶是借口, 主要目的还是皇帝之前在言采家里吃过的几样东西。   都是好东西, 一个能当饭吃, 一个是很好用的调味料。泰丰帝一样都不想错过。   跟皇帝打交道最怕的是什么?   是赔本啊。   这给皇帝知道了,你是想上交就得上交, 不想上交还得上交。   胳膊拧不过大ll腿, 还是上供上去了。好在皇帝到底没有太抠门, 赏了些东西。   都是些皇帝私库里的古董。说值钱是值钱, 但也花不出去, 只能留在房间里做个装饰品。   这玩意儿还不能卖。皇帝赐的东西,哪能卖出去。   言采看着那尊端端正正放在案几上的上的黑玉金刚有些无奈。这玩意儿不能吃不能用的, 还不能卖。   连红玉擦桌子都要小心别碎了。他整半天就得一个这样的装饰品。他还不能放起来,不然皇帝看到影响也不好。   太亏了。   果然跟皇家做生意永远是最亏本的。   说起来, 这皇上怎么老往他家跑。他们家里的东西再好吃,皇帝也应该没有那么馋吧。想想也是锦衣玉食的,况且, 他们家的很多好吃的连带菜谱都送给了皇帝一份。   不过, 这俩天皇帝终于不往他家里跑的。算算时间,正好是到会试了。临考前, 言采听说城外有家寺庙许愿非常灵验,一大早就上了山求签。   言采去的时候太阳还没升起来,江满月被他下了点儿安神的, 没有醒。不过他儿子倒是立刻被惊醒了。   那安神的药对儿子半点用都没有。儿子醒了就想跟言采一起出来,连言采一个手指头就按了回去。   “乖, 爸爸出去一趟,中午回来给你带好吃的。看好你爹。”   崽崽撅着嘴巴,看看言采,又看看睡着的江满月,打了个哈欠,靠着江满月继续睡了。好吧,爸爸让他看好爹爹,他是乖宝宝,一定会好好看住的。   言采以为自己起的很早了,没想到山下的时候已经都很多人开启爬了。一问之下发现,好多都是给家里考生来求签的。   一个婆婆差点滑了一跤,言采扶了她一把,又从路边轻轻松松就折了一根小孩手臂粗的树枝,给她当拐棍。   “小兄弟心真好,我老婆子谢谢你。哎,小兄弟也来求签呐。”   “是啊是啊。”给他家那口子还有儿子求个好签呢,然而说的好别人说的时候,却只提到儿子。   “给我儿子求一只。”   “很好很好。这里的菩萨很灵验的,只要你诚心,一定会保佑的。”   “我这是第一次爬,也不知道这庙在多高。这得多久才到啊。”   言采爬了一会儿,怎么都没看到寺庙的半点影子,抬头望去,只有郁郁葱葱的树林和一眼望不到边用青石铺成的山路。   “早着呢。”婆婆走得慢,走不到一会儿就要歇歇,“小兄弟你先走,老婆子我脚力慢,你别等我老婆子了。”   言采挠头,总觉得先走一步不太好。   “今天人多,等晚了就赶不上最早的一批了。人家说,越早越灵验。老婆子我慢慢走就好了。”   “那好吧。”   路上的人确实越来越多了,山路都拥挤了。没有和老婆婆一起走,言采的速度就快了不少,不一会儿就超了一拨人。   半个多时辰,终于看到山腰上古朴的寺庙。绿墙青瓦,长满苔藓的石阶。光头的僧人拿着扫把在山门扫着落叶。   静谧如古画。人到了这种地方,就会感觉自己被净化了一般。山上的温度比山下低了许多,山下的繁花盛放,山上才堪堪露出一点新色。   言采踏上石阶,古寺里只有僧人,还没有一个香客。他是最早爬上来的人。一般的人爬到山腰,就算是体力好的,也要一个多时辰,脚力慢的,要到日上三竿才能爬上来。   言采起初跟着老婆婆走得慢,后来一个人就连续超了许多人。据说第一个上香的求到的护身符运气最好。   言采虽然不迷信,不过有这样的好兆头,心里也高兴。他拿着两张护身符下山的时候,其他人才堪堪上山。   路上他还看到有两顶轿子被抬着上了山。人力轿子?真是好享受。不过这路用轿子抬上来可不好走吧。几个轿夫都满头大汗的。   路比较窄,言采连忙避开,让他们先走。谁料前面的轿夫脚下踩到圆溜溜的石头,一滑,一下子摔倒,轿子便东倒西歪地差点摔下去。   言采眼疾手快,连忙用手就去抓ll住从轿子里摔出的人,袖子里伸出枝条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将轿子拖住,没让轿子掉下山。结果自己求的符因为这个原因不小心掉在地方没有看见。   轿子里坐得是个打扮华丽的妇人,哎哟几声就是抱怨。言采救了她后立刻便松手了。妇人正要道声谢,抬头一看。   言采眯着眼睛,这女人怎么长得怪眼熟的。   妇人拿着帕子指着言采大惊:“怎么是你!?那小畜生家的……”   “小畜生?”言采冷冷地重复妇人的话,他总算想起这妇人是谁了。不就是江满月的那个继母吗?   后面的轿子也停了下来,娇柔的声音传出来,下来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看来就是继母的女儿了。   “母亲,发生什么事了?您还好吗?”   妇人一见女儿下轿,连忙轰她上去:“快上去,女儿家的,谁让你出来。这里可有不知底细的外男,谁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啊!”   妇人说着,大叫一声。倒在地上的轿子不知怎么忽然一滑,摔到山崖下,低头看去,正好压在底下茂密的林子里。   “是你!一定是你做的对不对。”妇人惶恐地往后退了几步,对言采有些害怕,然而她骨子的骄傲和轻视却改不了半分,嘴上仍旧不放过。   她扫到言采脚下明黄色的护身符,便猜到了来意。   “你也来求签的?哦,是为了那个不孝的小畜生吧。别做梦了……他怎么能考上。我儿子……”   “你闭嘴。”言采捡起地上沾了灰尘的护身符,吹掉上面落的灰尘,“自欺欺人。你不想相信也必须相信,我男人就是比你儿子优秀。”   “你……不知廉耻。”江家主母惊呆了。   她好歹也是贵人之女,就算嘴巴再毒,也没听过别人光明正大用我男人几个字的,简直有辱斯文、门风败坏。她的女儿脸都红了。   “据说你儿子到现在还关在家里不让出来吧。人在做天在看,小心一辈子关着出不来。”言采一点儿都不介意多诅咒几句。   “你怎么知道……”她儿子关在家里不让出去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   “我当然知道。我是让你好自为之。”   “胡说八道。我儿子在家里用功学习,会试之时,一定比那个小畜生考得好。”   “哦?那就等着看吧。别太有自信,万一落了一场空,脸可就挂不住了。还有,别求什么护身符了,你这样的,神佛都不会保佑不了你。”   言采心里憋着气,大踏步走下山,留江家继母一个人跳脚。那女人还想拦住言采,可惜言采走得快,她根本拦不住。   然而回家之后,跟江家继母对喷的气势一下子泄ll了。   说了大话,万一江满月翻了船,考差了怎么办。牛都吹出去了。   不过,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江满月,万一给他增加压力怎么办。送江满月进考场的时候,言采眉头皱得就像送自己孩子进高考考场的考生家长。   “亲爱的,好好考。”别让我牛皮吹破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言采:不要你觉得就要我觉得,我男人就是优秀! 第76章   少年得意, 彤庭左右呼万岁。承恩初入银台门, 著书独在金銮殿。【注1】   会试之后, 选出了四十余名贡生将在金銮殿前进行最后的比试。日出而入, 日落交卷子,历时一天, 只考策问一门。   读卷大臣在皇帝的示意下, 公布试题。试题只一道, 只一个字。   “民”。   江满月没有动笔, 若有所思。江满天在他身后不远处, 拿着笔盯着江满月的背影。上次会试,他的名字落后了江满月很多, 虽然也考中了,但不过是中流。   虽然老师说以他现在的年纪, 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许多人考了几十年也考不中半个。他不过弱冠之年,算得上是天赋异禀、难能可贵了!   然而江满天很不满意。他讨厌的江满月名字在他之前,且在前几名之列。这仿佛是对他的无声嘲讽。   就在刚刚上殿的时候, 江满月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他的同窗还奇怪地问他, 江满月和他长得有点儿像,名字也像, 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江满天一点儿都不想承认他们之前的关系,只说不认识。那人并非京城人士,也不太清楚他们家里的事情, 自然是被糊弄过去了。   但京城子弟一听江满月这个名字就猜出他是谁了。明面上不提起,背地里也会嘲笑江满天一两句。   甚至嘴巴贱的又不惧江家的公子少爷还会故意来问江满天两句。   “喏, 那个江满月是你的长兄吧。听说可有天分了。多少年没回京城,一回来就出其不意考了前几名。你怎么不跟他学习学习。”   学习个蛋。江满天气得想骂人,好歹忍住了。这几位都是他惹不起的主儿,否则怎么敢这样和他说话,还故意来气他。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满月已经和江家决裂了。   输给了江满月他不服。从小到大都在长兄光环下的江满天已经将江满月这个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为什么他要输。   不,他想赢。江满天握紧拳头告诉自己,江满月也没什么了不起,或许神童的光荣早已经从江满月的身上洗干净了也说不定,毕竟伤仲永的故事遍布天下。   否则,他怎么也会输给其他几个人。当年可是很多人押他夺下第一的。和江满月同乡的林筑、国子监祭酒的儿子陆岩生、乃至这次出现的一匹黑马农家子的张云。   看看吧,江山代有才人出,江满月又算什么!对,他不算什么。   我也可以的。   江满天闭上眼睛,又睁开。拿起笔写下第一个字——路。   现场静悄悄的,只听得到呼吸声。有些人第一次得见天颜紧张地手都在抖,毛笔蘸的墨汁滴在雪白的纸上,一塌糊涂。   皇帝从龙椅上走下来,在考生之间走动。大部分学生都写得一手好字,也有因为紧张而字迹还是凌ll乱的。   皇帝皱着眉,显然对此人不甚满意。心理素质不够,难登大堂。   他又走了几步,走到了江满月的身边。一开始不知道言采和江满月什么关系,他只以为两人是兄弟,后来才知道言采是江满月的男妻。   为此,皇帝心有不满。他很喜欢言采这个爽快又真诚的忘年交。结果对方却下嫁他人。一定是身份所迫、被逼无奈。   皇帝有心查了一下事情的来历,发现果然是江家作祟。这个江楠,年纪一大把的,竟然如此糊涂。   然而江家长子和江家决裂的场面他倒是挺爱看的。   傅太师的门生遍布朝廷上下,他并不是不知道,然根基太深,并非一时可以拔除。况且,这些日子,傅太师一直以抱恙为由远离朝政,一点儿马脚都不露。   想着,他又看向江满月的答卷。   江满月早就感觉到皇帝的脚步,然而没有半点惊扰,不紧不慢,从容且镇定。皇帝扫了眼他桌上的白纸,洋洋洒洒已数百言,可谓文思泉ll涌。   就是主题倒是挺特别的。很少有书生文人会写关于这方面的内容。   这次的题目只一个民字,其实范围异常广泛。民生民事,皆可书写。   而江满月的主题却是边民。   “塞上烟尘永不扬,边民戍卒尽耕桑……”【注2】   内容非常庞大,包括战时与闲时的几种情况,强调民兵的重要性,朝廷不可忽视边关,否则边民绝望或有投降外族之心……   洋洋洒洒,事无巨细,皆是关于边关之事。   想不到这人竟然如此关心边关事务,对于一个文人来说,实属难得。然而,他并不知道朝中的武官也没几个是江满月的对手。   功法练的是速效内功,虽然不能照着功法修炼,但持之以恒,多年积累未必不能有所成就。现在的他可不缺时间。而且他的拳头、腿脚等的功夫从来没有忘记过。   看完江满月的,皇帝又走向下一个人。这个人是贫寒出身,家中仅有薄田数亩,长相也是黝ll黑粗ll壮,不像个文人,倒像个武将。   据说家中唯有一老母,所以一直边读书边干农活。虽然皇帝有点嫌弃他的长相,不过孝顺母亲勤奋刻苦倒是不错。文字也扎实,皇帝扫了一眼,说的是君与民。   好大的胆子。竟然写这样的内容,也不怕一个不小心,就让皇帝不舒服。皇帝摇摇头,走向下一个。   有写的官占民田,也有写发展商业的……走到这一步,登上金銮殿的都不是傻ll子,不管是纸上谈兵也好还是掉书袋也好,肚子里都还有点墨水。总没有那等没半点儿能力的人出现。   但直到走到某一份考卷的时候,皇帝的眼睛才真正亮了一次。这一份才真是戳了他的心窝。看到这里,皇帝满意地回到后殿。   日暮时分,三声锣鼓响,考试结束。江满月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交卷。   一回头却正好撞见江满天仇视的眼神。从江满月身边走过,他冷冷地说:“这一次我能赢你。”   江满月的回答是没有回答,直接无视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气得江满天差点把试题卷都给撕碎了。   不行。不许生气。江满天重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试卷。完美无缺,皇上一定会满意的。   宫门外有许多等待贡生考完出来的人。   言采坐在宫门外的树下,还带了条小凳子过来,一家人吃着水果点心,悠闲地不像在等待。   江满星很是尴尬地低下头,都不敢跟对面的人对视。对面正好是江家的人。   言采摇摇头,小孩子脸皮就是薄。这样就羞了。他把孩子往江满星手里一塞,站了起来,准备找点事做给小叔分下心。   “给你侄儿喂奶。”   似乎更不好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通知。   我明天17号出去玩,一直到20号才回家,接下来几天只能每天更一章,我会把电脑带出去在酒店写的。   一章还是会更的。   注1是李白的诗,注2宋郭印的诗。 第77章   仇人相见, 分外眼红。继母原本就极度厌恶言采, 又因为前几天寺庙祈福的事情更是怀恨在心。   此时见到言采, 更是没给半点儿好脸色, 一张脸阴沉极了。江满星因为自己叛离江家,原本对江家还有点愧疚, 因为继母这样的眼神也顿时心冷了许多。   言哥人好温和, 不和这些人置气, 可不是让他们随便欺负的。江满星挺着瘦弱的小身板挡在言采身前, 一脸气势汹汹。   本来准备开大的言采觉得有点疑惑:这是几个意思?他怎么看不懂了?   江满星:“言哥不要怕!有我在, 他们不敢欺负你的!”   憨货。言采笑,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上次轿子被他摔下去, 傅氏指不定做了几天的噩梦呢。看看,人都憔悴了不少。然而, 有人关心的感觉总不错嘛。   满月这个笨蛋弟弟,也开始像个男子汉了。   江满月和江满天一前一后走出去,两人谁都没搭理谁。江满月脚步稳健意气风发, 江满天比他还要自信。   健步如飞自信张扬。   傅氏见儿子状态就知道肯定考的不错, 看儿子的表情就知道。   “儿啊,能赢过他吗?”这个他自然不言而喻。   除了江满月, 没有别的假想敌了。   “当然。”江满天如火一般的目光,紧紧在江满月身上。殿试学子并不只这个,他就好像只锁定了唯一目标一样。   这是笼罩他多年的阴影, 他渴望打破、驱散、破除。江满月这个名字压在他身上已经二十年。   转眼就到他们加冠取字的日子。在这个阶段前,能狠狠踩一脚江满月当然高兴。   本来以他这个年纪考中进士, 本该是大放异彩的时候,偏偏因为一个江满月,让人们对他的关注顿时减少。   他还比江满月小一个月,是这次考试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江满天的表情扭曲,愤恨的目光恰好被言采看到。他扭过头,对江满天呲牙恐吓。   看什么看!咬死你!   江满天身上一寒,言采已经将一口雪白的牙齿收回来,笑的满面灿烂,仿佛那个呲牙咧嘴恐吓别人的和他一文钱关系也没有。   那家伙瞪了那么久,江满月早就察觉了。只不过他又不是二十岁的人,没心思和江满天争强好胜。考好考差,总会是明天就知道的事情,放平常心。   不过言采的小动作他都注意到了。江满月自有一套双重标准,江满天那是年轻气盛争强好胜。言采是活泼开朗可爱善良。   当晚,几个读卷官分别选出十份最优考卷送与皇帝再审阅,由泰丰帝最后钦定御批出一甲一二三名次。   泰丰帝挑了半天,眉毛越皱越深。咦,怎么没有江满月那份。虽然那一份并非最得他心,但也实数佳作。有理有据注重实干,对许多问题认识很深,也提出了很多行之有效的意见。   比起大多数不了解边关战事的文臣内涵丰富不知几许。泰丰帝其实有所怀疑,首先江满月年纪轻轻,若是稚嫩一些倒还像话,但言词老练,一点儿看不出新人。   再者说,一个书生怎么会了解那么多武人的事情。若说是看书得来,也不大可能。这些可不是光从书里就能知道的东西。   当然也可能是江满月纸上谈兵的功夫很厉害,不管怎样,那都是一份很有新意且言之有物的答卷。泰丰帝认为不该在十名开外。   “只有这些了?”皇帝抖了抖那几份试卷,部分人还有些不明白。但有些人却已经有点心虚了。   其中有一份其他同僚还认可的试卷被他拿出了前十份之外。但他做的并不过分,只是稍稍说了几句话而已。   “满口武夫之言不成体统。那等粗鄙之人也配和我们相提并论。不切实际,增加军费的事情也能随口而出,军费之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况且,如今国库空虚,更不应该为不知道有没有会不会发生的战事凭空浪费。”   在场的户部尚书深以为然。关于钱的事情,他的头最大。个个都是要钱,赈灾要钱修缮皇宫要钱推行棉花要钱……   因而当他看到增加军费几个字,户部尚书就不太高兴了。其他几个部门都在讨论如何削减经费呢。   “算了吧。他的文章也没多好,不如这几篇鸿笔丽藻、云霞满纸。”户部侍郎不太喜欢这种实干风的文章。他更喜欢文笔优美华丽的,“况且这这字也不好。不够端正秀丽,太过肆意狂妄了。字如其人,恐怕不是好相与的。”   “既如此。那就不要吧。”起初那人不动声色地将江满月的试卷拿到另外一叠当中,即使有人存疑,也因为不好当众驳面子轻轻揭过此事。   也不是考不上,只是名次靠后而已,算不了什么的,也没太委屈了他。   之前那人心里头却松了一口气。礼部尚书为了避嫌,从始至终不参与今年的科举考试。但江楠却悄悄拜会了他。别的要求没有,只请他稍稍给江满月严一些。   他是知道江满月是江尚书儿子的,也知道两人决裂了。因此关系不好也是正常。   在还是毛头小子没有未来的江满月和已是朝中二品大员的江楠之中选择,他自然选择后者,给江楠卖了一个好。   甚至还将江楠另一个儿子的试卷送到了前十行列。   本以为一切神不知鬼不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不会被人在意,谁叫皇上竟然主动提起那篇文。   “是、是这份。”他主动将江满月的答卷从一叠试卷当中翻了出来。   “这篇文章不错,朕很喜欢。”江满月点了点这份江满月那一份。随后又是一份写关于君与民关系的,“有大义。其文美哉!”   “那……这是……”   “不,朕最喜欢这篇。”泰丰帝抖出一张来,这张写的不是别的,主题正是民以食为天,如何让百姓吃上饭,如何让百姓的地里能刨出食来……   说也奇怪,明明泰丰帝的倾向那么明显,他一直在发展各种种植,从棉花到最近从言采那里讹来的土豆辣椒西红柿之类,无一不在说他重视农业。   然而偏偏这次许多文章都没答到这一点儿。有些人是不想光明正大拍马屁,怕一个不小心拍错了马屁。有些人是不了解。对于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事物,最好提也别提,否则错漏百出更贻笑大方。   而能考中的大多数都是富家公子书香门第,这些书生秀才们大部分都完全不了解半点农事,又如何能写出来。   反倒是有先天优势的农家子张云有意避开了这个主题。而林筑家中并不富裕,算是林殊家里的一门穷亲戚,又加之林殊最爱琢磨吃,耳濡目染的他脑子里自然也灌输了各种食物。   如果人人都吃得饱该有多好。林筑心道,他经历过饥荒,母亲差点饿死,最后带着他来投奔一个很远的亲戚,因此认识了林殊。   要种地,要让百姓种出更多更好的粮食……   正是这篇无意拍马屁却正好拍到了龙屁的文正正好戳了皇帝的心窝窝,哪怕朝中有一堆人反对他折腾,依旧想折腾出新东西的泰丰帝和林筑简直心意相通。   “至于这两篇……”皇帝皱着眉,两篇他都很喜欢,“相比之下,朕更喜欢江满月这一篇……”   “陛下更喜欢这一本,那榜眼之位就是……”   “不,等等。”皇帝打断,“不行,不行。虽然我喜欢这篇,以这篇的内容,即使夺得状元,也不辱没,但是……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想必你们都没有忽视了。”   几个读卷大臣一下愣住,他们忽视了什么。糟糕,竟然让皇上先找到他们的问题,他们还是一团雾水的。   皇帝摇摇头,一群老头子,连这都看不出来。这会儿,皇帝似乎把自己也跟这群老头子差不多年纪的事情给忘记了。   “你们说说,这三人之中谁的相貌最优?”   “这自然是江满月。”众人异口同声,这恐怕是整场考试中最没有异议的一件事。哪怕是所有考生加起来,也足以当这名声。   而科举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探花郎通常是所有考生中最年轻且俊俏的一个,否则探花宴上折牡丹恐怕不甚媲美。   “张云未免太黑壮了些。”   众人想了一下一个又黑又壮的大老爷们摘下一朵美丽雍容的牡丹花的画面,顿时觉得胃里的酸水都想反胃了。   不美不美,实在不美。   甚至于让江满月当状元,相貌周正的林筑做探花,也很难撑起一个探花郎应该有的风流。   于是,江满月只因为长得太好,从原来的榜眼踢到了第三。   而张云则和他的滑稽戏“壮汉倒拔牡丹花”彻底分别。   当名次出来的时候,江满月极其平静,然而江满天却快疯了。   为什么他会是倒数第二名,他的文章有什么错!?明明写得很好,江满天愤恨地差点当众失态,喊出了皇上不公这种招砍头的话出来。   只是无论他如何愤怒,也没人关心一句,皇帝很高兴,今年的探花郎非常有质量。   即使他为言采抱不平,看不上江满月,总想赏赐言采几个美人,男女任他选。   泰丰帝也不是没提起这件事,言采只说要第二个那只能是江满月这种级别的。   泰丰帝一下子不说话了。不管怎么嫌弃江满月,都不得不承认江满月这级别的不多见。   江满月老神在在,采采可是答应他如果考的不错,就会有奖励。   奖励不限,江满月选择进行某种知名运动的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   后悔出来玩了,六个字体会。   天热,人多,难吃。   九个字,天真热,人太多,饭难吃。 第78章   文档二   年纪轻轻考中, 本该是喜气洋洋的。江家听闻成绩早早就在家门口响了炮仗。噼里啪啦的, 不见欢喜, 只让江满天的心情更多了层阴影。   母亲只说着高兴话, 绝口不提江满月,然而江楠却忍不住提起来。   “听说江满月他考了探花……”   江满天心里一咯噔。爹提起来了。就是这样, 父亲的眼光总也不在他身上。   江楠也是进士出身, 自然对科举名次十分看中。如果不是江满月这个小子不孝顺, 他这会儿可以光明正大地自信骄傲走出去接受其他人的羡慕的眼光。   看吧, 这是他养出的儿子, 一个赐同进士出身,一个探花, 岂不是威风八面脸上有光。这下全被毁了。   江楠心里有些后悔。虽是虚名,也是荣耀。父子三人, 一门三进士,实在是佳话。如果剩下的两个儿子以后也能考上,那就是一门五进士。   奈何, 现在即使腆着老脸也说不出让江满月重登江家族谱的话。   言采当然也高兴。做生意, 尤其是在京城做生意,没有一个朝中的靠山实在太难了。   这行有太多的潜规则。   三皇子的名字虽好用, 然而不长久,也不可靠。三皇子如今只是个皇子,所以需要他们, 对他们的态度也是礼贤下士。   但如果有朝一日三皇子当了太子甚至做了皇帝,他还需要和自己合作吗?   对于皇帝而言, 天下都是他的。哪怕商人手里的财富再多,只要皇帝想要l掠夺,也不肯定留得住。   这就是万恶的封l建社会。   不以个人为意志,强权让普通人可以一朝一无所有。   所以三皇子这个靠山并不理想,只是利益相关的暂时合作。   何况,言采现在还有个比三皇子更大的靠山——皇帝的。虽说伴君如伴虎,皇帝说的话也可能是朝令夕改,但暂时而言,皇帝应该还算是可靠。   而且不管江满月和三皇子的交易进行到怎样的地步,言采都准备保持中立。比起未来的四分之一肯定性,他还是更相信目前的唯一性。   再说了!不想相信也得相信啊!皇帝从自己那里带走了那么多好东西,一点小礼物,一点口头夸张一点儿都没有惊喜。   至少也要给满月一点好处吧!   因为言采不想要出面,所以他一开始就跟皇帝摊牌,如果什么出风头的事情都给满月。他想低调点,就挣点儿自己的钱好了。   言采的店生意可好了,从过年到现在才四个月,天天都是红红火火。他们家的菜味道好,新鲜,特别,在富人圈很是知名。   便是一般家庭的,也能攒一攒,到言采店里吃些便宜的菜色。   林殊也很会想花样。什么日子配套出什么套餐。元宵节有元宵宴,百花节有百花宴,最近更是蹭上了科举考试的热度。   “蹭热度?”林殊觉得言采口中的词很怪异,但中文就是这么博大精深意义深远,林殊无师自通理解了大概意思。   摇摇头看着自己的合伙人,林殊恨铁不成钢。   “这叫借东风——巧用天时。借人家的东风,来推我们的运势。”林殊得意洋洋地打着算盘,活脱脱一个周扒皮。言采笑出声,林殊才觉出不对劲。   诶?怎么是别人的势!他都会言采带沟里去了。明明是借他们自己的势!   吉祥居最近打出的招牌就是状元乡,还很紧追风尚,也来了个探花宴。整个屋里摆满了各色牡丹,林殊和言采都舍不得买贵的,就专门跟人买快死的。   言采反正能救活,不一会儿那牡丹就生机勃勃娇艳芬芳了。   摆在最明显的进门能看到的茶几上的,还有最贵的一枝,是江满月从万花丛中摘来的。   名曰青龙卧墨池。花不经放,探花宴结束后就已经萎了,过后便没人在意。宴会结束后,孤独地插在宴台的花瓶里。那花儿也被江满月带回了家。   言采只用一会儿功夫就让花恢复生机,且只要他每日给一点生命异能,那花儿就能常开不败。   言采没准备那么妖,真让花一直开着,不过挺过他们的这一次蹭热度还是没问题的。   事实证明,这次热度蹭的非常有效,因为他们在有两张活招牌。   状元加探花,还不够有说服力吗?   不管是今年失利没考中的,还是还没考准备来年参加的,又或者是望子成龙的,都一股脑地跑到他们店里来沾沾喜气。   言采还出了点小主意,收集了家中江满月写过的一些没什么用的小字,挂在店里当礼物,林殊更是直接让林筑写了几张书签。   不卖,就是礼物,不过得在店里满消费额才能送。   这一点儿还是言采出的主意。   “采用累计方式,累计花了多少银子,咱这里都做个账目,金额达到就给小礼物。礼物不限,要是他们想要字最好,反正都是些不要钱的。要是对字没兴趣,还可以送酒送茶叶之类的。”言采摇着头,十分不期望这些人突然那么清醒。   “还是要字吧。我们还可以满多少以后就是贵宾,给贵宾价——打个八八折什么的。”   林殊一听,顿时不答应。   “八八折!这太多了。你真大方。我觉得九二折就已经很能够体现我们的大方。”   两个人便你来我往商量起打折,最后统一了九折的意见。   状元和探花的名声足够吸引人的眼球,两个老板美滋滋地看着进账。   直到某一天,日收益忽然掉了一大截,每天都来对账的林殊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把言采叫回店里。   这几天言采都不在店里,店里生意也没有过问多少。   “事情做的怎么样了?”江满天压低了帽檐,坐在他对面的是本地的有名长青帮的流氓。   如果不是出于必要,江满天不想找到这群流氓先。然而,自从考试以后,他们的职位都安排了以后,他就感觉父亲的心态变了。   似乎开始后悔除了江满月的名声。江满天担心,哪一天江满月又会认祖归宗,到时候这家里又要没有他的名字。   他被派到一个小县城当县官,而江满月却进了翰林院做编修。   虽然编修的官不大,也只不过做着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的琐碎事情。   但谁都知道,这不是个以官职大小衡量的官位。就看状元做了翰林修攥,第二第三都做了编修可以看出,这绝对是一个有前途的位子。   在这个位子上的,通常是培养的未来人才。   然而它再美,也不是他的。因此,江满天恨。他再次找到了长青帮。   这不是他第一次联络长青帮。又或者说他再也不想联络长青帮。对方帮他做过的事情越多,就意味着他在长青帮的证据就越多。   帮主虽然说,每次执行任务的兄弟早就拿钱远离此地,但人心隔肚皮,江满天不信。   只是他实在没办法。他在京城找不到别人了。   “要做什么?”帮主笑咪咪,看起来是个极和善的老好人,然而他身上纹着的恶虎纹身却一直延伸到了脖颈。   看着就很危险。   “和上次一样。”江满天手里捏着汗。   “事情一样,价格可不一样。这次我要这个数。”帮主比了比手指,江满天身子往前一倾,额头青筋毕露。   “狮子大开口!你上次的价格明明不是这样的。你在趁机加价!?”   “我只收这个价。江少爷也可以找别人。”帮主懒腰一伸,一点儿都不介意陪着江满天继续耗,“江少爷,您现在都考中同进士了,怎么也该涨涨这些了吧。堂堂江少爷出不起这点儿钱,可让人看不起。”   帮主像能抓住他的死穴一样,把江满天戳地全身都是泄了气。   “你……你……好,我答应你。”   于是,江满星原来遭遇过的事情,在言采店里再一次出现了。   几个来闹事的很有经验,绝对不会对客人出手,只是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一堵在那里,就吓跑了一群人。   “一会儿是言采家的菜不干净,吃出了虫子。一会儿说是,言采的店总用着奇奇怪怪的菜,居心不良。其中好几样都有毒的。”   长青帮十分敬业,还真带着几个吃出毛病的人来骂了。一个是辣椒素过敏,有一个是吃多了脸上长痘,也被说成是中l毒。   至于那土豆,人家敬业的帮主更是一直查到了曾经有一个异族人带着一筐不认识的东西,结果吃死人,异族人被处决,那些东西则被销毁。   有人认出来,言采家卖的就是曾经被要被销毁的土豆。   “拿食客的身体试菜,行为实在太过恶意。坚决抵制!”   流氓们高声地喊着口号,终于劝退了一些食客,店里的收益一下子减掉了许多。   言采只以为今天的营业额减少,其实前几天就已经有掉的趋势,不过那时候他们只以为是因为恰好那个时候探花宴结束,降收益的事情理所应当。   没想到,接下来几天生意只有越来越差的。最后林殊实在搞不定那几个流氓。   他的脑子虽然不错,可是秀才最怕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遇到了目的不纯,更是难缠。   人家都是一根筋,懒得管你的心计如何。   林殊只能求助他的合伙人了。即使知道合伙人最近忙得很,也不得不将比那些不会人话只会动手的流氓还要靠拳头办事的言采请出来了。   于是。当天,言采一来就刚好遇到了店里流氓捣乱,一共十个人,被他一下全抓了起来。   一个个又青又肿,举着两只胳膊投降,企图得到言采的原谅,放过。   当然不会。傻子!痛打落水狗,谁放过傻。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如果不是酒店啥都定好了,我真想明天就回家。   是空调不好吹还是电视不好刷还是小说不好看了,出来晒太阳? 第79章   文档三   “是那几个人?”言采从二楼的护栏探头往下看, 指着门外刚进来的几个人说。   四五个地痞子一样的男人一进来就霸占了一楼大厅正对着大门的那张桌子, 路上来来往往的路人只要往吉祥居稍稍偏头看, 就能将里面的情况一览无遗。   那几个痞子高声嚷嚷着要点菜, 一只脚踩在板凳上,坐姿邋遢。制作出的噪音很快就将其他几桌客人吸引过来了。   这些人可一点儿都不怕被看, 见有人围观, 更加得意洋洋。   “小二呢?你们对客人就这态度?老子要吃饭, 快他l娘给老子上菜!”带头喊的是长青帮的二把手。一把手老大没有露面。   林殊点点头:“是他们。天天都来, 每天一早就霸占住那条最显眼的桌子, 也不干别的,就点菜吃饭。吃得极其邋遢, 还一直高声嚷着难吃。”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了。要是他们诬陷别的,还有理由赶走, 可人家现在只是说你家东西不好吃。   口味这东西本来就特殊,有些人喜欢有些人不喜欢。也只有吃过他们家东西的才会相信他们家菜真的好吃,路人只会觉得这家店名不副实还贵。   于是, 这几天新客就少了一大半, 全靠老客人维持着。   “昨天倒是真出了问题。他们中的人吃了我们的辣菜起疹子。”   言采知道,这可能是辣椒素过敏了。   “真服了这群人, 难吃还天天来,当别人是傻子吗?”偏偏路人不知道。   这情况摆下来,路人只会认为是商家的问题。   “先看看情况。”言采说, “实在不行,我会采取特殊手段的。”   菜上了, 几人吃了大半后,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悄悄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纸包,从小纸包抖出一只死蟑螂丢进菜里,然后才装模作样地夹起那只筷子。   正准备举高点好让其他客人看得更清楚点,忽然一个重物高空坠落,从二楼跳下来,那只死蟑螂好死不死正好掉进二把手嘴里。   二把手连忙去挖,然后从二楼跳下来那人一拍他的背,就咽进肚子里去了。   二把手恶心得酸水都快吐出来了,偏偏跳下来那人还眯着眼睛对他笑得花枝灿烂。   “听说虫子很有营养的哦……”   他是故意的!二把手怒目而视。言采临危不惧坐怀不乱。他在二楼就看到动作了,想都不想就从二楼跳了下来,急急忙忙爬楼梯下来的林殊尴尬地和在场的所有客人解释。   “言老板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呢。”管他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跳楼节目,总之不是为了蟑螂就对了。   跳楼的举动太震惊所有人,整个大厅都静了很久,久到林殊说话众人才反应过来,于是忽然爆发出一阵掌声。   还有人十分热情地吆喝着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林殊满头汗,当是表演杂技还是街头卖艺,什么再来一个!   诬陷罪证消失了,但二把手还不愿意就此撒手。他都吞了蟑螂,如果还没把事情办好,可就对不住受的苦了。   二把手当即行动,一下子坐到地上去,嚎嗓起来。   “店里菜不干……啊!”二把手尖叫一声,只觉得腿上一疼。那该死的家伙,竟然踩他一脚。   言采单手就把二把手从地上拽了起来,飞快把什么东西塞到他身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管是二把手,还是二把手跟班,还是林殊都没反应过来。   只看到言采忽然大喝一声,将二把手又推到在地,一下子踩在脚底,二把手只觉胸l口一痛,内脏一抽,喉口一甜,含了一口血在嘴里。   这一脚竟然直接将二把手踩出了内伤。现场鸦雀无声,实在是看着瘦瘦弱弱像只竹竿暴打大汉的画面有些过风凶残了。   几个跟班被这一手镇住,半晌才记得来帮忙,然而几人还没靠近言采,不知怎么的,几个人就全部摔倒在地。   几个跟班齐声道:“我屮,你阴我!”   言采踩在二把手胸口的脚力气又增加了三分,无辜地举起两只无处安放的手,仿佛在无声地说:“这和我无关,他们自己摔的。”   围观众人:明白了,你们假摔!   言采踢了二把手一脚,似无意间将二把手胸口的东西给踢了出来。一包粉末刷地掉在了地上,泄出一点白色的粉。   “这是什么?哦,我明白了,你们是坏人,来陷害我们店的!”   二把手想矢口否认,这是什么鬼,他放的是蟑螂。这粉末跟他无关。然而言采怎么会让他说话呢。   拿了根绳子把四五个人一个接一个绑成了一串,拖着一串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要押他们去官府。   只是一只蟑螂,官府很有可能不审理,还会胖他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己私下里了结。   然而他就是不想私了。   哪个人谁都不想见官,都是官府之中上过黑l名单的,一旦被抓进去,那肯定会因为以往犯过的事情重罚。   “求大哥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小弟知错了!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到您的店里捣乱,求大哥放过我们吧!”壮汉一路被拖一路哭的稀里哗啦,路人都震惊地围观奇景。   三十多岁的壮汉串起来有四五个,加起来快千斤重,硬是被言采细竹子一样的胳膊拖着拖到了顺天府门口。   中途林殊一直跟着,言采半点忙都不必让他帮。加起来快千斤的壮汉们一看顺天府几个字,脸都白了,干脆眼儿一翻晕了过去,不知人事了。   顺天府门口拄着长l枪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的衙役顿时清醒过来。   那几个长青帮的都晕过去了,这下真是靠言采拖着走的,还是带石阶的,言采直接拖着爬上石阶,到了顺天府的屋檐下。   长青帮的被摔的鼻青脸肿,就这样还死都不醒。   “两位大哥!我带了几个投l毒ll犯!”   言采丢下绳子,装睡的二把手感觉到绳子一松,心急火燎地就想逃跑,装都不装了,言采眼睛都不转一下,只是眼角扫到一点余光,一脚踩住绳子。   二把手怎么挣脱都挣脱不了,言采的底盘稳如老松。   二把手觉得不行,眼睛一翻,就昏死过去。   言采假笑,笑得十分憨厚:“就是这么个情况。”   言采说得太模糊,林殊适时补充。虽然言采没跟他商量,但是他已经看明白言采的举动了。   “这几个人跑到我们店里意欲投l毒,幸好我们店里及时发现,逮住了凶手!您二位瞧,这几个就是凶手。”   林殊说着,也给了二把手一脚。虽然他的力气不大,可这一脚后嘲讽的,二把手只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侮辱。连这么一个小白脸都敢给他脸色看,可回头一想,原先给他致命一击的也是给小白脸,顿时气到心肌梗塞。   这下,眼睛真的一翻,气昏过去了。   当差的两个衙役:我咋觉得这么像在说笑话呢,真不是合伙来逗他们报假案的!?   但从二把手衣服里真的搜到了毒,两个衙役态度就认真了起来,连忙将人带进去通知府尹。   这几天城里确实出现过一个投l毒l犯,一下子让他们重视了起来。而且长青帮的他们又不是不认识,长期列入黑l名l单极易二进宫的一些二流子。   只不过之前抓到的总是一些小偷小摸,关不了多久就放了。   这一下如果投l毒的事情被证实,这功劳就大了。   事情到这里,林殊忍不住有点怀疑。怎么那么恰好,言采就嫁祸了一包毒呢。难道是言采算计好的?   可他平时看起来天真又淳朴,一点儿心机都没有的样子。   心里藏着这点事,林殊心不在焉的,好几次想问问言采没问出口。   他是一点儿也不觉得这事情是那么恰好就撞上的。难不成是去让江满月指点过?   这也不对,言采明明说过最近江满月很忙,不仅要在翰林院当差,皇帝还把土豆的事情交给他。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事情交给他就有言采帮忙了。   再加上三皇子的棉花任务,江满月连轴转的像陀螺,这事情如果让言采来会简单多,但言采的异能不能推行到全国,最终还是要看老百姓自己摸索出适宜本身自然气候的种植方法。   方案不是写下来就可以直接用,还需要试验。幸好的是江满月天生晒不黑,皮肤还是很白。   就是他现在的干的事,不像个翰林院的编修,反而更像个农官。   每天累的半死回到家里,言采也不拿店里的事情麻烦他。所以长青帮有人来找茬的事情,言采根本没跟江满月说过,江满月天天早起下地,日落回家,很久没来过吉祥居,也不可能是探听到消息主动向言透露的意见。   那么说来说去,还是言采自己的主意吧。林殊眯着眼睛盯着言采的背景,目光深沉,看来不能把言采想的太天真。   这家伙说到底就是懒,有人依靠就什么都不会,也懒得动脑筋。只有失去依靠,才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林殊没有向言采表露出半点心中的想法,只是默默地观察着这个合伙人。   不过,也许只是他想多了。谁知道呢。 第80章   二把手和几个小喽啰进了监狱, 还趁机招出许多以前犯过的罪状, 数罪并罚, 这下估计要流放西北了。   长青帮帮主听闻这件事, 顿时坐立难安。让他整点事,怎么把自己整到官府里去了, 这个废物。   按照他们原先的计划, 抓点虫子影响一下店里的生意, 是绝对不会把自己送进监狱。说白了, 他们找的麻烦, 算不上大罪名,但是对于做饮食的酒楼来说, 却是大罪过。   食客最重视的几样东西无非是味道、价格、卫生还有服务。   按照他们的设想,食客迟早会被他们恶心地不想走近吉祥居, 而吉祥居的老板也抓不到他们的毛病。   要是店里赶他们,他们就开始闹,反咬一口店大欺客不让他们吃饭。到时候闹的人尽皆知, 看看究竟是谁受损。   路人是不会验证事情的真l相, 只要他们在围观的时候听了一耳朵,这家店的食物有问题店员蛮横, 这样的字眼入了耳朵,下次做选择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避开。   然而事情一下子从找麻烦变成了投/毒,性质就大不一样了。前者只是私人纠纷, 官府不管,后者是犯罪。妥妥的要抓进去的。   帮助皱着眉, 来回不安地走,心里直骂二把手。平时看着像个机灵人,怎么这个时候突然犯了蠢。   好好地投什么毒,这是给自己挖坑设陷阱了啊!   二把手知道他那么多事,平时帮里的事务都有参与。让人打听的消息是说他已经招供了许多罪状。这个瓜愣子!岂不是要将自己这些年的事情和盘托出了。   如何都坐不住,长青帮主腾一下站起来,从床底下翻出了一个盒子,从里面取了一些银两,盖上盖子后又打开,手举在半空,犹豫了很久,从盒子底下找到一个小瓷瓶。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若是你出卖我,可休怪我翻脸不认兄弟情。   他拿起小瓷瓶装进身上,让人做了一份饭菜装在食盒里,提着食盒到了监牢。   太阳晒得狱卒犯困,一见又是提着菜的家属,也没仔细看是谁,举起原本撑在地上的大刀,就拦住了长青帮主常柏的去路。   “站住!”狱卒吊着眼睛瞪了常柏一眼,脚指间指了指斜插在泥地里的一张木牌,“看见没,监狱重地,闲人免进。你懂不懂规矩。”   再强的地头蛇也是个没有官身的普通百姓,见了官府的人还得点头哈腰。   “两位大哥,我想探监,给送个饭。”   “送饭?”狱卒挑开食盒,见真是菜,没意思地伸出手,“探视可以,照规矩来。”   常柏深深呼出一口气,劝自己不要暴躁,乖乖地拿出了一锭银子交到狱卒手里,狱卒用牙口尝试了下真假,带他进去了。   “你探谁?”   “是个叫陈松的,昨天下午进来的,大哥知道在哪里吗?”   “哦,他呀。我知道。”狱卒走到里面,往前面一指,“你往前面走,就是。”   常柏道了谢,正要往前偶组,狱卒忽然又厉声叫住他。   “站住。你那盒子……”   常柏额头冒出冷汗,他该不会……   “把菜和酒放下,笑纳本大l爷先。”狱卒坐到长凳子,一只脚采在凳子上,见常柏慢吞吞的。很不耐烦。   常柏犹豫着把食盒和酒放下,眼睛里有一抹厉色,只是那狱卒光顾着拆开酒坛的封红,没有注意到他。   狱卒干了一口,享受地长舒一口气。这日子才叫舒坦。常柏握了握拳头里的小药瓶,可恨!   陈松见大哥来,高兴地从地上跳起来。   “大哥你总算来了!是要保我出去吗?大哥,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地上潮,还有老鼠蟑螂,连饭菜都是馊的。”   常柏敷衍地回答了几句就单刀直入:“你有没有和官府说过我的事情?”   陈松脸色一变,终于觉察出不对劲了。常柏刚才对他的敷衍就很可疑了,难道常柏不想救他出牢了?   “大哥是什么意思?你我兄弟一场,你在怀疑我?”   “怎么会呢,大哥相信你。你的事情我已经找人在疏通了。你在里面先稍安勿躁,不要着急,也不要相信其他人。”常柏意识到自己刚才太着急,话说漏了,让陈松心里起了疑。   陈松再不像一开始那样着急,抓在牢门上的手放了下来,脸上挂住一点儿假笑:“大哥说什么话,你我是兄弟,我怎么会出卖大哥呢。大哥那么需要我,也一定不会把我当成弃卒丢弃的。我帮大哥做了那么多事,一件件一桩桩,希望大哥别忘记了。”   “怎么会忘记呢。我们是好兄弟啊。”常柏也假笑,两人都在打着太极,同时都知道对方不是好相与的。   陈松还要等着他来捞,离不开他,但万一陈松脑子坏了,非要来个鱼死网破,和他同归于尽就麻烦了。   “对,好兄弟。那就请大哥尽早能将小弟救出狱。否则我不介意和别人也说说咱兄弟之间那些年的同甘共苦。”   什么同甘共苦!陈柏明明是在讽刺他,同甘共苦未必有,同流合污差不多。   常柏匆匆出去了,那狱卒酒足饭饱,正打着饱嗝在剔牙,见常柏出来,还有心情跟他打招呼。   “哟,这么快就出来了。饭菜不错,下次来的时候记得把烤鸡换成卤鸭,大l爷我比较喜欢卤味。”   常柏微不可查地摇摇头,看来他还是太心软,那包药都没放进去。如果陈松死了,一了百了,就不会有人知道他的事情了。   正想着,身后突然出现一个清爽的男人声音。   常柏惊恐地回头,是谁?转过身,却是言采坐在高高的围墙上,两条笔直的腿悬空着,一下一下摇晃。   “你就是江满天叫来的和我们店里找麻烦的人?”   常柏也是走江湖的,虽然武艺不算上流,但也有一点,至少对付普通人毫无压力。   然而,当这个人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时候,一直到对方开口之前,他完全都没有察觉到。   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为什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作为一个敬业的流氓,常柏还是非常认真地在完成江满天的任务,对于他们要找茬的店铺老板自然是认识的。   他知道言采是谁。   “你在胡说什么。我不知道。”常柏决定死不承认。   言采也没指望他承认,那又不重要。   “做个交易怎么样?我知道你不想坐牢,我让人查过你的事情。”言采不急不缓地说,查事情的是林殊,他们俩都达成一致,没有出动家人帮忙,“以你手里的案子,估计得在西北流放一辈子,当一辈子没酬劳的苦力。”   常柏眼里露出一丝惊讶。吉祥居老板就已经调查清楚他的事情了。   “不用惊讶。”   “你说的是废话。”常柏冷嘲热讽。谁会想要在西北流放,偏偏他很有可能流放到西北去。比起流放到西北这种荒无人烟,每天进行义务劳作,他更宁愿一死。   “我有让你不需要流放的方案。前提是你要为我做事。”   常柏觉得受到侮辱,先不说别的,这小白脸夸下海口就说能让他不需要流放。   “我可以让陈松闭嘴,不开口。”   “你想杀……”   言采惊讶:“你们都在想什么。陈朝是一个法律健全的国家,那种手段我不会用的。”   “如果我不答应呢。”常柏还是不想那么轻易答应屈服于言采。   “你没有选择。”言采轻巧地从高墙上跳下来,动作轻l盈地就像一只猫儿。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你不觉得你的喉咙很痒,身上也会很痒,然后抓出一条条血痕……”   常柏咳嗽着,抓着全身,痒到想就地打滚。他躺在地上,用粗糙的石块摩擦着身上的皮肤。不可置信地看着言采,这小子根本没有靠近过他,是怎么在他身上下毒的。   这毒l药难道是……   言采保持高冷的表情,心里却只想给自己点赞。这是他开发出自己的异能能力之一,从儿子的毒素中找到的灵感。不知道为什么,他能释l放出的毒素永远都不致死,最多就是疼一下痛一下的。   刚刚试验的那种看着可怕,其实半点儿事情都没有,糊弄不懂毒l药的人呢。   但常柏是真的信了。   “你、你要我做什么?”   言采蹲在他身边,用精神力加持说出自己的话:“我要你将以前给别人店里搞的麻烦,通通都给江满天的店来一遍。”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常柏只觉得自己性命攸关,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第二,我还要你捐出这些年从别人那里坑来的钱。第三你要跟着江满天到他的任职地去,监视他。这件事,我会给你另付酬劳。”   于是,终日打雁的江满天终于被啄了一次,他没想到自己家的店竟然也开始天天遭遇找茬。   就在江满天离开京城去地方县任职的前一个月里,让他极其不安生。   二儿子只做了小小县令,江楠开始惦记着大儿子。虽然大儿子已经判出江家的家谱,但说到江满月,谁会不知道是他的儿子。   尤其是现在,江满月还得到了皇帝的看重,皇帝把那么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了江满月,江楠更是心里梗得不行。   这时,他也知道江满天和他抱怨店铺被人恶意捣蛋的事情了。江满天笃定就是言采干的。   “长子的媳妇竟然如此不懂事,竟然故意欺负小叔的店铺。好一个没教养的野孩子。”   江楠冷冷地嘲讽,觉得言采这样没有半点后台家世不好而且还没念过书的媳妇极其不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用回电脑码字啦!文档123是因为我在外面玩的时候手机码字,每个都单独开了一个文档,怕混了,就标记123。   回家躺尸! 第81章   江满天心里涩涩的。直到现在, 父亲还是这样子。只要江满月的光彩释l放出来, 就会把他完完全全挡住, 父亲就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   所以他嫉妒。   江满天站定一会儿, 向江楠作揖,只是江楠心事重重, 并没有听清。他便黯然地离开了。   家里婆娘干的好事, 进他们江家大门的媳妇就是她挑的当初说好的, 要挑个命硬的能冲喜的。结果背着他就让人相了个男媳, 江楠不是没有不满过。   好歹也是家中的长子, 娶个男媳,岂不是让名声受损, 传出去多难听。只是傅氏对他说了好些好话,况且那时候他以为这个儿子真的废了, 不可能有以后……   还是看走了眼。如今朝中有好些人在嘲笑他没有眼光,看不上的儿子反而考得更好,花了大功夫培养的反而更差。   江满天郁郁地离开, 被他母亲叫了过去。   “满天, 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丫环正在给傅氏涂指甲,新到的蔻丹色泽艳l丽。见儿子来了, 便让丫环把工具拿走。   江满天将目光从目亲晾在桌上的手移开,话堵在胸口半天还是没说出来。他不想说出自己很嫉妒江满月这件事,这让他觉得耻辱。   江满月不过是一个商户女的儿子, 他的母亲是当朝太师之女,还是黄贵妃的姐姐, 比之不知道高贵多少。自己反而嫉妒江满月,这件事让他无颜面见母亲。   傅氏不知道儿子的心理,以为他遇到了别的事情。   傅氏说:“听说是店里生意不好?”   “是、是的。”见母亲提起生意的事情,江满天连忙借梯子下驴,承认了。宁愿说是生意上的事情,也不想让母亲知道他嫉妒江满月。   “糊涂!”傅氏一拍桌子,生气了,“生意上的事情,有其他人做,轮不到江家的少爷来浪费时间管。你要知道,你是迟早要做大官的人,岂能做这种下l贱之事。真是胡闹胡闹,因小失大。”   江满天抬起头,醍醐灌顶。   “母亲说的是。是我之前愚蠢了。”他知道江满月手里有许多店,想着和江满月竞争,就忘记了,他不需要做这种事情。   “只是最下l贱的人才会不顾脸面去经商,你看看那些高官侯爵哪个会自己亲自去经常。以后莫要犯傻,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休息,不过多久,你就要远行为官,趁此机会应该养精蓄锐。”傅氏见儿子听进去了,非常满意。   “这样吧,这几天你去跟着外公学习一下为官之道,认识认识其他人,发展一下人脉。别总是做些下l贱人做的事。”   “是。母亲。”江满天答应着。   “啊切——”言采揉鼻子,怎么好端端打喷嚏,难道有人在背后骂他?   现在这天儿也不冷,都初夏了,身上也早脱掉了冬衣,换上了单衣。言采一手抱着一碗草莓,一手抱着崽崽,两人坐在摇椅上悠闲地吃着草莓。   这草莓是言采最近找到的好东西。清渠那边不长,但京城这边很多。言采搞到了草莓种后,经常催生些草莓吃。   这会儿外面的草莓都下山了,言采不仅能天天来一碗,还能余出富余的做草莓干。   酸酸甜甜,没加人工色素没加香精,草莓味非常浓。   崽崽也爱吃。他现在可厉害了,一口糯米粒儿般的小牙齿,咬什么都嘎嘣脆。红玉做的虾饼一口咔嚓掉一个。   抱起大苹果,咔咔地啃。红玉见状,悄悄关上门。小少爷长得太快了,而且这牙口利得不像个小孩子。   这还是委婉说法,红玉对比过崽崽咬过的苹果牙印,一口整齐的牙齿,看起来跟米粒似的,实际上的咬合力堪比狼牙。   江满星下了学堂,就看见言采摊在摇椅上,崽崽坐在他身上,专注地咬着饼干。   言采招手叫他回去吃:“满星回来了,吃莓子。”   “谢谢言哥。”江满星捡了一颗意思意思,眼睛却是看着小侄子的。崽崽望见满星回来,咔嚓几下吃掉手指里夹住的剩余半块饼干,就张开手要他抱,江满星放下书箱,高兴得心都化了。   忙不迭地抱起小侄子。小侄子真可爱。他从怀里取出一包东西来,一根糖葫芦。   “吃糖!”   “啊!”崽崽还没啃一口,糖就被言采拿走了。   “吃糖容易蛀牙。没收。”   “啊!糖啊!”崽崽声音听起来别提多惆怅了,江满星一下子就心软了,连忙求言采。   “就给柯柯吃点吧,就吃一个……”   “那好吧。”言采比对了几个山楂,最后选了一个最小的,还咬掉半个后,才把剩下的半个给崽崽,剩余的没收。   言采一点儿都不客气地把崽崽被迫进贡老父亲的贡品吃掉了。   言采最近是很悠闲的,店里没人来捣乱,又平静了下来。除了每天需要催生一些特别的食物例如反季节的水果送到店里,给自家店增加一些特色以外,他都没啥要做的事情。   管理那边有林殊,言采一开始就是出钱不出力,于是只能悠闲地在家里喝茶吃水果。   而他家里的江满月就惨了。好好的一个知识分子,天天下地。言采本来想跟他一起到地里看看帮帮忙,却被江满月按在家里。   “太张扬了。”江满月严肃地说。言采懂了……要是他忍不住就用异能催生一把,那确实太张扬了。   不过,很多人都没想到江满月能吃下天天下地的苦。他不是做戏的那种,而是实实在在地跟着农户去试验。   起初农户们见来了个年轻的新科探花,长得俊秀贵气,大家都有些不以为意,认为又是一个不食肉糜的贵公子,最多就是搬张椅子坐在凉亭里拿把扇子看他们干活罢了。   原来也不是没有被派来监督的官员,个个都只是在皇帝来巡查的时候,假装动一下手。   谁知道江满月却是亲力亲为,参与进来,农户们的那些抗拒心思便烟消云散,直呼大老爷。   他们的农具旧了,往上面报了多少次,还是用着十几年前的。江满月别他们信任之后,农户就带着朽掉的工具找上门诉哭了。   江满月检查了那些农具,发现很多都已经生了锈,他稍微用大一点儿力都折断了。但是查阅之前的资料,明明就显示着,朝廷在三年前就已经给他们送过来一批新农具。   “江大人,小人绝对没有说话,确实没有人送新的农具过来。”村长做保证。   “我知道了。”江满月皱眉,让手下把那些朽烂的农具带走,“你们暂时等待一下,我会去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代。”   回到家,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低头闻了闻身上,一股子臭味,也不知自己怎么忍受下去这个味道的。一口水都没喝,先去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脸色很疲惫。   “很累吧。”言采有点心疼,但是始终没有提过让江满月不用跟着农户一起下地的事情,把儿子放到小床l上,拍了拍胸口道,“过来,我给你按按肩膀。”   江满月露出一点笑意,白日的疲惫一下清扫而光。他答应着好啊,先亲了亲两只手抓着小床栏杆的儿子,然而趴在床l上。   言采扒掉他的衣服,露出挺拔的背脊。   言采咽了咽口水,哇好白哦。   他比对了一下江满月全身皮肤,发现不管晒不晒到的地方都很白,灯光下简直白的发亮了。   晒不黑,真是羡慕。言采搓了一下,发现手劲儿一下子太大,江满月的皮肤都给他搓红了。   他心虚地缩回手,然后把崽崽从小床l上抱起来,直接放到江满月身上。   言采毫无心虚指使儿子干活。   “儿子,给你爹踩背。”   崽崽:靓仔困惑脸。   宝宝这么小,就要出来做工了吗? 第82章   崽崽的力气还是挺大的, 比起没轻没重的言采, 力度又刚刚好。在江满月背上哼哧哼哧踩了半天, 最后一屁l股墩坐了下来, 压在他爹背上。   好累哦。脚脚酸,崽崽不想干了。   “不踩了不踩了, 让你爹继续累着吧, 爸给你吹吹。”   抱起儿子吹吹脚丫子, 又给给揉了很久, 言采忍不住问:“真的不需要我去帮忙吗?我看你挺累的。”   江满月翻身坐起来, 捏了捏他的脸。   “不用,要是你出面, 那就是超额完成任务。等完事后,别人都完成不了你的速度。而且, 你之前给的那些信息已经足够了,现在需要的就是农户能不能完全执行,以及时间。”   种菜跟养孩子一样, 都不可能一蹴而就, 需要给与时间,给与充足的照料。   “那好吧。”言采答应着, 就是声音略显低落。   江满月扫见他略失望的眼神,立刻补充道:“采采已经给我帮了很大的忙了,没有你的帮忙, 根本达不到现在的进度。你是最大的功臣,需要我给你一个送一面锦旗吗?就挂在咱房间里面, 写上功劳安可问,唯有采采……”   言采羞耻地捂住江满月嘴巴。   “够了,我不要听。太羞耻了!你住嘴。”   夹在中间的崽崽仰头,一会儿看看这个爹,一会儿看看那个爹,最后叹口气。唉,两个爹又把崽给忘了。他抓着言采的衣服,要下床。   小叔叔不忽视他……他找小叔叔去。   然后,崽崽就被提溜回来。   “儿子,往哪里钻呢。乖一点,睡觉了,天都黑了。”儿子被无情地抱回了床l上睡觉。   江满月穿上衣服下床,回到家到现在他还滴水未进。   “你去吃饭吧。饭菜都在厨房里给你备着,我先睡了。”言采打个哈欠,他早就困了。要不是江满月一直没回来,他等到现在,早就忍不住困意先睡了。   倒是儿子精神头好,下午睡了很长时间,一到晚上精神就特别好,扑着跳着,非要下去。被已经准备睡觉的言采塞回小毯子里,搂着一起睡了。   崽崽被迫睡觉,十分委屈。不过到底年纪小,乌亮的眼睛睁了一会儿,就无知无觉地闭上了,梦里面还砸吧砸吧嘴,发出呼噜呼噜像在喝奶的声音。头上两片小叶子合起来,随着主人一起休息了。   等江满月吃完饭回来,两个人已经都睡了好一会儿。他坐到床头,静静地看了很久,目光柔和。半晌,言采举起手拍了一下江满月大l腿。   “喂,你看够了吧。还不快睡觉。”盯了那么久,傻l子都能感觉到了。声音里有浓浓的睡意。   “就睡了。”江满月吹熄了蜡烛。   第二天,他到户部找到了京郊几个村子的农具发放情况。江满月拿着皇帝御赐的令牌,户部虽然觉得他手伸得太长,管到户部来,让人不爽,但因为皇帝御赐令牌,还是勉为其难地把账簿和名册给他查了。   说是勉为其难,其实事实上是诸多阻碍。户部尚书官位高高江满月几个等级,自然是看不上新人江满月的。何况这新人竟然还要插别的部门的手。   “这可是户部机密,不是谁都能看的。小子好大的口气。”尚书怎么会随随便便交出来。   江满月是皇帝面前的新任红人又如何,如此不知分寸,谁知道能留多久。伴君如伴虎,哪年哪月哪日,忽然成了刀下人头也说不定。   再说了,任他再受宠,官大一级,还不是要在他面前低头。   “皇上派你监督农田种植情况,好端端地,到我们户部做什么。这里可没有你能插手的事。”不插手别的部分事务可是规矩。   江满月收起一开始的礼让姿势,抬起头,冷冷地扫了尚书一眼。   “尚书大人,下官认为,为了和在下斗气,贻误百姓之事,毫无必要。”   “你!”尚书心一凉,绝口不承认自己被江满月那个眼神骇到了。   “既然下官没有资格让大人拿出名册及账簿,不知皇上有没有资格?”   江满月拿出皇帝御赐令牌,这块令牌就是预备着这种情况时使用的,“皇上说过,下官在执行任务时,见此令牌,如见亲临,任何阻挡的人都可以以大不敬治罪。尚书大人,确定要继续和下官僵持?”   尚书跪下行礼,极其不忿地将封存起来的当年的账簿取出。   上面写着三年前,朝廷曾将一批新农具下发,以此来更换原本的旧农具。而且,在十年前,也有一次新旧农具替换。   然而,到现在郊区村民依旧使用着十几年前的农具,那么那些下发的农具去了哪里?   想到那些生锈的农具,江满月深深拧起了眉毛。既然知道这些事情,他就不可能隐瞒下来,不久,皇帝也知道这件事。   摆在他面前的有户部这些年的账簿,还有村民的农具,生锈的锄头、耙、耕等等。   皇帝心惊后便是暴怒,这些年他从国库里拨了多少银子下去,结果换来的就是这些用了十几年的破铜烂铁。他拨下去的钱都到哪里去了?   “这件事朕会彻查,绝不姑息!”皇帝按着太阳穴,觉得很是疲惫,他已经老了,身体远不如以前强壮,“朕会拨给你一笔专款,由你单独负责,务必要全部用到刀刃上。朕不想折腾了许久,到头来朕的百姓连一个新的锄头都用不上。”   “是。”江满月答应着。   皇帝看了面目表情有些冷淡的江满月半天,才有些好笑。江爱卿人有点冷淡,平日里都没有笑脸,也不知道言采怎么受得了他的。   第一次听说他们成亲了是一对的时候,连皇帝都有些震惊。总觉得两人的风格不是很搭。   再加上,他和言采一见如故,总觉得言采配江满月这么个冷面的有点可惜。   不过,人家家里的事情,他即使是皇帝,也不好多置喙。但如果言采哪天不满意这门婚事,他作为皇帝,一定会给言采出头。   想到这里,他对江满月道:“朕有些累了,想和言采说说话。”   江满月顿了好长一会儿,才答了一句是。   看着十分不情愿,皇帝顿时哈哈大笑。这个家伙,看起来冷冷淡淡没点情绪,原来也有这么不情愿的时候嘛。   太多虑了。虽然他对言采印象很好,也只不过是看一个小辈的眼光,更何况他对什么龙阳是全无兴趣。如果言采想的话,他倒是可以给言采选几个美人倒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满月:皇帝怎么了,皇帝就能拉着他家的人谈心吗?一谈就是一天的! 第83章   言采不想, 并且对皇帝的好意表示了拒绝。家里那个可是醋坛子, 玩笑都不可以开的!况且, 他对什么美人也没兴趣, 家里这位就已经“够美了”。   “真有这么好?”皇帝吃着点心,故意逗他。挺有意思一小孩, 跟他儿子差不多年纪, 却比他的儿子活泼多了。   人家比自己儿子还小点儿, 连儿子都有了。什么都比下去了。   “那当然。千金不换。”更何况一个就很难应付了。到了晚上, 尤其黏人的要死, 应付他可是很耗费体力的。   言采苦恼地叹气:“皇上您明白的。”   皇帝便哈哈大笑,近日来的烦闷一扫而光。   伺ll候的总管给皇帝续茶, 瞥见桌上吃了大半的点心,心道, 每次言小兄弟来都会带很多点心。   不知怎的,言兄弟家的点心特别好吃,有些比宫里御膳房做的还好。近来胃口不大好, 总是吃不了多少的皇上, 一下午就能吃掉一大盘。   在御书房处理政务的时候,时不时拿起一块, 不知不觉就吃光了。甜的咸的都有,总管也被皇帝赏过。   他让底下人琢磨着模仿做法,却怎么都少一点儿东西。御膳房的手艺是没问题的, 那就是言兄弟家里的原料更好点了。   十分贴心的总管有次就私下里叫住言采。   “言兄弟,皇上很喜欢您带来的点心。”说完这句话, 就笑眯眯地看着言采。   言采眨眨眼,半晌,明白了。   “哦……”言采点点头,那点菜倒不算什么,反正他家里自己吃的,全部都是他自己催生的,多一个皇帝也不算什么。   满月在皇帝手下当差,他这算是帮满月积攒好感了。   “我会让人每天送过来一些的。不过公公,要怎么送进来?”   皇宫每日消耗的菜蔬鱼肉都有专门的渠道,他要送进来也很难办到吧。   “没问题。言兄弟有这么心就好,其余的杂家会全部打理好。”总管笑眯眯,好歹言兄弟不算太笨,很快就上道了,“不需要麻烦言兄弟跑一趟,杂家会派人亲自到江大人府上接收。”   “好。那每天……卯时吧,卯时会有下人全部准备好。”言采算了下时间,卯时有点早,不过如果前一天就准备好,放一晚上灵气也不会消失太多。   “那就多谢言兄弟了。”总管道谢道,对言采这个小兄弟很满意,能和皇上解解闷,还这么贴心,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一心站在皇帝立场的总管,认为皇帝都是对的,一切都是其他人的错。   要是几个皇子有言采兄弟这么贴心,皇上也不会如此防备。   大皇子莽,三皇子虽然不错,恭敬孝顺又能干,但从小就不太受皇帝的宠爱。四皇子原本很受宠,但这些年的脾气缺乏乖僻,小皇子倒是聪明伶俐。只是年纪不大,还不懂得关心长辈,有些稚气。   相比之下,言采反而像个孝顺懂礼的晚辈。   况且近来的事情,让皇上对几个儿子越发忌惮。不说几月前的猎场被行刺事件。   当时的行刺者还没抓到,最后只查出了一些别的案子充数,以及四皇子禁足了几个月。皇贵妃天天到皇帝面前哭诉,哭得皇上头疼。   要是皇贵妃能有言采知道分寸,皇上也不会头疼得这么厉害。据他观察,言采虽然会开些玩笑,且毫不拘束,但话题却把握得很准。   江大人平时职务上的麻烦事,言采兄弟肯定耳熟目染过不少,但从来就不在皇上面前提起半句。   就说,近日的十七年农具案,多少人到皇上面前求情,言采愣是一句字都不会提到。   说起十七年农具案是江大人向朝廷提起的,最后朝廷排查,却查到和皇后母族的分支有关。   朝中人人都知道江大人和三皇子交好,如今这事十分尴尬。谁都没想到最后江满月这一下竟然把坑了三皇子一派。即使不是故意的,这也太恰好了。   江满月这样做在旁人眼里算是得罪死三皇子了。   皇后比皇贵妃聪明,并不到皇上面前哭诉半句,只是至此开始闭门不出,说是要斋戒自惩,没有约束好族人,德行有亏。   成国公更是主动就将犯错的几个族人直接押到皇上面前,大义灭亲,以表忠心。   将近七十岁的老丈人主动做到这份上,皇上再不给情面,就说不过去,再三表示,只会责罚有错之人,不会迁怒。   虽然如此,成国公还是至此闭门不出,就连三皇子也主动去领了责罚。   以退为进,皇帝也不好再强逼,这一招确实比皇贵妃的哭哭啼啼高明多了。   总管在这宫里待了多年,伺ll候过两朝皇帝,对皇帝的心思比许多人都看得明白。   帝者为龙,龙有逆鳞,所以只能顺着不能逆。   言采兄弟一个字不提起才是聪明人的行为,这个节骨眼说什么都是错的。   总管一边想着,一边目送言采离去的身影。   出了宫门,言采的速度都快了不少,一溜烟往城门去了。江满月今天肯定又在地里窝着。   马铃薯下地三个月,最近差不多就是收获的季节。路过自家的吉祥居,言采从店里提个食盒出来。这会儿估计快到正午吃饭,也不知道江满月有没有吃。   到田边的时候,已经听到了很多欢笑声。田边燃起的火,一群人围在火堆边上。言采嗅了几下,闻到了——烤土豆的气味。   他几步走过去,钻到了人堆里,没看到江满月的身影,反倒被烤马铃薯的人群塞了一个热乎乎的马铃薯。   “大家都吃!试试咱这些日子的收获!哎,咱江大人呢,马铃薯烤熟了,快叫大人来吃,最好的一份咱留着呢。”   接着就有一个人噔噔噔跑远了去找人。见此,言采也不跟过去,找了个树底坐下来,吃起来烤土豆。   个头没有他种的大,只有小婴儿拳头大小,烤的土豆更没有添加任何调味料,甚至连盐粒都没有撒一点,即使如此,一群人便吃得很开心。   言采小口吃着,抬头望着这些充满笑容的农人。   这种笑容,他曾经经历过。只有食物才能带来的愉悦。   言采的衣服太整洁,气质更是格格不入,清新地像长在那里的一株绿草。很快就被人发现了。虽然看着很奇怪,不过村人或许是看江满月看奇怪了,竟也是很快接受了他。   “小兄弟长得真精神。”围着围裙头上戴着花的妇人见人长得好就爱夸,一点儿不怯生地就往言采身边一挨,大胆地让言采吓了一跳。   到这个地方见过的女性同胞,大多是腼腆内向的,还没见过这么热情外放的人。   妇人点点头,补充道:“跟江大人一样俊气。”   其他几人便哄笑。   “张寡妇,你够了哈。再俊也不是你的,你说说,这些天是不是光看着江大人流口水了。”   “就是就是!”   虽然是在取笑,言采却看出众人没什么恶意。这样和谐的关系真少见。言采便也跟着乐呵。   张寡妇被取笑了也不恼,站了起来,两手插腰指着几人泼辣道:“看看不行啊。咱就是趁江大人的夫人不在看两眼,连摸都没摸过一次。”   “谁说我夫人不在此的?”江满月的声音突然出现,吓了众人一跳。   话题中心的人物出现,大家都难免有种被抓现行的羞愧。   当然一向不懂害羞有名的泼辣寡妇是没有这种想法的,她脑子还是那句我夫人呢。   “大、大人的夫人在这里!?” 第84章   言采登时腾地一下从地上坐起来, 拍拍屁l股下的草叶子, 脸上露出些绯红, 像日暮时分天边的云霞。   张寡妇能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个村里站住脚跟, 不是没有脑子的。顿时就想明白过来了。   “这、这、这位就是大人的夫、夫人吧!?”张寡妇吃惊地捂住嘴巴,不太能相信, 又诡异地觉得真l相就应该如此。那年轻人长得俊秀, 气质空灵, 如果他不是, 又有谁配得上呢。   “不用叫夫人, 他不喜欢,叫他——”   “我姓言, 叫我小言就可以了。”见江满月为难,言采插话道。   张寡妇心思剔透, 知道人家给你客气那是人家的礼貌,你却不能蹬鼻子上脸,没了礼数, 于是便改口叫言少。   言采也没有反对这个叫法, 也随他们的意了。总归不是什么夫人就好。家里那个憨厚小叔,都已经被他纠正回来, 没有再憨憨地喊嫂子了。   当然私底下,江满星还是一贯称呼嫂子,这言采就不管了。   众人打完招呼, 也很识趣,见言采还特地带了食盒过来, 知道是要两人吃饭,纷纷各自寻了树荫处睡午觉,把空间留给二人。   两人坐下来吃饭,言采把菜一样样取出,摆在地上,有肉有菜,还有江满月喜欢的西红柿炒蛋。   自从言采找到西红柿这东西,且做过一次西红柿炒蛋后,言采就发现江满月似乎很喜欢吃这个菜,上一次他发现的江满月喜欢的菜还是竹笋炒腊肉。   江满月喜欢西红柿汁儿拌饭,也不吃里面的蛋,言采觉得这样不行,拼命给他碗里塞肉块。   “吃羊肉,羊肉炖萝卜补身体。这个也好吃,大鸡腿给你……”一直堆到江满月的碗都堆不了了,才堪堪放下筷子。   他不给江满月多夹点,待会儿菜就要被自己给吃完了。明明就是很饿,江满月吃饭还是斯斯文文细嚼慢咽的。   这还好两人开小灶,就是大锅饭,江满月一定是那个抢不到饭吃,要躲到墙角一个人哭得很伤心的一个。   越想越觉得满月是可怜兮兮小白菜一颗,言采忍不住用老父亲一般怜爱的眼神望着他,看得江满月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大把。   这饭还怎么镇定地吃下去,他无奈地看向言采,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你好好吃饭。”言采又给江满月夹肉,边夹还边说,“不够还有啊。别急。”   总觉得这对话走向越来越奇怪,江满月转移话题。   “柯柯在家乖吗?我们俩都不在家,会不会闹腾?”外面的事情一旦忙起来,就很难兼顾到家里人,这是江满月不愿意看到的状况。等眼下的事情结束,估计就能休息一段时间,好好带带孩子了。   “好着呢,皮得很。他黏满星黏得紧,我出门的时候,满星正抱着玩玩具。满星这几天学堂放假,可有时间带着崽崽疯了。”言采一边吃饭一边接话,“我看他挺适合带小孩。以后咱儿子就有人带了。”   “他自己心性未定,看着年纪比柯柯一轮多,可等咱儿子再长大一些,差不多就比他老练了。”江满月吐槽着,但语气里并没有带着苛责,只是无意地调侃以及长辈的口吻,“他带孩子就是跟孩子玩。”   说着,江满月看了言采一眼,好嘛,这里有一个也是一样,带孩子就是跟他玩。言采心虚地埋头吃饭,老大的碗口,能将一张脸全部盖住。   吃过饭后,两人靠在树下,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田野。这些马铃薯全部收上来,即使集合全村人的力量,也得一个多星期。   到时候天气热,马铃薯的存放也是一个问题。不过这些马铃薯基本不是用来吃的,到时候会挑出最好的马铃薯,作为下次种植的薯种,只有一小部分会进贡到宫中,先给皇帝过目。   其实京中已经很多人吃过了,吉祥居这道菜并不少见。如此一来,推行马铃薯的一个困难也会减少。   很多事物在未开发前最大的阻碍就是人们不知道这是可食用的,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与敬畏会让人不由自主地退却,选择逃离忍让。   而当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那么后人效仿,吃螃蟹这个行为就会变得无比正常。   现比如在他们就是将一件从未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新事物推到人们眼前,并让人接受,马铃薯如此,辣椒如此,棉花也是如此。   或许一开始推行的过程不顺利,但只要当人们体会到这些东西的好处,人们也就会自动开始维护。   而现在,吉祥居的率先使用,其实就是在减少推行这样食物的难度,毕竟仍有很多人认为这是恶果。   皇帝自然对江满月圆满完成任务十分满意。相比之下,被四皇子夏璟接手过去原本是三皇子夏珏管的的棉花种植却还没有出什么成果。   不过到底没到棉花收获季,皇帝还没有很着急。只是他对棉花的重视,整个朝廷上下都一清二楚。   自从关禁闭以来,四皇子觉得倒霉透了。没想到老三步他后尘,也被关禁闭,而且父皇交给他的人物都丢了。   老四抢了老三的事情,十分得意。原本他或许不屑,但是从老三手里抢来的父皇重视的东西,总是让他十分欢喜与自得。   于是,忍耐了两三天,还是忍不住,跑到了三皇子的宫里耀武扬威去了。   “老三,你说这棉花它究竟是白还是不白呢?听说棉花种出来可是雪白的像云朵,可惜你现在没机会看不到了。” 第85章   夏珏的宫殿冷冷清清的, 布置简单, 宫人也不多。据说是他自己撤去了多余的人, 只留了几个伺ll候的。   宫女见四皇子进来, 就悄声离开。   夏珏听到声音也没有搭理他,坐在书桌边用心抄写。自他关了禁闭后,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伺ll候的宫人以外的人。不管是皇后那边还是认识的人, 一个都没有踏进他的宫门半步。   即使有上门的, 也被打发走了。紧闭大门, 一副完全隔绝外界的样子。   夏璟是这么多天第一个从外头进来的人。这还是因为夏璟不顾宫人的阻止, 蛮横地闯进去的原因。   那些宫人也不敢强硬地阻拦自己不能得罪的皇子,就被夏璟生生硬闯了进来。   宫人心里惴惴, 担忧三皇子回头会不会罚他们。之前,三皇子可是严令说过, 不许任何人进来,除必要事外如膳食衣物等,他们也不许离开这扇大门。   夏珏穿着普通的常服, 乌黑的发披在肩后, 带着些湿湿的潮意,看起来是刚刚沐浴更衣过后。背对着夏璟依旧在写字, 身影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彻彻底底地在忽视,看得夏璟心内恼怒。   都在这份上了, 还在装冷静。   夏璟心怀歹意,窜到书桌前, 一下子抢过夏珏手里的东西,看了两眼,眼睛里是浓浓的疑惑。   除了到夏珏这里耀武扬威炫耀一番,也有趁机打探一下夏珏究竟在做什么的意思。在他的想法里,这小子一定躲在暗处偷偷摸ll摸搞些什么。   但是,夏璟万万没想到他真的只是在抄——卐字。洒金蜡染笺上用金墨液写着一个个不同字体的卐字。   “你在做什么?”夏璟丢开纸,觉得很没趣。   “没看明白吗?”夏珏换了一张纸,继续写,这时才终于回答了夏璟一句。   “我在闭关,修身养性。”   “你装什么淡定不在乎。明明就很记恨吧。”夏璟故意激怒他,“只能待在房间里,看着我大出风采,很难过很受伤吧。我现在可比你受重视多了。不,我从来都比你更受父皇重视。”   夏璟一挑下巴,高傲道:“父皇从小到大都更宠爱我,根本就不在乎你。即使你做了皇后的继子又如何,论身份你依旧比不得我。”   夏璟的语气很欠揍了,一般听到这话都要气得脸红脖子粗,要是个暴脾气的,估计要跳起来打人。   但偏偏夏珏就能忍住,专心写字,一点儿眼神都不给他。这样一来,夏璟也觉得很无聊了。   吵架也只有两方互撕才能撕下去,独角戏演都演得没趣。难道这家伙果真只是在闭关改过修身养性去了?   不应该啊。还是他真的怂了?   夏璟思考了半天,也没思索出个所以然,只好干巴巴放了个狠话:“希望你是真的像表面这么冷静,可不要私底下看着我被父皇重用一个人偷偷委屈吧。”   他甩袖离开。跟个不说话的木头说狠话,一点儿好处都没讨到。等他走了,夏珏才放下笔,看似纯良的脸上露出一点点儿狡黠的笑意。   倏忽便逝。一阵风穿过,将桌上的纸张吹起,摇摇晃晃,落到地上,未干的墨迹在木地板上留下一点点灿金色。   老四虽然在老三面前放了狠话,但实际上也有点遇到麻烦。他是中途接手棉花的事情,之前已经有的资料夏珏也不给他,下面的人遇到问题来问他。   他也答不出来。下面的人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眼神里却表现出“哦,原来四皇子不如三皇子,三皇子比他厉害”这样的意味。   不愿意被比下去,想好好完成。   这件事情做好了,那可是在父皇面前大大地长脸。他可不想搞砸了。   要是做好了,说不定父皇就会给赏赐。前几日上朝的时候,那个江满月将一筐马铃薯带到早朝,呈给父皇看,就得到了父皇极大的赞美。   父皇一高兴,还给江满月升官了。   他才做事多久,就能升官?   新科状元可还继续干着从六品的修撰闲职,天天闷在翰林院和书为友。江满月却已经因为立了功飞天一样升到了正六品的侍讲。   现如今又背了一个任务,整理农书。不过对于整理农书这个活,言采满意多了。   眼下就是暑天,外面晒得很,就算江满月不容易晒黑,也得晒脱皮。还是待在房间里整理书籍好。   也不用早出晚归,回家的时间都早了点。   老四觉得自己无法圆满完成任务,又不想在皇帝面前丢脸,只好找到了母妃那里求助。   他觉得江满月原本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这次却将这件事完成得这么漂亮,一定不只是他自己的原因。   据他猜测,江满月家中肯定有人帮忙,而且百分百就是那个人。原先觊觎过那年轻人,结果反而被耍了一顿,心思便歇了下去,但想把对方弄到这一边的想法一点儿都没少。   他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人帮了忙,所以便求到母妃那里。   “让江大人那里帮忙?”皇贵妃柳眉轻皱,有些犹豫,“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依稀听得姐姐说过他们已经跟江满月彻底决裂,要通过他们的关系找人帮忙……”   “母妃,我觉得这个人一定可以。”四皇子肯定地说。他越想越觉得江满月不可能懂,那么一定是别人了。   但儿子求上门,总要试试。当天傅氏来喝茶,皇贵妃就拿这件事和她说了。   傅氏脸色不大好,看在皇贵妃的面子上才压制住自己的真实的情绪。要她回过头来求江满月和言采两个小贱种,做不到。   见傅氏有拒绝的意思,皇贵妃脸色也不耐了。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不阴不阳地讽刺了两句。   “姐姐,现在可不是计较那些旧事的时候。那女人都死了多少年,姐姐怎么就放不下。”皇贵妃皮笑肉不笑地说,“本宫的四儿好,咱们一大家子才能好,否则,本宫这条船沉了,姐姐也跑不掉。”   傅氏僵硬地假笑两声,对这个做了皇贵妃之后眼长在头顶的妹妹也有气儿。只是如今对方身份比她高,比不得当年做闺女的时候,她能以长的身份压一头。   “娘娘说得对。”   于是,言采就收到了莫名其妙的信函,说是请他过府一叙,落款竟然写得是江家。   言采拿着信函足足看了一炷香时间,才确定他没看错。确实是江家送来的。   请他过府一叙?   这就过分了啊,就从来没有旧交情,叙什么叙,新仇旧恨倒是有一堆。请他过去和江家的人翻旧账撕X吗?   脑子不清楚了都!   言采懒得搭理这封稀奇古怪的信,随手丢到废纸筒里。晚上本来想跟江满月说说这件事,但江满月回来的时候,很明显有些疲惫。   眼圈一周红红的,本来想说的,立刻就丢掉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煮了鸡蛋,给他江满月敷眼睛,且用异能舒缓他全身的肌肉血管。   江满月枕在言采的腿上,大约是太舒服了,没过多久,就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崽崽特别乖,见爹睡着了,玩着的小球也丢开了,挤到两个爹之间,胖乎乎的大脸贴着江满月。   胖胖的短短的手指戳戳江满月的脸蛋,小声地说:“爹爹啊。睡啦。”   “嗯。睡了,崽儿也要睡了。不睡长不高。乖,别闹你爹了。”言采抓ll住崽崽戳江满月的又胖又端的手指,拿到嘴边作势要咬。   “啊啊。”崽崽干嚎了两声,往江满月身上钻,身子一扭,把胖乎乎的屁ll股对着言采,一副爸爸是坏人,崽不跟坏人讲话的德性。   拍拍崽崽的屁屁,言采差不多也要睡觉了。睡一觉起来,那信的事情就彻底被言采遗忘了。   送出信的傅氏还觉得自己很宽宏大量了,她都愿意给言采付点儿钱,哪知道这人油盐不进,理都没搭理一下她。   傅氏本来就看不上言采,皇贵妃让他去请言采帮忙还有点奇怪。请言采干什么,难道他还能知道棉花怎么种。   四皇子怎么会认为他能帮忙,真是奇怪。那小子看起来就什么事情都不干,也什么都不懂。   言采和人合开的店,傅氏去打听过。生意虽然不错,但言采除了出资以外,是半点儿事情都不管。生意能做到这么大,全部靠的都是另外一个老板,和言采没啥关系。   那本钱估计也不是言采的。江满月当年手里牢牢抓ll住的钱可不少呢。   江满月这小子,贼精贼精的,而且护食得厉害。腿断了,送回清渠,也从他手里抠不出半点儿好处。   只要是钱,都藏得深深的。   “难道是没收到?”傅氏呢喃着,这回儿不送信了。娘娘那里催得紧,她决定派人过去请。   这算是给很大面子了吧,言采这小子,再不领情,可就有点过分了。   结果去请的人吃了闭门羹,直接被门房赶了出去。   !傅氏站起来,来回走了好几圈,气得简直想活吃了言采。偏偏,皇贵妃又要施压。打一棍子又要给几个甜枣。   “哎哟,姐姐不会是因为怕丢面子吧,切莫意气用事啊。只有我儿好,我们大家才会好,姐姐可要一直记得。”顿了一下,皇贵妃又说起了好处。   “听说满天很快就要离京。当个小县令也就算了,可偏偏本宫记得,满天要去的地方……啧啧,又苦又穷的,满天从小娇惯大的,哪吃得了这样的苦。况且那地方也不容易出政绩,人穷地贫,年年考评都是倒数。”   贵妃拿着帕子,擦了几滴不存在的眼泪,直呼她这个当姨的多心疼。   “不过……”   贵妃来了个大喘气,傅氏知道这个大喘气就是她想听的。江满月因为立了功劳,升了官,他儿子这会儿却要到穷苦县受苦。   本来上月就过去继任了,硬是拖了一段时间,想再通融通融,走走关系,至少到一些富裕的地方去。   如果皇贵妃愿意帮忙,为了儿子她拉下这张老脸倒也罢了。   皇贵妃故意拖长了音调,慢悠悠地说:“本宫知道离京城比较近有个县倒不错,县官生了重病,已经卧床不起,需要紧急调人过去……”   不需要别的,儿子的前程足够打动她。当天傅氏就亲自登门拜访。   言采:“……”我没听错吧。那个女人来干嘛?他们之间除了仇以外有别的关系吗?   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第86章   傅氏在门外等了很久, 也没有见到言采的身影, 门口站的门房又死命拦着就是不放她进去, 不免更加生怒。   恰巧, 门口探出个小脑袋来,一张白白ll嫩嫩的小ll脸从门里面挤出来, 上身穿着红色的短袖上衣, 下ll身穿着翠绿色到膝盖的裤子。   上红下绿的, 远远看着像根倒栽的红萝卜。头顶的小帽子像萝卜拔ll出来时带出的泥点子。   大热天的, 崽崽的头上还戴着顶麦秆编的帽子, 帽檐上还插着一朵小黄花。   一见到崽崽,傅氏握住的拳头都深深掐进了手掌心, 小崽子。就这个小崽子,上次坏了事情。不知道为何, 看到这崽子,她已经好了的脸仿佛又有些瘙ll痒。   之前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上起了很多红疹子, 看了很久大夫才治好。这会儿隐隐有种复发的迹象。   傅氏不确定地摸了摸脸颊, 心里发虚。   崽崽一眼就看出傅氏是之前凶他爸爸的人!是大坏蛋。   “坏人!”崽崽对着傅氏做了个鬼脸,噔噔噔跑回去了。傅氏真想抽他一下, 奈何有事求上门,只能忍住。   傅氏不耐烦地对门房说:“快叫言采出来,我等得够久了。”外面太阳大的, 皮肤都要晒黑了。   “对不起夫人,我们主人他正忙着, 您改日再来吧……”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进去,该死的奴才,你们快让我进去。”   门房为难时,言采的声音传出来。   “哟,我瞧瞧这是谁来了?”言采一手抱着儿子,一手从挂在腰间的布兜里抓出一把炒豆子来,一口一个豆子,儿子想ll舔两口,言采也不给。   小孩子吃什么炒豆,万一把牙给崩掉了。还没到换牙的时间呢。   言采逗着小孩,也没怎么搭理傅氏,傅氏心内的火更大了。目中无人的小子。但此时有事相求,只能忍住。   “这里不方便。我们进去再谈。”   “诶,打住。”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言采冷冷道:“我们家不欢迎外人。有什么事,你就在这里直说吧。”   “你!”这大庭广众人来人往她要怎么说出口,只能拿一双火红的眼睛瞪着言采。   气氛焦灼时,江满星背着书箱下了学堂,手里抓着一个泥人。   老远就能听见满星“柯柯,小叔给你带好玩的了……”   “满星?”傅氏起初一怔,随即便是惊喜,江满星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有他在一旁,就很容易说动了。   “啊!是、是……”江满星下意思顺嘴就想叫母亲,半晌才顿住,只喊了句,“江夫人好。”   傅氏不是很高兴,这个小白眼狼,她养了十几年,回头就叛变了。此时的傅氏倒是忘记自己是怎么双重标准养别人孩子和自己亲生孩子的了。   不过,这个时候没有必要撕破脸,傅氏也就答应了一句,刚要说话,江满星的注意力就被崽崽张开的手臂吸引走了。   小侄子要抱抱——江满星,觉得心都要化啦!什么傅氏不傅氏的,听不见。赶紧过去接过崽崽,亲了好几口。   软乎乎香喷喷的小侄子,立刻就让江满星忘掉了一切。言采见机,就让江满星带着崽先进去。   江满星犹豫,他怕嫂子会受欺负啊。见他都不走,言采一把把他推进门去。   就一个江夫人,他怕什么。这不懂事的家伙站在这里才碍事。   “你找我是为了你儿子那件事吧。”言采开诚布公道。话一出,傅氏的眼中便有了些急切,果然戳中了傅氏的心思。   然后下一秒,言采就无情击碎了傅氏刚刚升起的希望。   “我不告诉你。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你可真是好算计,也不想想,我们之间只有仇没有恩的,我为什么要巴巴地帮仇人。当我是傻ll子吗?”   “你!你!”傅氏捂住胸口,气得胸口砰砰直跳。   言采扫了一眼,哎哟,这心脏跳得,可别气出心脏ll病来,到时候还要讹上他们家里。就算讹他们家,他也不会给治病的!   “要是换一个人我或许就帮忙了。但是你,我绝对不帮。知道为什么吗?”   言采眨眨眼,见傅氏大约没有什么心情回答,便自己公布答案。   “我家满月小的时候,你欺负过他。他能忘,我也不会忘的。”   怼完傅氏,言采当晚心情大好。于是难得亲手操刀做菜。红玉心惊胆跳地看着言采砍瓜切菜。   她一点儿都没夸张,真的是砍瓜切菜的姿势。满月少爷偶尔下厨房,即使做饭不怎么样,切菜的姿势都是优雅的。但少爷就不一样了。   切冬瓜的姿势,飒飒得像在单枪匹马入十万大军取对方首级。拦腰砍断的鸡身,一刀毙命的鱼,死不瞑目的板鸭……   少爷好可怕。   言采洋洋得意切完,发现——切得不太好看啊。他以前都习惯随便煮煮烤烤,很少很少有机会停留下来,认真地煮菜。那在末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厨艺这种事对他来说……学不会啊。   他也就能够达到煮熟这个阶段。言采悻悻地放下菜刀,往后面退一步,把红玉让出去。   “那个啥,哈哈,红玉,还是你来煮吧,我看看就好,看看就好。”言采不好意思地摸ll摸鼻子,案板上的菜折腾得有些狰狞。   红玉知道她家少爷想亲手煮点东西给满月少爷,便琢磨着有什么简单易上手的菜可以让少爷试着学学。   半晌,她想到可以自己调好糯米粉,让少爷给搓汤圆小球,然后下锅煮就完事了。一点儿都不费劲,前面最麻烦的事情也都她包圆。   果然,一盆已经揉好的糯米粉团子,只让言采搓小球,他就会了。搓的小球并不大,只蚕豆大小。搓出一碗后,红玉就教他怎么下锅煮酒酿圆子。   酒酿冰糖鸡蛋什么的,都是家里有的,直接小圆子下水煮开再依次加酒酿鸡蛋液和冰糖就可以。   言采一上手就试做成功,高兴极了。第一碗喂给了儿子,到江满月到家,便得到了一份特别大碗的酒酿圆子。   江满月眯着眼睛用眼睛测量碗的大小,这一碗下肚,估计也不用吃饭了。   “我做了挺多。你尝尝怎么样吧。红玉说还不错,我自己觉得也就一般般,还不错吧。”   虽然看起来丝毫不在意,但是一副急于求表扬的嘚瑟小表情展露无遗。   不怎么爱吃甜的江满月十分给面子地将一碗吃光了。哪怕糖量不适,也面色不改。   “听说,今天傅氏到了我们家找麻烦。”江满月边吃边道。   “对。她之前就给我写过什么信,我没搭理她。忘记跟你说了。”   “别管她。”江满月放下调羹有些严肃,“出去的时候也要小心点儿。那个女人要是发起疯来,别人拦不住。心眼小嫉妒心重,爱算计,不是好人。”   抓着一根大鸡腿的言采抬起头,举了举自己看起来没二两肉的胳膊:“我不怕她。我很厉害。”   喝着奶的崽崽闻言点点头。爸爸很厉害,他也很厉害,爹爹……嗯,崽崽会保护好爹爹的。于是,他又多要了一碗奶。   要多多吃才能长高高。他要多喝奶!   言采没有急着给他再给他喝奶,而是先ll摸了把崽崽的肚子,然后就让红玉把他抱下去了。   “肚子鼓鼓的,你已经饱了。”   崽崽扭头看另一个爹。江满月装作没有看见,点点头。   “你爹说得对。你已经饱了。”   强行被饱,完全没感觉到老父亲的爱。崽崽选择大晚上离家出走,要跟小叔叔睡,不跟两个爹睡了。   晚上,崽崽几次探出小脑袋来,爹爹怎么还不来接他回去。他都已经困了呀。江满星不忍心地摸ll摸崽崽稀疏的头毛。   崽崽这个发量有点少啊,头发长得很慢很慢,到现在还是短短的一小截。软软的贴在头顶。   “爸爸啊。”接他回去睡觉啦。   可惜崽崽睡着之前,也没等到两个爹来接他过去。等半夜里,江满月才到江满星房里把已经睡着的儿子抱回去。   江满星迷迷糊糊地问一句:“嫂子呢?”   “你嫂子睡了。”   “哦,睡了啊。”江满星不经人事,也不知道这话里的内涵,稀里糊涂地答应着,打个哈欠,也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崽崽发现自己睡在言采身边,眼睛里露出迷茫,昨天不是在小叔叔那里睡觉吗?   崽崽把自己的大脸贴在他爸爸脸上,口水流了言采一脸,把言采硬生生给弄醒了。一醒来,就是儿子的血盆大口,和满脸的口水。   “爸爸!爸爸!”   崽崽兴奋地往他怀里扑腾,也才一个晚上没见,就稀罕成这样。   抹了把脸上的口水,言采深深体会到了有孩子的幸福与悲催。摸了把老腰,更加深刻地体会到有了伴侣后的幸福与痛苦。   傅氏没有从言采这里得到结果,自然也没有办法交差。但她又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到那个又穷又乱的地方做官,于是就想出了一个自以为很聪明的主意。   她自己让底下庄子的人想了一堆建议,然后筛选出来看着像模像样的,送到皇贵妃那里,便说都是言采的建议。   皇贵妃看着纸上的内容有些怀疑,然而她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姐,别说种棉花了,她连吃的米饭在地里的时候,长什么样都认不出来,又怎么会知道这上面有什么错漏呢。   傅氏也打的这个主意。   但皇贵妃防着她呢,便说:“既然姐姐能够找到他帮忙出主意,为何不直接请他直接到我皇儿身边当个参谋,不是更简单方便。毕竟,就算写在纸上的,也未必能直接传达他的意思对不对?”   傅氏哑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圆谎。 第87章   那小子坏得很, 怎么会愿意亲自来。   傅氏被问得哑然, 但又不愿意在她这个妹妹面前低头。小时候, 明明一直是她身为长女更受家里宠爱。可谁知道, 她妹妹运气那么好,就进了宫, 从此之后, 姐妹俩的身份便开始天差地别。   父亲也渐渐地更关注她的妹妹。   原先在她面前乖巧听说看起来斯文又胆小的妹妹, 渐渐变得骄傲起来, 眼睛长在头顶上, 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然而如今她是尚书夫人,对方是皇贵妃娘娘, 她只能捧着对方。   所以,哪怕傅氏心里窝着气, 依旧不敢当面撒,只能默默自己把气咽回去,还要好言哄着对方, 最后答应了一定会把言采给弄过来, 亲自到场。   傅氏几日翻来覆去睡不着地想办法,吵的江楠头疼, 半夜坐起来凶了傅氏一顿。   “你这天天的,还不睡觉?我明天还要上早朝,你别吵我。”   傅氏也坐起来, 精神很不好,嗓子又尖又利。   “你吼我?你吼我做什么?你以为我天天不睡觉是干嘛, 我这是在想法子给咱儿子找条好路。那地方太穷,我不能让我儿子过去受苦。”   江楠语气不善,本来就够累了,还被吵醒不能安宁。   “能有多苦?我当年不也是去过这种地方当过差,还不是捱了下来。就你天天娇惯儿子,把儿子娇惯成什么样了,吃不了半点儿苦。他还是个大男人,又不是闺女,你看看只比他大一个月的满月。看看满月,现在还立了功。”   提起江满月傅氏就炸了。   “你别跟我提他。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还有他娶的那个男人,更是个给脸不要脸的小贱种,我只是请他帮个小小的忙,他竟然搭理都不搭理一下。”   “你去找他帮忙?”江楠的嗓门一下子大了好几度。他并不知道傅氏这些天究竟在干什么,只知道她忙前忙后在给江满天找关系走后门。   “你找他做什么?”   “我找他怎么了?”傅氏不明白江楠怎么突然间就跟吃了□□一样,“我为什么不能找他?”   “不行就是不行。我说不能找他就是不能找他。你找那小混账就是丢我们江家的人。”江楠如今最痛恨的就是言采了。   他就是嫌弃言采身份低微,配不上他们江家。而且还撺掇他的儿子脱离江家。   “当初要不是你说什么娶个命硬的,我们江家怎么会娶个男人进来。”江楠翻起旧账来,且完全撇开自己的关系,只指责傅氏的不当。   现在江满月被皇帝赏识,已经让他有些后悔。但他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做错了,只能将错误推卸给别人。傅氏是其中一个背黑锅的,言采就是第二个。   “绝不能向他低头。丢我老脸。”   傅氏觉得他无理取闹,翻个身,懒得搭理。江楠看着妻子的背影,心里一梗,爬下床,去书房睡,图个清净。   不过傅氏也不需要纠结太久,因为很快现实就给了她当头一击。   从背后将江满月衣服上的每个褶子都掸平,简朴的花纹深暗的色泽,即使是一件非常低调的衣服,在江满月的身上也能显得极其贵气。   言采从各个方向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半点错漏,才送江满月出门。   “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宴会吗?据说今晚的美食不错。”   “得了吧。我只听说这种宴会吃的都是凉透了的,而且大部分人也不是为了去吃东西而去的。我去,那就是受罪。”   言采不接受江满月的蛊惑,开玩笑,那么多老学究老封建的,他还担心自己的行为举止不符合礼仪,惹了麻烦。   再说,皇帝有邀请他去呀,还是特制的邀请函。他都已经说自己伤风寒婉拒了,再出现的话,可不是自打脸。   “你去哦,我和儿子在家等你。”说着,言采招呼一声还在挖着碗里的蛋羹吃的崽崽。   崽崽耳朵一下子立了起来,脑袋转过来,嘴巴上还沾着蛋羹。   “跟你爹说再见。”   “爹爹再见。”崽崽条件反射地举起爪子挥了挥,手上还有一把木头勺子,然后又投入到食物当中。   爹爹天天都要出去的,他都习惯啦。   一家人都没有任何挽留,一家之主有点受挫。一步三回头,那种冷冰冰的宴会他也不想参加,不如在家里吃一顿普通的饭。   慢吞吞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几步,忽然腿上一重,低头一看,挂着一个胖娃娃。   江满月将挂在腿上的胖娃娃抱起来,蹭了蹭胖乎乎的脸蛋。   “想跟爹一起去吗?”这么舍不得他。   崽崽果断地摇摇头。爸爸说那里面一点儿都不好玩,没有好吃的,还有大坏蛋会抓小孩。还是爹自己去吧。   “爹爹给啊。”崽崽抓起一个软布兜,是言采平时栓在腰上装炒豆子的。今天里面装了虾饼。是崽崽的磨牙小零食,全部贡献给爹爹啦。   “菜上得慢,可以吃两口虾饼垫垫肚子。”言采嘱托。   揣着一兜的虾饼,江满月入座。他官职并不算高,虽然近来受了皇帝关注,在这种场合也依旧不可能坐到前面的位子。   不过他倒也乐意,找了个偏僻的树底下,见周围的人都互相在交谈,便很自然地掏出一把虾饼摊在桌上,一口一个,咔嚓咔嚓,嚼得喷香。   一边的林筑也很自然地把手伸了过来,抓了一把过去,当着江满月的面,明目张胆。   他就知道,言采那里的东西会特别好吃。就跟言采和林殊两人合伙的酒楼一样,不仅仅是厨师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们那边的食物原材料都很特别。   林筑在林殊的耳濡目染中,对食物的味道变得也很敏感。   江满月没说话,也没反对,不过当时就把剩余的移开了位置,离林筑远远的。   非常小心眼儿。   江满月丝毫不以为愧,讲道理,言采给他做的,他是不愿意分给别人的。   其实并没有,言采只提供了原材料,包括异能温养过的鲜虾、异能滋养长大的香葱和麦子。他不会做。   三皇子依旧缺席,他的禁闭还没出呢,皇宫到处是耳目,谁都知道三皇子的宫殿既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进去,连每日饮食,都只在自己的小厨房里做。只小厨房每隔几日,领些生鲜蔬菜。   皇后在病中。皇帝去看过皇后的病,见她是真的病得很厉害,也便没怎么生疑。成国公来看望过女儿,老人家看着身体却比皇后健康的多,今晚宴会上还看得精神抖擞。   没了皇后,皇贵妃就坐在离皇帝最近的下首。皇贵妃打扮得极其华丽,精美绝伦的头冠熠熠生辉,可能比她的脑袋还要重一点。   大皇子的母妃德妃也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出席。   大皇子和四皇子两人按大小挨着,一个憨憨的,另一个拽拽的。   宴会是特意为土豆的丰收庆功的,不仅如此,晚宴当晚甚至还有其他的惊喜。   和以往的歌舞助乐不同,今晚的节目显得既单薄又厚重。没有搞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只是由一名名农人将一筐筐一篮篮食物送上来。   有黄皮的土豆,红色和青色的辣椒,有红艳艳的西红柿……还有些言采顺便找到的作物。   只是十分朴实的农作物而已,却让人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竟然多了这么多不认识的菜。   不,有一些其实很眼熟,似乎在城中的一家酒楼里吃过。但在座的很多都是高官,从来没下过厨房,并不能很好地将原材料和盘中已经做成菜的食物联系在一起。   泰丰帝十分自得,能在他临老还能有这样的政绩,不失为一件传扬千年的功业。   原本还不能有这么多成果,都是因为……想到言采,泰丰帝有些可惜。言采始终不想参加这样的宴会,说是不想跪。   也就是这孩子能心直口快地说不想跪这种理由,换做别人,谁敢说这话。   既然如此,泰丰帝也只好随了他的意,可是一顿不点名的表扬却是不会少的。   “能取得这样的结果,让百姓的饭桌上增添更多的食物,朕很高兴。这多亏了一个人,他的功劳很大,出了很大的礼。可惜,这孩子谦虚得很,不喜欢露面揽功。虽然如此,朕也要好好地嘉奖嘉奖他。”泰丰帝不住夸。   实在是没想到言采能给他这么多惊喜。   自言采到这里找到辣椒之后,他就不局限于自己原有的认知。或许,这个世界和原来的世界是有区别的,有一些作物或许早就已经存在于这个国家的土地上,只是还没有被人发现他的价值。   为此,言采经常会去找一些野草野果,果然还真被他发现了一些本该是其他地方传来的作物。   比如玉米!这种产量高能当主食填饱肚子而且不挑好地的好东西真是太及时了!   还有很多别的,只是还没有大量的培植,不过可食用,且味道不错,这就是他的价值。   培植成功只是假以时日,就算不用他的异能,言采相信以这些种田经验丰富的农人的见识,也迟早会摸索出科学种植的方法来的。   言采坚信,他们这个人种,从古至今都是极擅长种菜的。   宴会中的众人,除了极少数猜出皇帝说的是言采外,大多数人都摸不着头脑,纷纷猜测这是谁。   而且,看皇帝的意思似乎是要给一个大奖赏。众人心l痒痒,皇上,您要给赏赐,倒是说明白点儿啊,究竟给啥赏赐,他们也很想知道啊。   一群八卦的官僚心不在焉地喝起酒来,一会猜测皇帝感谢的是谁,一会猜测赏赐究竟是什么。   在场的这些官员和不在场的人,通通被他们猜了个遍,还是没人猜得出究竟是谁。   实在是言采之前太低调。只有江满月笑而不语,嘴角的微笑透着骄傲和自豪。   他家的采采就是这么优秀。   场下的四皇子却隐隐有了猜测,皇上说得该不会是言采吧。他想得太深,一不小心就把酒撒了,弄得一团乱糟糟。   皇贵妃不赞同地看了眼她的儿子,给他使眼色。还不给你父皇说点好话,敬杯酒。看看之前大皇子,虽然憨憨的,嘴巴倒是甜,都给皇上吹上天了。   夏璟见了母妃的眼神,连忙站起来,给皇帝斟酒。酒是皇帝桌上的酒,杯子是皇帝刚喝过的杯子。   夏璟自己先喝了一杯,说了些吉祥话。   “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儿臣敬上。”说着自己先干了一杯。   皇帝到底还是喜欢这个儿子的,此时本来心情就很高兴,当即就拿起酒杯也一饮而尽。   只是酒才刚刚喝完,四皇子还没退回自己的位子上,皇帝突然眼睛一翻,吐了一口血就倒在座位身上的。   尖叫声起,现场顿时混乱一片。 第88章   现场乱成一团, 夏璟一下子坐倒在地, 脸色吓得煞白煞白, 离皇帝最近的皇贵妃娘娘啊一声叫出来……   “快!快来人呐!叫御医!”   江满月站起来, 他的位置离皇帝很远,那边又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只看得到人头晃动。   他只能在人群的缝隙里见到一点影子, 看见了夏璟木楞楞坐在地上, 已经三魂去了七魄, 眼睛发直, 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魂在何处了。   旁边乱哄哄的一群人,看不出谁是谁。有些去查看皇帝的情况, 有些则拿怀疑的眼神看着四皇子。   皇帝是喝了他的那杯酒才倒的,最有嫌疑的就是他。   太医院的所有御医全部出动, 轮番上岗,重病中的皇后带病出现,脸上有遮不住的倦容。   “去治, 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给本宫治好!要是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 本宫要你们都人头落地!”   她扫了眼被吓地有些傻的皇贵妃。冷冰冰的毫无温度的眼神,让身处三九伏天的皇贵妃如坠冰窖, 全身发寒。   这个女人——皇后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只要抓l住一点儿机会她能利用这个机会扳倒自己。她太了解皇后这种女人的心思了。   皇帝倒下的地方就在她旁边,她的嫌疑也不小。皇后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   而且那杯酒还是她儿子给献上的。   皇贵妃只觉得眼前一黑,恨不得立刻晕倒, 一了百了。再看自己的儿子,从宴会的那一刻, 就一直处于呆滞的状态,到现在还没有恢复正常。   “三皇子呢?你们还没有人通知三皇子吗?还不去快去把三皇子叫来,他在宫l内怕是还什么都不知道。”   一炷香后,三皇子衣衫不整蓬头散发的,像是刚得知了消息衣服也没穿好就从自己的寝宫里赶来。经过侯在殿外的一干文武百官时,江满月和他对视了一眼。   他的表情有恰当好处的哀痛和惊愕与不可思议,眼角还挂着泪痕,就像很多人都以为的那样,没有威胁感。   在百官们躁乱的嗡嗡议论声中,江满月的脑子却依旧清明一片。事情有什么不对。   上辈子这个时候有皇上中毒这件事出现过吗?不,这个时候绝对没有。而且,上辈子也没有这个庆功宴会。   因为一些事情的改变,而导致了另外一些事情的发生吗?那么,这场上辈子没有的庆功宴会究竟导致了哪些变化……   他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盲区。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他还在军中和底下的人打成一片,明年,则会带领他的人手刃当时的将领首级,而当时派出去代帝亲征以鼓舞士气的是大皇子。   为什么是大皇子?当时的京中发生了什么是远在军中的他不知道的事情?   大皇子这个人,首先母妃势力弱,其母也一直凭借不争不抢的做派才能够在吃人的宫中站住脚跟,没有被后宫蚕食。再次是皇帝也确实一直不怎么在意这个儿子,最后是大皇子本人,性格憨厚老实又十分莽撞。   总之不是个聪明人,唯一算得上优点的是,大皇子十分孝顺,非常听皇帝的话。   而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三皇子仍旧是个不显眼的人,他一直以为给人的印象就是柔弱不堪,而他这个时候还没有被皇后认到膝下。   五皇子则是年小,不考虑。   那么四皇子呢?按照原本的逻辑,四皇子才是最受宠的,按照他的性格,又喜欢出风头,代替皇上出征的机会,怎么会放过。   况且,如果打了胜仗,那就是大功一件,值得炫耀的。而且皇帝也更信任老四,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交给老大呢。   除非,这个时候老四刚好犯过事情……   不,按照这个逻辑来想,这次下毒就是四皇子做的了。不太可能,太明显了。这么蠢的下毒者他还没见过。   那么换了角度想,下毒之后,得到最大利益的是谁……抽丝剥茧,排除那些不可能,事情就变得清晰多了。   然而这里存在的更大问题是,皇帝如果死了,对他的好处真的有这么大吗?   江满月认为答案是否定的。   那么他还继续这样做的理由——是因为他很有把握。他的把握在于……   江满月的眼神一冷,一下抬起头,正好跟从殿内走出来的三皇子夏珏对视上。   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你在利用我?不,你想利用的采采。   夏珏知道言采能救人,而且皇帝他一定会救,所以皇帝死不了。而因此惹上麻烦事的夏璟却很难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无论亲自下毒亲自倒酒的行为有多么不符合逻辑,夏璟依旧是嫌疑最大的人。   夏珏恐怕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几个月之前——查过十七年农具案的时候。   或许是将计就计,或许是假意使了一把苦肉计,用一个可大可小的案件把自己套进去后,就能利用长时间的禁闭自然而然地把自己撇开关系。   江满月虽然早就知道夏珏不是个傻白甜,他选中夏珏的原因也正是知道这家伙并不傻,相反很有心计。   但刀子捅到自己这里,这份心计便再也不是江满月愿意的一点儿了。   他不介意心计,甚至也不介意对自己使心计,但夏珏的心计使到了完全远离官场的言采身上。   言采一直不喜欢恶臭熏天的官场,江满月绝不会把他往不喜欢的地方里推进去。   夏珏触碰了他的底线。   至此,江满月和他的合作关系彻底分崩离析。   夏珏恐怕也不知道仅仅只是因为这个理由,江满月这个向来讲利益不讲情面的人竟然就选择和他的阵营划清了界限。   而此时,台阶之上身形看着孱弱的夏珏突然深深一鞠躬,叫出他的名字。   “我听闻令夫人妙手回春,恳请江大人速速到府上请令夫人到此,父皇不能再等了。”声声哀痛,不能自已。   一片哗然,众人都不知道皇上中毒为什么要请来一个籍籍无名的人。   但夏珏很有自信,那毒只是慢性毒,看着可怕,其实不会死,只是难解了点。但言采一定可以的。   他以前接受古言采的治疗,虽然当时的意识并不清晰,但迷迷糊糊中,他能感觉到很厉害。   只要到时候请来言采,父皇的身体就能安康。至于江满月眼中的怒意,他不是看不出来。   只是夏珏不以为意。他不认为这会让江满月生出反骨。   他早就看明白江满月也是一条冰冷的毒蛇,不会因为看出真正下毒的人,就和他决裂。而江满月和言采也没有受损,反而算是立了一功,或许还能得到嘉奖。   只不过夏珏解读错了江满月的怒意,并不是为皇帝而起。   在江满月的眼里,他最大的错是利用了言采,将言采也扯进了这个圈套之中。   江满月弯下腰,低声答应:“是,殿下。”   垂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   言采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吃着炒蚕豆,猛的一下,惊地把豆子卡在嗓子眼,咳得脸色都白了。好不容易咳出来,状态还不好,就连忙起身,把崽崽给满星带。   江满月心疼极了。   “怎么会这样?”言采顾不得难受了,人命关天,这可一点儿急不了。他跟皇帝老头聊得还不错,上次给皇帝检查身体的时候,明明看他身体还可以的,怎么就突然……   “是中毒。”江满月没有多说,不想把这种肮脏的内容翻出来给言采看。   言采催车夫赶快点儿,江满月按住他的肩膀,安抚言采的情绪。   “你不要着急,来得及的。”   “我知道了……”江满月的手掌落在肩上,让他感觉到很温暖,很厚实,很有安全感。   即使江满月不说,他也不会真的这么天真地认为一切都是意外。   在这四四方方的皇宫里,什么都可能是意外,什么都不会是意外。   言采到了宫中,江满月一手扶着他,一手挡开密密麻麻的人群。所有人都盯着他,用一种怀疑的眼神打量着,指指点点的。   显然没几个人相信他这样一个弱弱小小的年轻人能够比太医院的大夫还厉害。   “三皇子为什么会主动请这个年轻人过来解毒?他安的什么心?”   “这样一个人能治疗,简直无稽之谈?”有个人声音一高,便被江满月听见了。   他冰冷的眼神射了过去:“皇上吉人自有天相,自会平安无事,你却在咒皇帝,该当何罪?”   那人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扑通一声跪下了地,脸色青白,不停地打着自己的嘴巴。   “皇上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三皇子已经下了台阶来迎他上来,过来拉言采的手,被江满月直接挡开,言采有点诧异,江满月怎么会这么明显的失礼动作。   情况紧急,他也没有多想。只有夏珏的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的,果然还是得罪江满月了。   走进殿中,雍容华贵的皇后已经在等着他,哭成泪人的皇贵妃见着他止住了哭声,坐在地上的四皇子夏璟依旧木楞楞的。大皇子和五皇子一大一小跪在窗边,看着像是在祈祷。   太医们都惊讶地看着言采,谁也没想到三皇子极力推荐的圣手竟然是个年轻轻轻的男人。   这不是成心添乱来的吗?   “皇后,这恐怕不妥吧?”太医院院首委婉地对皇后说,多给点时间给他们来治,一定能把皇上救回来的,他们已经看出来,那毒不致命,只是解毒时间会非常漫长。   但哪怕慢一点儿治也比找个庸医来的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肯定没事,不如来猜一下皇帝醒来能给采采什么奖励吧。 第89章   面对众人的质疑, 言采面不改色, 不卑不亢。   “我可以。让我试试。”他的眼神传递出一种力量, 即便是不相信的人, 内心也不知不觉中被言采打动,选择了相信。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力量, 总之在那一刻, 众人都同意了。皇后站起来, 放他进去, 众御医让开一条路。   言采走进去, 便闻到了血腥味,地上有吐出的血迹。皇帝的脸色有些差, 但用异能检查他的身体发现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因为中毒, 暂时休克了。   如果没有找到解药的话,可能会一直保持昏迷状态。   毒素已经进入体内的血液当中,要解决有点麻烦, 至少在场的人不能存在。他扫了眼身后跟着的一串御医, 知道这些人肯定不放心他,不可能乖乖听话出去, 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没办法了。   就算用精神力让这些人都出去,外面的人也会怀疑他图谋不轨。他垂下袖子,将悄悄延伸出来的绿枝挡住, 绿枝渐渐变色,变成一种像血一般的红色, 然后挥发出一种人类感觉不到的气味。   内室的御医便登时意识朦胧,渐渐闭上眼睛僵硬地站在原地。言采在他们眼前挥挥手,没半点儿反应。   很好。乖乖都别动哈。   而站在外间的人,则焦急地等待着,谁也不敢松懈半分。夏珏一直在观望江满月,然而江满月对他则是视而不见。   看来这一次真的得罪狠了。   他无奈地转头,看着里面的人头攒动。远远看过去,似乎是其他人站着,言采弯着腰检查皇帝的状况。   毒素有点难清除,绿枝一下子扎进皇帝的心口,噗呲一声,渐渐的,绿枝被染成乌黑色。那些毒素全部被魔鬼树的枝条吸走,皇帝的脸色也逐渐红l润。   噗呲,发黑的枝条收了回来,乌黑渐渐褪色,毒素被魔鬼树的自净能力渐渐稀释……   最后枝条又变成了翠绿翠绿的。   言采用异能再次梳理皇帝的身体,才长出一口气,终于没问题了。把几个木头人御医弄醒,几个人不知今夕何夕,不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一段时间。   没有人觉出不对劲的地方,纷纷催促言采快点,时间不等人。   言采便装模作样地动几下手脚,借了御医的银针,一针扎下去,皇帝就被扎醒了。   御医:我觉得我的脑子被侮辱了。   那年轻人扎的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怎么就这样扎一扎,皇上就醒了。这是什么民间秘术吗?   但有疑问不能说啊。   难道还要质疑一下对方怎么治疗这么快?   如果他们真的说出这话,等待他们的可能就是审问,还会被人认为不想让皇上早点醒过来,或者是技不如人在耍赖。   因此哪怕御医都有疑问,却都保持了沉默,没有多嘴半句。不管如何,这位小兄弟把皇上救醒,那就真的太好了。   至少他们脖子上悬着的这颗脑袋是暂时保住了。如果皇上出了什么事情,在场的所有人都小命不保。   所以不管他们有什么疑惑,都已经不想深究,只想快点把这件事翻篇,顺便保佑皇帝和宫里的主子不要想起他们办事不力的事情,否则一旦追究,他们的脑袋还是不安稳。   皇帝缓缓睁开眼,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半晌才渐渐清晰了起来。   “言采,是你啊,咳咳。”   “皇上你醒啦!”言采高兴地站起来,醒了就好。   “朕……口渴。”皇帝慢吞吞地蹦出几个字。   御医连忙去倒水,不过这会儿可能是有了阴影,御医倒好了水,又怕水里还有毒,便把杯子高高举起,嘴巴张得大大的,不沾杯子地往嘴里倒了点水。   砸吧几下,确定没问题,才把水送了过来。   外面的人已经看到里面动的身影,紧接着便听人高喊:“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皇后连忙进去,身后的皇贵妃也不示弱。即使现在心里怕怕的,她也不能退。越躲只会让人觉得她越心虚。   她要表现得坦坦荡荡,让人挑不出错来。几个皇子也紧随其后,夏璟手心全是汗。   惊吓过后,这会儿他终于清醒过来。有人在陷害他。若说最有可能陷害他的,除了夏珏没有第二个人了。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夏珏的背影,充满恨意的,像一把刀子。夏珏的内心并不平静,事情并不像他所想的发展。   江满月这一关卡出了错。显然,他已经彻彻底底得罪了江满月。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得罪江满月的原因是因为利用了言采。   他对江满月的分析其实不算错,谁当皇帝对于江满月来说根本不重要,这个人其实没有对君主的忠诚。   他忠于的是本心。   御医撤掉了格挡的屏风,皇帝的面容出现在大家面前,除了有些苍白外,没有多大的事情。   夏珏并不意外,他敢赌这一把,就是因为相信言采的能力,绝对可以治好。果然,言采并没有让他失望。   言采站在皇帝身边。尽管努力缩小自己在众人眼里的身影,还是被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忽视不了。   皇帝还给他又拉了一拨关注,苏醒后的皇帝,没有跟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没有跟文武百官说话,他只是说了一句:“幸好有言采,否则朕可能就……”   “皇上!”话还没说话,所有人惊得一下子跪下地上,“皇上洪福齐天仙福永享,万岁万岁万万岁!”   言采看着跪了一地的黑脑袋,有点呆了,这怎么说着说着就突然跪了下来。他在一群黑脑袋中找到了自己满月那一颗特别的脑袋。   大家都跪,他不跪好像不太好,可是他不是很想跪啊。古人这啥毛病啊,动不动跪下来,也不怕落了病根,得了风湿性关节炎。   十分不想从众跪下的心情被皇帝感觉到了。皇帝心道,这孩子真是够实诚的,连不想跪下的心情都明明白白摆在脸上。   “都起来吧。”   皇帝让他们站起来,但紧接着下一句话,听得众人又想纷纷跪下磕头认错。   “朕知道你们中的某些人很想让朕死……”   这一话说出,把人吓得有立刻割下脑袋自己先认错的冲动,江满月这会儿不随着众人跪了。如果他没有这个想法,何必心虚地自己承认。   不管众人如何各怀鬼胎,江满月的目光也总是更关注言采,见他好好的,心里才放心不少。   “查,这件事给朕彻彻底底地查个清楚。朕要知道,究竟谁的胆子那么大,敢对朕下毒。”他的眼神从自己最亲密的女人和孩子之中扫过。   曾与你最亲密的人,对你插刀越深。泰丰帝的眼神里变得越发冷漠,无论是谁,他都不再给与信任。   都迫不及待想干掉老子自己坐上这位子了吧。所谓父子亲情,在宫中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皇帝觉得很心累,今晚,他不想再思考这些东西,只想静静地睡一觉,谁也不要打扰他。   于是,滞留宫中的文武百官,终于得以放出皇宫。只是众人的内心是否都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一个疑问。   有些人如释重负,有些人则背上了更沉重的包袱。   言采洗过澡,披着一头湿l漉l漉的头发,水滴答滴答地流在地板,江满月看不过去,主动拿毛巾去给言采擦头发。   这种棉布做的毛巾是前一段时间他们用棉花做的。江满月搞了点儿种子回来,言采亲自催生出雪白雪白的棉花,又找人纺成线,织成布,比皇帝都还要早用上。   等朝廷的棉花试验完毕后,估计言采他们都能销售小部分棉布了。当然言采可舍不得把这些棉花给别人用,自己还不够呢。   言辞啊催生的这批棉花质地更轻薄柔软保暖,而且纫性更强。说到这里,言采都已经比比划划着,让红玉按照他的口头阐述做出了内l裤。   不说言采觉得方便,就是红玉也觉得很神奇,尤其对她们女人来说,这种形状奇怪被少爷叫做三角裤的裤子更加方便。   江满月一边给言采擦头发,一边还要背着后面一个胖娃娃,言采还要在他耳边碎碎念。   “哎,你说他们怎么就那么胆子大呢,这大庭广众的就敢下毒。太大胆了吧。多亏了有我,否则这毒怎么可能这么简简单单地解开呢。”言采仰起头看他,湿l润的嘴唇像好吃的桂花糕一样。   “是是是。你最厉害。”江满月低下头,忍不住咬了一口。   言采一下子坐直,该死,崽崽还在他背上呢。这会儿看得特别高兴,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瞎高兴什么,两只爪子还拍啊拍啊。   爪子一松开,崽崽就从江满月的背上掉了下来,扑通掉会床l上,砸了个屁l股墩。崽崽一下子被砸懵了,眼神呆滞,摸了摸自己的屁l股。   言采不忍直视,这儿子的智商随谁的啊。这么傻。   “不过,还好咱儿子傻傻的,干不出‘谋朝篡位’掀亲爹老底的事情。你说对不对?”言采一面对江满月说话,一边又把儿子抱起来,亲了又亲,“笨儿子诶!来爸爸亲l亲笨蛋儿子!”   江满月帮他擦头发的手一顿。采采就猜出事情真l相了吗?他还不想把这种肮脏的事情污染言采的耳朵,没想到采采自己反而猜出来了。   “你知道是……”   “知道什么?”言采无辜地抬起头,和怀里抱着的胖娃娃,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一大一小都用湿l漉l漉的小鹿般的眼睛看着他,江满月摇摇头。   “没什么。今天累了吧,擦完头发赶快睡觉。”   不去猜是否知道,他选择一家三口安安稳稳远离是非。闭目塞听不过是为了筑起一道高墙,高墙之中使他们安稳的家。   然而是非总是并不如所愿,时时缠绕着他们。 第90章   宴会上下毒的事情, 查来查去, 方向却被堵死了。   当晚准备酒的宫人最后发现服毒自尽了, 在他的房间没有搜查出任何可疑的东西。   而最有嫌疑的仍旧是直接敬酒的老四。再之后的调查, 就不是外人可以知道的秘情。   只不过皇帝对几个皇子的态度转变也变得极其明显,任谁都看得出, 他哪个都在防着, 哪怕是最小的五皇子。   人到了晚年, 本来就会越发怕死, 皇帝现在的心情亦是如此。他怀疑这些人都在盼着他早点死吧。   年纪大了, 身体自然会差。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逆转的事情。最近,他已经感觉到了力不从心。人活着, 就会经历衰老。   哪怕有多少人不愿面对,甚至选择求仙问道, 也没有一个人逃脱六道轮回。   经过这次的事情,泰丰帝才发现他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惧怕死亡。能平静面对死亡的,绝对不是他。   即便是他老得快死了, 一个帝王, 也绝不能容忍有人想挑战他的权威。这只一只年老的雄狮,当他的领地被更多年轻的狮子攻击时, 雄狮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即使獠牙开始腐朽,也能够在敌人的身上撕下伤口。   夏珏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下了一步糟糕的棋。虽然他一开始的目的达成, 原本最受宠的老四这下倒了大霉。   但与此同时,其他人包括他也同时都被提防了。   虽然这原本也在他的设想之中, 他并不算意外,也做好了心理建设。无论怎么算,老四都是成功路上最大的敌人。扳倒老四的好处比无差别的防备来得值。   如今,他们都站在同一个起点罢了。   唯一算漏的是江满月的态度。原本以为对江满月和言采二人没有任何威胁,相反言采还会立一大功,所以江满月应该不会怎么样。   没想到自此之后,江满月就对他疏远了。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是,对他疏远的同时,江满月也没有倒戈到任何一边,算是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中立派了。   如此,他只能忍痛割舍这样一个助力了。   与飞来横祸的夏璟不同,言采算得上是宴会上大出风头的人。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立了大功的言采没有得到任何奖赏,众人等了一个月两个月……都没有等到皇帝发一句话。   按理来说,怎么都该赏点什么的,哪怕就随便给几锭银子意思意思也罢。   别人都在议论,言采反而想得开,在别人都为他抱不平的时候,他没有受到一丝打扰,日子过得不知道多逍遥。   这两个月刚好是暑天,烈日灼灼,家里跟个大火炉一样,放多少盆冰都起不到半点作用。   言采带了自家崽到城外山寺的山脚下找了个房子住。山中的温度比城里的低了许多,晚上睡觉还要盖被子,白天山风送爽,在这样凉快的环境,崽崽因为天气热捂出来的痱子才彻底伏了。   言采检查崽崽的后背,确定差不多好了,又给抹了滑石粉后,再摸一把滑溜溜的。滑石粉里掺了薄荷粉,所以清清亮亮,还有点香味,大致有点像后世卖的婴儿爽身粉。   崽崽特别喜欢抹这个粉。言采不给他抹,自己都会抓起一把,往腿上胳膊上脖子上到处糊,糊得雪白雪白一块。也就是这一刻,言采突然发现,他儿子好像挺臭美的。   从水井里捞出浸泡了一天的西瓜,等江满月回家之后就能切了。崽崽忍不住了,早就抱着个快有他那么大的西瓜下嘴去啃了。   “馋鬼。”言采一把抓起他的衣服,把人给提了起来,掂了两下,有些怀疑,“儿子,你体重是不是超重了。”   红玉便偷笑。少爷真喜欢逗小少爷玩,小少爷也不是很胖啦,正常胖娃娃的体重。   崽崽在他手下扑腾扑腾的。言采也是心大,也不怕手一松,儿子就脸朝下摔出去。   崽很坚强,崽没摔着。但崽不想认这个不靠谱的爹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明儿咱就回家。”言采放下儿子,交代红玉。   “都收拾好了。”红玉回答,来这边东西也不算多,方便带来方便带走。“明天多派一辆马车运东西就能装齐带走。”   “那就好。”言采张望着院子外,始终没看到江满月的人影,有些心疼,“给皇上打工真辛苦,天天早出晚归的。”   不如辞职在家带娃,他赚的钱还是够一家人生活的。   心疼他家满月,好好的一个翰林院的读书人,这都快成农学专家了。之前收了土豆,这会儿又接手了先后轮过好几个人的棉花。   这会儿已经到收获季节,今早刚好是第一天摘棉花的时间。这段时间如果不摘的话,下个月雨季来了,就没法儿摘了。   下过雨之后的棉花,颜色会发黑,棉花的品质就会大大降低。这种发黑的棉花,是最次的,一点儿都不好用。最好的棉花色泽雪白饱满,就要趁着现在这种晴天尽快采摘完成。   为了尽快采摘结束,他们雇了很多农妇,从早到晚不停。因为给的价钱不错,大家的情绪很高涨。   也挺唏嘘的。到头来,这棉田的事情还是江满月来处理。他真想对皇上说,他家满月不会种地的,您找错人了。   找他家满月不就等于找他吗?皇帝打的这算盘不要太明显了。自从江满月接手,言采进棉田的机会也增加了许多。这批棉花的品质直线上升啊。   毕竟言采总忍不住用异能温养两下,温养着温养着,它就长得特别好。   言采没有给每一亩地都温养一遍,导致有几亩地的棉花长势特别突出。农人记录的时候,纷纷都表示了惊讶。难道这块地的风水特别好吗?还是种在这个方位有奇效   淳朴老实的农户们发出如此真诚的疑问。言采捂脸。他已经没想法了,只希望没给人添麻烦,别误导了他们。   江满月回来的时候,手上还带着一麻布袋,装得鼓鼓囊囊的,看着也不太重。言采有个想法——不会是那个吧。   他接过去一看,果然是一袋棉花。江满月好端端的带一袋棉花回来干什么?他们家早就已经用上棉布和塞满棉花的被子了,这东西已经不算很稀奇的。   “农户们送给咱们的,说是感谢我们,尤其还特别单独提了,要感谢你。这是谢礼,他们采摘的第一袋棉花。”   “第一袋?”言采很吃惊。   他知道古代人对于地里收获东西是有自己约定俗成的习惯的。比如地里收获的头一茬粮食会留起来祭祀祖先祭祀神明等等,也有会将最好的献给皇帝……   但绝没有献给一个外人的。所以言采收到这一袋农户给的棉花时,非常惊讶。连皇上都没有得到这第一袋……皇帝如果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和他翻脸。   想到这里,言采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儿心虚。   “这都是他们的心意。你别紧张。他们现在都知道,关于棉田,你的功劳有多大了。这是你应得的。”江满月拍拍言采的手背,安慰他。   言采点点头,心里就像充满了柔软暖和的棉花一样,也一下子热乎了起来。   “这些棉花给咱儿子做一个大花袄子吧。红玉做的袄子特别暖和。”就是丑了点,红配绿的喜庆团花风。不过他儿子才多少岁,没有对花色的选择权。   第二天,马车就出发了。一辆载东西,一辆载人。红玉跟赤在运行李的那辆车上,朱华则赶言采一家三口那辆车。   在这个避暑的小屋住了两个月,倒有些不舍来了。这里离寺庙近,言采去寺里烧香听经的机会都多了不少。   寺里的住持非常有内涵,佛学深厚。就是言采这样五大三粗动不动打打杀杀的,都能够听得津津有味。   而一路上赶来络绎不断的香客也能说明。   山路变得越来越窄,到最窄处,仅仅只够一辆马车经过。当迎面也来了一顶轿子,两边便僵持在那里不能走了。   这条路要过,只能两个选择,要不对方退过去,要不言采他们的马车退回到刚才宽阔的地方,让对方的轿子先走。   几人本已经打算让路,忽然听得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掀开帘子一看。好嘛,真是冤家路窄。   这世界还真是小,怎么回趟家都能遇到傅氏。这女人又来上香了。言采已经两次在上香路上遇到他们了。   傅氏的状态不太好,神色憔悴,眼中笼罩着忧色。然而当她和言采对视上的时候,原本萎靡的状态立刻振奋起来。   可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傅氏直勾勾地盯着言采,又一次在这里遇到他了。上一次她来给儿子求签,结果江满月考中探花,她的儿子只是赐同进士出身……   这一次再次在这条路上相遇,她的儿子已经离京上任一月有余。据他飞鸽传书所言,那穷乡僻壤什么都没有,民风野蛮,专出刁民,他儿子在那边已经瘦了许多。   反观对方,言采上次救了皇帝一命,传遍了全城,谁不知道这件事,如今是皇帝的恩人了。她儿子在外面瘦了黑了,言采反倒是越发白胖了起来。   红润的脸蛋简直比娇养的小姑娘还要水灵,这根本就不可能。   傅氏摸着自己逐渐衰老的脸,嫉恨得不行。   她只觉得一定有言采在搞鬼,否则怎么那么恰好,就言采能够替皇帝解毒呢。说不定——是他贼喊捉贼,那毒l药就是言采放的。   傅氏越想越觉得可疑。整个太医院那么多赫赫有名的太医都治不了,反而就他一个无名小卒能治,这太假了吧。   但若说毒是他下的,那倒符合常理了。能下毒当然也能解毒。能解毒的言采根本就是下毒的人吧。   所以是他们合谋故意陷害四皇子的。四皇子一冷遇,皇贵妃自己都不好过,怎么会有心情帮她儿子谋划。   所以,她儿子要到穷乡僻壤处当差那就是言采害的。   “是你!是你下毒贼喊捉贼对不对!?对,一定就是这样,否则皇上怎么半点儿奖励也没有给你。肯定是皇上已经知道了你的阴谋诡计……”   言采:“……”   我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第91章   言采默默无语, 江满月放下帘子, 淡然地说了一句。   “不用搭理。”   这话把傅氏气得够呛, 可两人都不准备搭理她, 她连回嘴的机会都没有。傅氏有心想阻拦他们前去的方向,偏偏就是要让自己的轿子横在正中央, 不放他们过去。   “让开。”江满月厉声道。   冷厉的呵斥把傅氏吼得一哆嗦, 硬着头皮非要和他们杠上了。然而江满月却没有再说话, 傅氏以为他们是怕了准备认输, 不免又得意起来。   马车里的景象却不如傅氏所想。   正窝在他怀里睡觉的儿子愣是被江满月的声音给吓醒了, 半睡半醒地迷蒙着眼睛,要哭不哭地在眼角上挂着两滴眼泪珠子。   他把柯柯往言采身上一推, 下了马车,傅氏一见了他就后背发凉, 下意识地往身后退了两步。   “我再问一句,让不让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你想怎么不客气?这里这么多人作证, 你要是敢对我不敬, 所有人都能看见。明天我就能告到官府告到朝廷中去,新科探花欺辱妇人这样的消息, 恐怕你不会想要传遍全京城吧。”   傅氏不怕他动手,如果他动手,马上她就可以哭着去喊冤枉。   谁料, 江满月只是淡淡一笑,从傅氏身旁走过去。他一接近的那一刻, 傅氏就一下窜到别处去,或许也有些怕江满月这人发了狠心,便不管不顾。   江满月是个狠心肠,她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有提防。   然而江满月从她身边走过,视而不见,是半点也没有碰她的意思。   他走到轿子前停下,傅氏眉心一跳,便听到江满月说:“不知道是谁丢了东西在路中央,挡了人去路。我这人爱做好事,便帮过路的人除了这妨碍的物什吧。”   “住手!”傅氏尖声,然而那轿子已经在她的眼前顿时变成一堆烂木头。哗啦一声,傅氏捂住了嘴巴。   这个野蛮人,他怎么敢!?   江满月拍拍手上落的灰尘,夸奖起自己来。   “我是个多么乐于助人的好人呢。挡路的垃圾被我处理了,路终于通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人道德败坏,把东西丢在这里。相由心生,肯定是个面上麻子头顶长疮的恶人。”   “你!”她怎么会听不出来,这恶子在拐着弯儿骂她呢。   江满月回了马车,吩咐朱华继续赶路。   “路也通了,咱们走吧。”   马车一溜烟往前,碾过路上一滩水,泥水呲溜一下,溅起一串脏污的水花,全往傅氏身上去了。   傅氏黑着一张脸抹掉脸上的泥水,忽的,头一晕,眼前一花,顿时便晕了过去。一群下人先是全都愣住,随即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扶住傅氏。   然而傅氏是女主人,他们这些下人一是顾忌身份二是顾忌性别,连抱她起来都要犹豫半晌。   言采从马车后窗探出个脑袋,见那边乱成一团,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就让你吃几天苦头,谁让你还凶他的人了。   他也没准备要了傅氏的命,最多就是让她能够昏迷几天罢了。但江家却因此都急坏了。   家中的女主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晕了过去,让大夫来看,既看不到伤口,也看不到任何中毒迹象,可人就是叫不醒。   这种情况下,和傅氏发生过冲突的人就十分有嫌疑了。   据几个下人报告,傅氏在去寺庙的路上和江满月一家三口撞上,发生过口角,接着傅氏就毫无预兆地晕过去。   江楠眉头深深皱起,肯定是那不孝子和他的男媳做的。这两个小混蛋。   偏偏其他大夫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甚至连托了关系请到的御医都表示无能为力。   “实在抱歉,江大人。我们实在看不出夫人究竟为何昏迷……”   “不是中毒?”江楠插了一句。   那御医眉头紧锁,对中毒这两个字有些莫名的不适。或许是想起了之前皇上中毒,结果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事情,几人都有些畏惧中毒了。   “如果是毒……”御医叹气一声,“那这个毒有些厉害。我们确实没有办法,或许只有下毒者才会有解药吧。”   “下毒者?”江楠喃喃道。   御医却说:“也不一定就是毒,人的身体是很复杂的,也可能是某一个部位出了问题。”   江楠送走御医,临出门时,几名之前因为一个小青年备受打击的御医忽然提起。   “江大人为何不请教一下言采兄弟。上次我们所有人都无能为力,只有言采兄弟力挽狂澜,才终于救得皇上。我们想,言采兄弟的医术应该在我们之上,你可以去求一下他。”   另一个附和:“对呀对呀。他这个人性子挺好的,我之前去请教过他一些疑难问题。”   江楠在众人的七嘴八舌中渐渐变了脸色,要他去求言采……不可能的。   最后忽然有一个终于说出了江楠最不愿意听到的事情。   “言采小兄弟和新科探花是一对吧。那探花郎……”几人把目光落在江楠身上,“探花郎是令公子,江大人大可以直接去找言采兄弟啊,算起来江大人应该是言采兄弟的岳父,不这也不对,到底是岳父还是公公呢?”   那人陷入了深思,江楠的脸色则越来越黑,最后直接变成了黑锅底。   送走了御医,江楠回到房间,坐在了凳子上。时不时看两眼床l上的傅氏,心里在计较着,究竟是脸面重要还是救傅氏重要。   或许年轻时还有些感情,但这么多年来,两人之间早就不存在一丝一毫温情,只有家庭捆绑与利益的纠葛。   小儿子冒冒失失闯进来,见江楠静悄悄坐在房间里,吓了一跳。   “父、父亲!”他有些怕他的爹。   自小聪明又俊俏的大哥很早之前就离开家了,有些骄傲的二哥也在不久前离京为官,温和有礼对他不错的三哥也随着大哥离开这个家,如今只有他需要面对父亲。   为此,他尽量不和父亲碰面,只是今天听说母亲昏厥,才急急忙忙过来。   江楠还在想事情,没有搭理这个小儿子。江满阳战战兢兢地凑到床边,见母亲确实没有半点儿反应,心里有些难过。   他进来的时候已经听说御医来过也没有瞧出什么来。   江满阳叹气,小声嘟囔了两句:“听说大嫂很厉害,要是大嫂的话,一定能够治好母亲。可惜大嫂跟家里关系不好,肯定不会愿意的。”   江楠登时站了起来,有些恼怒。   一个两个都不听话,他是老子,儿子就得听老子的。让儿子的媳妇来治下病怎么了。   他没有嫌弃言采身份低微嫁到他们家来,已经算是宽宏大量……当老子的这点儿要求都不愿意做到,就别想进他们江家。   言采听到江楠这丝毫不讲道理的话,简直惊呆了。虽然在对言采说的时候,委婉了许多,但再委婉,那核心意思都是一样的。   说白了,嫌他身份低微,配不上江家高门大户。   言采只觉得啼笑皆非。先不说,江满月和他们江家已经没半个铜板关系了,就说对方这来求人还嫌弃要死的态度就够他让恶心。   “哦?嫌弃我身份低微?对不起,我就是这身份,您哪来的情哪回吧。至于您家里的夫人,干l我没有半个铜板关系。你要是想让我治,那就只有一句话。”言采冷笑,“做梦,想都别想。”   江楠眼前一黑,差点儿被气晕过去。言采用异能探测,哦,高血压了啊。   “哎,你晕的话,离我们家里远一点儿啊。别想赖给我家里,我没钱赔给你。”   气死了气死了!江楠被人搀扶着回到家里,傅氏没救醒,自己倒气得快饱了。   江满月之后才知道言采今天把江楠怼得差点晕倒在他家门口,无奈地对言采笑。言采被他笑得心里热乎乎的,推开江满月。   “笑什么笑啊。我今天差点儿把你亲爹气晕过去,你还笑。”   江满月从背后拦住言采,下巴靠在言采肩上。   “随你高兴。不过,最好不要真的晕在我们家门口,免得说不清楚。江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到时候反过来就得讹咱们家一顿医药费了。”   两夫夫心有灵犀,想的都是一模一样的。   言采转过身,深感,高傲贵气不食人间烟火的江满月要被他带坏了,也开始满嘴的钱啊银子的。换做以前,江满月思考的第一样东西绝对不会是钱。   堕落啊堕落。言采摇摇头,凑到江满月面前,追逐着的他的嘴l唇,咬了几口,两人交换了一个湿l润的吻。   半晌,言采松开江满月,皱着眉,打量着他。然而便是在江满月身上到处嗅了个遍,越嗅,眉头皱得越深。   江满月摸着言采的脑袋,玩笑道:“你属狗的啊,嗅什么呢。”   言采拍开江满月的手,变得很严肃,目光如炬。   “你老实回答!”   “嗯?”江满月不解地冒出一个鼻音。   “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香粉的味道?你去了哪里?抱过谁?从实招来!不说清楚,今晚上别想进房间了!”言采越说越酸,盯着江满月的眼神,就像牢头在审问犯人。   犯人江满月有一丝迷茫:“??嗯?”   御林军统领张封的女儿自小娇蛮任性,喜欢女扮男装出府游玩。这天,张家小姐回到家里脸色却与以往完全不同。   她今天出门遇险,恰好就被一个英俊的男子救了。谁料,那男子便是新科探花,果然如传闻中所言,生得俊俏。   听说探花只有个男妻。   张家家风所致,张小姐素来大胆,思来想去,第二天便与她父亲提起此事。张封奇怪地看了他女儿一眼。   武将出身,张封倒是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名声,因而女儿大胆有了喜欢的男人,他并不反对。   只是这对象不对吧。那江满月似乎早已有了男妻,甚至儿子都有了。   当然,张封奇怪的也不是这一点儿,而是这个时机——太凑巧了。   女儿怎么就那么凑巧就今天看上人家探花了呢。他早上上朝回来,才刚听到一件事。   江尚书不满意探花的男妻,要给探花重新找个妻子。这件事连皇上都知道了。 第92章   江满月洗了一个多钟头澡, 言采才放过他。还要再洗的话, 那都得泡玫瑰花花瓣了。   “真没有印象?”言采贴在他前身, 闻到发间淡淡的香味, 是刚用了掺了桂花的猪苓的味道。很好闻,言采就多闻了几下。   江满月摇摇头, 确实没什么印象。便是路上接触了什么人, 他大概也全部忘光了, 哪会记得那么清楚。   既然想不起来, 言采便作罢了。因而之后得知张统领的千金突然对江满月芳心暗许, 暴怒不止。   “揪、揪你头毛了啊!不老实交代,全部揪光, 一根不留!”言采抓着江满月那头柔顺又乌黑令他一直羡慕的头发呲牙威胁。   “我数三二一!赶快交代!”   “等等!慢着。”江满月按住头顶那只爪子,很用力地在回想了什么, 然而实在想不到什么东西。他跟张家小姐没接触啊。   “不老实。骗子。人家都说你英雄救美,所以姑娘芳心暗许了。你到底啥时候有这种艳遇了?”   江满月头疼,他天天忙的, 哪有时间注意什么姑娘不姑娘的。更别提还救过啥姑娘了。   要说救, 他倒是救过……   江满月慢慢回想:“我没救过姑娘,只救过小姑娘。”   “小姑娘?禽兽!小姑娘都不放过了!我咬你了!”言采抓l住他的手就啃!   “是真的小姑娘!年纪就七八岁大的。”   “七八岁?”言采住嘴, 七八岁的小姑娘怎么都不可能要嫁给江满月啊,据说江满月那个爹都看中了。该死的,江满月他爹脑子是糊了啥, 谁允许他决定江满月的婚姻大事了。   进了他的门,那就是他的人。言采气愤地啐了一口, 对江满月那爹表示不屑。   还嫌弃他身份低配不上——言采上下打量江满月,再打量打量自己,露出满意且自信的微笑。哪里不般配,他觉得处处都很配。   不过江满月既然说他只救过七八岁的小姑娘那肯定就没有骗人的。   “那个小姑娘在街上吃糖葫芦,后面来了辆失控的马车突然冲过来,她被吓傻了,我拦下马车救了她。”江满月说了事情经过,然后摇摇头说,“别的,真没有了。”   言采当然是选择相信江满月了。但江满月身上的脂粉味说不过去,小姑娘又不涂脂抹粉。不过,他这时才突然意识到一点儿。   “你怎么拦下马车的,马车上有没有什么人?”   说到这里,江满月脸上有些厌恶。   “一个当街纵马的纨绔少爷,自己都被失控的马车吓傻了。还是我把他从马车上拎下来的。”   “哦……”言采拖长音调,事情真l相有眉目了。   “亲爱的,你有没有仔细看过那纨绔少爷?你不觉得他看起来细皮嫩l肉l唇红齿白的?”   江满月顿住。那种情况下,他着急去救差点命丧马蹄的小孩儿,哪有功夫多看罪魁祸首两眼。况且……   “好端端地,我为什么要看别人长什么样……”他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言采,觉得哪哪都好,哪哪都长在他心尖儿,“我看你就够了。”   言采脸一红,差点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话。甜言蜜语呵……端正心态,他伸出手,一把推开江满月靠过来的俊脸。   “不许色l诱。不许花言巧语。老实点!”   “真没了。我交代完了。”   “那好吧。”言采琢磨半晌,还是觉得那个马车上的少爷很可疑,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江满月。   “你怎么连男的女的都看不出来?”   “真没注意。”江满月这真是老实话。当时本来情况就紧急,而且对方男的女的也和他没啥关系。男的如何,女的如何,他是一点儿不关心。就是那人脱干净一l丝l不l挂他也能够漠然无视。   言采说:“那样的话,那纨绔公子哥就是张家小姐了吧。”这张家小姐太不靠谱了,顺手搭救一把而已,就看上人家有夫之夫,气煞他也。   言采酸酸地看江满月,又酸了吧唧地嘀咕。   “出趟门还能招惹烂桃花。”   江满月可没有要招惹烂桃花的半点儿意思。而且,他一想到那人当街纵马险些伤人就十分厌恶。娇纵蛮横的世家少爷或者千金,都一样可恶。   “你不用担心。江楠左右不了我们,他若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言采拍拍江满月的肩膀,显得十分大度,“我哪哪都挺好的。不是吗?”   言采说得很自信,江满月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言采当然想得开。想动他的人,下辈子吧。   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觊觎江满月半分的。想到这里,言采忍不住去调查了一下张家小姐是什么情况。   一看才知道,这家风够彪悍的。因为张家一直是武人出身,所以从来都比较豪爽开放,连养的女儿都是自小上房揭瓦的彪悍姑娘。   人家千金小姐都窝在闺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张家小姐见天在外面溜达。眼看到了适嫁年龄,怕女儿在外面太野了,让别人议论,张统领才开始禁止她大大咧咧出门。   不料,他有张良计,人家有过墙梯。换个男装,依旧出去招摇过市。   言采啧啧两声,他倒是不反对人家姑娘出门,但是非要看上他家的人那就不对了。   言采脾气直,懒得跟人绕圈子,直接找上了张家小姐。   张家小姐起初看见他一张脸生得尤为俊俏,整个京城都少见,也有一瞬间心神晃荡。但随即就平静下来了。   总觉得有种危险。张小姐下意识远离了言采一点儿。她自小学功夫,对杀气还有有点感觉的。这男人身上不仅有杀气,还有煞气,还是十分凶狠的煞气。   那是一种危险请勿靠近的警告。张小姐有点发怵,警惕地看着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的漂亮男人。   “你是谁?你找本小姐做什么?”   打量了几眼,言采确信,这姑娘年纪应该也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言采有些牙疼,按照真实年龄,他都比人大了快一轮了。   欺负小年轻的羞耻感渐渐压回去,言采坐直了身子,喝了一口茶清嗓子后才道:“听说你看上了我家江满月,我想找你聊聊。”   张小姐一听名字,顿时愣了一秒。   “原来你是……”江满月的那个男媳,未免长得也太好了点儿。老实说,她原本还以为探花郎已经足够俊了,没想到……   原来她听说,探花的男媳是当初他瘸了的时候,硬塞给他的。本来以为肯定是个五大三粗的粗鄙之人,但现在看却不是。光是长相,她就输了。   不过她还有很大的一个优势。   “你想聊什么?我觉得你们不合适。”   “打住。不合适不是你说的。我说合适就合适。”言采冷不丁笑了一声,随即又是面无表情,“合你想嫁给他,不行。他入赘我家了,我是他男人。他得听我的。我说不行就不行,没得商量。”   “你胡说……”张小姐有点慌,孤男寡女地独处,她本来就有点儿害怕,要是这家伙想在这里把她给杀了……   她退到墙根,想求助外面的人,却发现这里是个破屋,院外空荡荡的,当真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   “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他觉得有意思,看起来人家姑娘以为他是会杀人分尸的变l态了。   张小姐镇定了一点儿。   “你不要过来。我告诉你,我爹是御林军统领……你,你只不过是无名小卒,身份低微,你不要妄想以卵击石,否则……”   “否则怎样?”言采站起身,靠近了一些,倒把张小姐吓得哆哆嗦嗦。   “我爹会……啊!”张小姐尖叫一声,突然被一根绿枝扎晕过去。言采蹲下来戳戳她的脸蛋。   “姑娘,你爸是李刚也没用了。”   言采用精神力抹掉张小姐对江满月的那点印象,随即大汗淋漓,靠在墙根上歇了一会儿,才提起力气一把扛起那姑娘出了破屋。   言采扛人可不小心,一路上张小姐头上的珠钗掉了一地,到张家后院头上戴的已经啥都不剩,披头散发的。   言采把她丢到后院墙根下,奇怪了一下,怎么回来一趟,这姑娘发型都不太一样了。不过很快就有下人经过,言采也不再逗留,连忙回了家。   虽然解决了一个花痴姑娘,但言采心里到底还是有点儿不爽。他自己自然是觉得他和江满月是天造地设哪哪都配,更不觉得身份地位有何不妥。   偏偏,人人见他就说他身份低微。去他的身份低微,人不都是长一张嘴巴两个眼睛,谁还能比谁多高贵多少。改天长出三只眼睛两张嘴巴,他才服气。   言采一脚踢起路上的小石子,那小石子嗖一声飞了出去,直往门口飞去。   言采懵了一下,缩回脚,完蛋,力气用大了。   只听见那边哎哟一声,像是被砸中了。言采连忙追了上去,见他踢飞的石头正落在地面上,哎哟直叫唤的是个手上拿着黄色诏书的太监。   那太监还有些眼熟,不正是天天皇宫里见到的,待在皇帝身边的那位总管吗?   “公公,你没事吧?”   “没事。”总管直起身子,那石子恰好从他的袖子上穿过,这下袖子被扯下了一截,倒是人没受伤,言采松了口气。   “杂家是来宣旨的。请言采兄弟接旨吧。”   言采眨眨眼,跪下来,听到总管念完圣旨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诶?皇帝这诏书什么意思啊……   总管见他还呆愣着,只当他是太高兴忘了事了,便连忙拉起言采站起来,把诏书送到言采手里,态度十分恭敬。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爷如今身份不一般,飞黄腾达,可莫要忘记杂家……”   然而言采并没有从诏书中回过神来,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会好端端地给他封了什么逍遥王。   只听得总管高兴地说:“本朝从太l祖开国以来,所封异姓王一共也才这个数……”   他伸出两只手比了比,又接着说:“当今圣上更是头一遭。您现在可是皇上封的头一位异姓王啊。”   言采:这就是皇帝说好给他的赏赐吗?好像有点太重了,他承受不起啊。   话说,皇帝怎么会突然给他封王呢? 第93章   言采不知道的秘情, 到了晚上就知晓了。   原来, 这天江满月去上朝, 下了早朝, 半路上却被江楠给拦住了。   “你慢着。先别走。”   江楠在家里发号施令习惯了,对上江满月自然也改不了这个口吻。何况, 他骨子里认为, 他是父, 江满月是子。父是子的天, 儿子就该听老子的。   这不客气的口吻自然引来江满月的冷眼, 他也懒得搭理,直接跨过江楠继续往前走。被忽视后, 江楠气急败坏。   他这么多儿子,数这一个, 性格最差,也最烈。小的时候,还能把控, 长大之后, 是半点儿都说不得。   “你给我站住!”江楠提高了音量,倒把路上的其他官僚给吓住了。众人纷纷把好奇又疑惑的眼睛望着他们父子俩, 看架势,大约预备着看一场好戏了。   江楠才不准备给这些人演这场好戏,忙装作没什么事情发生的样子。其他人发现自己偷看被发现了, 也没好意思继续站着,只好藏着心里那点儿好奇不情不愿地离开。   “你跟我过来, 我有话要说。”   见江楠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江满月也不立刻走了。不然,他估计江楠能一直跟到他家里去。还不想把这么烦心的家伙带回到家,他只好暂时妥协。   “有话直说,在这里说就行。”江满月站的位置正正中央,正好是所有下了早朝出宫的大臣都能看到的位置。   这地方要谈事情的话,耳目就太多了。不是江楠所想的位置。不过,他知道江满月这个人性格不好,要是他非要换个地方,江满月抬脚就可以视他于不顾。   “我给你相了门亲事……”   刚一开口,江满月刀子一般的眼神就扫了过来。他冷笑一声:“哦,亲事?尚书大人真会开玩笑,不知我与尚书大人有什么关系,竟然要劳动尚书大人为我相亲事。真是好大的笑话。”   “你!”江楠拍了拍胸脯,和这个儿子说话,迟早能被他气得短命十年。江楠平复心情,勉强使自己心平气和地和江满月说话。   “我在和你说认真的。我这里有一门好亲事,是张统领家的千金。身份高贵知书达理的大家小姐,比起之前的……”   江满月打断他。   “我已成亲,婚事是当年令夫人定的。不过短短二三年,难道尚书大人便已健忘如此。”江满月冷嘲热讽,“我家有幼子,聪明可爱。大人当真老糊涂。”   江楠脸色很难看,要是平时,早就翻脸走人了,但今天,他尤其有耐心,被江满月这样嘲讽都还忍着。要知道,此时人来人往,有不少人从这里经过,有些人甚至还放慢脚步,就是为了听清楚这父子二人的争吵。   这一个个都有一颗八卦的心。   “我向你道歉。这是你母亲当年疏忽……”   “我母亲在我年幼既已离世,不知你说的哪门子母亲。尚书大人,可不要乱给我安什么母亲。我生~母在天若有灵,也不会放过这假冒她儿子母亲的人。”   “你够了!我在和你说正事,少打岔。我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休了现在的那个男媳另娶?”   “你弄错了一件事。”江满月摇摇头,认真地指正问题,“只有他休我的份,没有我休他的份。你忘了,当年离开江家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是我入赘给言采。”   “你不知廉耻!”江楠左右四顾,生怕江满月这番话被其他人听见。要是让其他人听见,他儿子自己承认入赘到别人家里,他这张老脸要往里搁啊。   这家伙,竟然能够如此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口。太不要脸了!   “到底是谁不知廉耻?”江满月了然地看了眼江楠,“你有什么目的?”   江楠跳脚地瞪着江满月:“什么、什么目的?”结结巴巴的,不知多反常。   “你一向最讨厌武官,认为武官都是一些头脑简单空有一身蛮力的武夫,从来不屑结交武人,这次竟然舍下面子,要和御林军张统领定下儿女婚姻。要说没有阴谋我是不信的。”   江满月直接挑明,便见江楠的脸色一变,虽然立刻掩饰了起来,但那一瞬间的心虚是无法掩盖的。   这老家伙果然藏了猫腻。可惜他没有兴趣和他多周旋,他也半点儿都不想利用和言采的伴侣关系才套出老家伙的猫腻。   “不管你想做什么,总之别想打我的主意。我既然入赘给了言采,便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不离不弃,相守一生。”   当着江楠的面,江满月越说越过分,直说的江楠脸色涨红,所幸此时下早朝的大臣早就走得七七八八,不剩多少,江满月这番话,能听到的人也不多,否则江楠早就冲过来捂住江满月的嘴了。   “真是不知廉耻。你好歹是个男人,怎么能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嚯,果然是那种身份低微的下等人干的好事。和身份低贱的人待久了,你也学会下~贱人说话的方式了?”   这句话戳到江满月的雷点了,他能允许江楠骂自己,但不能允许江楠骂言采半个字。江满月伸出手,正是忍耐不住想动武,忽听得背后一声冷呵。   “江尚书,慎言呵!”   江满月手缩了回来,抬头望见皇帝的花白须发。他承认,他是故意在这里和江楠争吵的。皇帝从这里经过的可能性很大,本来,他只是想让皇上听听江楠的恶言,以达到降低皇帝对江楠好感的目的。   但江楠辱骂到言采身上……江满月眸色一深,垂下头,向皇帝行一礼,将脸上的阴暗晦涩表情全部掩藏得严严实实,一丝不落。   再抬起头,便像个纯良无辜的受害者一般。   皇帝扫见江满月有些苍白的脸色,只当他是因为父子身份无法对江尚书做出大逆不道的反驳。   老实说,皇帝也是父亲,他底下有几个不听话的儿子,自然是觉得儿子必须听老子的。所以,要说江满月和江楠之间发生矛盾,他虽然会觉得江楠有些跋扈嚣张,但江楠是父亲,江满月便应该让他一让。   皇帝这种心思也正常。他自己是父亲,当然站的是父亲的位置。   在他的想法,纵然父亲有再多过错,儿子也不能对父亲大逆不道。那是乱了人伦的东西!   因为,当得知江满月和江楠是父子,他却早已经脱出江家族谱和江楠断了亲,皇帝是不赞同的。   他一代入到自己的处境,如果自己那几个儿子,也有一个要和他断亲,从此不认父子,他非得砍了这个儿子的脑袋不可。   不过,江楠这次骂到了言采身上。   这次,皇帝就不能忍了。你骂你儿子,好歹是父子,父为子纲,子就该被骂着。可是骂言采就不行。   他都和言采小兄弟称兄道弟的,这老家伙竟然转过头来骂言采是下~贱人。哪来的脸面?   他和言采关系这么好,叫他小兄弟,这老家伙骂言采是下~贱人,他不就是下~贱人的兄弟?   好大的胆子,连他也给骂进去了!?   “你住嘴!言采小兄弟与朕有忘年交情,岂是你可以置喙的?”皇帝指着江楠骂道。   江楠脸色惨白,完全没料到自己这番话竟然能被皇帝听去,而且皇上还给言采说话?他是不是没睡醒,听错了……   虽然知道言采给皇帝治过病,但江楠一直不以为意。因为,自那次行刺事件,已经过了两三个月,皇帝也没有半点儿动静。   江楠本以为这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没想到皇帝不仅记着言采,还和言采称兄道弟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   “皇上,老臣不是这个意思啊。微臣只是有些不满这个男媳……”   “不满?你不满他什么?”皇帝打断他的话。   江楠哑然。知道这个时候实在不是开口批评言采的时候,看皇帝的架势,显然是为言采打抱不平来的,他哪敢再多说半句,只能装成哑巴企图蒙混过去。   但皇帝哪能让他这么蒙混。   “朕听见了。你说他下~贱人对不对?朕和言采是好朋友,他是下~贱人,那和下~贱人交朋友的朕又是什么人?”   “臣……”江楠跪下来不住磕头,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圣上当然是万金之躯、圣人、龙子,岂是普通凡人能相比的?”   “你不用解释。朕知道你这老东西嫌弃言采没什么家世……”皇帝冷冷看了他一眼,随即看向一直很无辜地站在一边,仿佛从头到尾一直在被江楠欺辱的江满月。   他没有再看江楠,反而问江满月:“你刚才说的话——朕是说——对言采的那番话,可是真心?”   “微臣字字真心句句属实。”   “那好。朕问你,朕要封言采为逍遥王,让他风光一世,再不被人看轻,你可愿意?”   “臣自然愿意。”江满月抬起头,知道皇帝这么说,肯定是有后话,没有那么简单。果然皇帝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话。   “不过,这是有代价的。”皇帝故意慢吞吞道,看着江满月的反应。   江满月处变不惊。   “言采做了逍遥王,那你原是入赘给他的,自然就是王妃。本朝可没有王妃能干朝政的。朕要你做选择,是选择让言采从此摇身一变,高人一等,再不被人看轻身份,还是你就此不能再做官,安心做个好王妃……”   皇帝眯起眼睛,露出狡黠的微笑,像个干了坏事的调皮小孩,等着江满月的答案。   皇帝的问题出奇不意,江满月也没想到。但江满月只是愣了一瞬间,便十分干脆地给了皇帝答案。反而是皇帝因此愣住,且愣了很久。   他没想到江满月丝毫没有犹豫选了这个答案,不禁捋着胡子盯着江满月细看。似乎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是否是真心做这个选择,还是只是用来迎合他。   然而,江满月的一双眼睛赤诚得让皇帝看不出一丝破绽。   所以,他是真心做了这个选择吗?   这样对自己不利的选择…… 第94章   皇帝呵呵笑了几声, 倒没说什么, 便放江满月走了。至于是否要按照他所说的两个选择去做, 皇帝没有明说。   皇帝这种态度是很暧昧的, 江满月却懒得细究。这世上如海底针的绝不只是女人心,皇帝心也是难以捉摸, 论起来, 可能是滴进大海里的一滴雨水, 一进了海里便寻不到踪迹。   无论如何也猜不出看不透。   妄图猜测皇帝心的人往往结果都不太好, 能够从容应对只有两种, 一是完全不去猜不会猜的笨蛋,二是看得清清楚楚后选择退让视而不见的聪明人。   而死得最快的则是自作聪明的人。   江满月选择当个不猜不想的笨蛋。他不是孑然一身, 死不带去活不带来,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了无牵挂。   他有伴侣有幼子, 自然是惜命的。   皇帝的圣旨来得尤其之快,比江满月还要早一步到家中。当江满月回到家中时,正看到言采举着圣旨发愣。儿子坐在木地板上的铺着的毛毯子上专心玩着自己的小球球。   抬头见到江满月, 就把球球给丢开了, 撑着胳膊要站起来,结果因为手短肉多, 半天都没爬起来。   江满月紧走几步,把儿子从地上抱起来,亲l亲他的脸蛋。   “爸爸、爸爸!”儿子在他怀里激动地扭着, 半天不见就不知想成啥样了。肉墩墩的胳膊特别有劲儿,口水糊了江满月一脸。   听到声音, 发愣的言采登时跳了起来,哗啦一下,桌上的东西被扫了一地,连带地把圣旨也一并给摔地上了,心虚地连忙捡起来。幸好没别的人看见他把圣旨往地上丢了。   “满月,你说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言采晃了晃手里的明黄色的圣旨,他知道江满月肯定是知道的。   “能有什么意思?”江满月笑,一手抱着儿子,用另一只抱了抱有些茫然无措的言采,“给你个闲散王爷当当,不高兴啊?”   “这……天上掉馅饼一样的,总觉得有点儿不靠谱。”   “不用慌,不是什么大事。”江满月拉着言采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两人贴得很紧,膝盖靠着膝盖,江满月握住他的手,轻轻摩l挲言采的指腹,“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个可以每月领俸银的爵位。逍遥逍遥,不就是让你逍遥自在的意思吗?”   言采心中一动,从椅子上滑下来,头靠在江满月的膝盖上,儿子见爸爸的脑袋搁在自己面前,忍不住去抓言采的头发,被言采一把按住了作恶的手。   “你是说——我找到了一份可以每个月领钱还不用干活的铁饭碗。”言采觉得自己抓l住了问题的关键。   江满月脸上向来没有一丝破绽的微笑一瞬间凝固在脸上,然后无奈地看着言采。好吧,言采就是懒得动,而且他的关注点就只有俸银几个字了。   言采无视江满月的眼神,伸伸胳膊,哼哼两声。他就是喜欢钱,又懒得动。   上辈子劳动多了,居无定所,每天都是奔波的路上。这辈子他只想老老实实当个小地主,收收租子,过点滋润又惬意的种豆南山下的生活。   从接来圣旨后,都有些没缓过来的微妙心情便如晴空白云一派清净爽朗。   “你说的对。我就当是找了个不用干活就能拿钱的铁饭碗,这么一想,还挺美的。”言采憨厚地嘿嘿笑了两声,“嘿嘿,我肯定能养活你和咱儿子了。”   “嗯嗯。你最厉害了。我和儿子全靠你了。”江满月顺着他的话说着,夸得言采的尾巴都要翘l起来了。   “那是自然的。我肯定是要养你们的啊。”禁不住夸,言采脸有点儿红,他转过头去,想到一件事,“哎,要是我做了王爷,那满月你不就是我的王妃了?”   他上下打量江满月,盘顺条亮,不知多标致,就这模样的,打着灯笼他也才找到这么一个。   什么王妃贵妃的都没有这一个好。   言采眯起眼睛笑得十分得意。   江满月没有把皇帝最后那个问题说给言采听,默默放回了心里。他迟早是要辞官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已是秋风起时,转眼间便到明年。若到明年,了了一桩心愿,再无牵挂时,便是他彻底远离这个樊笼的时候了。   因着有些走神,言采很快便察觉到了。抓了抓他的手背,让江满月回过神来。   既然是封王,自然不单单只是一个名号,相应的就会有一些赏赐的玩意儿。许多都是值钱倒是值钱,但是很难卖出去,在皇帝的私库了存了很久的一些古董之类。   言采也不懂欣赏,只觉得都很占地方。不过,皇帝还赏了一个宅子,正好来放这些笨重占地方的东西。   新宅子很大,皇帝偷懒,直接拿以前某任王爷的王府赐给言采,随便整修了一下,让它显得不是那么破旧,就送出去了。   这意思就是让言采觉得太破旧了,就自己回家装修装修。   言采进去巡视一番,发现地方是真大啊。上任住在这里的王爷据说家底很丰富,所以宅子十分富贵华丽,光是一个花园就十分有看头。   言采也不懂园林,只觉得太大了,装修起来花钱太多了。他舍不得出这点子钱,最后也不准备大装大修,只让人将一些明显损坏的地方整修一番,保留了宅子的大部分原貌。   别说,整修完之后,这宅子就变得不一样了。因为原本的底子后,把那些陈旧腐烂的去掉,就能看出原本的瑰丽富贵。   比如说园子,十步一景,四时不同,无一处不精致。为此,言采特地向人打听了一下这位前任王爷。   这么阔绰,究竟是哪位神人?   这么一打听,言采的脸都绿了。这位前任王爷当年极尽得势,最后因为造反,被前任皇帝咔嚓一下砍了脑袋,宅子也就充公了。   言采立刻便觉得这兆头有些不太好了。   “完了。这房子会不会风水不太好?”言采一个人瞎嘀咕。   好在也不是非要住在这里。他还是喜欢自己那个小地方的地方,足够他们一家三口再搭个江满月带的拖油瓶弟弟了。   言采这一下子从平民变成了王爷,可是惊掉了不知多少人的眼珠子。   首先第一个就是林殊。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位合伙人竟然这么厉害,不过这也好,以后他们店里的靠山就够稳固了。   等老店生意稳定些,林殊准备再开个分店之类。到时候,还是他经营言采出资。   反正他喜欢打着算盘挣钱的这种快乐,言采也喜欢不需要费脑子就能有进项的快乐。   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凑了过来。向言采送帖子来的人一下子便多了许多。都什么跟什么呀,言采看着那些请他喝茶的名帖,什么这大人那大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好在江满月说他不想去就都不去,不用在乎。言采便很信任地全部推掉了。   江楠在家里气得牙痒痒。   更是对江满月和言采恨得不行。   那天和皇帝的话他都听见了。这个忤逆子竟然还答应了。什么王妃!呸!不要脸!   一个大男人,想着当王妃,这是要丢尽他江家的脸。   江楠这一气之下,也不知是真病还是假病,竟然推说自己重病卧床,好些天都没上朝。   至于其他文武大臣也有些疑惑,按说江满月既已做了王妃,实在不该上朝来的。但皇帝不发话,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没看到,皇上还天天让他述职吗?   这说明皇帝没有那意思。众人便识趣,谁也不说什么。就是那帮子天天上谏的言官这次也出奇地啥都没说什么。   大家就是有些为难,他们到底该怎么称呼探花郎好呢。这王妃两个字,老脸憋红了他们也说不出口啊。   虽然探花郎还挺标致的,不比那些王妃差,甚至远在她们之上。   但是再标致,也禁不住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啊。 第95章   虽然言采不愿意和朝中人士过多结交, 不过最后还是在皇帝赐的宅邸里设宴款待了众人。   他原先没邀请太多人, 只让江满月请了一些他认为关系还可以的。没想到当晚出席的人却远远多过他们送来的请柬。   不管有没有被邀请到, 认识还是不认识, 当晚宴会来了很多人。一见到言采就是满口恭维,称朋道友, 口气亲密得像跟言采八拜之交。   可言采无论如何也没能够从脑子里找出关于对方半点儿记忆。这也太自来熟了吧!   言采抹了汗, 灌下一大口水, 被这些人的热情整的怪尴尬的。他不习惯这种带着虚假面罩的热情。那些游离在表面的热情下面, 有对他的好奇、羡慕、嫉妒, 也有不屑、轻视与试探。   怪累的。言采垂下了眼睑,叹了口气。他保证, 以后再不要办什么宴会了。   也是听说别人封王都会设宴庆贺,他才决定设下这样一个宴会。但是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上做出虚情假意的熟稔、虚与委蛇的微笑, 他只觉得真累。   在认识了一个又一个“大人”后,言采终于不堪疲惫,有点想逃跑了。然而宴会主人翁哪是那么容易逃的, 总有前赴后继来和他交谈叙旧的。   真怪。哪里有交情可叙。   江满月扫到言采的神情, 走了过来,摸了摸言采的脸颊, 让他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不用勉强自己。不想认识的话,就让他们认为你是个傲慢高冷的人也无妨。”   “可以吗?”言采抬起头,抓着江满月的衣摆, 有些心动了。   “当然可以。”江满月垂下眼睛看着言采抓着他的手,又是满心满眼的信任, 便更有自己必须担当的觉悟,“你忘了,你是逍遥王。如果不能逍遥,又如何实至名归?你只当他们是来送礼的,就行了。”   这些人来一趟总是要带礼物的。这总让言采会高兴点吧,江满月心想。   言采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是不想再跟人攀谈了。好累的。两人姿势亲密靠在一起说话,那些来的宾客就齐齐地把眼睛直往这边看。有些看得光明正大,有些偷偷摸l摸,有些装模作样。   有些忍受不了的,差点就想离席先走了。   在座的大多数人其实都看不上两人的关系。要是光是玩玩也就算了,如今好男风的也不少。但大多数人不过是尝个新鲜,玩玩罢了,哪能当真的。   但是这两个大男人还成亲了,真是成何体统。   想到这里,有些人的目光便在酒桌上搜寻江楠的身影,没找到江楠,众人都有些可惜。真想看看江楠如果在场会是什么表情,可惜他没有来。   说起来,自他称病已有一月有余了。难道这病还没好吗?看来病得挺严重的。   好些古板的,见不得这些,都想跳起来说教了,最后还是被坐在身边的人劝住。   “你就忍忍吧,此一时彼一时,人家现在是皇帝面前的红人,连皇上都给他面子,人家多得是人巴结。你看到了吗,那桌上摆的最大盒的礼就是五皇子派人送来的。你莫要冲动,来来来,吃酒吃酒,大家都吃酒。”   言采已经听到离得近的人的窃窃私语,但脸上神色未动,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般,冷静得过分。这种小议论,算什么,他才不带怕的。   正说着,忽然便见眼熟的人走进来。   “是夏珏……”言采站起来,连忙看江满月的眼色,他倒不觉得夏珏来会怎么样,先前的五皇子不也让人送了礼来,他挺习惯了。   但江满月貌似早就和夏珏关系破裂了。   还好,江满月的脸色虽然有点冷,但言采记得他看别人几乎都是这种表情,倒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夏珏知道江满月还在记恨那件事情,要是想从他这里找突破口那是不可能的。   只能寄希望于言采了。在他看来,言采的性情要和软很多,比江满月好说话很多。而且之前的事情,估计并不完全知道底细。   “恭喜你。这是我带来的贺礼,希望你喜欢。”夏珏知道,两人都不缺钱。   父皇又尤其喜欢言采,之前送了好些好东西,连自己御书房里很喜欢的一个白玉雕的笔洗都送了。   贵不贵是其次,送礼送的就是投其所好,他琢磨了好久该送什么。   他知道江满月和言采二人出于一些他不知道的理由,一直很喜欢各种玉石,所以这次搜集网罗了许多精品美玉。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把礼物送上门,言采也不好意思把送的礼物丢出门口去,况且现在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再不想收,也不能做得太过分。言采只好接受了。   “多谢。”他说着,看了眼江满月的眼色。见他没阻止也便接受了。   江满月也没有阻止言采。他也明白这个场合并不适合。况且,人家上门送言采喜欢的东西了,他为什么不收下?   夏珏见他收了,便有些高兴,这样以后能有和缓的机会。   江满月和言采正是得父皇宠爱的时候,他当真不想和两人闹崩。正想说两句话,忽然就听到背后几声冷笑。   “三哥来得真早。也不等等我和大哥。”四皇子夏璟的声音突然插入,满座一时寂静了一下。   起初还有人没注意到夏珏,但现在大皇子和四皇子也一起出现,再发现不了,恐怕就成了瞎子了。   “祝贺逍遥王荣升。”夏璟送上自己的礼物,无视夏珏,和言采以及江满月攀谈起来。言采手里还有东西,这次是江满月收的。   虽然江满月的脸色一贯冷淡,但亲自收了夏璟的礼物,似乎是放了一个交好的讯号。这就够让夏珏看得眼热了。   夏珏和夏璟的出现并不让江满月意外。其实,反而是和两人完全没有结交过的大皇子亲自登门倒是出乎江满月意料之外。   自从他们入京,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大皇子自始至终没有和他们结交过。   在场的很多人其实都有些震惊,原先他们还觉得自己来赴宴已经是够给两人面子。没想到几位皇子也这么给面子都来送了贺礼。   这下是真的让人惊讶了。   难道这个逍遥王当真如此得宠,竟然让几位皇子都上门拜访?众人有些怀疑。   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名不见经传的人。在他们很多人眼里,是看不上也看不起的。   酒桌上的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拿眼睛扫到几个皇子那里。然而这却并不是宴会的最高l潮。   当门外传来皇上驾到的一声高喊,所有人只觉得自己耳朵听错了。   愣了半晌,才纷纷从酒桌上下来,纷纷跪了一地。并且暗自在心里腹诽,恐怕他们真的预估错了这个逍遥王。 第96章   夜里, 两人并没有住在御赐的府邸中, 还是搬回了原来的小宅子里。言采在这个地方住习惯了, 并不想换来换去。   一晚上, 儿子都没有被抱过,也见不到爸爸, 所以晚上回家后, 就把言采黏得紧紧的, 一下都不舍得松手, 连另外一个爹都不要了。   江满月的内心稍稍有点受伤, 摸l摸儿子软软的头发。   “睡了吗?”   “睡着了吧。”言采小声答应,低下头看去, 儿子已经闭上了眼睛,两只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服。长长的睫毛像把小刷子一样, 又精致又小巧。   言采越看越觉得儿子越长越像江满月了。不过也好,他觉得江满月更好看,像他好。   已经是早冬, 天气渐凉, 被子也从薄被换成更厚实一点儿的了。小被子里已经塞了暖壶暖了一会儿,言采手伸进去试过温度后, 才把儿子塞进去被子里,然后细心地将被角掖好。   等做好这些,他自己倒是一点一点挪到了江满月身上, 蹭温暖,两只手就伸进江满月的衣服里面。江满月身上暖烘烘的, 像个天然的永远在燃烧的小火炉。   “哎,满月你说,皇上今儿那个是什么意思?”他仰头看江满月,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也很好看。凌厉的脸部轮廓线条,再往上,这种凌厉就会被俊秀的眉眼所中和。   “什么?”江满月有点没明白。   “皇上说的那话啊。”言采将皇帝的话跟江满月学了一遍,“你说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那话里有话呢?”   皇帝到他这里也没坐多久,看起来只是给他撑了点儿场面,至少在场的众人确实变得更加重视起来。当然,这却不在言采的预想之内。   他不不喜欢高调。长久以来他的生存法则里都是要求尽量低调,隐藏自己,绝没有将自己高调张扬地暴露在人前的意思。所以现在的状况其实他不喜欢。   “等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回清渠。”   突然听到这话,言采登时便坐了起来。   “真的啊!”他的声音里有磨灭不去的喜悦,看来是真的很想回清渠了。   “嗯。不骗你。”江满月摸了把言采的头发,很温柔,“我也想回去了。”   虽然他是在京城长大的,原本在清渠待的时间也不久,很久以前,清渠给江满月的印象也只不过是冷冰冰的一座城。他在这座城里是孤独的,寂寞的。   那些阴冷的岁月里,他只能坐在轮椅上,看着别人的欢笑,接受来自他们或同情或嘲弄或忽视的眼光。   所以过去,他不曾将这样一个地方挂在心里。对于当年的他来说,疆外的黄沙漠漠白草萋萋,才像是能思念的地方。   人念着一块土地,无非是念着那些情绪。   但可能是时光冲淡了清渠的冰冷,又重新增添了新的温暖,他也开始想念这个地方了。   也是此时,他才真正地喜欢上这个小小的地方。   言采很喜欢清渠。清渠并不如京城发达,在清渠,生活总是会更加缓慢一些。自从到这里之后,江满月天天要天不亮就起来,常常等言采起来的时候,身边的床铺早就没有半点温度了。   这让他顿感生活不易。   在清渠就自由多了。   也没有那些繁琐的礼仪和人来人往。好吧,言采最烦的还是这些。所以听到江满月答应他回清渠心里便很高兴。   江满月还说:“但是,皇帝的意思,应该只是为了敲打几个皇子。你不用紧张。”   话题又回到了最早言采的疑问。皇帝昨天笑着和几个皇子说了几句很简短的话。   “你们倒是很殷勤。”这话听得几人顿时一寒。话虽然是简单,但到底有没有藏着更深的意思,谁也说不清楚。   其实昨天言采还发现了,皇帝的白发多了许多。按照现代人的年纪来说,五十多岁的人还很健朗,不到退休的年纪,但在这个年代,已经算得上是老人了。   何况皇帝的后宫佳丽无数,年轻的时候挥霍太多,老了自然就会为了年轻的挥霍荒唐付出代价。皇帝的身体是有点虚的,虽然之前言采给他治病的时候,用异能温养过他的身体。   但唯独衰老是无法阻止的。   人的心情也能影响身体的衰老。连续遭到中毒刺杀,皇帝的内心会增添多少阴霾,由此更加滋生对膝下子女的怀疑与不信任。   或许这就是帝王的悲哀,注定不能像普通人一样享受天伦之乐。不过有得有失,他虽然失去了普通人的一些幸福,但捏在手里的,更是普通人所无法奢求的至高无上。   因此哪怕朝代更迭无数次,人都知道坐上那张位子势必是孤独的,也依旧前赴后继。   言采不能接受这种交换,所以他连身在官场的适应不了。好在,这种日子并不算久,他长出一口气。   “管他呢。哪个皇子当皇帝跟咱们也没关系。”言采想通了,又缩回了被子里。外面真的好冷,京城的温度都比清渠要低一点儿,对于他这种怕冷的人来说,真是难熬。   别说植物就不怕冷,植物要是不怕冷,也不会秋风一扫,叶子就掉光了,进入休眠期。   他又不是耐寒耐霜的松柏,就不要求自己耐冷了。   根本耐不住,言采再次心安理得地把略低于常人温度的手掌贴到江满月的腹部上去,半点儿愧疚之情都没有。   天气更冷一点儿的时候,边疆却让人快马加鞭向朝廷送到消息——宣威将军王一发数日前不幸因病离世。军中无首,暂由副将刘能暂代军中事务,并请奏朝廷,请予敕封新任大将军。   王一发是个好将军,但他这病来得突然,竟也没有留下任何讯息便溘然长逝。皇帝哀痛过后,也必须思索究竟让谁继任。   军中不可一日无首,此事迫在眉睫。   按照资历来算,王一发身边几名副将中选一人提拔上去是应该的,但皇帝对这几个人并不算熟知。   “这个刘能名字有点熟悉?”皇帝咀嚼着这个名字。   江满月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僵了一下。没想到今次王一发将军比上辈子更早了几个月突然离世。   犹记得当年正是因为原本稳妥扎实的王将军突然去世,所以情况紧急,才让军中官职次一级的刘能继王将军的位置。   刘能这个人,性情急躁处事容易剑走偏锋,原本有王将军压着他,刘能只需要像提线木偶一样,指哪打哪,倒不容易出错。但如果要让刘能自己做决定,他一定会选择更加冒进的手段。   他们也是因为在刘能又一次冒进地让底下的士兵无畏送死,死伤过万,才终于忍无可忍,商量过后最终将刘能暗杀于营帐之中。   而这辈子,王将军竟然就已经因病离世。这很不对劲。江满月不想让自己往阴谋论的方向去想这件事,然而他总也停止不下来这种阴暗的想法。   可能是因为他思考得太入神,连皇帝都察觉了。   “江探花,你可有高见?”   江满月回神,站了出来,道:“回禀皇上,臣并未有什么高见,低见倒是有一些。臣倒是认得刘能副将。据臣所知,他的性格有些冒失莽撞,恐怕并不适合担当将军重任。还请皇上另择人选为是。”   他这话算是很直白了。在场便传出一些小声议论,都认为江满月不应该背后如此揭人短。   “背后揭短,实非君子所为。江探花此言实在让人怀疑是否与刘能有旧仇,所以公报私仇?”   江满月冷笑一声。   “朝堂之上,国家大事,怎能因私废公?你在开什么玩笑。微臣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带兵打仗岂是玩笑事,自然是要挑选最佳人选。”   许久不曾上朝的江楠听到这番话也有些奇怪。刘能这个人他记得。但在江楠的印象里,江满月不该和他有交集吧。江满月怎么会知道刘能是个什么样的人?   真是奇怪。难道当年在京城,两人有过接触?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两人会在哪里有过接触。但看江满月的神情,恐怕此言非虚。   看起来他确实认识刘能。   江楠正在怔愣之时,又听到兵部尚书站出来道:“江探花所言或许非虚,但古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便是再莽撞的性子,这么久了,也该稳重起来。否则,一向严谨且稳重的王将军怎么会将刘能放在自己身边当副将呢?”   江满月真想特别没形象地骂一句,你懂个屁。那是因为王将军能控制住他!   可他实在没有立场说这种话。因为,在其他人眼里,他既不可能认识刘能,又不可能认识王将军。   况且,还有一个足以让皇帝向刘能倾斜的重要条件还没说。也就是皇帝刚才问的那句话的答案。   皇帝觉得刘能这个名字很熟悉。   皇帝听到兵部尚书这番话也觉得很有道理。能做到副将,总归是有些能力的。见尚书还有话要说,便摆摆手让他继续。   “启禀陛下。刘能是已故虎将军刘展的儿子,自幼跟在虎将军的身边学习,受到虎将军的熏陶,自小就精通兵法。臣以前与刘能对战过兵法,不幸落败,自愧不如。臣记得,当时刘能不过十五尔,可以算得上少年英才。”   江满月面色凝重。是了,这就是刘能的一个很大优势。虎将军之子,自幼精通兵法,对各种兵书了如指掌。   听起来是很了不起。 第97章   “原来是刘展的儿子。”皇帝眉头舒展, 显出几分怀念。   刘展去世已有十余年, 当年骁勇善战, 年纪轻轻便已经颇有战绩, 太上皇时便已赐封其为虎将军,赞其勇猛如虎。   “刘展的儿子总不该会是个草包, 况且王一发既然能把他放在身边做副将, 那至少还能担点事吧。”泰丰帝虽然是这么说, 但并没有草率, 又问众人, 可有其他人选推荐。   然而更合适的人选却也没有。   江满月静默,这也算是太凑巧了。陈朝安定了许久, 已经久未出现优秀的将领可以补上王一发去世后留下的空缺。   如今能算是名将的当属定南将军和平西侯。但一个驻守南方,一个要面对来自西边的窥伺。   于是便很难选出可靠的人。原本在老将卸任前, 后考察继任者,但王一发是突然去世,在众人意料之外, 就连他自己恐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人世。   所以他并没有留下任何的遗言。   但北方有北荣人虎视眈眈, 片刻不能放松。   北荣人是马背上的民族,人人善于御射, 即便是北荣女性亦是马背上长大的。所以北边之事,刻不容缓。而军中不能无首,否则军心不能稳定, 危害甚大。   江满月一家之言不足以和大多数人抗衡,最后还是由刘能顶上了原属于的王一发的位置。   为此, 看江满月吃瘪有些痛快的兵部尚书古卓得意地扫了江满月两眼。他对江满月一直都看不惯。   要说为什么看不惯,最早可能是因为之前在狩猎场,被江满月出了一次风头。   在古卓眼里,像江满月这样看起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却将其他武人的风头也抢了去,既不像一个合格的书生,又侮辱了铁骨铮铮的武将。   这点儿就是古卓的偏见了。江满月怎么看都不像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样子,但如果要和古卓相比的,也确实能算是文弱。   古卓人高马大,比起大多数汉子来讲,还要高壮一些。鹰鼻、细长眼睛,长得有些凶悍,和六部其他长官站在一起尤其突出。   比如同为六部尚书的江楠。江楠长得并不差,且年轻时很英俊,否则当年也不会被傅氏所看中。江楠是很典型的俊秀文人的长相,与一身腱子肉的古卓站在一起,便有天壤之别。   六部之中,兵部是很特殊的一个部分,掌管军事,兵部l长官大多数并不纯粹是文官,由武将转化而来是很正常的。   古卓就是其中一位。他是一名小卒出身,当年也做过御林军统领,如今的御林军统领张封原来就是从他手下提拔上来的。此人资格很老,朝中许多人都愿意给古卓面子。   再加上后来得知,江满月是入赘给了新封的逍遥王,且向皇帝言明不在意王妃的身份,这让古卓很是鄙夷。   而且今天在朝廷上,对方一直和他争论不休,即使最后皇帝采用了他的意见,仍旧让他会觉得不爽。好在,终究是对方败了。   然后当古卓以为能在江满月的脸上看到一些气馁或失意的表情时,却发现江满月丝毫没有关注过他,而且貌似在走神。   这令江满月有一些担忧。他的担忧不仅仅只是因为刘能的原因,更主要是因为突然去世的王一发将军。   如今想来,当年王一发的去世便很蹊跷。虽然时间比现在晚几个月,但其实也是突然重病离世。   江满月觉得自己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片晦暗不清,在那重重的虚影当中,隐隐又出现了一束光亮。这束光亮或许就是突破口。   或许弄清楚王一发的死因就是突破口,但现实并不给他们任何缓冲,也不给他们任何找寻真l相的时间。当年便是如此,之后便不了了之了。   古卓不能从江满月充满忧疑的神情中看出在想什么,江满月想得太认真,也没有注意到还有人一直在观察他。   事情既已如此,便也没有必要再去阻止。在皇帝面前,同样一番话如果说得太多遍,只会让他认为你这个人不懂进退。   该适当让步时便要选择让步,江满月并不准备继续硬刚。宁愿用死来获得皇帝的让步,那是爱死谏的言官的行为。   不是江满月。   江满月一回到家,就看到言采递给他一封信。是早上驿使送来的。言采没有擅自打开,但看信封上的字,应该是从漠北送到这里的。   言采所能想到的关于漠北的信息,只有一个。   “是陈楠的信?”言采探头去看。   江满月点点头,把信给言采看。言采扫了几眼,对信中的内容丝毫不感兴趣。说得这是谁啊?   什么刘能王一发的……他一个人都不认识。算了,不管他。   不过,让言采比较意外的是,看起来江满月一直和陈楠有书信往来啊。   “你们还暗戳戳地互相写信哦。”   言采哼哼唧唧地酸了两句,被江满月捏了鼻子。   “别多想。没有的事。”   “我才没有多想,你才是真想多了。”言采推开他,对江满月的那些事情,半点儿兴趣都没有。就陈楠那粗狂的画风,怎么看都不会是江满月喜欢的风格。   “亲爱的~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言采现在的心态就是江满月愿意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反正干不下去,他这里总不会少了江满月一口饭吃。养活一家三口,他还是能做到的。   不得不说,言采渐渐有种老父亲心态了。不管什么时候都愿意等着离巢的倦鸟飞累了飞回巢l穴,想想,就把言采自己雷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好歹抱紧他的亲儿子,才赶走了这种雷人的想法。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看江满月一脸严肃,言采追问。他还不知道早朝说了些什么,就算知道,也未必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嗯。”江满月便简单说了一下,言采认真起来,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不太妙。   而从陈楠这封信里,江满月也觉得不太妙。王一发将军突然离世的时间太微妙了,而且据江楠所说,在此之前,王将军并没有什么生病的迹象。   如此一来,他因病去世就更值得深究了。   难道是刘能做的手脚?但江满月以为不至于。刘能这个人性格所致,不善于排兵布阵,只适合成为别人手中的傀儡。   而王一发对刘能算是有知遇之恩,刘能没必要害死王一发。除非他认为王一发绝对不会让他成为下一个继任者,所以在王一发没有找到下一任的时候,就杀死对方。   这个逻辑虽然能说得通,但是江满月并不倾向于这个猜测。   这里面一定存在着更深层次的阴谋。他的视线落在桌上所绘出来的地图,在陈朝以北,有向来虎视眈眈的北荣人。   这一切果真如此凑巧?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提到刘能很像赵括。你的直觉没有错哈,确实有赵括的影子在。我设置人物的时候,想到的确实是他。赵括也是父亲是赫赫有名的名将,自小饱读兵法兵书,讲起兵法滔滔不绝,但实战经验基本没有。   这点刘能还是强一点儿的,他还是混到了副将的位子,只是更适合被领导而不是领导别人。   且赵括代替老将廉颇,是因为赵王个傻蛋受了秦的反间计,而刘能能接王一发,则是因为——王一发去世了。论资排辈确实能轮到他。 第98章   新年下了小雪, 这是他们到京城之后过的第二个年。   新年前几日, 崽崽度过了他的第二个生日, 正正好是个两周岁的宝宝。不过这边年龄按照虚岁计算, 新年一过,崽崽就荣升为三岁宝宝了。   对此崽崽的反应是——没有反应。他专注地坐在地上铺着的大兔毛毯上在扣着核桃肉吃。核桃壳里还有一点点肉牢牢地黏着, 崽崽胖胖的手指头伸不出去, 气得他一口把核桃往地上一拍。   嚓嚓, 核桃壳碎了, 不过那点儿核桃肉也碎成了渣渣, 一丢也捡不起来了。   “啊,没啦。”   崽崽爬起来, 跪在那里煞有介事地盯着拍碎的核桃沫,开档裤露出圆溜溜的大白屁ll股。   开门进来便看见这画面的言采:“……”   这孩子还能要吗?   他弯腰抱起崽崽, 扫一眼地上的核桃渣渣,有点头疼。这熊孩子,他再晚点回来, 估计都得趴在地上舔ll了。   叫红玉来打扫过地上的碎屑之后, 才见江满月从外面回来,肩上头上都落了些雪。一到了温暖的房间里, 雪一下子便融化了。   京城比清渠要冷许多,他们便在房间里加装了地龙。厨房整晚都坐着水,余温传送到房间里来。房门一关, 房间里便热乎乎的,蒸的人就想躺着睡觉。   放下儿子, 言采摸了把江满月的手掌,又冰又冷,像摸ll到了冷冻过的铁块一样。   “大晚上的,你去哪里冻成这样子?”   “去拿了点儿东西。”   话毕,言采却拿一双像黑水晶一样的眼睛直盯着江满月看,看得江满月一阵心虚。江满月弯下腰,抱了抱言采,很是歉疚地说了句抱歉。   “说好了早点辞官回老家,我却一直食言。”   言采推开他,和江满月保持一点距离,难得蹙起长眉,很是正经严肃的样子。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真的放不下这件事?”   江满月顿首,点点头,声音有些哑。兴许是刚才在外面吹了风着了凉,言采板板正正坐着,心里想道。   “他们曾是我的兵,我的部下。如果我还是他们的长官,我应该对他们负责。能阻止的事情,我想去试一试。”   “但你现在不是了。”   “你说的对。抱歉……”   “慢着。我不喜欢你说抱歉,不许说。”言采举起手捂住江满月的嘴巴,温热的嘴唇和手掌心接触,带出一种异样的感触。挥走那些杂乱的想法,言采再次问江满月。   “我们之间不需要道歉。我只要你告诉我,你真的放不下吗?”这样问的言采却没有放开手,仿佛不想让他回答一样。江满月眨眨眼,有些无辜。   言采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反应过来,便恼羞成怒了。   “好吧,你可以点头摇头。”   不能开口,江满月便点点头。谎言是对家庭的一种伤害,况且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好吧。我知道了。”言采松开手,两手张开,拦住江满月的肩膀,靠在他肩头,重重叹口气。“没关系。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采采,谢谢你。”   言采坐直了,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哼哼了两声。   “谢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唔!”言采捂住嘴,惊慌地盯着江满月,“你怎么可以偷袭。儿子还在这里!”   “柯柯已经睡了。”   言采低头,崽崽果真已经睡着了,并不知道两个爹在玩什么亲ll亲游戏。   “好吧。不能就这样算了,我还有一个条件。”言采伸出一根小手指,“拉钩。等这件事完了,我们就回清渠。”   “好。我答应你。”   “不过,你也不用想得太悲观,世上的事情都说不准,或许这辈子就不会发生上辈子的事情。万一没有上辈子的北荣人犯边境,那我们就可以早点回去了。”   言采信誓旦旦,然后没过多久就被打脸了。北荣人果真突袭了。   然而却绕开了军队,突袭了距离军队一月路程和北荣接壤的另一个县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在此之前估计没多少人知道还有一个叫青扬县的县城。   北荣人入城后,烧杀抢掠,强占了整座城池,将城中百姓以及县衙库房的粮食布匹全部带走后,竟然烧掉了整座城池后,扬长而去。   由于当时天气寒冷,且其他地方与此处相去甚远,县城与县城之间交易并不方便,所以直到一旬后,才发现这座城已经被烧得不剩什么了。   谁也没想到,青扬县这样贫穷的县城竟然会被北荣人盯上。在北荣王宫,北荣王戴着金色的头冠冷冷地看着底下跪着的男人。   男人瑟瑟发抖,惶惶恐恐,跪着的地上湿ll了一地。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呵,一个破烂的县城,掘地三尺,全部烧成灰烬也没有你所说的汉人的宝藏。你告诉我,宝藏在哪里?”   “我……可、可能是我说错了。不是青扬……可能是青昌、青……不,放过我吧,大王,我说的都是真的!”男人不住磕头,涕泗横流,“是真的。我听曾祖父说的,他当年偷偷见过掩埋宝藏的人,还偷了几样东西,就是我交给您的那些。”   “就这几样?”北荣王贪婪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那几样确实都是好东西,件件价值连城。这个男人根本不识货,只以为是什么普通小玩意。   “曾祖父说,他拿的几样只是宝藏中最最最不值钱的。那些值钱的他都拿不了。曾祖父拿到的都不怎么值钱,所以都没人管随便堆在角落里……那些真正值钱的,可以将王宫的每一块地都铺上金子,将宫墙镶满瑰丽的宝石,将宫门打造成纯金所制……”   男人只能加大砝码,将所谓的宝藏极尽夸赞,夸得天花乱坠,连他自己都快相信世上果真有如此宝藏了。   事实上,男人根本不信。虽然曾祖父总是吹嘘他小时候的业绩,还拿出过几样好东西给他们看。但男人总觉得曾祖父不说是吹牛而已。   那几样好东西是曾祖父压箱底的宝贝,不让人碰,再后来就落到男人手里。   他流落到北荣后,实在缺钱,就想着当掉,谁知就被北荣王发现了,还被他听到了自己向当铺夸海口想要卖出高价的一番话。   可他实在记不清祖父说的县城究竟是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似乎是叫青什么来着的地方,便逼着自己硬诹出一个来。   谁知一向是好战份子的北荣王当真带了人直接杀到了青扬县,还以极其残忍的手段屠城。一点儿都不在乎是否会挑起和陈朝之间的矛盾。   想到北荣王杀人的手段,男人心里胆寒。   “到底青什么?没关系,你慢慢说,我们可以一个一个慢慢试。”北荣王呵呵笑了起来,灿烂地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   男人吓得连嗑十几个头,直磕到额头流血不止,青……到底是青什么啊。他真的记不清曾祖父当年说的是什么了。   在男人痛哭流涕北荣王呵呵大笑的极端反差中,帘外站着眉头深锁的男人。   果然,不能让他登基。北荣迟早要毁在这个放肆张狂做事毫不留一线的人手里。   而陈朝,皇帝终于接到了这份战报,气得当场摔掉文书,青筋毕露。显然屠城的手段彻彻底底扯到了皇帝的神经了。   如此侵ll犯陈朝,如果还容忍不反击,那他这个皇帝也就做到头了。   皇帝差点气出病的时候,江满月也在想一个问题。   又错了。为什么会这样?上辈子北荣突袭青昌,所以在此之前   他已经提前让陈楠带着兵守住一座叫青昌的县城。老实说,陈楠不太相信他的话,但在江满月极力劝说下,还是带了人过去镇守。   没想到这辈子出事的却是一个从来没听过叫青扬的县城。   青昌?青扬?   作者有话要说:   到收尾阶段了,原本设定三十万字,看来要差不多四十万字完结了。   提前求一下新文预收吧。   《穿成怀了血族恶魔的将死炮灰》   试试很久以前喜欢过的吸血鬼题材哈哈。貌似已经是个时泪题材了。连我自己都很久没看过吸血鬼的剧或者动漫了。 第99章   江满月原本以为可以阻止上辈子一些糟糕的事情发生, 而且这些并不算难, 所以顺手为之。但没想到这辈子事情的走向总会发生偏差。   一如这一次, 一字之差的青昌与青扬。难道冥冥中注定有这一劫, 无法挽回?   不。江满月不是悲观的人,不相信命中注定, 他信的是人定胜天。   或许他只是微弱的个人, 并非拥有巨大的能量, 并不能对大局产生什么影响, 但如果能够顺手做的事情, 却漠不关心,那也未免太胆怯懦弱了些。   况且那些此时此地与他是形同陌路的路人的将士们, 也曾是他同仇敌忾的战友。   或许因为世界重来一遍,那些交集早就已经烟消云散, 但留在江满月内心的记忆并没有消散。白草皑皑,铁甲冷彻骨,战鼓雷雷, 杯酒暖人心。   流过的血走过的路, 终会在心底留下痕迹。   哪怕人们都说,江满月冷心冷肺, 心肠冷硬如铁。即使是手下的人一个个都死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动一下眉毛。   但或许只有言采才知道,江满月并不是一个完全冷心肠的人。他的心包裹在层层的冰封之中, 有他的温柔和暖意。   只是这种温暖,能体会到的人很少。世上只他和儿子二人享用过独属于江满月的温情。   但这并不是说他没有把手下的人放在心里。为将者, 当爱惜他的士兵。没有任何一个将军是能够单打独斗的,他的成功,是千千万万的普通士兵用鲜血和汗水换来的。   江满月甚至能回想起来,一些很小的细节。   有一年,他受了敌人的一箭。当时在他身边照顾饮食起居的一个小兵哭得眼泪鼻涕稀里哗啦。那个小兵只有十五岁,到军营的时候,正是冬天,连件冬衣都没有,江满月给过他一件不穿了的袄子。   也有一次,他们大获全胜,胜利的笑容洋溢在所有人脸上。当晚庆功,他们烤了羊肉,喝了热酒。江满月很少会在军中喝酒,也被几个人灌了。   一开始他们还不敢,对江满月发怵。这样一个年轻的将领,他的生活很单调,没什么爱好的样子,脸上也很少露出笑容,永远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大多数人都很怕他。他严厉起来的时候,对谁也不会给半点情面。   也有一次,他们败了,死了很多的同袍。留下的人抹掉眼泪,将遗留在战场上的战友的尸体一具具背了回来,最后变成了一个无字的合葬墓。   墓底下葬着他们一起站斗过的兄弟。甚至,这些兄弟的名姓也不得而知。   江满月也设想过自己死后是否也会被草草埋在这样一个异地他乡的土地之下,在时光岁月的流逝当中,人们会忘记这个墓下埋过的他。   若干年有人路过他的坟前,看到墓碑上的字,只会感叹一句,原来是个将军啊。   也正是这些种种,原以为早就忘记的记忆碎片,才让江满月一直无法完全把自己和以前没有关系的那些曾经的战友们割离。   在自己更孤独没有言采没有儿子的上辈子,他们曾出现在江满月风霜黄沙里的人生当中。   砰,一声响,将走神的江满月从回忆里拉回来。泰丰帝暴怒不止,北荣人竟然敢如此放肆,欺辱他大陈百姓,此事若不回击,将他陈朝的脸面往哪搁?陈朝的国威何在?百姓又会如何看他?   受人凌l辱而不反击,世上绝没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北荣既先挑战我国国威,我朝岂能容他如此放肆?又岂有不回击之礼!?否则大国威仪何在,旁人也要耻笑陈朝竟被人欺辱至此,朕又用什么向百姓交代。打!要打回去,把北荣人给打趴下!朕——朕要御驾亲征……咳咳!”   泰丰帝说到激动之时,忍不住咳嗽起来,直咳得涨红了脸和脖子。   “陛下请保重龙体!”堂下众人连忙道。   “没事。”泰丰帝摆摆手,有些疲倦,“朕只是呛到不碍事。”   “陛下,请三思啊。您万金之躯,怎可离宫亲赴远地,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陛下,三思啊!”说着,一向忠心耿耿为皇上万死不辞的王一谢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乞求皇帝勿要做出冲动行为。   泰丰帝也很无奈,这个王一谢,平时倒是听话,这会儿却偏执得很。不过泰丰帝也有些后悔自己那番话了,他的年纪大了,受不了这种舟车劳顿,迟早这把骨头都得颠散架了。   什么御驾亲征,实在是夸下海口了。   年纪老咯。泰丰帝有些心酸地想,如果他能年轻二十岁,哪管他三七二十一,这个时候就给狠狠削这些北荣人一顿,让他们知道知道陈朝不可侵l犯,犯陈朝者虽远必诛!   好在众人都在劝解,只要泰丰帝顺着大家搭的梯子下来,这件事也就过了。他御驾亲征的想法确实还在,可要鼓励士兵,未必就要他亲自出马。   泰丰帝将眼神落到几个儿子身上,除五皇子年幼并未参与朝政之事,其他几个皇子都已经在培养他们管理政事的能力。   江满月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当其他人都跪下劝皇帝三思的时候,江满月已经思考皇帝的用意,此时见他的眼神也都有些明白了。   但三个皇子却没有一个响应动身的。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向皇帝表忠心,表示要代父皇出征,是很平常的事情。但几个人都不约而同沉默,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哑巴。   皇帝的眼神顿时有些失望。   他是等着几个儿子有一个自己先站出来说愿意代他去边疆的。但显然没有一个人愿意。   泰丰帝明白他们的心思,江满月也立刻明白了。连同皇帝和几个皇子的心思都了然了。   泰丰帝想借此考验几下几个皇子对他的忠心与孝心,三个皇子却是真的害怕自己出征。   先不说可能会死在战场上的可能性,就是另外一件事也让他们足够担心。   那就是泰丰帝的身体……刚刚咳嗽的样子让他们都有些怀疑,自己在外面打仗的时候,皇帝会不会突然驾崩,如果这样,那岂不是让这些留在京城的人占了大便宜。   谁知道那时候会不会出现问题,就算留下的诏书指定的是在外的那一个,也很难轮到他回来继承的那一天。   所以谁也不想首先开口,可显然泰丰帝生气了,几人也发觉了。于是才开口说愿意。   然而他们的第一反应已经被皇帝看见,即便这时候再表态,也不能赢得皇帝的一丝信赖。   皇帝只觉得心寒,这些人难道都在盼着他驾崩的那一天吗?   向边关做出指示的圣旨早已发出,这场战要打,不管有没有御驾亲征都要打。只是泰丰帝并没有完全相信刘能这个人的能力,所以他想再找一个可信任的作为大都督去军队督军。   原本这个位置最合适的就是选择一位皇子。自古大都督大多都是选择亲王来担任。泰丰帝甚至已经想好了,哪个儿子去,他就会将那个儿子封为亲王。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皇子被封为亲王。但现在,泰丰帝对他们很失望。   在几人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奖励离他们远去。   然而下午,泰丰帝却突然接到了自荐。   他皱着眉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言采好端端自荐这差事,没看他那些亲儿子都没一个愿意做。都嫌弃危险,都怕死呢。   “傻孩子,你这小身板还去什么战场,也不怕到时候刀枪无眼,伤了你。”   言采举起他的细瘦的胳膊,非常认真地说:“不会啊,我很厉害的。他们都打不过我。”包括江满月。   皇帝看了眼他的胳膊,更觉得不可靠,这得一手指头就被人按倒了吧。   “江满月怎么回事,让你做这个差事?”皇帝直觉觉得是江满月撺掇的,他觉得江满月对这件事很关心。   哪知言采连忙摇头。   “不是啊!满月他不知道。举贤不避亲,我自己来毛遂自荐。”   作者有话要说:   言采伸手细胳膊:我很厉害的! 第100章   眼见着皇帝的眼神里有浓浓的不信任, 言采为自己打包票。   “我可以的, 真的!再说了, 皇上您也不是让我过去带兵打仗的。我只是去督军而已。”   皇帝点点头。他确实是存着这个想法, 本来想让几个儿子过去磨炼一下,也是这个意思, 总不能真指望他们从来没打过仗的人上去瞎指挥一通。   说到底, 如此而为, 对外是为了彰显陈朝本色震慑他敌, 对内则是为了振奋军心, 也是为了安抚民心,让百姓知道朝廷对他们的用心。   还有一点, 虽然在众位大臣的举荐当中,皇帝选择了刘能继任王一发的位置统领北漠这只军队, 但是他内心里多少还有点不信任。   所以还是想派人盯一盯刘能,若然做的不好,那便直接换下一个, 若是做得好, 自然是皆大欢喜。   如此重要的任务,自然是不能随便任派一个人。总得是皇帝所信任的。虽然王一谢深得泰丰帝信任, 但王一谢是个柔弱文人,一向就多病,动不动就得这病那病, 吃药比吃饭还勤快。   让他去江南代自己巡查还行,还能当是在休假。   但是北漠边疆气候干冷环境恶劣, 让王一谢去这一趟,太遭罪了。这是不考虑王一谢的原因,也是泰丰帝不赞同言采的原因。   只不过之前几个皇子的做法伤了他的心。但要说的话,也无可厚非。毕竟对于几个皇子来说,去边疆的代价太大划不来。   有可能死在途中,也有可能等他们从远地赶回来,其他人已经捷足先登。   “好吧。”但泰丰帝最后还是答应了言采,“不过既然如此,朕也不会让你独行。朕会给你一队朕的亲兵,贴身保护你的安危。至于江满月,还是让他跟你一起去做你的军师吧。朕看他对这事关心得很。”   “谢皇上。”言采很高兴。   “别高兴得太早。朕可是要交给你任务的。”正是春夏之交青黄不接时,军中无粮,言采此去,还要带着运送粮草的部队一起前往。   “嗯嗯,知道了!一定圆满完成任务。”言采保证。   言采回到家就把这件事告诉给了江满月,笑成一朵花,等着江满月对他五体投地崇拜。总之要好好夸他!他多优秀!   但是言采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江满月的夸奖。他收起笑容,抬头看江满月。江满月的表情很奇怪,有些破碎,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悲伤还是激动。   这好像不是言采想象中的……   “喂,你!”   言采还没说话呢,就被一把抱住了。紧紧的,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你松开,松开啊!”   一推,没推动。言采憋一口气,用力一推,这下终于把江满月推出去了。   砰一声,江满月被推倒摔了出去,好在后面是床,倒没摔得很厉害。然而,江满月的脸色却是彻底地黑了。   太丢脸了。江满月脸上显出尴尬,有些无奈地看着言采。言采的手别在背后,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咳咳,这可不是我的问题,你自己摔的。”   “嗯,我自己摔的。”   “我知道你很感动,你的感动我感受到了。不过,就没有别的了吗?”他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夸奖。常言道,夸奖是幸福家庭中不可缺少的交流,能增进家庭成员之间的和谐友爱。   “这个?”江满月从身后抱住了,咬住他的嘴唇。   好吧,虽然没有夸奖,但是这个交流也很“和谐友爱”了。   夜深人静,言采睡熟之后。   “我这辈子最好的运气一定是遇到了你。”江满月在言采睡得红扑扑的脸色啄了一下,言采醒的时候没有听到的夸奖,终于在睡着的时候得到了。   不过他注定不可能听到了。   皇帝的诏令一出,满朝哗然,谁也没料到这差事竟然落到了言采身上。   起初皇帝封言采为王,大家还很感兴趣,想要结交认识,试探言采的底细。但后来ll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众人终于确信,这个所谓的逍遥王确实只是一个游戏玩乐的闲人,对政事没什么兴趣,倒是在城中开了一家餐馆。   据说皇上很喜欢这家的味道,引得一些对美食珍馐也不是很追求的官员,为了尝尝皇帝喜欢的究竟是什么好吃的,也纷纷效仿,光顾这家店。   那月的生意倒是好了不少。   不过如今东家之一要远行,可愁煞林殊了。好在,他早就琢磨着让吉祥居尽量脱离言采的影响,不至于言采离开之后,整个店就因为食材的问题摊在那里。   虽然少了言采提供的一些味道更好的菜,但只要厨师的手艺在那里摆着,店里的生意也没有下降多少。只有舌头最刁的老饕餮才吃得出菜品味道微妙的变化。   也因为言采这一离开,原本每天都要给宫里提供的新鲜蔬菜也要断了。   没想到这个闲人竟然也插手进了官场之事。而且皇帝还让江满月也陪他到边疆去。   有些人心里阴暗地想,这是要他们去办正事,还是给机会让人家两口子出去游山玩水的。   然而皇帝金口已开,谁也不能阻止。出行那日,皇帝在城门口送行。   负责运输送粮草到边关的辎重军已经在数日前先行离去,言采所带的仅仅是一队皇帝的亲兵,不过百人耳。   众人将此看在眼里,更为言采受皇帝信任所讶异。然而更让他们讶异的是接下来皇帝的举动。   众目睽睽之下,皇帝赐了言采尚方宝剑。   “朕赐你尚方宝剑,此剑上斩昏君下斩奸臣,若有紧要事,你可以此先斩后奏!”皇帝意有所指,若是军中有奸人作怪,即可用此剑杀之。   言采举着剑傻愣愣的,有点不知所措。皇上啊,别说斩不斩的,他不会用剑的啊!能不能换个小点的好携带的令牌什么的就可以了啊。   太高调了!宝剑!   但皇帝看他傻愣愣的,以为是太高兴了所以在发呆,还拍了拍言采的肩膀。   “朕知道朕赏你尚方宝剑你很高兴,没事,不用说朕也明白。去吧。卿这一去,朕会在京城期待你带着胜利的好消息回来的。”   言采:只能保持微笑。   坐上马车,一直扮演木头人的江满月才噗嗤笑出声,看着呆呆的抱着一柄剑的言采,有些啼笑皆非。   “笑什么笑啊!你那么爱笑,喏,剑给你抱吧。”言采连忙就把剑丢给江满月不管了。   有些惆怅的是儿子的事情。   言采摸了摸坐在马车角落一直都很乖巧地吃着小饼干的儿子。他们不舍得把儿子单独丢在京城,哪怕有忠心的红玉照顾,有每天一放学堂就回来抱小侄子的江满星,也有一直跟他们关系很好的林殊林筑,也不会让他们多放心一点。   带着儿子去边疆听起来很不靠谱,即使以崽崽自身的能力,自己就能平平安安活着。但他到底是个小孩子,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   但两人实在舍不得,才将儿子也一并带了出去。为此,两人做了一堆打算,比如在军营外找个小屋,白天让也跟着过来的朱华带着,且皇上给的亲兵他也想要留给儿子身边。   此次出行,虽然名义上言采才是督军管事的大都督,但实际上真正管事的还是江满月。言采已经放弃,他本来就是为了给江满月挣这个机会。   反正那几个皇子看起来都不愿意去。或许最后会因为皇帝的原因,勉强答应,但到底不是真心的。   言采都觉得很奇怪,难道老皇帝看起来很像要命不久矣的样子吗?他给老皇帝看过身体,没有遇到生病和特殊意外的话,老皇帝再活个十几年完全没有问题的。   担心皇帝突然驾崩而自己远在北漠无法赶回来的皇子真是想得太多了。   不过也许就是因为他们想得太多,所以上辈子最后去北漠的人才变成了大皇子。大皇子个性莽,不入脑,想得不多,或许还没想到这份上,估计是单纯怕死不想去罢了。   远在漠北的军营,已经正式接过军印的刘能在跟他身边的军师古任在说话。   这时正是用膳时间,士卒轮流在打饭。最近军中粮食紧,而由言采负责的粮草也还在路上,所以将士们的菜色都不算好。   但刘能身为将军,饭菜要比之普通士兵好的多,在士兵碗里几乎见不到肉片。伙房做菜时,也只是每个大锅里搁置几片肉而已,谁能捡到肉片,那得算他运气好。   见刘能万中盖着大碗的肉,许多人都流出口水。但他们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作为长官,能开点小灶也是正常。   但到底还是让人意难平。   上一任长官王一发是一个爱兵如子的将军,一向都是和他们同甘共苦,有肉一起吃,没肉一起素着,所以突然换成刘能这样正常的将军反而有些不适应,心中难免会有些酸涩。   人都是会对比的。遇见过好的,自然会一直念念不忘。但谁刘能身份地位都比他们高呢。   刘能吃着肉,感觉到别人的目光,心里也有点异样,到底吃不下去了。   把肉碗往他的军师古任面前一推。   “古先生,你多吃点。”古任算是对刘能有知遇之恩,这些年来,若非有古任的教导,恐怕他也到不了现在的位置。   王一发之所以能将刘能提拔到他身边当副将,也是因为刘能曾经立过几次大功劳。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些功劳都有古任的提点。所以刘能一直很信任古任,对他也很尊敬,一直尊称为古先生。   “怎么,吃不下去了?”古任的脸上有淡淡的微笑。这是他一贯的标志性微笑,看起来似乎很和善,让人感觉很友好,但也有一部分人对古任脸上这种笑容感到不适。   比如如今已是参将的陈楠。他一直觉得古任是只笑面虎,然后却找不到什么证据,只能对古任敬而远之。   刘能没说话,但却默认了。   古任说:“你是将军,自然是要比他们高贵一点儿,何必在乎他们的眼光。你的修行还不够,修行第一要义是修心。你的心还是太乱,也不够狠。”   “我知道了。”刘能闷闷地回答。   “你知道就好。皇帝派来监督的大都督即将到此,你可要加倍小心谨慎,莫要让人抓ll住把柄。我可是听人说过,这位大都督颇受皇帝宠信,临行前,皇帝还赐他一柄尚方宝剑!”   军营外二十里,陈楠带着一小队人马正在猎着野兔。营地里已经很久不见油水,士兵们都馋着。陈楠无法,只好带着他手下的一部分人出来打野食了。   “老大,咱这出来会不会让刘将军不高兴啊。上次你带着我们突然出任务,就被罚了。”一个小兵道,“这次又受罚,老大你还有银子可罚吗?”   虽然他们底下的人因为只是听令且法不责众没有被罚,但陈楠就罚得挺惨,打了三十军棍不说,还扣了一年的俸银。   “滚你丫的。”陈楠射下一只灰兔,才回头笑骂,“你小子就说,你到底想不想吃肉吧。”   “吃吃吃!”小兵有肉就是爹,举着长l枪挥舞,“跟着老大有肉吃!”   “废话真多。还不赶紧把那只兔子捡回来。等会被狼给叼走!”   “是是!”小兵摸着头答应,骑着马往前边去了,却见那只腿还一抽一抽的野兔被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提在手里。小娃娃见了他还眨巴眨巴眼睛,一派天真可爱。   这里为什么会有小娃娃出现?小兵大惊失色! 第101章   “小娃娃,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你家里人呢?”虽然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小兵还是秉持着尊老爱幼的美好美德关心了下小孩。   但是他还是想不明白,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小孩子出现啊!简直不合常理。   而且这小孩真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戴着一顶嫩绿色小草帽, 帽子歪一边,偶尔会摇晃两下, 让人怀疑帽子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身上带着一块长命锁, 穿着一身布料很好的嫩蓝色衣服, 看起来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孩。   可关键是这附近都很荒, 离这里最近的是十里外的一个小镇, 旬假时,他们有时候会到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小酒馆喝点小酒。但那个小镇很穷, 且日日风吹日晒的,皮肤黝l黑, 就是小孩也是晒得黑里透着红。   所以这么一个皮肤白白的小孩站在这里,真是说不出来的诡异。   总有些山间野闻的味道,小兵思绪一飞, 顿时不寒而栗。再看那丝毫不怕人手里提着一只还在动弹着腿的兔子的小孩, 就更加觉得诡异。   “该不会是——妖怪吧!”小兵腿发抖,上战场打仗他都不怕, 跟人干架他也不怕,但是跟鬼怪斗他不敢。   瘆得慌。   “你、你不要过来啊!我喊救命了,老大!快来救救我!”小兵扯着嗓子喊他的长官。他最怕鬼怪了!   “什么事?鬼喊鬼叫的。”陈楠的声音传来, 略带嫌弃。这一个个的没半点省心,都多大人了, 怎么还咋咋呼呼。   小兵心里滴着汗,老大,好像真的是个鬼,那小鬼还非常嘲讽地翻了个白眼。真的!就在他喊救命的时候,他亲眼见到小鬼对他翻白眼了。   陈楠走过来,一下呆住,这咋还有个小娃娃。   小兵的声音都在颤抖。   “老大,那是个鬼吧。”   “鬼你个大头鬼,那是个人,你是笨蛋吗?”陈楠骂道,他都养了些什么笨蛋,连个人都认不出,连个小孩都怕。   别说,这小孩长得有点眼熟,像他见过的谁。到底是谁?陈楠一时都没想起来。   “喂,小东西,你家里人呢?”陈楠放轻了声音像个怪叔叔似的开始哄骗小孩子,这大人未免也太心大,这里可是有狼的,也不怕孩子被狼给叼走了。   谁知道,陈楠话还没说完,那小孩用一种非常鄙视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拍拍屁l股蹦蹦跳跳就跑了。   速度还挺快。   小兵乐了。诶呵呵,他们老大也被鄙视了,这小兔崽子!   “笑屁!还不快去追!”那前边可真的有狼。   崽崽走了没几步,就有人追了过来了。江满月也没想到他就这么一一下没回头看,儿子就自己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跑了,那么多士兵盯着都没发现他什么时候溜的。   江满月蹲了下来,和儿子保持一个高度。“儿子,你手里这是什么?”   崽崽举起来,流着血的兔子双l腿抽l搐了几下后,彻底僵硬,可能是被人类崽子给气死了吧。崽崽很是疑惑,爹爹好笨哦,连兔兔都认不出来。   “兔兔!好吃的!”这么笨的爹爹,他只好明明白白地跟爹爹仔仔细细再说一遍啦。   没想到还被儿子用这种同情的眼神安慰了,江满月觉得他这个爹做得真的是——有那么一点失败。   “爹知道是兔兔,但是柯柯的兔兔是哪里来的?”兔子上的伤口看起来是箭伤,应该是被人猎下的,怎么会到了儿子手里。   崽崽想了一下,把兔子往江满月手里一塞。   “捡的。那里!兔兔,砰!咚!倒了。”崽崽比着手势描述了一番笨兔子撞树摔倒被他捡到的过程。   还学会忽悠他爹了,当爹是笨蛋吗?那么明显的箭伤。   “说谎话的孩子不乖。”   江满月这么一说,崽崽彻底不开口了,往江满月身上一扑,搂住他的脖子撒娇。   老父亲被儿子取l悦了,单手把儿子抱了起来。然后就看到丢了兔子的失主找了过来,那小兵当时就见到转移到江满月手中的赃物,顿时大喊一声。   “是我的兔子!”   江满月眯着眼睛,看来这就是失主了。崽崽见了那小兵,连忙摇头。他捡到的就是他的!   随后赶到的陈楠起初并没有看清抱着小孩的是谁,走近后才顿时愣住。这不是江满月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朝廷八百里加急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边关,他们知道会空降一位逍遥王。但很多人都不以为意,认为只是来过个场面罢了。   这些从小娇生惯养的王爷能受得了军营里的苦日子吗?不过是做做戏,给自己镀一层金后再回京罢了。   不过,据说这位空降的王爷权利极大,甚至可以直接废掉目前的刘能将军,若有紧急状况,一切以这位王爷的命令为大。   皇帝给了这么大的权利,总是让他们有些好奇的。但这是打仗,又不是贵族出游,整个军营的人都很不愿意有这样的人出现。   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是这位逍遥王还带着粮草到来,到时候他们军队的粮食短缺就能极大地缓解一部分。   而王爷的真名真姓他们是不知的,所以陈楠也不知道所谓的逍遥王究竟是谁,此时一见到江满月便是惊诧不已。   “江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明明比江满月年纪大的陈楠老是改不了开口就喊大哥的习惯,倒把小兵给吃了一惊。   不是吧。他老大今年三十多岁,一脸胡子拉碴,看起来历经风霜,特显老。   但对面被他老大叫做大哥的——看起来不过二十岁跟他怀里的小娃娃一看就是亲父子俩。目如星子,皮肤白的像羊奶,长得过分俊秀了些,跟他们这些天天黄沙吹过的糙汉子脸完全不一样。   小兵忍不住摸了把自己的脸,有点粗糙,他又缩回了手。老大这大哥的脸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这保养可真太好了,擦了什么才能做到比他老大年纪大,还能这么又白又嫩的。   诶嘿嘿,他也想讨一点擦擦手抹抹脸蛋。   他也想白一点嫩一点。这样的话,到最近的小镇的酒馆里,老板娘都能冲着你长得好看点给打个折,这位大哥要是过去买酒,好色的老板娘能把整个酒馆的酒都送出去。   “我?我是奉旨而来。”   陈楠眉头一动,惊诧:“江大哥不会就是这次担了大都督职务的逍遥王吧!”   “我不是。”江满月直接否认了。   陈楠一愣。不是?哦也对,江满月给他的信中可从来没提到这一点儿,他怎么就会忘记了呢。   “那……”   侍奉左右的亲卫插了话:“王爷不在这里,这是我们王妃。”   那亲卫原来是皇帝培养的人,修炼得铁面无私,脸上看不出半点多余的表情,面无表情地说着这话让江楠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王、王妃?”   江满月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抽l搐了一下。实在是这亲卫兵太正经了。一本正经说着这种话,更让人觉得很是奇怪。   好在,江满月的心理素质也很高,点了点头,一点儿没觉得尴尬。就这点儿陈楠便自愧不如了。   他还沉浸在王妃两个字带来的巨大冲击当中。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江满月问。   “我们打兔子来着。”陈楠的目光落在江满月手里已经一命呜呼去了西天的兔子身上。   江满月的手一顿,差点忘记赃物还在他的手上了,这问题问得好尴尬。好在,言采的出现把这个尴尬问题揭过去了。   “诶,满月你在这里做什么?诶,还有只兔子?”   言采探过头,就见到了陈楠,老实说,他已经有点想不起陈楠的样子了,只是见这种情况下见到的人,自然而然就从脑子里想到了他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一个人。   陈楠也有些明白了。如果江满月是王妃,那新来的王爷不就是……   几个亲卫大喝一声:“还不见过王爷!”   这些人都是皇帝交到他手里的人,除了皇帝以外,只听言采一人的命令。   “见、见过王爷……”陈楠结结巴巴地喊。   那几个铁面无私的亲卫又补了一句:“还有王妃和小世子。”   “见过王妃和小世子。”陈楠干巴巴地补了两句,脸上的表情别提多古怪了。   言采觉得这不是个事啊,这几位铁面无私的大哥,不要见人就压着人喊,他也觉得挺尴尬的。倒是江满月果然心理素质够高,一点儿都没受到影响。   言采只好跟那些亲卫说,以后在军营里不必如此。   亲卫点点头,至于会不会听话地照做,言采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言采也没有时间多想这个问题,他很忙的。   这一趟出来果然是有好处的,瞧他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言采的手上沾满了泥土,脏兮兮的,连脸上都沾了些,倒是人高兴得很。   他的手上还拿着什么,似乎是不规则的椭圆状块茎?沾着泥的紫色皮,言采在江满月面前挥了挥。   “我找到了好东西!你看!好吃的!”   果然做好事就有好报。他只是从那里路过的时候,发现路边野草的叶子似乎是他见过的某种食物。于是突然叫停马车停下,果然发现了他心里所想的好东西。   因为现在还没到成熟季节,他看到的其实还只是一些嫩枝嫩叶,底下的根茎还很小,这几个都是言采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催生长大的。   果然就是它! 第102章   生起火堆, 一边烤红薯, 一边烤肉。陈楠的一队人流着口水, 一个接一个地蹲在火堆边, 眼睛都快掉在那肉上面了。   倒是言采在另外一边烤的东西,他们根本不在意。大家馋的是肉啊!肉!   只有陈楠, 撇开那些一直馋肉的手下, 自顾自蹲到言采烤的红薯旁。他以前见过言采挖的那东西, 不过没尝试吃过。而且他没看到这么大的。   也就是前几天, 他才见过。他见到的都是小小个, 拇指那么细,绝没有言采挖出来的这种个头的。   这都有小臂粗了。   渐渐的, 那边兔肉的香味就浓郁了些,而且今天烤的特别香。平常他们自己瞎烤的, 最多抹点盐粒,没啥味道,就吃个肉味解馋。   但是言采这些肉, 又是撒辣椒又是撒孜然的, 还抹了蜂蜜,味道特别香, 顿时就是一片吸溜口水的声音。   在肉l香中,还有一点甜香也在慢慢变得浓郁。   见差不多了,言采拨开炭火堆, 把外表已经有些焦黑的红薯用叶子包起拿出来。一下掰成两半,橙黄色的果肉莹亮细腻, 言采忙不迭咬了一口。   好烫!不过好香!   红薯虽然容易饿,而且吃多了胃里容易犯酸水,但是少吃点的时候还是挺香的。   儿子早就忍不住想扒住言采的手咬了,言采哪能这样就给他吃。等放凉了之后,才喂给他。   他扫了眼陈楠,见他很想尝尝的样子,很是大方挥挥手。   “看啥啊,试试呗。”   陈楠便不推诿,拿起来直接啃了。其实主要是江满月现在不在这里,不然他一定绝不会这么腼腆。   但眼前这位不仅是身份高贵的王爷,还是他自认的大嫂,他有点不好意思太放肆。尝过之后,陈楠的眼前一跳。这东西味道不错,能饱肚子,那就是能当饭吃。是好东西啊!   而且这东西在这附近的野地里有,他们自己就能找到,如果实在没有粮吃,花点时间到处找找有没有长这个东西,也能度日子。   言采见陈楠眼神微动,有心指教他。   “这东西叫红薯,也有紫心的白心的,表皮紫色、紫红色等等都有。不仅根部能吃,茎叶也有能实用。而且很高产……当然现在不是成熟期,你们估计找不到这种成熟的。不过,现在种也不迟。”   陈楠虽然好奇既然并不是成熟期,那么小臂粗的那些又是从哪里来的,但他还算明白事,并没有拿这个问题去问言采。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有时候,捅破秘密是最愚蠢的一种做法。   正想着,江满月回来了,他是去清点粮草数目,这些都是要运到军中的补给,是大军一整年的食粮。   而这些也彻底给陈楠等人带来了新的希望和喜悦。   “我们这就回营去告诉将士们这个好消息!”陈楠很高兴,这比知道怎么种红薯可高兴多了。   粮食到了,大家心里才不慌,否则守在这里打这场硬仗,大家真是没把握。   这可不是在他们家门口,哪怕是休战时,士兵也会去种些粮食,并没有都闲着,但这里气候比较干燥土壤也不肥沃,所以他们种出来的粮食完全不够自己食物用。   北荣人屠戮了陈朝整整一个县,率先挑起了矛盾,陈朝不可能就此罢休。原本只是互相警戒但互相都不探出第一步,被北荣人走出了第一步,陈朝誓死要拿起武器反抗。   相比于北荣人,陈朝在此处的兵力是劣势。首先这边的气候并不适合陈朝人生活,再者就是马匹。北荣的马匹远比陈朝的马匹更要适合这里的环境,最后便是地理位置。   对于北荣来说,这是家门口,而陈朝则是远地作战。   刘能带着大军在北荣二十里外的地方扎营,互相已经进行过多次的小交锋,但两边都很小心,还没有发生大的激战。   和之前残忍粗暴侵略青扬县完全不一样的做法,这次的北荣将领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他完全不管刘能的多番挑衅,绝不恋战,打一会儿就跑,跟刘能他们就是玩一个拖延战术。   从江满月他们出发到此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时间,这一个多月时间,两军之间一直就像在猫捉老鼠一样,你来我往,然而只要情势稍有不对,北荣就鸣鼓收兵,立马回城,跑得比老鼠还快。   而且一旦回城,就无论如何挑衅,都绝不出城,和之前冒进屠城的方式截然不同,看得出是完全两个人的做法。   陈楠边走边将情况如此一说,说完自己就有点愣住了。   他又很自然习惯地把江满月当成上级了,然而现在空降来的这位上级应该是王爷吧。   不过……陈楠望着脚步飞快,已经走远的言采,总觉得言采这个王爷不像是来干正事,看起来来春游的。   江满月说:“他是在跟我们打消耗战,赌的就是我们粮草不足,和他们耗不起来。”   陈楠点点头,把心里那点异样丢开了,管他究竟是谁在管事呢,反正只要有人管就行。虽然此前听了江满月信里的话,违背军规却还没有救到青扬城的百姓,让陈楠身边的一些下属对江满月有些微词,但陈楠依旧很相信他。   对于青阳那件事,陈楠心里不是滋味。大概是天意如此吧,无论如何都要错过。   他道:“不过现在好了。我们这下粮草充足,有的是时间跟他耗。”   “不要高兴太早。北荣这个将领不简单。”江满月眼神微冷,现在带兵的这个人他知道。   和如今登基的北荣王面和心不合,但此人虽和北荣大王不和,但对北荣极为忠心,且很有能力,做事极其沉稳,与一向冒进的刘能完全是两个反义词。   江满月还想说什么,忽然抬起头望着远处。这一会儿时间,言采竟然就走得没影了。   陈楠心知肚明知道江满月在担心言采。   “江大哥别担心,前面就到了军营了。王爷到军营后,绝没有任何麻烦的。”   言采脚步快,但江满月却不能跟着他一起不管身后这些粮。这次的重中之重任务就是这些粮。如果这些粮丢了,那他们的事情就糟糕了。   比其他人都要走得快些的言采到达军营,却未见到刘能。不仅没见到刘能,在军营大门还被几个士兵拦住了。   “什么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快离开!” 第103章   “我不是闲杂人等。我……本王……”言采的话卡在嘴里半晌, 还是觉得很别扭, 怎么都学不会他见过的那种真正的王爷讲话。   大胆, 本王乃是逍遥王!   ↑上面这种话, 他是真的说不出口。   不给他再组织语言讲话的机会,几个守卫便要来推人走开。不是闲杂人等是什么, 军营里怎么可能会有小孩?   这家伙还带了孩子过来, 是十里外的小镇村民吧。   守卫手里的铁枪锋利的刃口往言采方向刺去, 警告言采带着小孩离开这里, 否则他手里的武器可不长眼睛。   刃口离得很近, 刷一下靠近,差点就扎在了崽崽的脸上。言采的脸上彻底露出了怒意, 袖中的绿色枝条蠢l蠢l欲l动。   守卫一愣,有一瞬间, 他竟然觉得面前这个长得非常漂亮的白面小子很可怕,身上竟有煞人的杀气。他没看错吧。   一晃神,砰一下, 一颗石子从远处飞来, 砸在手柄上,力道很强, 守卫登时松开手,只觉得嗡嗡的,手被震得生疼。   刷下, 绿色的枝条收了回去。言采身上的杀气随着消失,刚才那一刻, 他竟然生出了许久不曾有过的杀气……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子过了。言采的手有些颤抖,突然不知道自己将儿子带过来是对是错。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来到这里的是对是错。   江满月刚赶到这里就看到那守卫的铁枪尖头对着儿子,心里一紧,不假思索地用石子打掉他的铁枪。此时背后一阵虚汗,走到言采身边时,却感觉到了不对劲。   言采的状态很不对。江满月按住他的肩膀,言采才回神,脸上有些苦恼的表情。   “吓着了?”   言采摇摇头,没说话。   随后跟上的亲卫也见着刚才的画面了,顿时就一言不合地拔刀。皇帝交给他们的命令只有一个——报名王爷!   刚才这种状况,就是他们没有保护好,该罚。至于伤害到王爷的人,该死!亲卫齐齐掏出大刀!   守卫被齐齐亮出的银白色大刀骇了一下。这些亲卫身上所带的气势远远不是他们普通守卫兵能比的,顿时便退缩了。   身后正在操练的队伍也登时停住脚步,看到此情此景,以为是敌人光明正大地闯到他们军营门口了!   你掏出大刀,我必然也不会让你,一队操练的士兵也纷纷举起自己手里的武器,往大营门口来了。   一个接一个,后面的人见前面的人如此行为,便抓l住人来问发生什么了,只听那人说了一句敌袭,便如临大敌!   顿时敌袭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遍了整个军营,连御敌的号角都吹了起来。   紧接着赶来的陈楠一顿捶胸叹息,这怎么回事。   “住手!住手!快住手!大家都冷静,没有敌袭!”   然而造谣容易辟谣难,已经不是陈楠一时可以阻止的事情了。虽然门口的人都放下了武器,但整个军营都骚l动起来,辟谣的消息却不能很快传遍军营。   敌袭的消息一直传到了刘能那里,正在看兵书的刘能惊得一下子站起来,兵书落地,刚准备喝的水摔在地上。   “北荣人好猖狂?竟然打到家门了?”刘能吃惊,连忙去寻军师古任,一见到他竟然是在看什么信。   古任一见他便连忙把信收了起来,只是脸上的神情并不紧张,显得很泰然自若,因此刘能并没有多想,也没有追究是什么信。   刘能焦急道:“不好了,北荣太猖狂了,竟然直接打到咱们军营门口里了,古先生,快出去看看吧,这可如何是好啊。”   古任的泰然自若都装不下去了,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诡异,看起来比刘能还要震惊。这怎么可能?今天要攻打陈朝,他怎么不知道?   然而刘能并不知道古任心里在想着什么,见他也是震惊无比,以为也是被北荣的猖狂行为惊住了。   “古先生也觉得北荣疯了吧。”   “嗯。”古任闷闷答应,有些心不在焉。   “这可如何是好啊。”刘能只顾着自己在慌张,来回走动,也不看古任,“可怎么办。我看的兵书上没有一样是这么写的,哪有这么打仗的,古先生你说是不是?古先生?”   刘能停下来,终于意识到古任的反常,叫了好几遍古任。   “你怎么了?也在为难吗?”   “哦,没什么。我在想些事情。这不打紧,你太紧张了。”古任安抚刘能的情绪,“你忘了你是虎将军之子,你的父亲非常出色,你也会像他一样。不要慌,你的父亲在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不会慌张。”   “你说的对,那我应该怎么做。”   “先出去看看吧。”古任道。他不相信希尔利会突然完全不跟他联络,就这样直冲到陈朝的军营。   不说希尔利不会那么傻,陈朝士兵也没有那么瞎,到家门了才发现。   走了出去,外面的士兵见到刘能就问:“刘将军!外面可是有敌袭?我们该怎么做,请将军指示!”   刘能还未说话,古任便先让他们静观其变。   走到军营口,已经被士兵挤得水泄不通,只听得那边乱哄哄的一片。见刘能和古任来了,士兵们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但是问他们情况,也没有一个能答得出来。   “回将军,不知道什么情况。前面人太多,看不到。”好嘛,这又是一个不明真l相只听到御敌的口号就拿起武器的人。   一直挤到最前面,刘能看到了陈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陈楠这人一直跟他不和,哪怕现在他为上,陈楠为下属,依旧桀骜得不行。   这人只服王将军的管,对他一直不屑,骨头硬的很,上次抓着他违纪,打了一顿,还是一样的脾气。   现在这乱哄哄的场景,看来就是陈楠搞的鬼。就知道他会搞事。   刘能怒道:“陈楠你在做什么!?”   在刘能趁机对陈楠宣泄怒意的时候,古任的眼睛却落在眼前的陌生人身上。两个看起来很贵气的人,皮肤很白,样子俊秀,有一个还诡异地抱着孩子。   而在他们身后,有一队侍卫看起来就卓越不凡,远不是普通士兵可以比拟的。   这是……   他接到从京中的来信,这一次来的人是一位王爷。从眼前的人看来,弱不禁风的样子,简直不堪一击。原本知道是位王爷后就已经消了大半的疑虑,如今看这人的样子,果然是他想象中的陈朝王爷。   不管眼前哪一位是王爷,看起来都是细皮嫩l肉的陈朝贵族模样,远不是他们马背上长大的北荣人可以比的。   对付这种一点儿经验都没有的陈朝贵族,实在太容易了。原本的大皇子虽然没有,来的也不过是个没用的软脚鸡罢了。 第104章   古任观察江满月和言采, 江满月也在观察他。他的记忆里已经几乎没有古任这个人的记忆了, 只记得当年刘能身边似乎是有个幕僚专为其谋断。   但后来这个人就不见了。听说是死了, 但并未有人见过尸体。   他疑心古任的身份。   见他身量并不高, 相貌文弱周正,穿着一身蓝色长衫, 像个普通书生, 并未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又难免觉得自己心思过重, 想得太多。   古任的目光虽然不热烈, 甚至可以说装得挺镇定, 但还是让言采立刻感觉到了,他本能地很不喜欢这种眼神, 瞪了古任一眼。   古任忙垂下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心想这人倒是挺敏锐的。他接到的信里说过,这两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过战场上的事情, 想必他们也不会懂多少。   古卓给他的信里倒是能看出两人还有私仇, 看起来还想让他帮忙报复一下。   这是他们这一支族人的命运,也是他们兄弟的命运——全都走上了离开家园“寄生”他乡的命运。   他们的母亲有陈朝人的血统, 而他们继承的恰好是母亲的长相。因此,他们的长相比起相貌硬朗深邃的北荣人来说显得格格不入。   比起他的兄长古卓,古任就更不像北荣人。他的兄长至少算是高大挺拔, 五官也很深邃,精通射御之术, 而他则是手无缚鸡之力。   便是走在北荣的城市之中,也会被人认为是外族人。反倒是到了陈朝之后,从来没有人能认出他们真实种族。   而便因此,即便他们是北荣的贵族,也被其他贵族所鄙夷与歧视。不被看好,一生下来就剥夺了继承权。   当然,这也因为他们的父亲虽有继承权,但至始至终只是一个担任闲职混吃等死的贵族。   从曾祖父夺位失败后,他们这一分支就彻底成为了闲散贵族,也并未再出过什么有可能坐上那高贵宝座的人。   但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就目前而言,现在带兵镇守的将军希尔利卓古便是他们这一支的佼佼者。   卓古才是他们的父姓。不想丢掉这个他们卓古一族的荣耀,哪怕身在陈朝,他的兄长也不惜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与其相似的古卓。   而古任纯粹是因为跟着兄长选择了这个陈朝的姓氏。   在古任眼中,如今那位北荣王不过废物一个,真正有资格的只有希尔利将军。   北荣王负气行~事,做事全凭心意,纯然不顾之后,所以每次闯了祸,最后都是希尔利将军收拾残局。   比如这一次,他突然抽风一般地惹怒了陈朝,如果不是希尔利将军在此镇守,谁知道陈朝大军是否已经攻破城门。   即使他在这里不动声色影响刘能,也架不住陈朝人数众多。况且,这军中也不是没有有能力的,对刘能反感的人也很多。   刘能做事不太聪明,容易得罪人。不过,正是他做事不聪明,才好掌控。越聪明的人,越难掌握。   “你是谁?竟敢擅闯军营!”刘能言语不善。他本能觉得面前两个人会对他造成威胁。   亲卫的刀都还没收回去,当下就是往前一刺,硬生生开出一道一米左右的隔离地带。一时间全场寂静。   这时陈楠才有机会大喊一声:“都别动!这是逍遥王!”   言采适时取出他的官印以及皇帝给的圣旨,众人纷纷跪下。前面的士卒看见了圣旨跪下,后面的士卒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到其他人跪下,便也纷纷跪了下来。   刘能脸色倏忽一变,千不愿万不愿,还是来了。在外打仗一军之首会怕什么?   就怕从京中来一个外行来指手画脚,偏偏对方手握官印和圣旨,拿着圣旨就代表着皇帝说话,即便他不愿意听,也要给三分薄面。   “圣旨在此,还不跪下?见圣旨不跪,可是大不敬之罪!”言采其实不爱跪人也不愿意人跪他,但此时正是立威的时候,即便他不想,也绝不能轻轻揭过。   江满月正是知道这一点,当即跪下。否则若他有了特殊对待,在其他人眼里定来会有过多曲解,更会让言采的威望大打折扣。   要在军营这种炼炉一样的场合里站住脚,并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言采是空降至此的王爷。   即使拿着大都督的官印,拿着皇帝的圣旨,拿着尚方宝剑,都不能让他简简单单地收服得了这些人的心。   而当几乎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时,唯一一个没有跪的刘能就显得特别显眼。   “不是……”刘能被迫跪了下来,眼中却很不忿。在他眼里,言采这个王爷柔弱得就像一只手就能掐死的金丝雀。虽然精致美丽,但只适合在笼中观赏。   而且,这人当军中是什么地方了。不知皇帝怎么想的,竟然会派他来。怎么看,他都是来游山玩水的,还带着小孩来。他便想质疑这一点。   然而不待他开口,言采便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得知言采不放心将幼子放在家中,皇帝竟然在圣旨中多加了一句话,让他能够带着孩子去,只要不影响就可以。   这句话让言采十分惊讶。惊讶之后,就是感激。   他心道,皇上是被灌了迷魂汤吗?   没机会质疑,刘能便把话吞了回去,准备再做打算。他可不想自己做事有人在上头盯着他。束手手脚的,况且,他还担心言采这个人瞎指挥。   一山不能容二虎,这军中只能有他一个做主的。   言采并未让他们跪太久,很快就让众人站起来。江满月愿意跪,他还不舍得江满月跪下来。果然是万恶的旧社会。   于是,言采进军营的第一天,给了刘能一个下马威。回到营帐里,刘能便去求助古任。   古任自然也不愿意有个有皇帝诏令权力极大的王爷阻碍到他的事情。只有刘能当然很好控制,多一个人就不一定了……   “古先生,这要如何是好啊?”   “着急什么。你是一军统帅,将士们信任的是你。突然出现的王爷又算的了什么?他即使身份高贵,也没有号召力。何况,在这军中是以实力说话的。谁的拳头大,谁硬气。你以为谁会欣赏像那样的软脚鸡?”   古任这番话十分傲慢,然而刘能还偏偏就吃这一套。不知为何,他不仅看那个王爷不爽,对王爷身边那个小白脸就更不爽了。   对嘛。想他虽然并不是万众所望,但也算是收服了一些人。在这里,弱肉强食,毫无生存手段需要让别人保护的人,只会拖后腿,永远是被嫌弃的被鄙夷的。   在战火中,没有谁是应该保护谁的,每个人要保护的只有自己。即便你身份尊贵又如何?   他已经想好明天如何折一下他们的风头了。那王爷的身份尊贵,他不能主动去挑衅,但是王爷身边的那个小白脸就不一样了。   刘能对这种脸长得不错的,天生就有些敌视。   这个地方可不是看脸的。   军营的生活远没有家里舒适。营帐也很不隔音,外面的声音总是很清晰地传进来。崽崽的睡眠质量好,而且这赶了挺多的路,也早就很累了,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言采便放心下来。他就怕儿子不能适应这种生活。看他睡得很香,想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倒是江满月半晌都没有回来,言采掀开帘子走出去,见他正望着外面来回巡夜的士兵。火把的火照得他脸上泛着红光。   “你在看什么?”   “看他们。”江满月并没有回头,他感觉到言采走到他身边,手指碰到他的手背,便反手握住了言采的手。   “时隔多年,再次回到这里……有种恍若大梦的感觉。很不真实。”他顿了一下,“不过,你是真实的。”   所以他很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生活。   “不说这个了。晚上会冷吗?这边的天气不太好。”江满月转过身,摸了摸言采的衣服,搓了把他的手,“这里会冷一点儿,你穿得少了。”   “不冷的。我这身上看着薄,其实很厚实的。让红玉给填了厚实的鹅绒,很暖和的。”   两人这亲密的动作,便被刘能看见了。他心里的猜测更加确信,这个江满月果然是个小白脸。   看他第二天不好好挫挫这小白脸的锐气。   军营的操练非常早,天边才露鱼肚白,梆子声一响,所有人都必须到操练场集合,操练一个时辰后,才能吃上早饭。   饿着肚子操练,其实挺难受的,尤其是最近粮食紧缺,昨天就没怎么吃饱呢。这个时候,普通士兵还不知道言采这一趟带来的是什么。   言采是不用向他们一样早起的,反倒是江满月多年的生物钟养成了,当军中的其他人起来时,他便也跟着一起醒了。   江满月一动,言采也醒了。原本江满月想让他再睡一会儿,言采却不答应。   “我还是起来吧,总是拥有特权不是件好事。况且你忘了,我不是没吃过苦的人。”   江满月也不阻拦他。   到了操练场,台上还有在比试的人。刘能正指导着小兵,扫见言采的身影,摆摆手,行了一个简单的礼,看着就不是很真心的样子。   言采心笑,这人还是太年轻,心里兜不住事情——不会装。而且刘能直接就没看江满月。   这可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真的从头到尾忽视江满月的人,言采心里也觉得挺服气的。   毕竟,哪怕不认识的路人见了江满月都会多看两眼来着。   刘能有些轻浮地说:“王爷早,来视察视察?”   “嗯。我——咳咳,本王看看咱们的士兵状态如何,看来,都很不错。很英勇很有力量,皇上如能见此,必然很高兴。”   “多谢王爷夸奖。看来,王爷很懂武学?”刘能故意说道,他断定了眼前的人是完全不懂的。   哪只言采眨眨眼睛一点儿都不谦虚地说:“是啊。”   刘能:“……”你也太不客气了吧。他随便说说的好嘛。   “王爷真是幽默风趣。”   “呵呵。”言采干笑。   刘能觉得这天聊不下去了,连忙转移话题。要命,被他带沟里去了。他又不能跟皇帝宠信的王爷叫板,何必管他懂不懂。   “这位兄弟和王爷朝夕相处,贴身伺~候,想必功夫一定很好吧。”刘能说得阴阳怪气。   啊忘了说,言采并没有说明他和江满月的关系,甚至都没有介绍过江满月。这是江满月自己要求的。   言采理直气壮点点头:“对啊,他功夫很好的。”   刘能再次沉默。说大话谁不会啊!刘能沉默时,其他人听到这话已经纷纷起哄了起来。   “比试!比试!”   军中尚武,听言采说江满月功夫好,几乎没人会相信,都觉得言采嘴上跑马呢。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想和江满月比试比试。   有个看起来是小将的汉子跳上高台,对江满月招招手:“我来挑战一下这位功夫很好的小哥,不知小哥敢不敢?”   这口气——看来也是一个不信任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卡文,从7点写到现在才写了这一点,差点就黑名单了……   差不多就快完结了,在收尾了,这里出现的古卓前面有的。那个兵部的,我觉得你们应该忘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05章   “怎么了, 不敢?哦对, 你是读书人嘛。读书人肩不能手不能扛的, 还是回家去好好待着, 要知道刀剑无眼——别闪了腰。”刘能也道。   “多谢关心。不过还行吧,我们这样的, 太厉害的打不过, 不过你这样的——勉勉强强。”   “口出狂言。王爷面前, 也敢满口胡言, 也不怕折损了王爷的脸面。”刘能说不过他, 便拉出言采这面大旗,暗示言采要是打输了, 丢的可是王爷的脸。   言采点点头,对江满月说:“他说的对, 满月你快点上。快到早饭时间了,早点结束早点吃饭。”   好!给你面子你不要,他倒要看看, 这家伙逞什么能。刘能作壁上观。   江满月在台下转了一圈, 台上的汉子忍不住道:“你找什么呢?”   “台阶。”江满月回答得很淡定,丝毫不以为耻。但其他人听到这答案, 便面面相觑了。连台子都要靠台阶才能走上去,这人是来搞笑的吗?   刘能发出一声嗤笑,觉得自己的脑子受到了严重的侮辱。这人来是逗谁呢。   约架的汉子脸上一僵, 才指指后面:“台阶在这里。”   江满月镇定自若地从台阶上爬上去,渐渐的, 全场的议论声也小了许多。江满月的镇定感染了众人,他的身上有一种气场,让人忍不住会多看两眼。   “来吧。”他道,“请赐教。”   眼前这汉子他还认识,全名张石头,原本是一个庄家汉子,因为服兵役,才到这里来的。张石头能吃苦,力气大,人没什么心眼,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他还指点过张石头。因为没有正经学过功夫,张石头的基本功并不扎实,全靠一身蛮力,轻轻松松挥动几十斤的大铁锤,立了不少战功。   后来兵役满,便回家种地去了。   汉子答应一声,揉揉拳头:“那我不客气了!”   男人嘛,总是喜欢比试拳头的力量。   言采在台下,看着他家满月自信洋溢的样子,心里便有种满足。这种场面他是没什么兴趣了。   和非异能者打架有些胜之不武,而且他也没有学过功夫,做不出那种行云流水般的招式和动作。   江满月和人在台上比试的姿势就很好看,既有力量,又不失优雅。如行云出岫,鲤跃龙门。   腿脚间带起风,又劲如悬崖上倒挂老松,身影渺然,仿若烟消雾散中银龙过隙。   张石头则便如他的名字一样,是块坚硬的石头,可能还是花岗岩的。无论在体型或是力量上,都是重量级别的。然而破开小石子的会是初生的萌芽,破开岩石的是老松盘曲的根。   原先还在想着,这个书生竟然要和张石头比试是不是傻了的众人也呆住了。   论力气,他们军中都没人比得过张石头,几百斤的磨,张石头轻轻松松举起来。论体型,张石头貌似有这个书生两个壮硕。   他们军中的人都佩服张石头几分,认为他神勇力大无穷,哪知竟然打不过这样一个看起来文弱的书生。   和军中一干皮肤黝l黑粗糙胡不拉擦的汉子比起来,江满月简直白净的像天上的明月,和他们格格不入。这样的人,赢了?   这世界还有道理吗?   当张石头抱拳承认自己败了的时候,场上很安静。怎么会这样?众人满脑子的疑问,而后才有人道出声。   “他的招式好漂亮啊。”   “切,漂亮顶什么用。”   “可是漂亮还打赢了啊……”   “行吧。服气。”那人默默闭上了嘴,说不过。闭嘴惊艳吧。   军中就是靠拳头说话的地方,见江满月并非似他的外貌一样,只是金玉其外,对他的印象都立马好了许多。能打!够厉害!   更有些大胆的,见张石头都已经输了,连忙起哄。   “快下来吧,石头,你没用了哈哈哈,怎么这么虚。你的个头都白长了!快下来,让小爷我和这个兄弟比试比试!”   张石头对着那人比了比小拇指,骂骂咧咧:“笑屁笑!你来,你也输!”   大家也不生气,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平时这种笑话都开习惯了。倒是刘能的脸色变得很差。   言采扫了几眼,心里憋笑:“怎么样,还行吧。”   刘能干巴巴道:“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没有意见。”   呵呵,还没有意见呢,脸色青红白紫,都能自己开个染坊了,还说没意见。这口气,说得好像他逼着让刘能同意呢。   言采也不揭穿他,继续兴高采烈看台上的比斗。   这比斗看起来挺爽的,怪不得从古至今,都有很多人喜欢看拳击、对剑等比赛。   让他的手都有些痒痒的,也想上去跟人打一番。不过,最后言采还是忍住了。他怕手上的力气没轻没重的,把人给打坏了。   更何况,他现在还得扮演一个身份高贵自小锦衣玉食的柔弱王爷,还是不去碎这些人的眼睛了。不过看着真心l痒痒。   不过,即便是江满月是铁打的,连续和十几个人比试过之后,也有些疲惫。一阵车轮战,让他的头上沁出了汗水。   言采看得有点心疼了。大清早的,还没吃早饭呢,空着腹饿着肚子就搁这里跟人打了一个多时辰。   言采当即叫停,谁知——不知为何,这一次上去的一个人明明听见他喊停的声音,却始终不停下,而且招招狠辣,似乎真要夺人性命。   江满月额头的汗也不是假的,原先那些人只是出于比试武功的目的,点到即止,但这会儿这个人,却是招招想拿捏住他的死穴。   江满月被那么多人消耗了大半天,难免有些脱力,好在,言采终于看出了不对劲。他一下从边上一个还在看热闹,并没有看出不对劲的士卒手里一下夺过对方的长鞭。   长鞭一甩,将那人拦腰捆住。士卒的鞭子质量不好,一下子就被崩碎了,但这样一个机会马上就被江满月抓l住了,那士卒被一脚踩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满场的士卒还在欢呼,一点儿没觉得不对劲。   “哦哦!厉害厉害!”   当然也有一部分震惊于言采那一鞭子,不过最后都说服了自己——貌似这些王爷少爷,最厉害的都是拿鞭子抽人。   王爷估计以前也这样抽别人吧。   不想引起军中恐慌,江满月和言采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不约而同,什么都没有说,只准备私下里再问训。   “好了!各位现在去吃饭了!”陈楠上去一阵吆喝,“王爷带来了粮食!咱们这回儿可以吃饱饭了,大家敞开了肚皮吃!”   这一嗓子,让所有人都振奋了,更没有注意台上那个小兵,纷纷欢呼。   “王爷千岁!王爷千岁!”   刘能极其不忿。这些人可从来没这样欢呼过他! 第106章   今天早上的伙食很不错, 每个人都能吃得饱饱的去l操练。而且, 言采还给每个人都发了过冬的衣物, 一时间, 整个军营都洋溢在喜悦当中,对言采则产生一种是更加发自内心的欢迎。   “今年这衣服真不错, 老厚了, 肯定很保暖。”一个小兵抱着他刚领到手里的冬衣。   “暖和!今天的饭菜也好好, 我都很久没有在菜里面见过油水了。你知道吗?我今天竟然吃到了肉, 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 我都快想不起来了。”   “真香。哎,陈小磊人呢?今天吃饭的时候就没怎么见到他。”   “不知道, 你们见过他吗?中午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上午看他还精神奕奕地跟江兄弟打呢。你别说, 江兄弟看着文弱,打架倒挺厉害,要不是争不过别人, 我也想上去比一比了。”   “你得了吧。你哪是争不过别人, 你就是嫌累,不想上去吧。”   那人被说得脸红了, 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我哪里知道今天的饭菜竟然这么好,我还以为又是吃不饱,所以想着节省体力呢。要是知道今天能吃饱, 我非得也上去一下。”   “你看陈小磊多聪明,在台上可拼命了, 而且差点就有机会赢了吧。要不是王爷最后那鞭子吓着他,打乱陈小磊的节奏,说不定就赢了。”   “得了得了。还说呢,陈小磊人到底哪去了?”   正说着,住同一个营帐的其他人走进来,听到他们问陈小磊的事情,便说:“刚才见着陈小磊了,他调到别的队里去,不和我们住一起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收拾陈小磊的床铺衣服。其他人就很好奇地问:“陈小磊要搬走,怎么东西都不来收拾,还要麻烦别人?”   收拾东西的是个面生的小兵,长得平平无奇,丢进人堆里都找不到,可以说见过就忘,而且脸上没半点表情。   “他在刘将军那里,有点事情,让我给他搬下东西。”那面生的小兵面无表情的,但却给人一种很真诚不会说谎的感觉。所以和陈小磊一起住了一段时间的人都相信了。   有人还打趣道:“看来陈小磊受刘将军重视了啊。这是要高升了啊,不知要调到哪里去。”   他们这样交谈一番后,便再也没有提起来,最多是有时候会想起来很久没有见过陈小磊了。   但每个人的生活都很忙碌,陈小磊的床位很快也来了新的战友。新战友活泼风趣,和他交往令愉悦,对陈小磊的记忆便更加浅淡。   大军十几万人,遇不到也是很正常,也没有人会多想。殊不知,那陈小磊却被绑着押到了某个隐蔽的营帐中去。外面有亲兵把手,里面则在“三堂会审”。   “说,你是什么人?谁指使你来的?”   陈小磊一脸英勇就义,抵死了一句话都不说。   陈楠坐不住,王爷这才刚到军营,就有人想来下杀手了。难道是刘能指使的?不会吧,就算他不想要有个指手画脚的顶头上司,也没有下这个杀手。   更何况,杀了江满月有什么用,能对他发号施令用皇帝的名义给他施压的只有言采。   况且,如果言采真的有什么不测,刘能也要背锅,无论如何都逃不脱。皇帝连尚方宝剑都赏赐给王爷了,说明他是真的很宠信王爷。   如果王爷有什么不测,皇帝一定会大发雷霆,彻查此事,当时刘能一定会被迁怒。这事情是在他的管辖之内发生的,刘能难辞其咎,被问责是很正常的。   轻则撸掉头顶这顶乌纱帽,重责就是杀头的大罪!   言采坐在椅子上,江满月背过身站着,两人都没说话,陈楠觉得自己必须做出些什么来挽回一下。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陈楠一把抓起陈小磊的衣领,却突然发现陈小磊突然口角吐出一口黑血……   陈楠脸色大变,连忙去摸对方的鼻息,才终于确认:“他……死了。”   这个人死的,也未免太坑了吧,怎么就刚刚好在他接近的时候,吐血而亡了,如果是容易想多的人,估计还会以为是他在审问过程中,故意给对方下了毒吧。   这妥妥的是想隐藏什么的意思吧。   但他真的没有做过啊。   江满月蹲下来,捏起那人的嘴巴看了看,然后立刻去洗过手后才道:“是服毒自信,他的牙齿里藏了封了毒的蜡丸,蜡丸咬碎后,就会立刻毒发身亡。毒性极强,见血封喉。”   “藏在牙齿里?”言采蹲下来,看得仔细,让陈楠真担心会吓着这位。虽然当年见过言采的时候,言采还只是普通平民,如今摇身一变,人家成王爷了。   今非昔比,现在可是得罪不起的。   没想到胆子还挺大,陈楠的担心多虑了。这也是陈楠心态的问题。虽然他记得言采原本并不是从小锦衣玉食的王爷,未必有那些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的娇气毛病,但只要看着王爷那张脸,这种事情就会通通忘掉。   言采没见过这种藏l毒方式的,伸手就想扒l开他的嘴巴。江满月打开他的手。   “别乱动。”   陈楠点头,说得对,王爷您别乱动啊。万一碰到毒液就不好了。   “脏。”江满月大喘气后,说了第二句话。   陈楠:“……”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然而言采却接受了江满月这个说话。   确实就挺脏的,口角都流出了乌黑的血,还是别碰了。   “这种藏l毒手段不是陈朝人会有的。”江满月这才道,“很少见。他们能将小小的蜡丸藏在牙齿里,等到合适机会,将蜡丸从牙齿中中顶出来,然后咬碎。这很需要技巧,不是一般人能学得会的。”   言采听的却是前面那句话,不是陈潮人会有的,那难道是……   陈楠脱口而出:“难道是北荣奸细?”   江满月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没有证据,我不能确切回答这个问题,我只能说有可能,当然不排除也可能是其他外族人。陈朝周围番邦小国环伺,个个都垂涎三尺,妄图咬下一块肉来。”江满月又道,“你们检查过他的行李衣物,有什么发现吗?”   陈楠摇头,让言采带来的面生的亲卫去将陈小磊的东西全部搬过来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   江满月点点头,本来也没奢望能发现什么东西。   说着,他扶着言采站起来,至于这个奸细的尸体——不能被军中其他人发现。   陈楠很聪明,不等他二人发话,连忙主动请缨。   “这事情交给我去处理,保证没有人知道。”   这也没什么好不同意的。陈楠比他们更对这个地方熟悉,让他去处理掉尸体,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回到自己的营帐里,两人才说起一些悄悄话。言采一边洗漱一边道:“你果真不能断定那是什么人?”   他总觉得江满月说话打了折扣,果然私底下江满月就说得确定些了。   “虽然没有证据,不过基本可以认为是北荣人。”   言采本想说,你都基本认为了,刚才怎么还那么谦虚说不能确切,没有证据。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家伙闷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出意外被打脸吧。   “你就要面子吧。”   江满月当没听见,脸上见不出半点心虚。他只认为自己这叫谨慎行l事。他换了衣服,抱起趴在床l上扑腾的儿子,见他衣领上不知沾了什么,有一块酱色的污迹。   江满月必然不可能让儿子继续穿已经脏了的衣服,他托起还是笑得没心没肺的崽崽,说了句调皮鬼。   “采采,你去箱子里找件干净的衣服,柯柯的衣服脏了,好大一块污迹。”   言采答应着,不小心瞄到一眼,然而有些无语。脏了是脏了,但是哪来的好大一块,那不就是指甲盖一点嘛。估计是晚上吃东西的时候,滴到了衣领子,而且崽崽穿的这身,那点儿颜色真不明显。   江满月就是洁癖犯了,见不得脏。也不知道他以前在这满身汗臭味的军营里怎么过的。   还不得被逼疯了?   他们到了这里后,好歹住的营帐只他一家三口,而且朱华打扫得干干净净,床铺全部用的新换好的。可以说是整个军营里最干净的一个了。   但是以前又没这个条件,江满月还不得是跟一堆人挤在一起。言采鄙视地看着江满月,他就作吧。也就是现在条件好了,有条件让他挑剔让他作。   然而言采的白眼,江满月视而不见。言采很无奈,去给这两事妈的父子俩找衣服去了。他们一共带了两大箱子,其中一箱全是儿子一个人的东西。   言采拿好衣服,突然发现还有个小包袱。原本压在箱子顶上,他拿衣服的时候放到了一边,这会儿衣服拿好,准备把包袱继续放回原来的位置,却发现,这包袱有点重啊。   里面放了什么?   言采打开包袱,眼睛里露出一些迷茫。怪不得会这样笨重,原来都是些金玉之类的东西。   很奇怪的,他们出来打仗的,江满月带着这些东西做什么?这些东西不能吃不能穿不能用的,在这种地方也卖不出去。还占地方,又笨重,带着就是累赘。   但江满月不会那么无聊,总是有道理的。言采又拿起那些金器玉器仔细地看,发现这批东西有些眼熟啊。   从一座纯金的莲花灯底座下,言采发现一个标记。那个标记他见过。   “满月,你带这些东西来做什么?”这不是他们在清渠的茶山湖里打捞出来的东西吗?   那个标记,和他之前在湖里挖出的一箱银子里的官印差不多,刚好是前朝皇帝的年号。 第107章   “你说这个啊……”江满月接过言采递过来的衣服, 扭头扫了下另一个包袱, “就是那湖里捞的。有些东西水里泡久了, 会坏掉, 所以我之前找人都捞了上来。这是其中一些——”   江满月一边说着,一边给儿子换衣服。崽崽胃口好, 只要能吃的, 给他吃的, 就没有见到他不爱吃的。所以胃口好, 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崽崽肉l乎l乎的。   圆l滚滚的小肚子, 胖嘟嘟的胳膊……江满月娴熟地给儿子穿衣服,同时庆幸, 还好红玉做的衣服码子都大一些。   不然还真套不进去了。   言采把脏衣服放到一边,盘腿坐到船上。这才说到这些东西的来历, 还没说为什么带过来呢,不嫌重得慌啊。   “我看你挑的都有这个记号……”   “我有一个猜测。”奶爸江满月娴熟地把换好衣服的儿子往里面一塞,抱过言采, 在他耳边小声说着自己的猜测。   言采听罢, 侧头看他。   “你是说你怀疑……”   “我原听说北荣王一直觊觎着陈朝的金银财宝,现在想想, 兴许是消息在传递的过程中变了味。他觊觎的不是陈朝的财宝,而是前朝的宝藏。”   言采知道江满月为什么这么猜测。实在是北荣人侵略的地点太巧合了。上辈子是青昌,这辈子是青扬, 实在是有种微妙的凑巧。   “我也是这样猜测,具体是不是有待考证。至于把这些带过来……”江满月压低声音和言采说, 忽然,他话音一顿,手掌贴在言采的腰间。   “我怕痒,你别碰我腰啊!”   “采采,你最近胃口怎么样?”江满月莫名其妙地问。   “还、还行吧。”崽崽的好胃口就是继承他的,他俩都很能吃,正因为如此,江满月才一时没有察觉。以为言采以前胃口也很好。   “那你最近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嗯?你想问什么?”言采奇怪地看着江满月,觉得他的问题古古怪怪的。他没觉得不舒服啊。   “我是说……我觉得你的腰上长了点肉。”江满月顿了一下,“应该是想多了吧。儿子的易胖体质肯定也是继承你的。”   江满月这话简直满口胡言。言采根本不是易胖体质,他瘦的只剩下屁l股上的肉还能捏起来了。   言采便慌了起来,一下子坐直,身体绷得紧紧的。他太怕这种这件事了。   其他都不算什么,他以前见过各种各样非人的实验,肚子里能长出一棵草来都不是什么事,但是伴随着草的出现,带来的是异能的消失。   就像上次崽崽被孕育出来的时候,三个月之内,他会没有异能。他实在不想要回到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   为什么别人在鄙夷他是只弱鸡的时候,言采能够毫无芥蒂,继续谈笑风生,自然不是因为他豁达。   不惧他人的嘲讽,是因为他无需理睬这些人,事实可以证明他不是弱鸡。   但是如果他是呢?   他实在是太不想继续回到这个过程了。   江满月懊恼,都怪他开了一个不好的话题。他拥住言采,感觉到僵硬的身体在他的怀里渐渐舒展,言采的情绪缓解后,才开口。   “不要慌。兴许不是——只是我想多了。我只是随口一说,就算你长肉了,也可能是因为最近吃得比较多。让我摸l摸。”江满月抚摸着言采的肚子,毫不心虚地说着违心的假话,“嗯,我摸过了。一点肉都没有的,还要再多吃点。养的胖胖的。”   言采摇摇头,他刚才自己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确实感觉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生命体的存在。这个生命体微弱地就像风中摇摆的一豆灯火,飘忽不定,仿佛转瞬即逝。   比起当年十分坚强的崽崽完全不一样的存在。   很弱小。似乎一下就能够杀死的弱小生命。   言采摇摇头。   “好像不是的。我——看过了,好像真的有个小生命。因为实在太微弱了,我之前没有刻意去感知,完全把他忽略了。”   弱小的像只蚂蚁一样。他原本感觉到了生命,也只以为是蚂蚁之类的小虫子罢了。毕竟在草地上坐一会儿,有一两只蚂蚁爬到身后也很正常。   就像这个营帐里,他感觉到的生命就不只是他们全家,床底下的,泥里的,盘旋在帐顶的,前赴后继向火焰扑飞的……   他能感应到的小生命太多了,所以也就一直忽略了,刚才仔细感觉才有所感知。   “很小,我想只有一个月大,可能才刚发芽。”想到崽崽的出生,言采用了发芽的这个词。   崽崽长大就是从一颗种子发芽长叶最后开花结果的过程。   “我不知道。”言采略显苦恼,“我怕我失去力量。”即使只是短暂,就够让他惊慌的。   “有我在。”江满月抱得更用力。   没过几日,言采的异能果然如以前一样,渐渐地消失了。起初是感知能力变差,最后是连一颗种子都无法让他发芽。   而伴随着肚子里第二颗草的成长,一起增长的是言采的胃口。一大一小父子俩的胃口,比整个军营里的一米八的壮汉还要大,惊呆了一群人的眼睛。   “实在看不出王爷的胃口竟然有如此好。”   “看到王爷吃饭,我觉得我吃饭都香了不少,饭都多吃了两碗。”   “你就吹吧。你本来胃口就大吧。要不是王爷这回带来了充足的粮食,就你这样的大胃口,还想吃饱,吃屁去吧。”   两个小兵一边吃饭一边互怼,你来我往的。最后齐齐说出了一句话。   “还是王爷好。要不是王爷来了,我们连饭都吃不饱呢。而且,王爷人真好,一点儿架子都没有,人也长得好。还有和王爷同吃同住的江兄弟……”   “你还叫人江兄弟!?攀亲戚关系!人家是江探花,谁和你兄弟。”   “谁说不是了,咱们都是一个军营里的,都是兄弟。江探花也是兄弟!探花郎真是厉害,这是我第一次这么会打的读书人,我还以为读书人都是白斩鸡呢。嘿嘿嘿,你别说,探花郎身上很有料哦。”   “就是就是!他要是不说,我到现在都以为探花郎是武人出生,没想到还不是。现在的书生要是都这么厉害,都没我们这些只有蛮力的粗人出头的机会了!”   “总之感谢王爷让我们吃饱吧。来,没有酒,就干了这碗饭!”   几人碰碗,假装是在“干杯”,笑成了一团,气氛极其热烈。这场面全被身后的刘能看在了眼里。   他的眼里冒出红血丝,抓了几把边上的树干,恨恨离开,并且回去就和古任诉了怨气。   “那些有奶便是娘的东西!都不知道谁是谁了。”   “气什么。他们也没说错。吃人嘴短,吃了人家的饭,还不兴让人给提供伙食的人说点好听的。你就是太冲动。”   “我就是气不过!还不如一把火烧了他带来的那些粮食了,大家一起归西。”   古任眼神一冷:“刘将军,慎言!你忘了,你还是个将军,不是个意气用事的小兵了,你父亲当年绝说不出这么幼稚的话。”   刘能脸色一白,知道自己失言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一时口不择言,没有真的想烧掉粮食。”那样太蠢了,烧粮除了和言采江满月作对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我不会那样做的。”那些兵也是他的手下人,他没有想让这些人没的吃。“我是一时口快。”   “嗯。以后要谨言慎行。我知道,其他人未必知道。”古任看向别处,眼睛落在帐篷外面。刚才那里还有只偷听的小老鼠呢。 第108章   古任明明知道外面有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却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态没有出声提醒刘能。   甚至当刘能察觉到有声音的时候, 还拦住了他。   “你做什么?”   刘能说:“我听见外面有声音, 去看看。”   “没什么, 你听错了。大概是猫之类的吧。”古任说,不想让他继续出去, 便拿别的事吸引他的注意力, 说起了北荣人。   门外的人吓得全身冒汗, 半晌才蹑手蹑脚地离开, 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大秘密……但是他根本不敢和任何人说这件事。   回到自己的营帐里, 偷听到话的小兵一言不发,把事情压到了心里, 没有和任何一个人透露。   他想,如果什么事情都没有, 应该就没有关系了吧。于是,接连几天,他都特别注意粮仓的事情, 弄得玩得好的战友都以为他想换个地方呆呆。   “你想去后勤?”   “不是……”小兵喏喏, 有些想跟战友说出他那晚听到了,但紧接着还是闭上了嘴。这几天都平安无事, 也许只是他多想了吧。   北荣名将希尔利卓古最能够忍。如果换做北荣王,早就在陈军的挑衅中选择了出兵迎战,偏偏只有他到现在还把守关门, 对外面的陈军置之不理。   死死守住关门,绝不出关。他打的就是消耗战。陈军属于远地作战, 将士在外,最怕这种拖延,不仅消耗有限的粮食,而且士兵的锐气也会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消磨掉。   “这到底啥时候才是个头啊,还打不打?”休息时候,几个士卒坐在树底下聊起来了。   “谁知道啊。今晚还轮到我值班了,困死了。我先眯一会儿啊。”说完,那小兵倒地上就睡,直睡到傍晚才起来,准备去换班。   他轮过无数次夜班,次次都平静地度过,除了夜里的风更喧嚣一些。当万籁俱寂,只有天上星光闪烁时,军营就会显得尤为宁静。巡逻的士兵整齐有力的步伐,隔一段时间响起的梆子声。   然而到了夜里,就出事了。   粮仓突然着了火。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所有人都在齐心救火,但粮仓还是付之一炬。只有东边离江满月他们比较近的一个,免遭劫难。   火光下,江满月的脸色晦暗一片。出来的急,他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有穿,只着了一身白色的单衣,与身后的灰烬两两相映,远远看起来略显苍凉。   言采来得比较晚,他手上还带了一件夹棉外衫。给江满月披上后,言采也神色忧忡。   “你出来了?”江满月转过头,按住言采的手,“你也穿得不多,儿子呢,怎么就出来了?”   “儿子还在睡没有叫醒他,我让朱华看着了。我不冷,穿了衣服来的。”他拢了拢披风,把系带绑好,眼里有担心,“粮仓一直是重点把守的地方,怎么会被人烧了。”   这里每晚都会有专人把手,一旦有起火的苗头,都能够将苗头扑灭,但竟然会有让大火起来到无法扑灭的时候。这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烧了多少?”要是没有粮,这十几万人的吃饭问题该怎么办?   “让人估算了一下,估计只剩够大军一个月的口粮。不过,还没有完全统计出来,这是推测。”   即便只是推测,也够呛的了。如果没吃的,这仗还打个屁啊。大家直接回老家算了。   就算现在报告京城,再从京城运送粮食过来,一来一去的时间也耗不起。   陈楠带着押着几个人来面见,他直接越过了就能,就直接来向言采报告了。   “禀告王爷,我把今晚看守粮仓的几个队长叫来了。”陈楠压制不住怒气,“这些混崽子!”   几个小队的队长跪了下来,今晚是轮到他们几队人看守,却没想到在他们手里出了这种差错。   这下子,脑袋要不保住了。   “我、我不知道啊。轮到我们上岗的时候,我们守在外面,一直都没有问题,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闻到一股香味,然后就都晕了。一炷香过后,轮班的人就过来了,发现了火势。这个时候火竟然已经烧得很大了……”   说着数着,他羞愧地低下了头,感觉自己无法再面对任何人了。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出了这么严重的问题。   夜晚的轮班是两个个时辰轮一次,所以纵火犯是掐准了时间的,况且这里着火是能够很快被发现的。只是灭火要稍微困难些,这个地方的水源并不充足。而且最关键的是,这把火仅仅是短短时间内迅速烧起来的。   江满月一直不说话,低头思索什么,这时另一个人来报告。   “找到起火源了。是火油!我们发现了大量的火油……所以火势很快就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扩散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火油?粮仓的火油哪里来的?”这种地方是严禁这些易燃物品的,绝对不会把火油放在这里。   “不、不知道……白天还没有的。”那人支支吾吾,目光都不敢看他们一下,江满月看出不对,冷冷道。   “你在心虚什么?”   只听见扑通一声,那人跪地,声音里都带着哭声。   “我我不知道……求王爷开恩,求大人开恩。今天有个拿着将军令牌的人押了一批东西进来。我听见那桶子里有咣当咣当的液撞击木桶壁的声音,觉得不对,可是他拿了将军的令,说是奉将军的命令,我就让他进去了……”   那人脸色仓皇,现在想想,那木桶里的东西……不正是火油吗?粮仓里的东西本来就容易燃烧,何况在粮仓中间还有一个仓库放着的是棉衣棉被之类,更是能迅速点燃的东西。   只需要轻轻一点,再浇上火油,迅速燃烧不是问题。   晚来一步的刘能刚好就听见了这一句,顿时火冒三丈。   “该死的混账东西!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送东西过来了!?” 第109章   刘能一番怒怼, 江满月却没有看他。虽然是拿了刘能的令牌, 但是显然不会是刘能做的。   他已经让人盯着古任的行动, 但是派去盯着古任的人却没有来报告任何动静。这表示, 古任那里应该相安无事。   受到无视的刘能很生气,又一心想要洗清自己的冤屈。即使他和江满月过不去, 和这个空降到此的王爷过不去, 都不会做这种事情。   但是他来的时候已经听到那人竟然说是拿了他的令牌。   他试着找了找身上的令牌, 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丢失了。昨天明明还见着的——刘能吓出一身冷汗。这表示,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他派来的, 令牌却的的确确是他的。   这是他的疏忽,严重的可能还要判处死罪。但刘能不甘愿因此受到连累,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   所以他准备先发制人,至少把自己的嫌疑推干净。   然而江满月根本不听他的话, 言采更是直接扭头,皇帝派来的人有一半都让他守在了古任的营帐里面。因为江满月怀疑这个奇奇怪怪的人。   虽然上辈子古任似乎没什么不对劲的,也没有露出马脚后, 但是这个人让人觉得背后一凉, 并不是那么简单。   所以哪怕上辈子没有他的手比,还是将其作为最大的监视对象。在监视的亲卫报告中得知, 这几天古任几乎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营帐,除了吃饭的时候,而且很多时候, 饭菜都是送到他的营帐当中去的。   古任这个人,和军中其他人的关系也不是很好, 很少有结交的人,整个军营里,除了刘能以外,几乎没有别的交流。   甚至很多时候,他就像一个隐形人一样,大多数人都会把他给习惯性遗忘掉,只有提起的时候,才会想起,哦,原来军中还有这样一个人。   明明身处在刘能身边,应该是一个极其显眼的位置,却偏偏没有他的存在感,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只会推测,他是故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低,让所有人都注意不到他。   有个小兵赶过来说是有个消息,见到几个人都在场,有些胆怯害怕。他这个人从来就是胆小的,否则也不会之前就听到了对话却不敢报告   但现在火都着了,他觉得自己还不说的话,就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王爷!我——我有事情告诉您。”小兵期期艾艾地看着他,眼神闪躲,不敢看刘能。   刘能气息败坏。他现在还是军中的将军,这小混蛋就敢越过他直接报告到王爷那里去,简直胆子肥了。   “支支吾吾,你想说什么?”   “我!”小兵吓了一跳,脸色惨白地看着刘能。这模样看得刘能以为自己把他给怎么的了!   只有言采看起来和颜悦色的,小兵也只敢跟他说话。   “王——王爷,我听见了!那天我听见了,刘将军还有古先生,他们说……”小兵鼓起勇气把憋了许久的秘密一股脑都说了出来,起初还磕磕巴巴,过了一会儿,就流利起来了。   “就是这样。”小兵说完,只觉背后全是冷汗。实在是刘能瞪着他的眼睛都在冒火!锵!刀剑声音,刘能拔~出剑,寒光一闪,小兵脚底一软。   但刘能的剑却被江满月打掉。   “刘将军,着急什么?这么急着杀掉目击证人,你在心虚什么?”   刘能哑口无言,他刚才的行为看起来的确像是心虚想杀人灭口。但事实上,他只是被气急了,只想杀掉这个胡说八道的孬种。   可是现在的证据都在指着他,守卫指认是拿了他的令牌,小兵指认曾听到他说过要烧掉粮仓的一时气话……   他刚才还一时气急想要杀人。   “我没有!这种胡说八道的东西,江探花难道会听信他的蠢话?”   “是不是不重要。我只问刘将军一句话,你身边那位古先生呢?怎么不见他的身影。”江满月没有纠结刘能。不管是不是刘能做的,令牌是他手里失踪的,刘能都难辞其咎。   “他……”刘能皱眉,他急着出来,可没有功夫特地去叫古任起来,但是一般情况下,这种时候,古任也不可能睡得着,估计早就被军中的声响给吵醒了。   “你不知道?”江满月反问。   “不知道。”刘能恨恨答应。   江满月扶着言采道:“走,我们去看看,古任在哪里。”   言采感觉得到江满月的手指微微颤动,估计到这件事确实挺麻烦的。但是江满月表现出来的还是很镇定,至少在外人看来,似乎是绝对有解决的方法。   言采相信江满月一定有别的办法。   古任的营帐乌漆嘛黑一片,看起来里面还在睡。把一直悄悄守在外面没让人发现的亲卫兵叫来一问才知道,古任从到里面睡觉一直到现在既没有人进去也没有人出来。   里面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我们进去看看。”   然而里面的场景却令人惊讶,古任服毒自杀了。他似乎是已经断定自己活不下去,所以很是干脆的自尽。   他的目标已经达成,死是一种光荣。而派全军搜查之前进粮仓送东西的那一队小兵,却没有找到一点儿踪迹。   直到白天,人们发现在烧成灰烬的地方有几具尸体。看样子,是昨天送火油进去的人,一起葬身大火了。   这是存了死志呀。再清点人数,发现后勤少了几个人。   据说,这几人在军营里已经呆了四五年,一直看着都很正常,没有人发现有任何不对劲。   他们说着陈朝话,长着陈朝人的脸孔,没有一丝一毫外族人的踪迹,然而谁也没想到他们真正归属于的身份。   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古任很可能是内贼。   于是,刘能慌了。在他身边呆了这么久的军师,结果是个内贼,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而且,带来的不仅是其他人的质疑,还将会有处罚——他刚刚得到的将军这个位置,很可能会拱手让给他人。   然而,他不想。这是他争取了那么久才得到的。刘能决定倒打一耙,将一切罪名都推到言采和江满月身上。   粮仓烧毁事大,他已经直接写了信交到朝廷。内容还是那件内容,但由于形容用词不同,看起来已经和刘能没什么关系,而是言采管理不善的原因。   总之怎么能甩锅怎么甩,然而他却不知言采已经决定直接除掉刘能的位置。一点儿都不迟疑!   “这个办法,我原来想过,但是并不是第一方案。”江满月如实道,和言采商量。   虽然言采听不明白这些,也不是很想懂,但是江满月很尊重他,绝对不会自己一个人就把事情决定好,一定会和言采商量。   言采听罢,点点头。   “你想去就去,我支持你。”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的粮食不多,耗不起来,不能和对方打持久战。甚至,我连仗都不想和他打起来。只要打起来,无论输赢,我军伤亡都会很惨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交换我并不是很想做。”   江满月又道,“我们明天混进北荣城。这个办法有点冒险,但是做好了,可以不损一兵一卒,不战而屈人之兵。”   言采却从江满月的眼中看出一点儿犹疑。   “怎么了?”   江满月露出一个笑容,却让言采看着不是很舒服。   “笑得真难看。”言采摸了摸~他的嘴角,用手将他的嘴巴摆成一个微笑。   “我……你看到了。”江满月抱住言采,向来宽厚的肩膀,这次却靠在了言采身上。言采拍拍江满月的背,感受到眼前这个一向意气风发的男人的失意。   “我并不是全能的。我有弱点,我也会计算错,我也会有犹豫不决,酿成大错的时候。我应该再果断一点儿,直接将古任拿下,什么监视之类的,都没有用,我……”   “你很好。”言采按住江满月的肩膀,稍稍和他保持一点距离,望着江满月的眼神异常坚定。   他的眼神干净而又纯粹,当他看着你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你,就好像把你装在了他的心上。   江满月觉得心脏砰砰跳动,为言采而跳动。   “每个人都不是完人。但是你很好。我跟你去北荣,你的计划我听过,觉得可行。”   江满月坐到他身边,两人挨着肩膀。   “真的吗?”   “当然。没有人能够完美无缺,那是神明。”   “你说的对。我还做过挺多蠢事的。你知道吗?其实我觉得我的记性就不是很好了。”   “哦?”言采好奇扭头,盯着江满月看,不知他怎么会突然提起来这件事。   “我从来都不可能把事事都算得完美。上辈子我就出过差错,中了致命一箭,差点死在这里。那时候,我都感觉已经见到了勾魂无常,但是运气很好,被人救了。”   说到这里,江满月顿了一下,眼中闪烁着迷茫,“我说我的记性不好,不是假的。”   “有人救过我,我应该记得很清楚,他是谁。但是,这个人我丝毫没有印象。我只知道,在我快死的时候,有人救了我。他是谁?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奇怪吧。”   “那完蛋了。你的记性这么差,等你老了,会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到时候,我是不是天天要到外面去找你回家……不,我怕我的记性也不好了。”   言采有些苦恼,两人已经从刚才那种悲伤沮丧的情绪剥离出来,开始真正为以后的记性苦恼。   “满月,你知道吗?我的名字是实验室一个实验员给我取的,但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了。这很重要。我原本的名字是K0527,那个人给了我名字,我却想不起这个大恩人了……完蛋,我们俩都是没记性的,以后要一起丢失在外面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们可以这样……” 第110章   刘能直接降职, 被严密制住, 等待押回京中, 由皇帝定夺。刘能心里虽不服, 但令牌是从他的手中丢的,古任更是他身边的人, 整个军中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亲近。   想不因此被连累简直太不可能了, 而言采手握皇帝御赐尚方宝剑, 若要现在斩他的脑袋, 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言采并不想, 他决定将其带回京城,由皇帝发落。   军中的士气稍显低迷, 没有粮食,大军很难维持下去。如此, 不能依靠战场之上取胜,只能在战场之下下功夫。   江满月与言采两人换上了北荣人的衣服,准备潜入到北荣当中去, 随他们一起去的是陈楠。儿子留在了军营里, 让朱华照顾,皇帝赐的所有亲卫, 两人都留给了儿子。   没法将儿子一起带过去,只能选择这个办法了。不能跟两个爹一起去,一向早熟的崽崽哭得嗓子都哑了, 最后哭累了睡过去,两人才得以趁此机会离开。   只盼他醒来的时候, 不要因为没见到他们的身影,又哭了。   未免显得太张扬,并未带太多人,三人均是轻装上阵。陈楠驻扎北漠良久,倒是和当地人学了点北荣话,说起来也像模像样的。   陈楠原本以为就他会说北荣话,做好了充当向导以及帮忙翻译的任务,没想到江满月也能说北荣话,说的还很流利。   陈楠惊讶过后高兴道:“原来江大哥会说北荣话,那就好办了,我们到了北荣也能装得像一点。”   言采背过手去,但是他不会说啊,难道到时候只能装哑巴了吗?   “北荣人会说陈朝话的也很多,王爷不必慌张。”   陈楠见他担忧,便说道,“原本北荣和陈朝战事还未如此紧迫的时候,也有大量北荣人和陈朝人通婚,因此边疆陈朝人会说北荣语,北荣人也会说陈朝话。只是近些年来,两国关系越发紧张,才渐渐断了关系。”   如此一说,言采倒是宽心了一些。江满月安抚道:“到时候我教你几句简单的北荣话,非必要场合,我来说就行。”   言采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陈楠有些奇怪江满月怎么会北荣话,心直口快直接问出口。   “以前学过。”江满月随口回答,糊弄过去了,但到底让陈楠留下了一点儿疑问。   三人伪造了北荣的身份证明,一张薄薄的印着大印的纸,写着名字地址等。原本进出不会查的这么严,甚至当年两国的百姓是可以经常互相往来做交易的。   但现在的情况是查岗极其严格,城门口站着好几个北荣士兵在一个个检查,任何可疑分子都不能放进去。   他们三人装成了兄弟几人,推着板车进来了。   守卫将几人拦住:“站住,名帖拿出来。”   陈楠装成一副老实人的模样恭敬地把名帖递给几个守卫,守卫拿起来看了几眼,对照着三人,皱起眉毛。   “哦?三兄弟?怎么长得不怎么像?”   陈楠用北荣话回答:“我妈生我的时候没吃啥好东西,黑豆吃多了,显黑。我两个弟弟白些。您看看,像着呢。我俩弟弟都像我妈。我妈长得美,所以被我爸看上了——哦,我妈原来是陈人。”   “你l妈陈朝人?怪不得长得都不太像。”守卫倒不是很在意这一点儿,北荣人和陈人通婚的例子很多,不足为奇。他家里就有亲戚取了陈朝人当老婆。   守卫摸l摸下巴,猥琐笑笑。姑娘,还是陈朝的长得标致些,皮肤也白。连这俩大男人,有个陈朝人的妈,皮肤都白了一大截。   守卫猥琐的笑太淫l荡,让言采恶寒了一下。守卫眼睛贼精,一下子就看到了,脸上的表情顿时便变得凶恶了许多。   “看什么看,不满意啊!?车上带了什么东西!?”   他大刀往前一横,江满月起手按住:“兄弟不必这么暴躁吧。”   守卫抽回刀,冷冷笑了两声,还敢按下他的刀。这些愚蠢的平民。   陈楠头上滴汗,别搞事啊!探花怎么回事,今天这么暴躁,忍忍就过去了嘛,守卫总不可能当真拿刀捅人。   原先急躁的都是他,今天的探花可比他急躁多了。   虽然听不懂几个人叽里呱啦在说什么,但江满月这几日的急躁他知道为什么,因为守卫的刀尖抵着他面前了。自从言采的异能突然消失后,江满月虽然没说,但是实际上能看出,比之之前,显得更加小心许多。   江满月担心他。言采从背后拍拍他的后背,告诉他自己没关系。江满月绷紧的后背放松了一些,脸上有些凶恶的表情收敛了。   “两位大哥对不住了。我们是郊外种菜的,进来卖点菜,赚点钱过日子。”江满月脸上恢复了波澜不惊,掀开盖在板车上的麻布,露出里面的蔫蔫巴巴的菜,“现在日子不好过了,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了。”   守卫愣了一下,觉得江满月现在倒是挺诚恳挺有敬意,看起来刚才按住他的刀不是故意的,脸上的凶恶表情或许也是他看错了吧。   估计也是,哪个蠢货不想活了,敢碰官爷的东西。在这个地方,他就是天,不管谁路过,都得听他的。   但是,他到底还存着气,觉得被不懂事的平民冒犯了,不想就这样轻易放他们进去。   “名帖是没问题了,不过……”守卫阴笑两声,手指点了点,意有所指。   言采虽然听不懂,也看出来了,这家伙是跟他们要钱呢。这要钱的姿势,分明有种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的架势。   真是半点儿都不想给他们。然而他都这么大的人,也不可能为了置气跟这些人犯着。   江满月关键时候演技还是不错的。他扣扣索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缝缝补补的布袋,抖着手,不情不愿地打开,从里面摸出几文钱来,又放了回去,看起来极其舍不得,几个铜板在手里摸了半天都没递出去。那守卫等不及了,白了江满月一眼,一把抢了过来。   “拿来吧——切,才这么点,穷鬼。”守卫鄙夷,看他不舍得的模样,还以为里面有多少银子呢,没想到总共加起来也没有几个铜板,怪不得只能卖这种菜。   能不能卖出去还是个问题。   守卫啐了一口,骂了一句脏话。这句脏话倒是用陈朝语说的。言采愣了一下,被江满月推着进去了。   陈楠推着板车走到前头,江满月和言采两人跟在后头,临走时,言采扫到江满月脸上露出的一个冷笑,忽的意识到什么,猛地回头。   他们已经离城门越来越远了,看不太清那边的情况。言采怀疑那袋子里藏的不仅有钱,不过,事已至此,言采也无从查找。   几人顺着人流七拐八拐,拐到了一个没人的小巷子。走到城里面,言采就发现了,北荣的街巷各种布置竟与陈朝有许多相似。   江满月看出他眼神里的好奇,便解答:“北荣原本什么都学陈朝的,相似是很正常,所以很多北荣人都会说一点儿陈朝话。”   后面半句是给言采解释那守卫用陈朝话骂脏。   “怪不得呢。”言采松了口气,这说明,万不得已的时候,他还能说陈朝话。   陈楠蹲在车底下将绑在车底下的行李拿了出来。至于这辆车,他们准备就丢在这里不要了。   “现在要怎么做?”言采问。   江满月分析:“我们要让北荣自己乱起来。突破口就是北荣王。北荣王登基没几年,这个人性格急躁冒进,且极其记仇,没有容人之量。”   “恰好,他和希尔利古卓的关系非常紧张。希尔利也有继承权,在北荣的名声也不错,有许多拥护者,比起他这个大王来说,更受百姓爱戴。因此,一直以来北荣王都对希尔利古卓忌惮非常,认为对方可能会影响到他的王位。北荣王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话是没错,但是北荣的王宫可不是北荣的城门,他们轻而易举地就能进入的。   陈楠便说出自己的疑问。   “王宫难进,有些地方却不难。”江满月在地上花了一个圈,写了一个名字,“这个人是北荣王的宠臣,他和希尔利古卓的关系也不太好。当年这个宠臣还没有如今地位的时候,曾经被希尔利所斥责讽刺过是个佞幸小人,两人结仇。如果我们打动他,让他在北荣王耳边吹一些阴风,比如——”   江满月一顿,言采把话接了下去。   言采歪了下头,想了个借口:“比如,希尔利在集齐兵力密谋造反之类。我想,北荣王肯定很愤怒。”   老实说,这种主意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且不一定能够操作成功,所以江满月一直把它压箱底。到了现在,才准备用这个方案。   陈楠一听,也觉得十分可行,如今希尔利和北荣王彻底闹翻,整个北荣都会乱起来。北荣最能打的人就是希尔利,如果不是因为守城者是希尔利,他们也不会一直僵持不下。   实在是希尔利这个人心计深远坚忍,很难撼动,要打赢他不是没可能,而是耗费时间。本来陈军就是远地作战,不能耗着,希尔利还一直死不迎战,消磨陈朝士兵的锐气。   如果希尔利倒台,那么北荣会让谁出战?   据陈楠调查,北荣目前有能力的多是不能上场的老将,年轻的小将没几个行的。希尔利算是异军突起了。   “可是,我们怎么才能让宠臣为我们做事呢?我们甚至都找不到这个人。”言采疑问。   “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能直接找上他,这样他会有戒心的。要有一个中间人,但是我没有认识的北荣人。”陈楠摇头。他一直厌恶北荣人,可没有和北荣人结交过,哪里去找能搭上宠臣关系的北荣人。   但这是江满月的主意,他不可能没有后手,言采拍他肩膀,让他别卖关子。他才不相信江满月是突发其想。   陈楠惊讶了,怎么江满月在北荣还有朋友? 第111章   陈楠惊讶的原因在于, 江满月初来驾到, 怎么会在这里有人脉。如果江满月在此地待的时候够久, 那么能在北荣安插一两个人倒不算什么稀罕事。   江满月摇摇头。   “不算相识, 只是我认识‘他’罢了。”开玩笑,就算和这个人结交也是上辈子的交情, 这辈子他选择的是不一样的路。牵一发而动全身。   曾经的旧相识, 现在或许形同陌路。   “既然只是探花认识他, 那又如何肯定他可以帮忙?”陈楠心里犯嘀咕。   “‘他’不认识我, 但‘他’认识王将军。‘他’是王将军的朋友, 除了王将军以外,谁都不信任。陈楠, 我之前问过你,你可有什么王将军的信物?”   “我记得。”陈楠从身上找到一个王将军的私印, 私印的印身是一尊小巧却通身霸气的金虎,金虎之下刻着隶书大字,上有王将军的号——虎将军。   “在这里。这是王将军的私印, 将军去世后, 留在我这里,我一直保存着, 没有丢失。不知探花说的人是?”   “一个女人。”   陈楠沉默。   言采竖起耳朵,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于是没过多久,他们出现在了一家——妓l院。   言采:呵呵。   不管是陈朝还是北荣, 妓l院的特色都差不多。大白天,姑娘们都还在睡觉, 几人也不想太招摇,到了晚上才随着一个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们挤进了这脂粉阁中。   三个人清明毫无色l欲的眼神在众多饿中色l鬼之中,显得尤其突出。妓l院的阿妈站在二楼就扫到三人的身影,何况这中间还有两个相貌俊美的人,怎么看怎么不对。   阿妈捏着扇子走了下来,打量几人,心里在想,这几人难道是来找茬的。看这样子就不是来嫖的,太正直了。   从进来之后,就没见到他们的眼神落在那些美人身上过。   “几位大l爷,是来喝酒还是……”   “找人。”江满月冷淡回答,将言采护在身后。   这地方的女人太可怕了,自进来之后,这些人的目光就没从言采身上下过,有些甚至拿水袖直接呼到了言采脸上。江满月一把扫开,用眼神把那女人给吓走了。真是一刻都不能松懈。   言采倒是挺好奇的,这是他上下两辈子第一次进妓l院,还蛮——有趣的。姑娘都好漂亮,也好热情。不过,言采看了一大圈,最后兴致缺缺。   好像都没有他家的江满月好看,也没有他有气质。看一眼倒好,看多了就没什么味道了。   “我们要找你们这儿的绿竹姑娘。”   “绿竹?真是不巧,绿竹她今晚有约了……况且,你们三个人都找,这有点不太合适吧?”阿妈眼里露出困惑不解,觉得三人挺奇怪的。   而且她风月之事看多了,只是一挡一护的动作就看出来,那俊俏的二位公子明显是一对。这三人找绿竹所为何事?   绿竹个小蹄子,又到外面惹了是非不成?成天的给她惹事!   阿妈想拒绝他们三人。   “要不几位看看别的姑娘,红梅紫兰姑娘也是我们这儿的大红人……”   “我们只要绿竹姑娘。”   对付阿妈这种人,最好的只有一个办法,江满月拿出一锭金子来,阿妈的眼睛瞬间亮了,笑容灿烂了数倍,连忙接过金子,用手帕仔仔细细擦过后,牙齿咬了咬,试了试真假,随后笑得更加灿烂。   “哎哟,几位客人稍等。我马上让绿竹姑娘来陪你们!”   “不是有约了吗?”言采忍不住插上一嘴,这个阿妈变脸太快了吧,刚才还一副特别为难不能破坏规矩的模样呢。   阿妈掩唇一笑。   “唉哟,瞧这位小哥说的。您几位是贵客,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至于那位客人,他也喜欢红梅喜欢紫兰姑娘,要哪个不行呢。您说是不是?”   言采:你开心就好。   三人进了包厢的小房间,房间设置的倒是挺雅致,就是屋里烧着的香闻得言采有点不舒服。他还没有说半句话,只是微微一皱眉,一丁点小表情就让江满月看明白了。   江满月马上就把炉子的香给灭了,递过来一面十分素净的帕子。帕子上沾着一点檀香味,是江满月身上常有的香味,言采擦了擦手脸,让那种沁人的香味使自己的神志清醒许多。   言采坐下来,不知为何,老二似乎更加耗费能量,比崽崽当年吸收的能量还要多。而且这一次,他是一点点治疗的异能都使不出来了。   言采猜测,崽崽继承的是魔鬼树的侵略能力,所以武力强,但是崽崽没有半点治疗的能力,完全不具备生命异能本身拥有的强大生命力量。   但是二宝恐怕继承的是他另一部分力量——那是属于生命异能的本源力量。治疗、再生,那才是生命的力量。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使得他现在非常疲惫。言采坐下来休息,江满月给他按着肩膀。另一边的陈楠歪着脑袋看,看了一会儿觉得全身上下起鸡皮疙瘩。   单身汉受不了这画面,陈楠把头一扭,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绝不看两人的腻歪动作了。他心想,果然王爷比较娇弱,才走了这么点儿路,就这儿疼那儿酸的,还是要加强一下锻炼啊。   闻鸡起舞早晚练功!   过了一会儿,终于从屏风外走近了一个穿着嫩绿襦裙的女人。女人长得柔美,眉间有一点朱砂痣,身上却不见什么风尘气,反而因为那点朱砂痣端庄典雅的像菩萨。   言采眨了眨眼,他觉得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遇到最美的女人了。之前什么贵妃小姐之类的,和这个绿竹姑娘一比,简直弱爆了。   绿竹简单施礼,露出半点笑意,如春水微皱。言采看呆了,当然他只是纯粹地在欣赏美,和欣赏山间明月绿水春花并没有什么区别。   江满月咳咳两声,让言采回了神。   咳咳,家里这口子绝对吃醋了。言采摸l摸l他的背,以示安慰。虽然绿竹姑娘很美,但是你相信,你在我心里才是最好看的!   “绿竹姑娘看起来真的不像……”陈楠心直口快,说到一半,才觉这话不礼貌,仿佛在揭对方的疮疤。   但绿竹倒是很看得开,并没有觉得冒犯,反而笑道:“公子是说我不像这里的姑娘吧。其实我只在这里唱歌弹琴,大多数客人都很尊重我,并不会有意破坏约定。”   绿竹姑娘解释,但言采却在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一点儿不对劲的。绿竹是用北荣话说的,边说,江满月会在他耳边小声翻译。   言采对北荣话一知半解,但他觉得绿竹的口音——和陈楠和江满月都有点像。   这要说回两国的语言了。虽然两人都能说北荣话,但是不免都带了点陈朝话的口音,不仔细听没觉出差别来,细听却有一丝丝区别。   而在绿竹这里,他也感受到了一点儿陈超话的口音。   “绿竹姑娘会说陈朝话吧?”言采问,这句话他是用陈朝话问的,“绿竹姑娘原是哪里人?”   江满月只知道王将军在北荣有一位相识的朋友,并且,这位好友与他关系极好,若有要紧事,定不会推辞,但这个人的信息除了名字地址以外,一概不知。他也只是打听过绿竹这个人,从来没有人说过她是陈朝人。   言采是第一个。   因而当言采这么说的时候,他也是一愣。他自己是听不出自己的口音哪里不对的,因为那点儿口音实际上区别非常小,况且绿竹在北荣待了许多年,那点儿口音几乎完全消失了。   绿竹脸上神情未动,温柔的笑容一丝不变,反而露出一点恰好好处的惊讶,仿佛在说言采说什么笑话。   然而,当江满月拿出王一发的似印时,绿竹没有一丝破绽的笑容终于破碎了。   绿竹捂住嘴巴:“这是他的……”   江满月能找绿竹帮忙,自然不会是无头苍蝇乱撞,他知道,北荣王的宠臣最喜欢听绿竹弹琴,每隔几天都会到绿竹这里来坐一坐。 第112章   “原来王将军已故许久, 我竟不知, 没能到坟前去……”绿竹姑娘哽咽数声, 两眼通红, 实有悲痛却不能呼之欲出,只能抑制在心中。   “将军之塚立在漠北, 你想去聊表心意自可前去。”江满月淡淡道。   “多谢公子, 我失态了。将军于我有救命之恩, 我自当以涌l泉相报, 几位公子是否有所求?”绿竹擦掉眼泪, 略施一礼道。   “祁兰这个人你可认识?”江满月说。   言采注意到,虽然江满月说的是疑问句, 但语气是十分肯定的。如果不是确定了这件事,他也不会找到绿竹。   绿竹点点头, 祁兰每几天都会到她这里听她弹琴。   “明天晚上祁兰就会来。不知需要我做些什么?”   “我们希望你帮我们演一场戏。”却是言采开口,因为言采说话最令人信服,也最没有侵略性。因此让言采说出他们的来意最合适。   绿竹只听了一会儿, 便同意了。   即使这件事对她来说, 只有害没有利。如果日后祁兰来翻旧账,绿竹姑娘很可能会有危险, 她也毅然决然地答应了下来。   言采连接下来的话都还没有说出口,他们已经做好了要保护好绿竹姑娘的准备,然而这些话都没有机会说。   绿竹笑道:“就当是我还了将军最后一个人情吧。做了这件事后, 我也想拿着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离开这里了。”   那是非常从容且淡定的微笑。她当年流落在此,做了他乡的异客, 但对于往事,绿竹倒不是很难过。只是,如今却也有回到故乡的想法了。   她握着那私印,请求道:“这枚私印可否……可否留给我做个纪念?”   陈楠本想拒绝,这是将军的遗物,且是很重要的私印,然而言采却推了他一把。要是其他小兵这么做,他早就一巴掌呼下去了,但是现在推他的人是王爷。   陈楠只能把委屈忍了回去。咋的,他还能推回去吗?这苦只能自己受着吧!   最后陈楠还是把私印送给了绿竹姑娘,一个是因为言采在身边虎视眈眈,一个是因为江满月眼神不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因为欠了绿竹姑娘人情,不拿点东西还,总说不过去。   将军的私印再重要,也不过是一件物品而已了。如今,它的主人都已经长埋地下,一点儿身外之物又何必耿耿于怀。   不如成l人之美。   见陈楠把私印送出去,言采来露出微笑。陈楠怀疑,如果自己不给的话,今天晚上回去可能会被套麻袋。   然而陈楠总是怀疑探花郎未免知道的太多了。但王爷在一边盯着,根本不让他有机会问。陈楠只能骗自己可能是运气好吧。   几人与绿竹姑娘商量好明日的戏。   果然第二日,祁兰便到了。祁兰相貌倒是不错,颇有些纨绔公子的样子。在绿竹隔壁还有个房间,墙壁上有个小l洞,洞口插着一个特殊的工具,可以把对面的声音传过来,但这边的声音却传不过去。这是妓l院的阿妈安装起来,原本是监视姑娘们的东西。   三人听着祁兰哼着歌进了房间。   陈楠还担心绿竹会因为太紧张而穿帮,不料绿竹倒是挺镇定,一点儿看不出异常。   “祁公子,您好久不来听绿竹弹琴了。”   祁兰叹气一声:“这些天忙呢,这不,我刚歇着就来了嘛。”   “公子可不是诓我的,绿竹笨,受不得骗。”   “当然不是。要不是因为陈军的粮仓着火,这一下子平白添了件喜事,我也没工夫到你这里来坐坐。”说到这里,祁兰有些不忿。   “这下又让希尔利捞到了大功劳,他今天还受了大王的上赏。我真的奇怪了,这又不是希尔利烧了陈军的粮仓,凭什么功劳记在他身上?”   言采只能听懂几个单词,然而听到这里的时候,他立刻反应过来祁兰在说什么。言采抬起头,看见陈楠的脸上漆黑一片,反倒是江满月看不出什么变化。   绿竹白l嫩的手掌拍拍他的胸口,安抚道:“公子别气,听奴家给您弹首歌。”   “先别弹了,去给我倒杯茶来,我渴了。”祁兰粗l鲁地一推,却看见绿竹的的梳妆台上放了块很眼熟的东西。看着这一幕的言采呼吸一紧,生怕祁兰看出什么不对劲的。   那是他们伪造的希尔利的信物——希尔利的玉佩。   言采屏住呼吸,明明隔着一扇墙壁,对面根本听不到这边的声音。况且,对面在说什么,言采都需要江满月重新给他翻译,但是言采还是很紧张。   江满月附在他耳边翻译的声音很沉稳,这让言采的内心也镇定下来。   祁兰却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他拿着这块玉佩,便想到了希尔利。希尔利有时也会到绿竹这里来听听弹琴,绿竹这里有他的玉佩落下,倒是正常。   然而祁兰又看到一个一个白玉碗,碗底的标志极其眼熟。不正是上次大王让他看过的吗?绿竹一个歌姬,怎么会有这东西?   绿竹端着茶走过来。   “这是谁给你的?”祁兰温和的态度一变,猛地扼住绿竹的手腕,绿竹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茶水溅了一身。祁兰抓得非常紧,把绿竹皙白的皮肤掐出一道红痕来。   “我……是一位客人。”   “客人?哪个客人?”   “一个普通客人。”绿竹惊恐又害怕地看着祁兰,开始前言不搭后语,“我,我不能说。”   一会儿是普通客人,一会儿又是不能说的,实在奇怪。   “不能说?”祁兰心里更加生疑,能有谁让绿竹不能说的?祁兰下意识把这位客人联想到他最讨厌的那个家伙身上了。   希尔利不过是一个杂种,竟然轻视他,对他不屑,祁兰对其十分厌恶。   “是希尔利给你的吧。”   “不、不是的……”   “不是?”祁兰一把推开绿竹,把希尔利的玉佩捡起来,“这不是他的玉佩?我知道了,他得了功劳被大王奖赏后到你这里来炫耀了一番吧。那个杂种!我就知道,掺了陈朝人血统的,会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的。这不是希尔利将军的东西。”绿竹带着哭腔解释,然而她的解释十分无力,只能让祁兰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测。   他想扳倒希尔利太久了。长久以来,希尔利都压着他!明明只是个杂交了陈人血统的杂种,竟然一直比他更受人尊敬。别人提到他会唾弃两句,骂他是奸佞,提到希尔利却多有赞誉。   多么搞笑。明明他才是正正经经的没有一点儿杂质的北荣贵族。   祁兰心里怀疑,希尔利是不是已经找到那个宝藏拿到了里面的东西,却故意私吞了……他不能抑制住自己的这个恶意的猜测。   这种恶意的猜想让他变得愈加兴奋,祁兰不能否认,他很乐意这个猜想。   两样东西都被祁兰带走了。他倒是没怎么对绿竹起疑,说到底,还是他太自视过高,并没有把绿竹多看在眼里。   绿竹手心里捏了一把汗,有些后怕地看着三人。   “这样就可以了吗?”   “你做得已经够好了。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事情了。”言采向这温柔的女人道谢,“你好好照顾好自己。需要我们帮忙的,请务必告诉我们。”   江满月和言采对视一眼,他们自然知道仅仅只是这样根本不可能完成他们既定的目标——让北荣王对希尔利生疑。   以他们对北荣王这个人的调查,他一定会到希尔利府上一探究竟。为此,再准备一份“罪证”绝不能少。   这个任务,如今言采是不能帮忙了。江满月也不愿意言采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正如他们所计划好的,祁兰果然带着证据去向北荣王告状了。祁兰与希尔利有仇怨,恨不得添油加醋一番抹黑。   而北荣王也早有怀疑希尔利有背叛之心,祁兰一番有意抹黑的话,更让他内心疑窦丛生。然而这还不够。   理智告诉北荣王,希尔利是忠心的。就在不久前,他刚授予希尔利以奖赏,以表功绩。   但情感上,北荣王真的怕。希尔利太得民心,许多人都拥护他,这就是北荣王之所以忌惮希尔利的原因。没有一个帝王能容得下比他更得民心的存在。   更何况还是一个具有继承权的贵族。   那是威胁,是眼中钉,是肉中刺!   让他时时不得安眠,如遭针扎。   祁兰在猜测君主心思的技术上颇有造诣,他一看北荣王的脸色,就知道北荣王在想什么。   “大王,不如我们到希尔利将军府中一窥究竟。若希尔利当真有此意,家中肯定会藏有蛛丝马迹。”   “有道理。”北荣王也想看看希尔利将军府里会藏着什么东西。   两人未免声张,换了普通的平民衣物来到了希尔利将军的府上。从下人那里得知,希尔利此时并不在府中。   两人悄悄进了将军府的后院,一路上并未见到多少人。希尔利的府上一向没有多少下人伺候。   走到庭院处,突然听到希尔利和一个女人的声音。   两人一顿,便就势躲在墙根下听。他们站的有点远,只依稀听见希尔利的声音,倒是女人的声音酥的过分。   声音断断续续的,两人时而会压低声音说话,北荣王只听到一些词语。   “将军……宝藏……礼物……大王……”   只听了两三句,北荣王脸色便一下子黑了过去,这个混账希尔利! 第113章   “希尔利反了天了!孤要治他的罪!狠狠治他的罪!”北荣王怒道。   祁兰心里虽有窃喜, 大王如果厌弃希尔利对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巴不得大王能够治希尔利的罪。   但能独得大王宠爱的他自然是有些手段的。人的心思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 即便你是这样的想法, 但是若旁人指出来,你就会觉得他别有居心。   所以祁兰此时不仅没有添油加柴, 反而还劝说北荣王。   “大王, 许是有什么误会吧。希尔利将军虽有些自傲, 难以接触, 但对北荣绝无二心。大王, 请再好好考虑考虑,以免误会了希尔利将军。”   果然, 如此一说北荣王反而更加生气了。他心道,希尔利自然是忠心于北荣的, 但也仅限于北荣而已。   希尔利并不忠心于他,对希尔利来说,这王座上坐着的不管是谁都一样, 迟早有一天想, 希尔利会想换一个人坐在这里的。   在此之前,他已经如此挑战过自己的权威。当初他率先攻打了陈朝后, 希尔利就对自己动了怒。   他竟然当着那么多婢女太监的面对一国之主发怒,又将国主的脸面置于何处。为了不使希尔利当场被呵斥的事情传出去损害国主的威严,当日那些在场的婢女全部被拔了舌。   希尔利挑战了他的权威, 如果不是国中确实没有更优秀的将领,他绝对不会用希尔利的。   但是, 如果这个将领其心有异,不忠于他且中饱私囊的话,不管他再优秀,北荣王也绝容不下他。   何况,如今胜利在望了。陈朝被烧了粮食,支撑不了多少时间,就算没有希尔利也不惧什么。   希尔利太过傲气,他不喜欢。就连昨天他向希尔利示好,想要退一步海阔天空,也遭到了对方的冷遇。奖励他胜利在望,他那是什么态度。   什么军情未定胜败未分,不能骄傲自满,怼得北荣王脸色都青了。   好好一个洗尘宴被希尔利一下子搅和了。他还爱来不来的样子,什么军中有要事,不能久留,倒把他这个君主给丢在那里了。   简直成何体统。   不过正如祁兰所说,他还不能轻举妄动,如果中间存在误会,那他的颜面可就扫地了。   “再看个究竟。孤不冤枉他。”那声音虽然似是希尔利的,但也说不准是不是因为离得太远听错了,况且还有杂音,而且远远扫到的一男一女虽眼熟,到底不能确认。   因为身量比江满月小些,无奈换上女装的言采把拖地的裙子打了个结绑上去,然而身影一动,随着扮希尔利的江满月躲到了流水的假山山洞中,隔着水帘看着北荣王和祁兰的身影往希尔利的主卧去了。   那女人的声音便是言采发出来的,希尔利的,江满月模仿的不是很像,但因为流水声听起来不是很清晰,再加上北荣王的先入为主,倒也像一点儿样子。   而女人的声音言采已经扮得很像了,驾轻就熟,如果不是因为对北荣话说得不利索,且对希尔利的声音不熟,不然他可以一人分饰两个角色。   扮女人的时候,他只需要哼哼几句简单的词语,冒几个临时学的词语就行。   两人隔着水帘见北荣王的身影一溜烟进了希尔利的房间,才放下心来。又过了一段时间,便见到北荣王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   身后的祁兰则带着从希尔利房间里搜出的一干物证,均是与上次在绿竹房间找到的玉碗是同样的标记。   祁兰心道,宝藏竟已被希尔利找到了?他找到了为什么不说?难道想要私藏?   祁兰觉得机会来了。   “大王……这些……我想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希尔利将军正直且受百姓爱戴,想必不会做这种瞒天过海之事。”   受百姓爱戴?   祁兰这句话正好插了北荣王一刀。希尔利受百姓爱戴,他以什么身份受百姓爱戴?   谁都可以受百姓爱戴,但他不行。别人受百姓爱戴,北荣王或许还会赏赐他这样爱民如子的好臣子。但希尔利不行。   他越是受百姓爱戴,越是让北荣王忌惮。北荣王是一个自负又自卑的人。自他登基以后,他已经听到无数的人说如果是希尔利为王就好了。   这些人从来没有当着他面去说。但是希尔利却悄悄派人去打听,到臣子的家中,到百姓中间,能提到他的人甚少,人们只知希尔利,却不知北荣王。   长此以往,这国是他的国还是希尔利的国?这王位是他来做还是希尔利来做?   祁兰还在添油加火:“希尔利将军深谋远虑毫发无遗,且稳重沉着。换做一般人,在我们的形势已经一片大好胜利在望,早就箭在弦上了。只有希尔利将军还能按兵不动,迟迟不发兵攻打……”   祁兰喋喋不休,又将矛头引到了希尔利不现在乘胜追击趁陈军火烧粮仓岌岌可危攻打对方这件事。   对了,这件事也是北荣王几番不悦的事情。在他看来,此时形势大好,明明可以乘胜追击,希尔利却非要继续观望。   这更加重了北荣王心里的疑窦。   如今,希尔利竟然找到了宝藏却不报告朝廷,难道他已经有了异心?   财富动人心,但希尔利不是这种人。即使北荣王讨厌他,他也得承认,希尔利并不为财富动心——那么,他积累财富,是为了什么。   还有什么是需要大量金钱去维持的?   答案呼之欲出,北荣王只觉得额上冷汗不断流——希尔利难道想造反。   如果希尔利要造反,那么,他的军中绝对有无数响应他的士卒。所谓一呼百应不过于此。   江满月和言采两人的设想中,绝没有想到北荣王越想越深,已经彻底走到了一条死胡同里面。   不过,北荣王的想法也确实和他们设想的差不过。他会越发忌惮希尔利,采取一些行动限制。而希尔利性格傲气,决不能受这种气,两人的矛盾也会因此加剧。   军心不稳,自然是他们的机会。   但两人也都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之快,第二日,便听到前方传来急报。   听完报告的江满月和言采面面相觑,既觉得不出意料,又觉得事出意料。   不过,好在对于他们来说是好结果——听说希尔利在战场上当场杀了北荣王派来下圣旨的大臣,反了。   那道圣旨的旨意不是别的,正是要撤掉希尔利,用另外一位名气能力远远逊于希尔利的将领。   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还不清楚,不过两人很确定的一定,北荣自己要窝里乱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班晚,所以晚了点。   【注】希尔利被北荣王怀疑下圣旨这件事有参考过赵国名将李牧的故事。   《史记》有记载,李牧和司马尚迟迟不打,赵王就怀疑他,斩了李牧,撤了司马尚的职。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14章   又过了几天, 才得到了对当日更为详细的消息。   原来当日, 北荣王左思右想, 最后还是不能放下心中芥蒂, 又加上有祁兰在旁劝说。   “希尔利在国中颇受人尊敬,孤若动他, 定然会引起群臣非议……”   祁兰却说:“大王您才是一国之主, 百官难道还能是非不分到不知轻重吗?您是君, 他是臣, 君要臣做何事臣子都不应该有怨言。如果希尔利将军当真当场拂了大王的面子, 那大王就更有理诛……”   “住嘴。胡说什么,希尔利将军乃是我北荣名将, 不得无礼。”北荣王却突然出声斥责,祁兰登时噤声。   “孤不过是想念他劳苦功高, 请他早日休息莫要辛劳罢了。”   “陛下说的极是。既然希尔利将军囿于身体有恙,需要休养,不如尽早择新人选代之, 举贤不避亲, 微臣觉得微臣表亲……”祁兰趁机却向北荣王举荐了自己的表亲。   在祁兰看来,这战役胜利在望, 此时换下希尔利让任何人上结局都是一样的,何不让举荐他的人来沾点光呢。   只有希尔利才会这么磨磨蹭蹭怕东怕西不敢应战。   陈朝人早在城外耀武扬威许久,但希尔利绝口不应战, 利用着现爱的关卡优势,把手城门, 无论外面如何挑衅,稳如泰山。   希尔利想就这样耗尽陈军,他的依仗就是陈军的粮食不多了。在他看来,虽然有优势,但这场仗依旧不好打。   然而北荣王却等不及了。   比希尔利年轻许多的北荣王更加任性,他想要更快地看到胜利的成果,而不是靠着拖延的功夫将对方拖到死。   如此赢来,也是难看。漂漂亮亮地打赢不好吗即便北荣王已经多次催促,希尔利依然我行我素,视北荣王于无物。   但希尔利位高权重,且向来没有犯错,北荣王不能无端端撤下希尔利换其他人,但是现在,他抓到了希尔利的把柄。   希尔利的忠心可疑——他私藏宝藏——这一点儿足以让北荣王拿捏住他。所以北荣王当即下了圣旨,让希尔利交出帅印,将所有职务移交给祁镇——祁兰的一个表亲,并让希尔利即刻回朝,不得有误。   希尔利收到圣旨当场脸色就变了。   钦差是希尔利的旧相识,见到希尔利先是寒暄一番,只是遭到了冷遇。当然这很正常,虽是旧相识,说得更仔细些,更应该算是旧仇人。他来下圣旨,还是祁兰的主意。   “将军,还不交出虎符帅印……”   “我不同意。”希尔利冷冷道,将钦差颁给他的圣旨推了回去。他很生气,前所未有的生气。或许是这张令他作呕的脸将生气的情绪都放大了,希尔利觉得比往常更容易生怒。   钦差亦大怒,觉得自己的脸面丢光了,哪有当场将圣旨推出来的事情?   “抗旨不遵,将大王颜面置于何地?下官奉劝将军收敛一些,最好是夹着尾巴做人。你可知道,大王如今可不信任你,你这一会去也未必有好结果。奉劝你知情知趣,别把自己当老爷。如今你是这个……我是这个!”   钦差比了比小拇指对着希尔利,又比了比大拇指对自己,嘻嘻笑了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希尔利的脸色阴到极点,手已经按在了剑柄。   “你向我求求情,我还能帮你向大王美言几句。但若你还是如此无礼,休怪我无礼。抗旨不遵,看我不到大王面前告你一状,安知你不是意图谋反……”   然而下一秒迎接他的就是雪白的刀刃与飞溅的血珠。希尔利提起手中的剑一刀结果了他的命,血溅在那道金黄的圣旨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而在场所有人都登时寂静。   希尔利将军竟然直接杀了大王派来下达圣旨的钦差……冲动杀人的希尔利将军这时醒悟过来,他冷静了一辈子,却在这场栽了跟头,一时冲动杀了人。   杀了人并不要紧,哪个贵族手里没有几条人命。杀了朝廷命官也不要紧,但杀了代表大王下圣旨的钦差的意义却不一样了,更何况此时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这简直是他造反的讯息,还没得解释——只要他一反,他就输了。听闻此事,祁兰也是惊讶。下圣旨的钦差是他特意挑选来侮辱一下希尔利的人,没想到对希尔利的刺激竟然这么大吗?   只不过,这主意却不是他出的,而是他从绿竹那里听来的,他觉得有趣,便跟大王提了人选。   希尔利这样一反,北荣乱了。有支持希尔利的,也有原本尊敬希尔利现在却和他翻脸。在希尔利造反后,许多人对他改变了看法,认为他是一个无耻小人。   而北荣王则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抓捕希尔利了。希尔利虽然厉害,但在人多势众的压力之下,也只能东躲西藏。当然也有决然相信希尔利的人存在。   北荣局势一片大乱。   前线战场,代替希尔利的则是祁兰的表亲祁镇。希尔利和他处于一个势均力敌的水平,江满月无法保证胜利,更无法保证在粮食快完的情况下迅速胜利。   但祁镇却只是个草包——祁兰满心以为胜利在即,根本不需要多花时间,直接攻打就能得到胜利。   但没想到陈军突然变得那么勇猛。   明明在此之前,陈军在和希尔利所领导的北荣军作战时,一直保持着一种无赖打发。   所谓无赖打法就是不断挑衅,引出北荣军作战,诱敌深入,若北荣不上钩,他们也能毫无负担地立刻取消引诱,等待下一次机会。   如此打法,无赖到了极点,在很多人看来就是小人打法。不入流的。但陈军却将这种不入流的耍赖执行到了极点。   言采也曾偷偷在江满月不知情的情况,和军队一起行动。就在人家城墙下轮流大骂,从北荣人的祖宗十八辈开始谩骂……   身处边关的陈军总会几句北荣话,脏话更是语言中最容易被学会的。可以说,陈军用北荣话骂出的话,北荣军能一直忍着不动,是真的厉害。   也是在那次,言采体会到确实得让他们换个将领领导了。一个祁镇都打不赢的话,江满月就可以收拾行李回家种地去了。   祁镇乱战中弃士卒不顾,一个人先跑了。之后,北荣乱成了一锅粥,且闹起了分裂。   不满现今北荣王的人不计其数。   而引起分裂的导l火l索——希尔利却出现在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几张都在走剧情。不过剧情差不多在这张结束了,下章就回归了。 第115章   与前段时间军队之中弥漫的颓然丧气完全不同, 士兵们一扫郁气, 显得意气风发。   “要不了多久, 这仗就可以结束, 咱就可以回家了。”一个小兵喜气洋洋道。   另一个更为理智一点:“先不要太得意忘形,王爷说了, 任何时候都不能大意轻敌, 绝不能因为获得了一点儿小的胜利, 就满以为能够稳操胜券。”   “得了得了, 一个大老粗还说起四个字四个字的文化人的语言来了。”又有一人挖苦, “也不怕人笑话。再说了,那哪是王爷说的, 是……”   他一顿,左右都扫了一圈, 鬼鬼祟祟,眼神偷偷摸摸。   “是王妃说的。”   “哦哦。那就是王妃说的,嘿嘿嘿嘿。”那小兵摸着后脑勺发出嘿嘿笑声, 几人八卦地互相看一眼, 又十分默契地笑起来。   起初他们还只是奇怪怎么王爷和探花郎住在一起。   但军规森严,大家也不敢问, 只是私下里会猜测和议论,何况王爷还带着个孩子过来。边疆不比京城,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人家是一对, 怪不得会睡在一起。   “总之王妃说得对,你们都没大意了。北荣这些崽子滑得很。”   “不过, 现在这群崽子也蹦跶不起来了吧。自己都乱得自顾不暇呢。”   北荣王要撤掉原本的将军这件事早在陈军之中传遍了。消息一出来,陈军都高兴死了,差点以为北荣王是他们自己人,故意捣乱来的吧。   新换上来的人显然比不过原来的,加之军队此时军心不稳,没有希尔利坐阵,一团糟。新官上任又不能立刻收服这些早就忠心于希尔利的人。   可希尔利当众杀钦差已经犯了重罪,全城都在搜捕他。不管想抓住他立功的还是仍旧对希尔利忠诚的,都在找他。因此军中一片混乱。   而且,北荣朝廷也在为此争论不休。甚至北荣其他有继承权的贵族,见此情况都觉得自己机会来了,明里暗里都想分一杯羹。   北荣自己还内斗着,顾不上边疆,于是乎,军心一散,就开始节节败退了。   只等一朝凯旋,返乡探亲访友。   众人笑着回到自己的营帐,这时他们发现,他们的营帐原本空着的一张床上搬来了新的兵。   “哟,兄弟,新来的啊,以前没见过。”大家也都没在意,这军中兄弟那么多,能认识几个?   那小兵客气笑笑,回答道:“原来是火头军,这不,今儿刚提到这里来啊。俺也想扛扛大刀。”   “哟,还想扛大刀,有那个力气吗?先用长矛吧。”   “俺颠锅背米包,老有力气着呢。”   “那成。明天就是你表现的机会了,王爷和探花说了,今晚大家吃得饱饱的,睡得好好的,明儿一大早都得早起,到时候趁天黑发起攻击。到时候,你要表现好,才能赏你一把好刀。你这新丁,现在可没机会摸。那好刀都是好铁打造的,老贵了!”   “明天一定好好表现。”那新兵操着一口流利的陈朝方言口音,对其他人笑笑,掀开被子上床睡了。   只是面朝着墙面的眼睛却还是清明的。而在军营附近,一具被扒掉了衣服的小兵尸体扔在了半人高的草丛中。   言采的眼皮老是跳,他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也可能是他想多了吧,自从肚子里又有了一个崽后失去异能后,他就有些患得患失。   这种症状至少要三个月后才能缓解。   然而今天的焦虑有些过了,一晚上言采都没睡着,翻来覆去的。躺在他身边的江满月也被他这样翻来翻去,搅得不能好好睡觉。   “怎么了?”江满月摸着黑,先摸了把儿子的被褥,感觉到有好好盖着,并没有掀开个角,才放下心,压低声音对言采说道。   “睡不着。”言采翻个身,钻到江满月身边,汲取对方的温度。   “担心?”   “嗯。”言采闷闷道。   “不用担心。我和陈楠以及几位副将都已经商量好了,不会出错的。以北荣如今领兵的那个人的能力来说,对付他不足为惧。何况这几日,在我们的故意不断骚扰之下,对方已经忍无可忍……”   言采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双眼在昏暗中也熠熠生辉,像天上的流星。   “是我想多了吧。”言采低下头,额头贴在将江满月的肩上,微微眨动的睫毛轻轻扫动肩头,“我有点冷了。”   他突然说。其实言采根本不冷,他只是想被抱一下。   江满月将他按在怀里,很用力地抱住。或许是被用力拥抱有了安全感,言采的睡意也说来就来,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不亮,所有人都起来到操练场集合。言采没有在这个时候偷懒,作为这个军队现在地位最高的人,他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偷懒休息,把一切事情丢给别人做。   甚至于,他还要上台鼓舞士气。词都是江满月提前给他打好腹稿,他照着念就可以了,而且,江满月会从旁补充。   不善于演讲的言采糊弄着也把鼓舞士气的这个环节糊弄过去。   “我军必胜!”言采说完后,陈楠便在台上高喊口号,带动士气。   掩藏在大多数群情激奋的士兵中,有一个人的冷漠的眼神始终追随着江满月和言采二人。   这一场仗并不值得书写,因为对方的将领祁镇实在太过年轻气盛,且没有足够的能力掌握好这些早就向希尔利效忠的士卒。   将领要被士卒爱戴,需要有多方面的原因,人品能力缺一不可。见识过优秀的将领,自然会对祁镇嗤之以鼻,且不断拿他和原本的希尔利对比,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如果是希尔利将军在就好了。   当然也会有不同意见。在更忠诚于王室的人眼里,希尔利当场杀钦差抗旨不遵的行为大逆不道,不配再导领一个军队。   不管众人如何想,如今在北荣等待他的命运,只有不断地追杀搜捕。   而希尔利将所有恨记在了陈军身上。事后他才觉得奇怪,为什么北荣王突然沉不住气要撤下他。   最后,他得知在自己的家里搜出了宝藏的宝贝。   希尔利再愚蠢也要猜出这是谁的杰作了。还有谁会这样陷害他,且还能拿出真正的宝藏——那是北荣王心心念念的陈朝宝藏。   不正是那两个人吗?   希尔利的目光落在最前方战场和祁镇你来我往打斗的江满月,据他观察,这应该是目前实际在指挥陈军的人,并且他已经完全打听出对方的身份。   而在瞭望台上探身望着下面的则是陈朝的逍遥王。   一个副将把他叫住。希尔利脸化过状容,变了些许模样,副将对敌军的将领长相更不可能熟悉,完全没看出对方是谁。   “你,还有你们几个,现在去瞭望台……” 第116章   北荣身着青灰色军装, 陈军则皆被玄色, 两军士兵战成一团, 从瞭望台俯视几乎已经分不出彼此。   言采探身, 分不出那些人谁是谁,却能从一群芝麻绿豆大的人头中找到属于江满月的那一个身影。   在言采的身后, 是几个亲卫。虽然言采本想将所有皇帝赐的亲卫都放在儿子身边, 但是江满月还是执意要了几个留在他的身边。   “万事小心为上。”江满月劝解道。相比于已经能够自保的儿子, 言采才是最不安全的。   而且, 他心里一直扎着一根刺——北荣王虽然一直在追杀希尔利, 但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希尔利。   希尔利是一个关键时候宁愿自断后路也要一报心头之很的亡命之徒,这从他不惜杀掉钦差可以看出。一日没有找到希尔利, 他一日不能放心。   但大部分人都并不知道敌军将领究竟长什么模样,一时要找出对方实在是困难, 即使江满月已经将希尔利的画像张贴在军营中最显眼的地方,每个士卒进出都能看到希尔利那张画像。   希尔利混在一队人快速向瞭望台移动着,中途路过那张挂在木桩子上的他的画像, 希尔利眉毛都没动半下, 视若无睹。   他现在稍微化妆一下,看起来就和那张画像不太像了。一行的人还道:“听说要是谁能抓到希尔利, 可以赏银千两呢。”   “别说了,快点走吧。我们还有任务的,什么希什么利的, 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这哪能遇到他呢,而且也抓不住吧。听说功夫很好的。还是老老实实完成任务得到奖赏来得快。”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他们队伍之中的希尔利。他看起来没有半点儿北荣人的特征, 像个完完全全的陈朝人。   瞭望台上,言采激动地握住了拳,他亲眼看到江满月斩下对方战马,将祁镇活捉了。返身时,江满月似有所感,抬起头,似乎从老远的地方也看见了高台上的言采。   言采便忍不住下了瞭望台。   北荣连将军都被擒拿,士气更是大蹶,有些胆子小的,已经丢了手里的武器投降,连旗帜也颓倒在一边……   剩下的在负隅反抗,而陈军也没有因为明显的胜利势头焦躁,反而更加奋战。   江满月带着被打晕的祁镇先返回瞭望台。他已经看见从高台上爬下来的言采。   一路上都有下属向他道喜。   “恭喜探花,生擒对方将领!我军胜利可期。”   江满月的脸上却没有微笑,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并不因为自己立下如此大的功劳而感到得意与喜气洋洋。比起擒住敌将带来的喜悦,还不如即将看到言采的喜悦来得更要浓烈。   言采几步下了城楼,正见到翻身下马的江满月。至于晕倒的祁镇被江满月随手一丢,丢给了副官处理,副官胆战心惊地叫人拿来绳子将祁镇五花大绑绑在一起,乖乖,这可是敌将,不能在他手里跑了。   江满月自己则身轻如燕地大踏步向前走近言采。   正这时,忽然起了变故。在言采身后的一队守瞭望台的士兵里,突然,其中一个发难,从袖中射l出了弓l弩。   那弓l弩一下子能发出数十只手指长香一般粗细的小箭。然而箭虽小,却锋利无比,带着森森寒光,箭尖呈莲花状,涂抹着毒l药。   亲卫立刻飞身去打下那箭,然而由于箭太小太细太多,还是有一两只漏掉的直飞向言采。   言采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那箭是往他飞来的,然而,就是意识到了危险,他还是没有半点儿慌张。   江满月还在这里,就凭这一点儿,他不慌。他想,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受伤的。   果然,剩余的亲卫还来不得打掉的箭全被江满月从远处飞来的飚撞开,三只袖箭,一只飞镖,一起深深l插l进地面。   江满月一下子搂住言采。   “怎么样?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   言采躲之不及,这好多人看着,怪不好意思的。而希尔利则被十几个亲卫联手拿下。如果十几个亲卫还打不过一个希尔利,那么这些亲卫都可以告老还乡,不必再留在皇帝身边当亲卫了。   “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江满月冷冷看着希尔利,像看着一个死人一样。   希尔利垂下头,是他技不如人,如今落在对方手里也没什么好说的。他抿紧嘴唇,却被江满月一下子扇了一巴掌。   希尔利嘴角流出l血,脸上全是对江满月的恨意。知道这一次被陈军擒住,等待他的会是什么结果,宁愿选择死亡,没想到连死都不让他死一次。   “拦住他,他可以会咬毒l药自尽,别让他死,要活的。送回京城,由皇上发落!”   希尔利被撬开嘴巴检查是否有毒l药,最后嘴巴还被塞了布条,严防死守他使用任何手段自尽。   先后两任北荣将军都被擒住,可谓士气大振,众人不禁欢呼。   “我军必胜!我军必胜!王爷威武!探花威武!皇上万岁!”   一次危机似乎就这样过去了,然而言采从昨日就挥之不去的担忧并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明显。   但是,危险在哪里呢?敌人不堪一击,敌将已被抓l住,即日便可返回京城。   嗖嗖,破空是箭矢从空中呼啸而过,擦出的咻咻声。那箭矢像是没有方向,不知从何处而来,又像是有方向性一般,直冲言采而去。   江满月下意识推开言采,侧身躲开那箭,却怎么也不知道,并不只一支箭——还有一支箭,一支不知从哪个方向也不知道是谁射l出的箭。   那只是一支没有目的性的流箭。估计箭的主人,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射l出的这只箭去了何处。   箭镞的上方还有陈朝的标志,像是陈军的某个弓箭手射l出的一只盲箭。   那只箭,原本是可以躲开的,至少以江满月的武功来说,是可以轻易躲开的。然而不知为什么,那一刻像是中邪了一般,江满月无论如何都没能躲开。   像是命中注定躲不开的一箭——一箭从后背刺进了心脏。   江满月忽然想起,上辈子那一箭似乎也是如此。偶然又必然的,会遇到这只命中注定躲不开的箭。 第117章   霎时, 全场寂静, 半晌, 忽然爆发出一阵呜呜声。那是希尔利发出的声音, 他想笑,但是嘴巴塞了东西, 没发笑出声音来, 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算是老天爷开眼吗?哈哈哈, 看谁能笑到最后, 希尔利内心疯狂大笑, 被言采一巴掌扇了过来。   随后,几个亲卫将他打晕, 彻底没了声响。   然而众人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连忙上前。   “快去叫军医!叫军医!”混乱中, 有人大叫,也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前面围成一团, 便也习惯性着跟着人群一起围了过来。   幸而, 被拦住了。   那箭从江满月的背部斜插l进去,因为怕动到伤口, 甚至连想扶着到营帐里很难做到。最后,几人竟是想了个办法,用木板一拼, 做了个中间部分镂空的担架,将江满月抬着送到了营帐里。   言采沉默地跟在一边, 一句话都没有开口说过。   朱华抱在崽崽,忽然就见他们抬着人进来,他也没看清躺着的是谁,吓了一大跳,紧接着就是军队里的军医全都挤了过来,后面跟着一言不发的言采。崽崽却十分灵敏地感觉到了,伸手朝言采张开了胳膊。   言采接过儿子,冰凉的身体,才有所回温。   “爸爸,爹爹啊?”儿子发出不明所以的问。   朱华却是这时才看清了人,惊得捂住嘴巴。被军医赶出去烧水。   “闲杂人等不要留在这里。”扫见抱着儿子的言采默默地扭过头,这是家属,还是这里身份最高的王爷,几个军医头上都滴出了汗,如果没把伤患给治好,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命能够回老家。   忽略不动的言采,军医使唤其他人:“你们去烧水,准备干净的纱布……”   然而面对江满月伤口时,实在是有些太棘手,箭直接从背后刺穿了胸口。   “幸好是没有毒的,也没有穿过心脏。”这或许是唯一的安慰了,如果扎进了心脏,那可能就是真的回天乏术,然而即使是现在的状况,也非常危急。   病患很可能因为流血过多而死,必须马上把箭拔l出来,止住血。   大夫本想对一旁的言采说场面血腥不宜观看,然而言采眼睛一眨不眨,像是没听到他们在说话一样,只是把儿子的脑袋按在自己的怀里,并没有让他看。   崽崽很听话,平时总是调皮爱闹的样子,这会儿却一点儿声音都没出。   大夫叫了几声后,也不去管言采了。将衣服剪开,露出里面的皮肤,一个人扶住,一个人拔箭,再一个人站在一边拿着纱布和创伤药随时准备进行止血。   箭拔l出来的时候,发出噗嗤一声。血一下子溅了大夫满身,剩下的人,立刻进行止血。   那只箭放进了托盘里,是最普通不过的那种箭,没有什么花哨,没什么特别,可能只是某个弓箭手无意中往这个方向误射过来。   然而无论是故意还是无意,都已经找不到发出这支箭的人了。茫茫人海中,怎么可能找得到那个罪魁祸首。   或许罪魁祸首本身都不知道自己这支箭射中了谁。   然而,众大夫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好转。虽然没有刺进心脏,不过目前这个位置也十分危险,在生命垂危的边缘中挣扎。   “禀王爷,小人无能为力了。探花失血过多,且出l血部分主要在内脏处,小人才疏学浅,医术有限,无能为力了。”   他们还不能够做到止住内脏里面的大出l血,几个大夫都很抱歉,又有些惶恐,生怕王爷迁怒,要处置他们。   “不,大夫,请再想想办法吧。”一直沉默不言的言采终于说出了话。相比于怪罪这些大夫,他更怪罪于此时无能为力的自己。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有了?如果……不,不能想那个如果。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江满月也不会答应的。何况他根本做不到。   几个大夫也都很为难,要是有办法他们早就上了。   “我们只能够止住外伤口的血,再用药慢慢稳住出l血量,可惜军队的药材本身就挺稀缺,也没有什么好药……”那大夫说起这边药的缺少,尤其现在缺的很多药也都挺名贵的。   言采连忙把儿子塞给朱华,去翻箱倒柜,翻出一个箱子来。这些是他来之前准备的。   大夫眼前一亮,都是些非常名贵稀缺的药,甚至连一只几百年的人参都有。   “只要能治好他,你们想要什么要求都可以。”言采认真地对众人道。   他从来不向别人做这种承诺。   作为大夫,原本这种病人家属承诺早已经听过不下上百遍,早就没什么感触了。然而却头一回产生一种莫名的由心底发出的震动。   言采的音量并不大,也没有像许多病人家属一样大哭大闹,平静而又坚定,然而就是这样平静的话语中,却让他们深深感受到了那份珍重。   “我们会的。”很少会对病患家属做出承诺的几个大夫也鬼使神差地说出来这句话。半晌后,才惊觉自己说出了什么话。   如果说出口却没有做到呢?   为了病人的舒适和健康,房间进行了清洁,之后就只剩下朱华抱着崽崽守在江满月身边。至于言采则拿着药锅去煎药了。   哪怕是煎药这种事要专门的人去做,言采也不相信,非要亲力亲为。经过那只来自于本朝军队的箭矢,言采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轻易相信这里的人了。   亲卫全部留在江满月身边,守在营帐外,不能放闲杂人等进去半步,而抓到了希尔利,言采也没有去管,军中的一干杂事,全部交给了陈楠。   本来,陈楠就比言采更明白如何管理军队。   陈楠也很识相,没有不识趣地拿军中的事情去麻烦言采,一切事情都自己做了主,大胜了仗也自己向朝廷上报,并且准备好了擒住的祁镇和希尔利返京。   至于军中的粮食也得到了缓解——趁着这几天北荣乱,他们直接抢了北荣一个城的仓库,得了好大一笔粮食。   说来可笑,那守城的官员竟然也不管城里的百姓,带着家眷和钱财跑路了,留下一城的百姓。   陈楠做得可没有北荣当时闯进青扬县残暴,只抢了官府的粮仓,没碰城里的百姓。从一扇扇禁闭的窗子里,陈楠似乎能见到里面害怕的人影。   他心道,当时被北荣王所杀掠的青扬县百姓,远比这些人更要惶恐害怕。他们面临的是死亡的到来。   至于言采则一心扑到了江满月的病情上。   靠每日的药吊着,几百年的人参,眼都不眨一下,用的七七八八,勉强将江满月的命续住。   然而许多天过去,却始终不醒。军中还有别的伤患,大夫也不会每天都过来,所以留在营帐里的常常就只有言采、朱华以及崽崽。   有时候,江满月的情况会变得特别严重,几乎见不到呼吸,有时候,又会好一些。   但无论如何,都始终吊着一口气,连大夫们都有些震惊,觉得江满月的生命力很旺l盛,求生的意志很强。   然而就是不醒。   这天,言采照旧亲力亲为地去熬药,留下了朱华和崽崽。外面的太阳很好,朱华将睡着的崽崽放到小床边上。为了不让崽崽不小心碰到江满月的伤口,这些天崽崽都睡在小床l上。   朱华抱着室内堆在一边的被子出去晒。大夫说,被子要多晒,干净,对病人好。他希望主人能够早点好起来。   朱华晒被子的地方就在门口,整个营帐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进出。而门口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何况外面还有很多亲卫守着,没有人能进去。   所以里面只剩下了昏迷的江满月和睡着的崽崽。   忽然,房间的光线在一瞬间变得忽明忽暗,一串莹莹的光彩笼罩在江满月身上,折射l出一个一个七彩的光层。   一层层光层虚虚实实变化,有的相交,有的重叠,有的互不接触。这时,一个平行的不接触的光层忽然扭曲,交错到了未知的平面。   在那个扭曲的光层中,是另一个平行的世界,如果言采在这里,或许会觉得很熟悉。   那正是言采来自的世界,在扭曲的光层中,有言采十分熟悉的脸——那是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段平行世界的衍生,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懂,没看懂没关系,下一章会详细说的。终于写到这个情节啦!欣喜,可以填坑了。 第118章   绚烂的光彩闪耀着, 照出一个个平行的世界。忽然其中的某个世界发生了变形扭曲……   言采咬紧了牙关, 不让自己中了幻境。然而, 即使是他的异能已经修到了高阶, 也无法很好地应对这种幻境。   在末世世界里,和进化的动物植物一样, 人类也发生了进化, 异化出不同的能力。言采拥有了罕见的生命异能, 然而无论他的生命异能再足够强大, 都没有应对此时这个窘境的办法。   他和他的队友闯入这个大厦走散了, 而他走到了这个空旷的大厅,就遭到了对方的异能攻击。   或许不是在这个大厅, 早在他们站在大厦面前,估计就已经受到异能的攻击。   有一类人的异能进化很特别, 他们的武力值并不强大,但是精神力极其却远超常人,甚至能营造出幻境, 迷惑敌人。   他们想必就是受到了这种精神力攻击。   在眼前的面前, 世界不断变化,摇摇欲坠, 摇晃地他眼睛都昏昏糊糊,甚至还出现了当年那个实验室的影子。   言采咬破了舌尖,用血腥与疼痛强迫自己从幻境苏醒, 又试图用自己的精神力攻击回去。   当精神力与精神力之间相互角逐,磁场之间进行着高强度的碰撞, 眼前的世界濒临破碎,空间也在发生着变形扭曲。   天翻地覆的力量仿佛吸取着言采的力量,头疼欲裂,下一秒,他似乎扭曲进了另一个世界。眼前的世界仿佛被石子惊动的湖面,泛起涟漪……   砰!   言采倒地,睁开眼,出现在了一个极其陌生且奇怪的地方。他的头顶是……言采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似乎处在一个营帐里面,外面还有马嘶鸣的叫声。   面对陌生的环境,言采下意识做出了防御的动作,且随时保持将要攻击。为了方便,他的头发剃的很短,穿着一身迷彩衣,以防有虫子之类爬进衣服里,拉链拉得极高,袖子扎的紧紧的,裤腿则完全扎进了高帮鞋里,不留一点儿缝隙。   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选择不轻举乱动,小心观察四周的环境。然而他对上了一双小鹿一般纯洁的眼睛。   真漂亮。乌溜溜的眼珠子,粉扑扑的脸蛋。别说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大的小孩了,就是见到的孩子,也大多都是灰头土脸,哪有长得这么漂亮还打理得干干净净的孩子。   而且,说来奇怪,他觉得这个孩子有点眼熟。对方的胆子也很大,看见他一点儿也不害怕,还张了张手要抱抱。   言采当然不会抱他,首先这个孩子的存在就有点儿诡异,现在哪有这么干净的孩子,不会是个诱饵吧。   再者说,就算有这么干净的孩子,也没有这么自来熟的,见到个生人就要抱,绝没有哪个父母会这样教自己的孩子。   在绝大多数人已经失去生育能力的末世,每个孩子都像不可多得的珍宝,父母绝对会万般保护,不会让他如此天真地对外人伸出友爱热情的双手。   然而奇怪的是,见到自己没有去抱他,那小孩竟然像是要委屈地哭了一样。   真是很奇怪。   这时,言采的眼睛又瞪大了一眼。这个孩子这么小,就觉醒了异能。他感觉到,这个小孩的异能和他身上的很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难道这就是小孩的父母敢如此放心的原因吗?   见言采一直没有搭理他,小孩扁了扁嘴巴,扒着小床的栏杆就想爬到边上的大床去,言采注意到,床l上还躺着一个人。   其实,在言采在这里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感觉到床l上有个生命体,但是那个生命体十分微弱,奄奄一息,没有什么危险,所以言采没有去管他。   如今,因着那小孩的动作,言采才有精力将注意力分给床l上奄奄一息的人身上。   受了很重的伤,失了很多的血,有点惨啊。   “爸爸!”小孩爬不到大床,扭过头来看着言采,叫了一声。   言采有些迷茫,这小孩叫的爸爸是他吗?这里只有他一个吧。这孩子怎么见人就叫爸爸的。   不过,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当小孩叫他爸爸的时候,他的心里忽然有种很触动的感觉。   言采走到床边,凑到那病人面前,伸出两指探了探他的脖子,温热的,能感觉到皮肤下的血管中血液的流动。   看来不像是幻境,倒像是真实存在的。   他要救这个人倒也很简单,不过,他总疑心着。救人是简单,但是如果这个人救醒之后,反咬他一口,又或者这里存在着什么陷阱呢。   这些年大大小小的苦都吃过,言采并不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然而,那床l上的人,似乎是回光返照一般,微微张开了眼睛。   半眯半睁,漂亮的眼睛便像月牙儿一般。言采觉得自己大约看出这小孩是谁的了。这小孩和这床l上的男人长得很相似。   说来奇怪,这男人的打扮也很奇怪。留这么长的头发不嫌麻烦吗?   不过,也确实有一部分人尚古,学古人留起了长发。   那人看到他,并不害怕,反而有些高兴,只是看清他的样子后,眼中流露出了一点儿奇怪。   “采……采……”   在叫他的名字?竟然知道他的名字?这里果然还是幻境把。否则怎么还能道出他的名字?言采转身就要走,这个幻境太厉害,他必须破除。   然而,那个气息奄奄流血过度的男人却不知从哪里爆发的力气,一把抓l住了言采的手腕,倒把言采吓了一跳。以言采的力气,是可以一下子甩开的。   但那一刻他就是犹豫了,而且,如果他这一甩,力气稍微大一点儿,对方就要被他弄得“临门一脚”,直接归西了。   言采心里一动,反握住男人的手,开始治疗他的伤口。哎,他都多久没发善心做好事了,这一回算是脑子抽了。   罢了,就当看在这小孩的面子上。那软乎乎的眼神从一开始就直勾勾望着他,还是全心全意相信的眼神。   言采都多久没见过这样的孩子了。   随着言采注入的生命异能在一点点修复着男人的内脏,男人的生命力也渐渐地在恢复。起初他只是下意识抓l住了言采的手,当生命力逐渐恢复时,他的神志也变得清醒许多。   男人——也就是江满月,一眼不眨地盯着言采看着。他的脑子这时候再糊涂,也看出不对劲了。   眼前这一个不是言采。不,这么说也不对。他是言采,却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一个。   不仅是装束上的区别,更主要是眼神。在治疗的时候,他的眼神中也时刻保持着警惕,随时准备攻击。   看得出他很小心,很不信任,对一切充满怀疑。   而江满月最早见到言采的时候,其实他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但眼前这一个,显然更加小心。   而且他身上的气势也不一样。   很强大。   他的言采就算是异能没有失去,也没有如此强大的能力。江满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恢复速度非常之快。   像是防备着江满月突然反水,言采始终盯着他,最后,当内脏完全修复后,言采立刻收手。   “好了,你没有什么内伤了。”至于外伤,他才不治。   “采采。”江满月忍不住叫他的名字,不管眼前的言采是否是他熟知的,都没有令他感觉到陌生。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言采眯起眼睛,一只短匕抵在江满月喉间。   正当他问话的时候,言采忽然听到一个非常耳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朱华,你怎么在外面?满月怎么样?”   “王爷,小人就是晒个被子,马上就进去!这药小人来端吧。”   “不用。我自己来。你去帮我把饭菜端来,我先进去给满月喂药。”   那声音极其耳熟,耳熟到言采觉得有些恐惧了。这个幻境竟然能复制他的声音!?   言采低下头,和床l上的男人对视一眼,只觉得那人的目光深沉得有些过分。   帘子掀开,暖阳照在来人的身上。耀眼的光芒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就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抵住江满月喉咙的短匕像碎银一样消逝,然后是拿着短匕的人倏忽消失……   江满月伸出手,却握不住半点儿细碎的银光。   崽崽叫出声音。   “爸爸。”   “哎。儿子起了啊。”进来的言采没有注意到儿子叫的时候并没有看着他的方向。 第119章   昏暗霎时间退去, 言采的眼前出现了光明, 他的队友脚下踩着一个人。   “言采?言采?你清醒了吗?”队友又踢了脚下那人一脚, 只把对方踢得鼻青脸肿, 要不是他恰好闯到了这个人的房间里,才抓//住了这个人, 他们不知还要在幻境里困多久呢。   “我、我清醒了。”言采按了一把额头, 没有对队友说刚才的事情。他遇到的那个男人和那个小孩——太奇怪了。   “其他人呢?”   “哦, 有些人早就清醒过来了, 去找别的失踪的队友了。你清醒得有点慢了。”队友随口提醒两句, 就别过头去,继续怼脚下那人。虽然看出言采有些奇怪, 但两人关系不算好,所以他也多说什么, 提醒一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这就是现在的人和人的关系,所谓队友也不过是临时的组队而已。死生都是自己的事情。   很快,其他队友陆续回来了, 有的眼角还有泪痕, 有的看起来很是疲惫,有的则是惊魂甫定, 言采注意到人数不对。   少了人。   “他们呢?”   “死了。”回来的人答道。很干脆简单的两个字,没有过多的感情//色彩,显得尤为冷漠。   然而, 在这个时代,死人本来就是极其平常的事情, 不值得大惊大怪。   然而这回言采却觉得有些讶异了。虽然幻境是很厉害,且真实到令人感到可怕,但那始终不过是个没什么危险的幻境,怎么会导致死亡呢。   不过言采很谨慎地没有说出自己的疑问,但是在场的别的人帮他问出了自己疑问。   “死了?虽然幻境很真实,不过不算很可怕吧,我梦到了我死去的父母……”眼角有泪痕的女人说道,“你们都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了我的老婆还有我没出生的孩子。”   “我梦到了我最好的朋友。”   也有梦到不好的事情的。   “我梦到了一个抢劫犯。”惊魂甫定的人还拍着胸脯道,“我记得他。他以前抢过我的钱,还打过我。”   “我梦到了我的前夫。他不是个好东西。”   也有一些支支吾吾不想说的人,看起来不像是遇到好事的样子。不说也不要紧,主谋还在地上躺着呢。   一顿海扁那人说了实话。原来,他的异能会让人陷入幻境,每个人的幻境都不一样,通常都是这个人一生最重要的人,也或者曾对他产生过重大影响让他印象深刻的人,最恐惧最快乐最难忘等等都在其列。   其中自然不乏一些为人恶劣心性猥琐之人有些没法启齿的事情,而有些死在幻境的人,大多是因为幻境里遭遇的事情太过可怕。   像有个惊魂甫定的人,如果不是被人唤醒,恐怕还沉沦在被抢劫犯支配的恐惧当中。   比如被前夫家暴虐//待的女人,这时还觉得身上一阵一阵疼痛,哪怕此时的她已经不需要害怕当年的家暴男,但留在记忆深处的阴影却挥之不去。   在幻境里,她遭到对方的毒打竟然毫无抵抗力。   然而不管他们的理由如何,在言采这里却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如果幻境里遇到的人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   那被打了一顿的幻境异能者早就不反抗了,听言采如此一说,立马道:“不可能。肯定是你记错了,我的异能不会出错。”   他很自信的样子,让言采也没法怀疑对方在说假话,何况这种假话编出来的意义在哪里。   “我的幻境不会出错的,有些人还不愿意离开呢。只有在幻境里,他们才能和自己的最重要的人相遇。多少人要感谢我,还有我特意请我帮他进入幻境。”   “最重要的人……”言采呢喃,那一大一小并没有威胁,显然不是童年阴影系列……   那人估计看出言采在疑惑幻境的事情,故意拿腔拿调地阴恻恻对言采说:“你看见了谁?”   “我看见了谁?我……”   他想不起来了。刚才还非常清晰的脸渐渐都淡忘了面孔,只觉得那人很眼熟很眼熟,他似乎见过。然而,渐渐的,他连遇到的人都会忘记。   时空失衡后,人的记忆也会被矫正。言采的记忆就被矫正过来了,他会渐渐忘记曾经误入过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而另一个时空,江满月的记忆也会被调整。   言采张着嘴,两手举在半空,不知该怎么放好。   “你,你醒了!”他语无伦次的,“你好了!阿弥陀佛,你真的好了。”   言采放下碗,扑了过去,两只手在江满月身上摸了个遍,身上每个部位都确认过去,发觉是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又念了好几遍阿弥陀佛。   “我好了。”江满月握住言采轻轻//颤抖的手,“是你……”   “嗯?”言采奇怪地看着他,有些疑惑,江满月怎么话说着说着就卡住了。   “你……”江满月忽然抱住头,只要仔细想,脑袋就会非常疼,“我忘了。我想不起来了。”   言采心疼死了,看他疼得满脑袋都是汗。   “想不起来就别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你能醒来就很好很好了。我没有什么别的可以求的。”   江满月想说那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是看到言采,便说不出更多的话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将言采拥入怀里,言采却挣脱开去。   “你胸口还有伤口,等下压……诶,伤口真的完全好了。”言采趴在胸口前仔细看。   简直就像用生命异能修复的一样,可是除了他,还有谁也有生命异能呢。   哪怕是他遗传了他的异能的崽崽,也没有遗传到生命异能治愈修复的能力。崽崽的能力完全向侵略攻击的方向进化了,这或许是受到他当时的心理想法影响。   当时他初到这个世界,却失去的异能,正是惶惶无助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攻击自卫,所以儿子继承的全是这个能力。   不是崽崽,也不是他,那难道是自然康复吗?   他一愣神,被崽崽清脆的喊声叫醒。   “爸爸、爸爸,是爸爸!爹好了啊!”崽崽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词,江满月和言采却都没明白他的意思,只以为他是见到苏醒的江满月激动开心。   并没有人理解崽崽的话其实是说是爸爸救了爹爹。   不知为何,时空的修复能力却忽略了崽崽,他成了唯一一个看见全过程又记得的人。只是他年纪太小,两个爹都没有过多注意他的话。   于是,真//相便再次被掩埋。 第120章   战事结束, 言采和江满月回京, 带着希尔利及祁镇一共押赴京城。至于陈楠则暂代将军一职, 管理军中事务, 再等朝廷发下诏令再做打算。   虽然江满月还是会时常试着回想起那天的事情,然而言采却觉得没有多大必要。   “你好了就行。”言采不想探究细情, 不管发生了什么, 只要没事就好。   尽管江满月突然康复受到军医们的一致不解与好奇, 但这确实成了一个未解之谜。言采觉得探究这些原因并不重要,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或许都会有一两件遗忘了的重要的事情。   如果忘记了, 也不必强求,一定要寻过。就像言采也始终想不起一些过去在实验室里的事情一样。   回京的车行进地就比离京要慢得多, 一方面是不必着急赶路,一方面是江满月有意让行进速度慢下来, 时不时会让车队停下来歇息。   他这一家的,小的小,病的病, 都不适合太长时间的跋涉。   “累了吧, 吃点东西。”江满月取来水壶和小零食,都是一口大小的酥饼, 里面包了肉馅儿,顶饿又好吃,崽崽就很爱吃。   言采接过水, 咕噜咕噜喝完,满不在意道:“我没事, 又不是第一次了。倒是你,医生说,大病初愈后要好好养养伤。”   “你看我哪里像是大病的样子,我早好了。”   言采皱起眉毛,摇摇头。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再过些日子,等肚子里这个大了,估计就能跟崽崽一样移出去,到时候我再好好给你看看身体。”   “你就是爱操心。”江满月怪道,“也不怕累到了自己。看你天天的,一坐上马车就晕,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这是为你着想。再说了,你没发现吗,我这两天已经没那么晕车了。你就是故意忽视事实!”言采狡辩,然而他的晕车就是很没说服力。   马车太颠了,一坐上去就是摇头晃脑的,实在是路面不平的问题啊。   加上有了二宝后,身体负担变大了,这摇来摇去就更加劳累,说起来,当时崽崽可没有这么麻烦。   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老二移栽到盆里。老大都能种,老二估计也不例外。   崽崽听到两个爹在争执,乌溜溜的眼睛望了过来。嘴巴里塞着半个酥饼,嘴角边是饼渣渣。江满月停下跟言采的对话,把儿子一把提起来,放到自己的大//腿上,擦掉他嘴角的碎渣。   “等回去后,我们就回清渠吧。”   他这话说得很突然,言采登时一愣,随即露出点笑意,连忙点头,又觉得自己好像点头点的太殷切了,刚刚还和江满月在争辩,哪能这么容易和他和解。   不行的。   言采头一扭,哼哼两声。   “还是你想留在京城,那也不是不行。咱们在京城有田有地有铺子,当个普普通通地主老爷也挺美。”   “那也不行。”言采当即反对,开玩笑,天子脚下的地主老爷有什么好当的,路上都能撞到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还是别了吧。   他还是觉得天高皇帝远的边远地区当个小地主才美滋滋。   “还是小地方当地主好。”他认真说道。   “好,听你的。我们就回清渠当小地主。”江满月揶揄一笑,言采才觉自己中了他的语言圈套,明明说好暂时决不能这么简单就听江满月的,还是被他给套进去了。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意在放水的。   从北漠走到京城花了将近三个月时间,足可见他们这一路走得有多缓慢。他们不仅一路上要时不时停下车下来休息,还有这回程路上,言采一直都在收集一些“宝贝”。   自从他之前找到一些例如番薯和西红柿等原本以为这里不可能有的植物后,言采就改掉了自己惯有的观念,开始观察起路过的各种植物。   兴许某一样就是他需要的作物来着。   这一下,也确实让他找到了好些好东西。   有一次,他在一户农家的花盆里找到了玉米种,乐得跟什么似的。那阵子,正好他已经把二宝移栽到盆子里去了。   于是,江满月担负起喂大儿子以及种好老二的任务,大家就见他天天左手抱着崽崽,身后背着一颗植物的怪异打扮。   言采恢复异能之后,自然不会轻易错过。他立刻就催生出了一些新鲜玉米。   然后生火烤了,刷了蜂蜜,黄澄澄的,看着尤其喜人。咬一口,又甜又糯,不老不嫩刚刚好。   而且恰好是他喜欢的糯玉米。玉米的好处自然不必多说,高产生长条件不挑剔管饱,而且可以榨油可以酿酒,简直全身都是宝贝。   另外还有几样水果蔬菜,也是他在这里一直没吃到过的。不过,这几样就都没有发现的玉米更重要了。   加上他来的时候找到的红薯,和已经推广种植的土豆,言采数了数,觉得自己贡献真是太大了,这些都是能够能够填饱肚子的好东西啊!   就凭着这几样东西,言采觉得自己去跟皇帝邀功,求赏赐点金银财宝,让他回家好好当个有钱的土财主应该能醒吧。   他做了这么大的贡献,皇帝总不能只赏几句空口的夸奖,那多没意思,给点钱才实际。   当然,重新拥有异能后的第一件事,自然不是对付这些吃吃喝喝的东西。   他彻彻底底检查完江满月的身体,真的完完全全地肯定,江满月的身体确实完全好了,没有留下一点儿隐患。   当然这是最奇怪的地方了。   即便是这里最好的大夫,也不可能毫无后遗症,江满月当时伤的可是内脏。   在这个时代里,医术可没有现代那么发达,治疗内脏大出//血简直是异于常人的事情。   而且,更重要的是,言采觉得,治好江满月的人——怎么那么像他自己呢。   他怎么想,都觉得这世界上除了他以外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这样的事情,让江满月的伤口痊愈且没有半点儿问题。   太奇怪了。 第121章   言采和江满月一家回到京城, 已经是第二年开春之后。当日, 便被召进宫。   至于北荣的二俘虏则交予朝廷处理。言采不必再管着这二人吃饭, 倒是极大轻松了一下。而古卓——也就是兵部侍郎, 竟在上月畏罪潜逃,在逃匿过程中, 被抓捕的官差所杀。   否则, 这家伙可以和希尔利一起在监牢里团聚了。抄检古卓府邸时, 还搜出了一些古卓与希尔利以及已经自尽的古任通讯的信件。   因此, 刘能的罪名也无法洗去了。已经自尽的古任确实就是北荣人, 而刘能长期听从古任的指点,虽无异心, 但被奸人蒙蔽之罪不可洗,依罪判处。   在古卓房中搜出的还有几样东西, 更加证明了当日在狩猎场皇帝遇刺一案也是古卓所图谋。   古卓仗其兵部尚书身份,将自己的人插入了当日的兵卒当中,且御林军的张统领与其私交又好, 为其大开方便之门。   古卓不过是故意将祸水引到了当时来京的乌汉克人, 企图挑起陈朝和乌汉克之间的矛盾,借刀杀人, 不管是陈朝带人灭了乌汉克,又或是乌汉克揍了陈朝一顿,对于他们北荣来说, 都是稳赢不输的好事。   如今算起旧账来,一笔笔明明白白的。连带的与古卓关系近的, 比如张统领也一一掉了顶头乌纱帽。   抄古卓家的还是言采,大理寺卿同他一起清点查抄出的赃款赃物,已经辞了所有职务彻底成为闲人的江满月也跟着他一起,远远看过去,中间一截矮下去,两边都高大,看着像带了一左一右护法似的。   大理寺卿十分上道,知道这位年纪不大看着和气的逍遥王可是如今皇上面前的红人,得罪不起。   就看他从边关回来后,皇帝第一时间就召他进宫好好慰问一番又赏了好些东西就知道。这可是深得帝心啊。   古卓的家底挺丰厚的,家宅修得很漂亮,房中各类名贵摆件不少,什么深海红珊瑚,拳头大的夜明珠,镶满各色宝石的翡翠琉璃灯……   抄家这玩意,具体抄了什么东西,也只有他们抄的人知道,所以有时候少了一两样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大理寺卿见言采好奇地拿着那夜明珠蒙着布在黑暗里看发光,便觉卖好的机会来了。   “王爷,这可是好东西。只需要一颗,房间自可如灯火通明一般亮堂。王爷喜欢,自可……”大理寺卿也不说得太明显,做了个揣兜里的动作,而后道,“下官从没见过古卓的家中有抄出过夜明珠这种东西。”   言采:“……”真心骚不过,还是这些人牛,睁眼说瞎话啊这是。   虽然他是对着能发光的夜明珠好奇来着,可真没有私自密下的想法。而且,这种偷偷摸//摸私藏的事情,怎么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说出来,真的可以吗?   大理寺卿却误会了言采震惊的眼神,以为还嫌他不够意思,嫌少嫌数字不好听,于是连忙又说。   “王爷,下官家中还有一颗,正好送与王爷,两全其美。”   言采麻木地看着他,好在江满月解围了。   “多谢寺卿美意,我家王爷对珍珠没什么研究,也没什么偏好,就不夺寺卿所爱了。”   大理寺卿一听这话,便是一激灵,探花这话就好理解多了。探花那跟王爷什么关系——同床共枕的关系,那传递的肯定是王爷的意思啊。   探花说王爷对珍珠没研究,那也就是对别的有研究了。最怕遇上的不是要求高,也不是太贪心,有要求和贪心都好对付,只要人又所求,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无欲无求才是最大的麻烦。   探花这话,分明是给他指一条明路啊。   “探花说的是,珍珠也没什么好的,不过是俗物罢了。不知依探花高见,这什么东西才算不俗?”大理寺卿露出三分恰到好处的职业微笑,只等江满月开口。他算是看明白了,与其等王爷发话,不如从他身边人撬开这口子。   “哪有俗不俗的,不过是个玩意儿喜好罢了。”   “探花说的极是。”   “不过,”江满月一顿,脸色也挂着职业假笑,“我家王爷对这玉石这种小玩意儿还有点兴趣,也就图个好玩,没多大用处。”   大理寺卿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状:“王爷好雅致,下官也恰好对玉石这东西稍稍有了解。请容我向王爷介绍一番……”   言采:么的办法,话都让你们说完了,他还能说啥,也只能和你们一起挂上职业假笑了。   不过,江满月说这个话,他倒是能明白,他们的二崽子还要喂很多的灵玉呢。灵玉这东西,再多也不够的,不仅小的,大的你要愿意给他,他也能分分钟给你把好好一块灵玉吸成鹅卵石。   大理寺卿一点儿都不心虚地将单子上的一奁宝玉划掉,直接就送到了言采面前。   “王爷的宝玉不小心掉在这里了。”   言采:你还能说得再假一点吗?这还有其他侍卫官呢。   不过那些抄家的官兵都是见多识广的,可没有言采这个土包子大惊小怪,全都是见怪不怪,看见两人一推一接的动作,谁也没有多看一眼。   都是训练有素啊!言采感慨道。江满月扫到他的表情,心里冒出笑意,他低头在言采耳边小声说着悄悄话。   “不用惊讶。本来抄家就是一件大肥差,避免不了的。皇上让你来接这个差事,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白得一点好处呢。”   言采扭头,瞪大眼睛看江满月,果然古人的为官之道有学问啊。这□□的是潜规则啊!   太腐败了!   言采摇头,然后心安理得收下了大理寺卿送过来的玉石。见他收下来,大理寺卿心里暗喜,放心下来。   幸好幸好,要是言采真是两袖清风一点儿财物都不取,他反而要担心起来了。   如此看来,倒也算是个正常人,实在不足为惧。三皇子为何如此担忧这个人呢?   即便皇上宠爱,逍遥王也只不过是个异姓王,三皇子实在是过虑了。   他的心理活动还没玩,就见言采又把一箱奁的玉石推了回来。   言采手里只拿了一两个,剩下的都不要了。   “本王只要这一两个。”   大理寺卿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不是善茬啊,这么一箱的宝玉,他竟只挑了其中两个,还是成色不好的那种。   这是什么意思?王爷在暗示什么?   大理寺卿看不懂,只好去求助江满月,眼巴巴看着江满月,希望这个王爷的枕边人以及——想法传递者能够透露//点信息给他,也好过让他一个人眼巴巴地猜测,还猜不到王爷想什么。   言采眯起眼睛看着当着他面对视的二人:什么意思?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的,勾搭他的人? 第122章   言采咳嗽一声提醒, 让寺卿注意点, 别总是“眉来眼去”的, 平白让人误会。不是单身汉, 是有家室的人,家室就在面前, 你检点一点!   但大理寺卿听到他刻意的咳嗽, 心里又误会了言采的意思。   嘛意思?   果然, 王爷这是在暗示他什么吧。还是说王爷看不上这些玉——可探花都说了, 王爷最喜欢玉石, 也没别的喜好。那可咋整呢。   到底王爷在暗示他什么呢?向来最会揣测上级心思逢迎拍马屁的寺卿一时也有点头疼了。   他凭着经验,仔细观察言采的表情, 见他的视线是落地屋内某一处的,便也看了过去, 又是一个箱奁。   哦,原来如此。寺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心想, 一定是王爷不满意数目。既然一箱不够, 那就两箱。寺卿咳咳一声,让手下将那能装进一个成年人大的箱子给抬了过来。   “这是王爷落在这里的箱子, 你们记着,帮王爷送回府邸。哦,还有这个也是。千万别给王爷落了东西——”大理寺卿交代完毕, 手下人也很干脆地照做,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看起来——这种偷偷密下东西的事情他们没少干过。言采拍拍自己的脸, 让自己显得淡定些,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模样。   然而,他确实是震惊了。那整整一箱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估摸着有四五百斤重——那就是整整几千两银子了吧。   两个手下抬起箱子的时候,言采很明显地看到那扁担都向下弯了一弯,两人脚底踩出来的印子都比别人明显许多。   看得言采真担心会突然一下子折断了,白花花的银子便哗哗地躺了一地。   几人实在是太理所当然了,让言采一时想出声阻拦都忘记了。他不知道怎么做决定,就去看江满月,让他拿主意。江满月对他点点头,意思是没关心。   人就是这么奇怪,在朝为官就更奇怪了。你若是什么都不收,他们反倒到忌惮你,害怕你。   收了这些东西,这些人才能安心。   果然见言采没有阻拦,大理寺卿松了一口气。收钱就好,就怕他不收钱。   大理寺卿大笔一勾,就在抄家点出来的清单里划去了一笔数字,看看也不少了。他自己倒没拿,这一次全是来巴结巴结言采,给言采送东西来着。   “共抄得四万五千六百一十八两白银、一百二千九百三十六两黄金……”大理寺卿念完单子上的数字,谄媚向言采一笑,又问道,“王爷您看这数字合适吗?”   言采:还问我合不合适……我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实在没有做贪官潜质的言采沉默。   沉默是最好的利器,他一沉默,大理寺卿就会想多。眼看着,对方又要来送钱了,江满月连忙开口。   “我看这数字很合适了,就这么报给皇上吧。寺卿大人以为如何?”   虽然江满月这样说了,但是大理寺卿还有点不放心,又去看言采。言采点点头,赞同江满月的主意。不管他说啥,总之同意,都同意。   既如此,大理寺卿也没别的好说的。   “王爷觉得合适,那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了。下官就照着这个单子报到皇上那里去了。”大理寺卿倒有点意犹未尽,大约觉得言采下手太轻了,抄了这一顿,就得个几千两,远远不够啊。   况且,他家里不仅有这些金银珠宝的宝贝,还有些别的宝贝呢。大理寺卿忽然想到,心想,或许是王爷脸皮薄,不愿意开口,我做下官的,自然是要给上级分担烦忧。   “王爷,古卓家中还有一些‘宝贝’没有清点,王爷可要看看?”   言采都准备抬脚走人了,哪知道还有宝贝啊。   他还没理解大理寺卿说的宝贝是什么,江满月的脸色就变了。然后,根本来不及阻止,寺卿就一股脑说出来了。   “古卓家中豢养了一个戏班子的伶倌,都是极标致的,唱曲儿好听,原来好些大人专门要到古卓家中来听小曲儿……”大理寺卿考虑到江满月还在场,所以只说是看戏听曲的。   他也没说错,这些人都有把好嗓子,不知多少人特意到古卓家中只为听听他家戏班子的戏呢。要不是王爷在这里,他都准备自己收了这些人了。   放在后院里,没事唱唱小曲儿多好,不比宫里的差。   江满月黑着脸打断。   “不必了。王爷不喜欢听戏,更不喜欢听曲。莺莺燕燕的,看了俗气。”江满月冷冷的目光刺了大理寺卿一眼,寺卿浑身一哆嗦,感觉到身上一阵阴风扫过。   哎,怎么这样呢。他也没说别的呀——真的只是听曲儿,没别的意思。王爷不挺有兴趣的吗?探花郎这样不行的,他怎么可以“恃宠而骄”,枉顾王爷的喜好自专自断呢。要知道现在不比以前了。   探花郎如今半点儿官身都没有,即使暂时仗着王爷喜欢,也不能凭此过一辈子啊。所谓色衰则爱弛,探花虽有好皮相,也不能永葆青春。   凡事如此,迟早被扫地出门。没看到王爷其实是感兴趣的吗?   言采确实有点兴趣,古代的娱乐太少了。没事看会儿戏也不错。他当面自然是保全江满月的面子,绝口不提半点儿反对意见,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大理寺卿。   “你要是想看戏,我可以陪你专门到戏园子里看,养在家里就不必了。能吃、麻烦、不安全。我们家还有两个宝贝呢。”江满月一番道理说得正义凌然,似乎半点私心都没有,特别为言采着想似的。   言采一听,顿时更深以为然。多养几口人,不要吃饭的吗?还麻烦!何况,家里一大一小的两个宝贝崽,他还不放心着,哪里愿意又多些外人进驻到他的私人空间。   大理寺卿回去后,左思右想,深觉自己可能是犯傻了。不管以后是否会色衰爱弛,如今总是浓情蜜//意之时,自己身为外人怎么能去指摘别人家中的事,活该被嫌弃。   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大理寺卿又把古卓家抄出来的东西挑挑拣拣选了一箱送到了言采家中。   美其名曰:   “王爷临走了,又掉了东西了。王爷下次可要小心,别掉东西了。”   收到一箱子金银珠宝的言采脸木木的,那箱子面上,两颗滚//圆//滚//圆的珠子,怎么看都是他之前看过的夜明珠,还是两颗!   大理寺卿把自己家里那颗也送了过来。   两颗珠子被崽崽看上了,没过多久,就变成他玩的球球了。   而皇帝摸着下巴看着抄出的单子,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言采站在下面如坐针毡,如何都不自在。   “这单子……”   言采脚下发麻,脱口而出:“皇上,这单子数目不对。”   一旁的大理寺卿震惊地看了过来,王爷这是要干嘛?   言采木着一张脸,心里在尖叫,他紧张地说出实话来了。   完蛋,他果真没有贪官的潜质。还是趁早告老还乡吧! 第123章   大理寺卿脸色都变了!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当众把抄家的单子数目都全交代了出来, 还是在皇上面前。难道, 王爷是故意的?又或者他本来就是奉了皇帝的命令来故意走这一趟, 又故意引诱他做假账密下了那些钱。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皇帝现在的心思, 谁能猜的明白。上一刻对你可能是笑脸,下一刻就能将你满门抄斩。   就看皇帝对几个皇子的态度就明白了。光看皇帝的行为, 完全无法猜测他究竟更满意哪一位皇子。   皇帝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 自然该当立东宫。然而, 不管臣子如何上谏, 甚至言官当堂死谏, 皇帝依旧不为所动,反而反质问。   “你们是觉得朕明天便要驾鹤西去?”   这话一出, 谁还能再谏什么,纷纷跪下来否认, 大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根本没法从皇帝的态度中判断他对皇子的态度。因而,这一下言采突然把实话说出来,大理寺卿就阴谋了。   难道真是皇帝的意思?毕竟如今这京中, 论谁最风头无两, 谁最受宠,不正是刚立下功劳的逍遥王吗?   况且, 能够以区区白身平步青云做到如今的地位,能是什么心思纯良之人吗?   当然不可能!大理寺卿非常肯定地就把言采想成了心机深重的阴谋家,开始猜测他在这一步当中做了什么棋子, 和皇帝一唱一和,故意套他们进笼子!   言采:你真的想多了。他真的只是没当过贪官, 没做过这种做假账的活,活计不熟,下次就会了。   但在寺卿心里,言采心机重的标签是撕不下去了。   何况,皇上又太配合了,听到言采一时误说出的话,反而哈哈大笑,一点儿都不生气。   在大理寺卿心里,这就更证明了逍遥王和皇帝二人不正是在演一场你唱我和的配合戏吗?   在场之人恐怕只有江满月才猜得出大理寺卿在想什么。看皇帝明显不像是在生气的样子,江满月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你这是主动招供,朕念你主动,就饶了你的罪。不过……”皇帝嘴角噙着笑意,并不太生气。毕竟他能让从来没有抄家经验完全一窍不通的言采去做这档差事,本来就是存着让言采挣点小钱的意思。   水至清则无鱼。并不是完全的清官就一定是好官,何况,天高皇帝远,皇帝并不能面面俱到,把每样事都一手掌握,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更好。   皇帝不可能亲自抄家,便想让这肥差让给言采去吃。谁吃不是吃呢。   “你都交代干净了,这是预备着?”   言采虽一时不熟练说漏嘴了,但并不怯,连忙道:“臣一片拳拳之心,自然是要上交给陛下您。”   “可你都给朕了,自己半天劳动可就没半点回报了。这样吧,朕体谅你,你可留下些东西当做朕给你的赏赐。”   皇帝都这么说了,言采可不推辞了。   “皇上这么说,那微臣就不客气了!我——就要两块玉和两颗珍珠吧。”   东西要的不多,皇帝也理解,知道他不会得寸进尺。要两块玉也明白,以前就发现逍遥王特别喜欢玉,不过他什么时候又对珍珠有兴趣了。   皇帝将疑问问出来,言采却不好意思地不回答了。   江满月看他窘迫的样子,帮忙代答。   “好,探花你就代逍遥王说吧。”   “回陛下,那两颗珍珠——已经被我家小儿占为己有,当做玩具了,昨天还给尿了。”   当爹的丝毫不体谅儿子,当堂就把儿子尿了的羞羞事说了出来。皇帝先一愣,随即大笑。   “让皇上您笑话了。”言采脸通红,这个淘气崽,把他爹的脸都丢到金銮殿上了。   “不过两颗珍珠,尿就尿了。小孩子就喜欢这些小玩意儿罢了。”皇帝不在意,反而想起什么,笑说,“世子若喜欢这种小珠子,真就再赏他一些,来人,将朕的那罐子琉璃珠拿来,赐给小世子。”   言采有些好奇皇帝怎么会有这种小孩子玩的东西,不过他到底不是傻子,看皇帝脸色不对,起先是笑眯眯,忽然又有些伤感,所以也没说什么话。况且,江满月还在手底下悄悄扯他的袖子提醒他。   谢过皇帝恩典,几人离开。大理寺卿是万般不敢得罪言采了,只看皇帝不仅不生气还赏赐就知道他深得帝心,而且更加验证他心中的想法。   逍遥王绝对是和皇帝在做戏,他回去得要提醒那帮同僚了。   回到家中,关起门来,只剩下自家人的时候,言采才问起琉璃珠的问题。   皇上给的那些琉璃珠是真的漂亮。红红绿绿,晶莹剔透的。崽崽就喜欢这些长得好看亮晶晶的东西,见了珠子后,就丢了他的珍珠了。   不过,不管他蹦蹦跳跳去哪里,身后都背着一个小箩筐。怕竹箩筐里的刺扎到崽崽的皮肤,箩筐都用柔软的缎布包起来,筐子里种着一盆花。   枝叶疏朗,孤零零的叶子,顶着个小花苞。不知为什么,二崽的花骨朵比大崽当年的小多了,看着并不精神。   江满月总疑心是因为在军营里太辛苦,又加上因为他的伤势原因,所以那些天言采受了惊,所以让二崽饿瘦了。   当然言采却不这样认为。   二崽太磨人,需要的能量比柯柯多了许多,供应二崽一个人的分量,抵得上柯柯的两倍。这几天他们给二崽也是一样喂血,量也多了不少。   还在他肚子里赖着不出来的时候,更是几乎掏空他的能量,而且和柯柯不同的时候,言采完全感应不到二崽的动向。好在,现在换到盆里待着,总算不那么费能量。   柯柯特别稀罕他这个弟弟妹妹,到哪抱哪,明明自己也才一丢丢大,照顾弟弟妹妹的时候就像个好好小哥哥的模样了。   像这会,就算被爸爸带回来的漂亮珠子吸引了兴趣,也绝对不会放下后面的背篓,小小的身子,背着个筐子,把脑袋都给遮没了。   江满月拎起儿子和二崽一并放在自己腿上,和言采说起琉璃珠的事情。   原来这些琉璃珠还是当年赏几位皇子的时候剩下的。因而看到这些琉璃珠,皇帝又想起了一些往事,不禁又有些为最近的事情烦忧。   即使面对文武百官皇帝是那些说辞,但实际上,他也知道自己也该立下太子了。   然而几个儿子中间,皇帝实在决断不了。   听完这话,言采就不问下去,只专心逗自己的儿子。他才不想管皇家宫闱之事。   不管哪个皇子,总和他无关就是,反正他是绝对不会插手的! 第124章   二崽的生长让两位老父亲有点愁啊。言采怀疑, 是不是原来柯柯吸收太多能量, 所以导致二崽营养不良。   原来柯柯的苗子长得可没有二崽这么慢, 二崽的叶子也太少了, 花也小小一朵,也总也看不到绽放的希望, 自他们回到京城已有半月, 还是一个杨梅那么大的样子, 可怜地挂在细细的小树枝上。   叶子的颜色也绿得不够鲜艳, 看起来干巴巴的, 泛黄。   “这样下去不行啊。”言采苦恼地看着江满月,“总会长不好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风水不好?”   “会不会是这里的水土不适合他长大?”江满月轻轻地抚着叶片。感觉到江满月的动作, 叶片便轻轻摇了摇,蹭了蹭他的手指尖。   柯柯见此, 连忙一把抱住,把大脸往二崽那朵小花l苞上面怼,热情极了, 口水全糊到二崽叶片上花l苞上了。   言采连忙将人提溜起来。   “你说的对。崽崽那时是在清渠长大的, 也许是京城不适合生长。要不,我们马上就回去吧。”原本他们是准备干脆等二崽出来后再走的, 眼下这个情况就不走不行了。   但他们在京城有许多店铺田地还没处理,这一回去,估计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过来了。所以还要花些时间把这边的事情都整理好。   比如和林殊合开的吉祥居。离开了言采, 这店当然能继续开下去,但是少了他, 店里就失去一些独有的特色。   言采只这么和林殊一说,谁知道恰好林殊也准备回清渠了。   他在清渠待了一年多,其实还没习惯这边的气候风俗以及饮食习惯等等。再加上,林家送来书信催他回家。林殊也不知道,之前非把他赶到京城来念书,现在才过一年多,又催他回去是什么意思。   然而,家里书信来得急,林殊也没有办法,只好准备回老家,结果言采也回清渠了,一家店的两个当家的都不在,这店铺还开得下去吗?   一合计,只好把店铺盘给别人,因为是临时盘出去,价格便低了许多。因为这里地段好,原来的生意又很不错,便有人连他们的招牌员工一并都给揽过去。   他们也懒得加价,价格上很优惠了。况且江满月这边还有好多店铺要处理,卖了一部分,留了一部分挣钱的。江满星这家伙没有人权,对家中所有地产和田产都没有半点儿话语权。   好在他也百分百相信江满月,绝对完全听从江满月的安排,没有半点儿意见。   江满月也没有要苛待他的意思,只不过江满星不会管,把东西留在他手里,还不如自己保管。   见大哥一家几口都要走了,江满星舍不得了。要他一个人住在这大房子里,他住得不痛快。最后,竟是决定跟他们一起回清渠。   言采就问他:“你不念书了?”好好的书不念,跑哪里跑。   “清渠也有书院,我回清渠的书院念书也是一样的。”   “那哪一样。清渠是小地方,京城是天子脚下,不管是师资还是别的,都要比清渠好多少倍。我只见过一定要到京城念书的,还没看到你这样的傻l瓜。不到国子监念书,非要跑到乡下读书做什么。”   长嫂在上,江满星不敢反驳言采,只好头一拧,道:“言哥,就是不一样的,这儿一点儿都不好,一点儿都没有清渠好。”   “怎么会呢?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要到国子监念书,你不识好,没眼力见。”   “再好我也不去了。”越说越急了,江满星眼泪都快憋了出来。一直关注二崽的柯柯登时抬起头,见他的小叔都挂泪花了,噔噔噔跑了过来,抱住江满星的腿。   “小苏苏!抱抱!”   江满星半蹲下来,抱起柯柯,眼泪流得更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言采欺负他了。   “好端端的,说着说着怎么就哭了。这么大人了,哭鼻子羞不羞,你小侄子都要笑话你哭鼻子了。”   江满星更按捺不住伤心,放声大哭。   “我要跟言哥你们回清渠,我——我不要一个人丢在这里,你们不要丢下我不要我了。”   言采哑然,不知是笑还是气。   “谁说要丢下你不要你了。你个笨脑壳,让你留在这里是国子监念书比乡下好。”   “再、再好也不去。”江满星抽抽搭搭,“我、我不要一个人呆在这里。”   眼看着把小叔子都弄哭了,言采也不好意思了。倒像他做了恶人一样。   也罢,到哪读书不是读,也没说非要国子监才能读出好成绩来。江满月也没在国子监念书,林筑不也是清渠出来的,也不必国子监的学生差在哪里。   “行了,我跟你哥说说,让你跟我们一起回去。”   说完,江满星就破涕为笑了,一边高兴,一边还止不住抽抽搭搭的抽气声。哭久了,他嗓子都哑掉了,眼睛也肿的跟核桃一样。   “快去拿鸡蛋敷一敷,不然是真不能见人了。”   江满星答应一声,抱着他最心疼的小侄子去厨房找鸡蛋敷眼睛去了。他这会儿还不知道,很快家中就要再多一个小侄子或者小侄女了。   言采则抱起被崽崽放下的花盆,回了房间。   不仅江满星跟着回清渠,还有一个一起回清渠的人也让他们感到惊讶,那就是林筑。   林筑和江满月不一样,他在翰林院做着闲职,优哉游哉还能饱读翰林院的藏书,日子过得倒也不错。何况,他也没有江满月的特殊情况,根本没有必要回清渠。   要知道京官外调容易,调会京城可就麻烦大发了。不然,江楠的另一个儿子江满天外调在外面做官,江家主母也不会四处跑动,想把他调到好一点儿的地方,最后是直接能够调回京城。   言采搞不懂,不过他跟林筑不熟,林筑回不回京城倒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反而是江满月听说这件事后,深思片刻,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言采直觉觉得江满月肯定知道什么不一样的事情。   江满月没有直接告诉言采,只说回去后他就知道了。然而,他们还是比预定回清渠的时间又早了许多。   这之后,发生了一件事,促使他们尽早离开了京城。 第125章   不知京中何时出现了一种谣言, 谣传皇帝对几个皇子都极其不满意, 迟迟不立东宫也是无意几人, 欲立他人。   甚至有人已经在观察皇族旁系是否有人可以作为继任人选。不立自己的儿子当太子, 反立皇族中其他支系后人,也不是没有前例。   先皇当中就有此例, 由于皇帝实在没有子嗣, 唯一的子嗣太过幼小, 仅仅几月而已, 所以在皇帝病重之后, 便将皇位传给了他的侄子。   但是现在的情况与之前的不同,皇帝有好几个儿子, 实在不可能会从旁系中选出人立为太子。   何况,也没有见到皇帝对谁有什么倾向。   谣言总是在传播之中变形。当谣言传播了几天后, 已经变成了另一个版本。有些人联想到得宠的逍遥王,便开起玩笑——如果皇帝要在旁系中择子弟做太子,那可能就是逍遥王吧, 谁不知道逍遥王才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但逍遥王是异姓王, 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人们为了让谣言能够自圆其说,又开始添油加料。   于是一段极其无聊的推理出现了。   皇帝这么喜欢逍遥王还封他为异姓王还是本朝唯一一个亲王→皇帝偏心逍遥王像疼爱晚辈→像父子俩→逍遥王是皇帝从民间找回来的私生子, 封王是给他名分→亲生的,有资格做太子→皇帝想立逍遥王做太子。   一条完整的推理链出现,崭新的谣言出现。这谣言传到了皇帝的耳朵, 皇帝大发雷霆,言采也觉得很尴尬。   这谣言来得太奇怪了, 而且很多人都因此对他侧目,仿佛这谣言是言采自己散播出去的一样。   言采十分无语,他好端端地散布这种谣言做什么。先不说他不想当什么太子,就是他想当太子,这种谣言散布出去后,估计也没有机会了。连许久没见过的三皇子竟然也找到了冷嘲热讽,看起来也认为这种谣言是他说出去的。   “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卑鄙。”   言采死鱼眼看他,懒得搭理。他有病才会传播这种谣言。然而三皇子似乎相信空穴来风必有因,觉得有这种谣言出来肯定是有一定根据的。   而他的想法里,显然认为言采是皇帝的私生子了。   否则,三皇子实在说服不了自己,为什么皇帝宁愿更宠信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也不信任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三皇子宁愿用自己臆想出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也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面对三皇子的怒意,言采给他翻了个白眼,冷冷地答道。   “无聊,你想太多了吧。你所想要的东西,我都没有半点兴趣。权利地位,只是你心中的第一,与我无关。”   言采急着要给儿子买这几天一直都想吃的小饼干,也没多理睬三皇子。   然而,虽然他怼三皇子的时候,特别有脾气,回到家里却也有些担心。把给儿子买的蔬菜饼放下来,他将这事情跟江满月一说。   “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这些谣言,真是气死我了。这些谣言传出去不太妙吧。”   虽然皇帝今天生气的只是传谣的人,并未对他有什么意见,也没什么怀疑,但怀疑的人多了,久而久之,皇帝也会因此对他心生忌惮。   三人成虎,即是如此。   江满月一拍脑袋,显然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谣言。府里倒是有人听过,但普通的下人不敢将这些事告诉他们,而他们因为其他人故意避开不说给他们听的原因,所以和谣言闪避了。   今天才知道这些事情,事情已经有些棘手了。   “计划改变,我们早点回去吧。”江满月算过账,把算盘和账本一放,“这几个铺子原本还是交涉价格中,现在的话,只能把价格放一放,便宜点卖出去了。至于这几个……”   江满月一顿,既然暂时没有买家来询问,或者是价格实在差的太远,那就直接留着吧。   “也不急。满星以后还要来京城考试,或许还会到京城做官,这些店留给他就行了。”言采拍板决定。   于是,几人决定在原定计划前就回去了。   言采去向皇帝辞行请求回到清渠的时候,皇帝也是惊讶了一下。   “好端端的,怎么就回去了。你不在京城了,那朕可就找不到你陪朕说说话了。”皇帝有些难过。   然而言采心意已决,况且皇帝并不笨。言采突然来辞行,他总是在心里猜出了点儿什么的。到底没有阻拦什么,想来,他也知道言采留在京中也有一点儿尴尬。   人的信任是很脆弱的,一旦产生了一点儿怀疑,就无法修补。如今的皇帝,只是因为谣言多想了一下,他日就有可能听信了耀眼的内容。   皇帝叹口气,又赐给了言采好些奖赏,只是赐的时候,没有说任何原因,百官也不知道言采一家人准备离开京城的事情。   陡然看到皇帝又突然赏给言采奖励,满朝文武哗然一片。实在是这奖赏来得莫名其妙毫无道理,且皇帝赏赐的时候,也没有说明任何理由,奖赏又来得分外贵重,更加验证了谣言。   不是亲生的,好端端给逍遥王赐什么礼物,最近他又没有什么功劳苦劳。   百官那么多,皇帝谁不赏,偏偏就单单赏赐言采一个人,让谣言更加混乱。   但是皇帝的消息总是比民间滞后一点,当谣言满天飞的时候,皇帝并不知道。   然而言采却遇到很多人来悄悄打听,甚至阴阳怪气地讽刺。言采真的很头大,这些人也太闲了吧,天天操心人家赏赐了啥。   没有人敢当面直白地问他,倒是收到了不少询问此事的信件。   言采看完一封匿名信件,脸都黑了。江满月吧信件一把全部都收了过去,直接丢进火盆里。   “别看了,都是胡说八道。”说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纸张全都化成了灰烬。   言采哼哼了两声,气到不行。   竟然好多人都在信里仗着没名字放飞一般直接就问皇帝是不是他的亲爸,他是不是皇帝的私生子,皇帝是不是属意于他。   这些问题,个比个出格,放到皇帝那里,都是要砍头的。然而,信件都是匿名的,这些人死猪不怕开水烫。   气坏的言采一拍桌子站起来:“红玉!把那些鸽子宰了,今天吃烤鸽子烧鸽子卤鸽子……”   找不到写信的罪魁祸首,只能迁怒于这些肥l美的鸽子了。为此,言采把那些鸽子都当成写信的人,狠狠地咬下鸽子的肉,晚上多吃了两碗饭。   真香! 第126章   吃完最后一只烤鸽子, 也是言采正式离京的日子了。人言可畏, 以现在这种微妙的言论, 他们在京城继续待下去有点不太合适, 不如主动离开,避一下嫌。   当谣言如瘟疫一般散播的时候, 他们的离开有力地反击了谣言。   “走喽!回去当土财主咯!”言采坐在马车前头, 夹着崽崽的咯吱窝放到自己腿上。马车行进着, 京城巍峨的城门在他们的身后越来越渺小, 大路扬起灰尘, 言采给儿子哼着歌,歌声愉悦, 不带一点儿留恋。   “切,当谁稀罕这些。拜拜咯!”言采朝着已经看不到的城门口摆摆手作别, 城门上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竟然真的走了。三皇子望着逐渐远去变得渺小如黑点的马车心道。三皇子是少数真心担忧到谣言的人,为此,他还特地查过言采的身世。   当查出言采是言家捡来的, 无父无母的时候, 他是真的担忧会不会是父皇什么时候在外面流落的私生子。   如今,言采离开了, 他终于放心下来。   回程总是比离开更放松。回去的时候,由于是逆水而上,所以他们没有选择来时的水路。从陆路走就要多绕一个月路程, 然而或许是回去的时候心情比较畅快,马车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最后他们花的时间竟然和来的时候差不多。   两位老父亲选择尽快回到清渠的原因主要还不是因为谣言的事情, 更为重要的仍然是二崽的问题。   等他们回到清渠的时候,二崽已经长了快七个月,然而花l苞都没打开,还是瘦瘦小小的一个。不过,也不见花l苞有枯萎的迹象。只是不长个,怎么都不长个,活像地里没人疼的小白菜。   “愁死我了。”言采都快趴到盆里看了,“这怎么也长不大是怎么回事。”   算算时间,崽崽那时候都差不多出生了。况且,怎么也该开朵花出来吧,这怎么也见不到花的样子。   “别急。我们明天到茶山上的湖边试试。”江满月虽然感觉不到言采所说的灵气,但也能察觉到茶山顶上远比山下的气息要舒服。   “今晚先好好休息一下。赶了一路,都累了。”   那么久没回家,留在家里的几个的颜色家奴陡然看见主子的脸都惊讶又惊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嘴巴张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还是唯一一个善于说话的金最后喊道:“欢迎主子回家!”   “快去给主子端茶!两位主子的房间我们一直都有打扫,干干净净的,没半点儿灰尘,随时都能睡人。我现在就去换上床单枕头……”   崽崽很久没见过这里,有些眼生了。不过他不怯场,哪怕曾经住过很久的地方都记不太起来的,依旧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拽了吧唧的大少爷模样。   言采的那位狐狸朋友见到言采,嗖一下就想窜到言采身上,被到处巡视领地一样的崽崽一把逮住,揪着狐狸的耳朵,不让他动。   这只狐狸跟成了精一样的,力气也蛮得很,几个颜色家奴都制不住他。而且,还是主人家喜欢的,谁也不敢拿它怎么办。   于是,“言采”不在家,狐狸称大王,这一年多,一只狐狸不知道多嘚瑟,家里养的鸡鸭可被好一顿糟蹋。   天天偷鸡偷鸭的,抓了家里的鸡就跑。要是不让狐狸抓,它还能改天就道别人家里去偷鸡,每每都留下证据,引得附近村民找来算账。   谁都知道,只有他们家养了狐狸。家里少了鸡,第一个就来找他们。   他们赔人鸡不说,还要遭白眼。无果,只好家里的鸡就随便让狐狸糟蹋了。这狐狸一天吃一只鸡,为了养活这只磨人的狐狸,他们养了一群鸡,都快成了专业养鸡户了。   这狐狸还特聪明,知道哪些鸡是他们家里的,天天就在鸡圈里数着数量,哪天少了一只,都得嚎叫半天。   一只狐狸跟牧羊犬似的,天天赶着一群鸡上山吃虫子,天黑又赶着鸡回鸡圈。   这么不老实难惹的狐狸,如今正在崽崽的手里嘤嘤嘤叫得跟被爆了菊l花一样,别提多凄惨了。   有受过狐狸气的家奴噗嗤就笑出来了,少爷可给他们出了好一口恶气。这坏蛋狐狸,就是欠人调l教,如今可算找到能治这狐狸的人了。   哎呀,他们小小少爷力气可真大。不对,现在也不能叫小少爷了。京城的事情,他们也不是半点儿丰声都不知道的。   尤其是江满月和言采在京城那么出风头,他们特地拜托了去京城的人打探消息。都知道了现在的言采身份不一样了,是王爷,小少爷就是世子,他们家少爷就——   那两个字没说出口,被几人不约而同按回了心里。不行不行,要是这样喊,会被满月少爷给打死的。   世子的力气可真大,小小的个子,那狐狸都比世子个儿还高了,结果也是轻轻松松就被世子给提了起来,一点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平时还装得都厉害似的,这会儿也蔫掉了吧。几人嘲笑。那狐狸通人性,立刻就知道这几个两脚怪在嘲笑他了,奈何他就是挣脱不了,何况这个人类小崽子实在厉害,他真不敢跟他对着干。   狐狸对危险的感知还是很明显的,尤其是这段时间在茶山上的修炼,狐狸的智商明显又有所提高。   这个人类崽子虽然看着小,可一点儿也不弱,这一家人都不弱,硬得很。包括他的人类朋友找到的姘头。   姘头这个词可是狐狸听多了人类讲八卦记住的,总之就类似他们找母狐狸生崽差不多吧。人类朋友的姘头虽然生不出崽子,但他的人类朋友也很喜欢他。   那他作为朋友就稍稍接受他了吧——就算他不接受,也莫得办法啊。他又没有反对权,只能被人类小崽子无情地蹂l躏。   而且,他还能感觉到这家又要多一个人类小崽子了——不,不对,也不像是人类小崽子。哼,闻起来就是一股青菜味,难吃。   他们的人类朋友和人类崽子一样,闻起来就是一股菜味,呸呸呸,不好吃,没肉。   这个新的崽子的青菜味道更严重了!   果然,人类就是可恶。人类朋友的姘头最可恶了,从第一次见到就很可恶。人类崽子逮住他的手法一看就是这个姘头教他的,当初第一次在湖边的时候就这样逮住他,拎着他,还抢走他即将得手的好东西!   诶?不对!   狐狸发出一声嘤嘤叫,在言采的耳朵里听起来似乎还有点委屈和疑惑。言采都惊呆了,一只狐狸都能发生这么人性化的叫声吗?   他怀疑是儿子抓得狐狸太难受,就让儿子把狐狸放下。然而,被放开的狐狸依旧保持着一种陌名的疑惑表情。   别问他为什么能在一张毛绒绒的狐狸脸上看出疑惑,总之他绝对看出疑惑来了。   狐狸的心事:   诶?第一次见到人类朋友的姘头是什么时候来着?湖边抢他东西怎么好像不是第一次!? 第127章   狐狸努力努力想起来, 然而就是想不起来, 不过狐狸敢肯定, 绝对不是在这个地方第一次见过这个大两脚怪。经过这段时间在茶山中的修炼, 狐狸的记忆比以前好多了,一些已经遗忘的东西也依稀浮现出来。   是在哪里呢?狐狸还想再仔细想想, 然而人类小崽子已经把他倒提着丢出去了。大两脚怪很可恶, 竟然还嫌它臭。   江满月抱着儿子去洗手, 满脸的嫌弃。   “脏死了。柯柯不可以抓狐狸玩了, 臭臭。”   崽崽点点头, 听明白了。他把爪子往鼻子前凑,吸了吸, 唔,是有点臭臭来着。大爹爹爱干净, 不喜欢臭臭的,他也不要臭臭。再、再多洗几遍好啦,宝宝要干干净净的, 大爹爹才会亲l亲。   把手洗得干干净净的, 崽崽就去炫耀他白l嫩的爪子啦。上上下下展示给江满月看,两只爪子贴在江满月的脸上, 江满月很给面子地在手心手背都亲了一下。   得到大爹爹亲l亲的崽崽,又蹦跶着去找他爸爸。爸爸可没空搭理好动臭美的儿子,坐在石凳子上给二崽擦洗叶片。   崽崽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弃, 肉墩墩的小身板爬到有他胸口那么高的石凳子上,摇摇晃晃地跌到言采的腿上。   言采连忙接住。   “淘气包, 小心点。想干嘛,啊?”   崽崽嘻嘻嘻笑,不说话,只把手拍到言采脸上。不解风情的爹并不明白崽崽这动作,显然他刚才也没有注意这一大一小父子俩的互动,一心扑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言采疑惑地看江满月,用眼神问他。   “咱儿子这是?”   江满月捂着嘴巴,笑了两声,也用眼神向他回复。   “洗白白,跟你讨奖励呢。”   言采顿悟,才发觉崽崽的手显然是刚刚洗过的,白白的,还有点香香的。江满月讲究,洗个手也会用胰皂细细地打出泡沫,清洗得干干净净。   崽崽淘气,平时手上沾点灰尘不要太正常,这不仅白白l嫩嫩,还带着香味的两只胖爪子,明显是出自江满月之手。   儿子孜孜不倦地举起他的爪子送到言采的嘴边,老父亲只好给个面子,么么两下。满足了的儿子顿时觉得自己了不起极了。   宝宝洗白白,宝宝是个乖宝宝。   崽崽骄傲得不行,在言采腿上就不老实地来回动弹,淘气的不行。瞥见桌上长势缓慢的二崽,崽崽扶着言采的胳膊站起来,半个身子趴在石凳子上,盯着二崽道。   “窝!哥哥!听我的!”   崽崽用胖乎乎的食指弹了弹二崽的花骨朵,花骨朵摇晃了老半圈才停下来。老父亲想喊救命!看起来,老大老二不和谐怎么办?老大总想着弹老二的花。   言采把大儿子塞到江满月怀里,仔细看了一遍,还好,二崽坚强,没被弹出啥毛病来。   要知道,柯柯的力气可一点儿都不小,连他亲爹江满月都能甘拜下风。二崽这柔弱的枝条经不起柯柯的折腾。   “你是哥哥,要爱护弟弟妹妹知道吗?”言采语重心长地教育柯柯。   崽崽懵懂地点点头。   “乖孩子。哥哥要爱护弟弟妹妹,弟弟妹妹也会听哥哥的话。你就是老大了。”   崽崽似懂非懂,不过,之后很是稳重地拍拍二崽的叶子,倒真的像个稳重的大哥哥一样。   老父亲言采很是欣慰地点点头,看他的儿子,多么听话,是一个模范好哥哥。然而江满月十分怀疑崽崽的心理活动是否如言采所想。   私下里,江满月悄悄套过崽崽的话,终于从崽崽嘴巴里挖出了实话。   合着,他把未来的弟弟妹妹当成自己的小弟了。未来小弟还没出生,大哥就想着怎么使唤小弟了。   “不乖。”江满月捏捏崽崽肥嘟嘟肉l乎l乎的脸蛋,言采走进来,正好撞见这一幕,顿时就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江满月。   “胡闹。脸都被你掐红了,你悠着点!不要太明显。”   江满月:“……”重点是不要太明显吗?只要不明显不要掐出红印来,就可以让他随便掐是吧。   果然是不靠谱爸爸。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把二崽带到茶山上的湖边,这个地方果然灵气最是充足浓郁。光看那胖狐狸在这地方呆了这么久,连智商偶读提高了不少,就知道特别适合二崽的生长。   普通人其实感觉不到灵气,也只是觉得空气清新好闻罢了,然而对于有异能存在的异能者们,这就是一个极好的修炼场所。   言采其实并不求自己的异能能够恢复到上一辈子的程度,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里的灵气再浓郁,环境也与上辈子的末世不一样。   况且没有上辈子的危险,也没有必要修炼到那么高的等级,能够保护全家人就够了。   崽崽一到了山上,就跟放出笼子的狗崽子一样,活蹦乱跳的,扑腾着山里的野兔。他们是特殊的异能者,拥有魔鬼树的基因,甚至不用特意去修炼,只要去呼吸,就能吸收灵气。   而带到山顶的二崽的植株也和明显地长得更加绿油油了。言采也需要这山间的灵气,所以他也坐下来打坐。   那只胖狐狸则追着崽崽的身后,虽然山间没危险,但是胖狐狸还是被安排了保镖的人物。胖狐狸挠挠肚子,这山里的兔子野鸡都臣服于它,可没什么危险。   然而狐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还吃着言采的饭呢,只能当着保镖的任务,跟在爱晃荡的崽崽身后。   江满月是全家唯一一个感觉不到所谓灵气的人。   在言采也进入到一种玄妙的世界修炼异能的时候,他就担负着照顾二崽的任务。江满月抱着二崽的花盆,饶有兴趣地看着二崽的长大。   不是错觉,是真的觉得花l苞都在以肉l眼可见的速度变大。渐渐的李子大小变成鸡蛋大,再变成鹅蛋大……   江满月眼前一晃,他摇了摇头,感觉有点眩晕。   为什么感觉眼前的世界都在摇晃?是他眼花了吗?不,他眼前的世界好像真的在摇晃……就好像被烟雾弥漫一般,逐渐变得模糊。   言采闭着眼睛打坐的身影,也似乎在离他越来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   二崽的能力比较特殊。柯柯继承的是攻击一类的能力,二崽则是完全不一样的。 第128章   当二崽的花l苞急速长大了数倍后, 隐隐约约有绽放的影子。唯一一个清醒的江满月进入到了一种玄妙的境界。   他的世界周围出现了扭曲, 如果言采这个时候是清醒的, 或许能看出这是什么。   在末世的时候, 他就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起初,他以为是幻境, 后来才明白应该是时空遭到干扰, 发生了扭曲折叠或者变形。   事实上, 他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 曾经卷到过另一个时空当中。但是当他回到原来的时空后, 时空的法则逻辑会自动修正不正常的数据,所以哪怕经历过时空扭曲的人也不能想起自己曾经到了哪一个折叠时空。   言采就完全忘记他以前卷到哪里去了, 只依稀记得确实去到了别的时空。   其实,说起来, 因为自爆而穿越到这个时空未尝不是一次时空的扭曲变形。   所以,实际上,二崽继承的仍然是言采的能力之一。只是这个能力, 言采自己都不能使用出来, 只有那一次自爆时,无意中激发了。   崽崽继承的是攻击, 只能攻击,不能施救。而二崽继承的与言采本身的生命异能也有差别。   言采的生命异能能够催生治疗,催生一颗种子快速生长开花结果, 或者在治疗人的伤口时让伤口快速愈合。这种催生实际上是加速生长,即便让一个人看起来更年轻, 也不是所谓的时光倒流。   但二崽则不同。   这是真正在干预时间与空间。不是加速生长,而是时间的倒退与前进,空间的平移与折叠……   而江满月就在二崽因为长大时无意识地使用能力,牵引进了另一个时间和空间的平面当中。   江满月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有点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药水的味道,让江满月不适。他本能地做出了防御的动作,取出了藏于身上的短刀。   很亮,这个地方很亮,刺眼的白光照得江满月眼睛有点晃。头顶的似乎是灯一样的东西,和他见过的灯笼之类的灯完全不一样。   嘤嘤的狐狸叫声吸收了江满月的注意力,他拐过一条走廊后拐弯,发现眼前有许多笼子。有些笼子空着,有些笼子装着一些状态不是很好的东西,而嘤嘤叫的狐狸则是最头的一个笼子里发出来的。   江满月对狐狸叫声这么熟悉是有原因的。   家里养了一只胖狐狸,天天听着,实在是耳熟。而这只狐狸的叫声也很耳熟,甚至老远看过去,毛色也很像他家里那只胖狐狸。   江满月心里砰砰跳,仿佛有了什么猜测一般,又往前走了一步,终于在一个更大的笼子里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   只有几岁大的样子,穿着一身奇怪的蓝白色的衣服,蜷缩在角落里,睡得并不安稳。感觉有人来,立刻坐了起来,眼神中有些很明显的迷离。   小孩眨眨眼,好奇地看着江满月。   “你……”   小孩只说了一个字,江满月的身后忽然传出了脚步声,拐角口先伸出了一只脚,紧接着江满月的身影便像一缕烟一样消失了。   实验员带着食物以及今日需要打的药物进入。他是来给K0527送食已经进行每日检查的。   “K0527你醒了?手伸过来,打预防针。”实验员冷淡地命令,没有丝毫的怜惜。发布命令的语气和对旁边的狐狸没有区别。   然而今天的K0527不知为何,反应比平时慢了许多,有点呆呆的,傻乎乎地看着实验员发愣。   “0527!?”实验员用针筒敲了敲特殊材质制作的金属笼栏杆,发出砰砰巨响。K0527回过神来,迟疑地从角落了挪了过来。   他每天都要进行各种注射与检查,那些枕头插l进皮肤里,真的很疼。   实验员见他磨磨蹭蹭,伸手就把K0527的手腕抓了过来,找到静脉,直接扎了进去。淡青色的液体从一根细细的管子导进K0527的体内,随即,药物立刻生效。   K0527的身体逐渐发热,实验员取掉针筒,测量他的体温等一切数据。   平时这会K0527多半已经晕了过去,但今天他还有一点儿气。   “有新的实验员吗?”   “新的?没有。K博士明天就会回来。”   没有新的实验员,那刚才很奇怪长得很好看的那个大哥哥是谁?   然而这个问题也没有多想,相比这件事,简直K博士回来更加重要。   博士要回来……K0527的心顿时一凉。哪怕面前这个实验员的动作一直很粗l鲁,他也宁愿是他来帮自己进行检查。至少,这个实验员没有那种实验的狂热,不会像博士一样,每每看着自己都用一种狂热而又奇怪的眼神,看得他全身发麻。   当天监控室的监控员奇怪地看着镜头中的一闪而过的画面,就在刚才,关押着博士重要实验品的实验室中,画面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且伴有一阵剧烈的雪花晃动。   不过,时间非常短,很快画面中就出现来送药和食物的实验员。监控员用布擦拭过显示屏,并没有过度关注画面一瞬间的崩坏。   只是画面出现雪花而已,不算什么大碍。监控员心道,随即便没有管这件事,也没有把这件事上报上去。   江满月从实验室又拉回了现实,而在现实场景中,他的身体始终在这里,只是有一瞬间,身影十分模糊。   二崽的花开得非常大了,江满月吃了一惊。只不过走神一瞬间的功夫,花儿竟然就开得这么大了。   话说,他刚才走神的时候到底想了什么?江满月摸着脑袋,有点头疼。他想不起来了。   只是……   “真的有用!?长大了?!”言采几步奔过来,蹲在二崽面前,“我之前还担心他长不大,现在总算放心了。”   二崽不长大的情况实在是太愁人了。如今,只不过往山上这么一放,就长了这么多,真是太好了。   “算算时间,估计两三个月就可以,你说是不是……嗯?满月?”没有听到江满月回答他,言采抬起头。   江满月的眼神中仍旧有几分疑惑探询,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有点苦恼。   “你怎么了?”   “没事。只不是有点头晕。”江满月按住言采的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是不是这里不让你适应,不然明天你留在家里,就不用上来了。”说是说这里灵气足,但足过头,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不。”江满月摇头,他有预感,他必须来,“我当爹的,怎么可以不看着自己的崽。你不用担心,我没有事。”   “没事就好。”即使这样说,言采还是露出了几分担忧。   哎,满月的身体太不好了。还是要多补补,言采心里犯嘀咕,过几天还是找老中医给江满月开几副补身体的药吧。 第129章   喂了一堆补药后, 江满月坚决表示不用再喝了。言采还是有点不放心, 江满月便用实际行动身体力行地证明自己的身体很可以。   于是言采终于消停了。   “就——就挺行的吧。”言采含糊地说, 脸上有点红, 带着点餍l足的气息。   “自信点,去掉吧。”正给崽崽喂着的奶的江满月闻言道。   “……你不许说话。”江满月的不要脸让言采羞涩不下去了, 他恼羞成怒, “专心点喂奶!”   依旧一天要喝足三碗奶的崽崽拍拍桌子, 向他大爹抗议!他要喝奶!碗离他太远啦!   今天依旧要带着二崽上山顶。每天爬一爬, 也算锻炼身体了。   “看样子, 今天应该就能开花了。”言采蹲在二崽的花盆边上打量了半天说道,“今天我一定得一直盯着, 不能错过二崽的开花。”   他的判断没有错,果然过了一会儿, 花朵就渐渐绽放,露出了纯白色的花瓣,嫩黄色的花l心。   二崽的花瓣颜色和柯柯的并不一样, 柯柯的花朵颜色是像血一样的红, 但二崽的花瓣则是雪一样的洁白。花瓣颤颤巍巍地抖了几下,发出恬淡的清香。   不浓, 很浅。和崽崽当时开放时浓郁到所有人都闻得到的香味不同,老二的花香非常淡。   像仅仅只是在空气中飘过的一缕轻纱般的烟尘,消散了, 远去了,没有一点儿踪影了。   江满月伸出手, 屈起一根手指在二崽的花瓣上点了点,二崽似乎心有灵犀一般,也蹭了蹭江满月的手指。   花瓣柔软,比他见识过最好的丝绸还要细软。、   “采采,你看……”   江满月提起的一颗心缓缓放了回去。正要和言采说话,一扭头,却发现言采竟然已经罕见地睡了过去。他想叫醒言采,却感觉身体变得特别轻l盈,似乎能够飘忽在空中一般,言采也渐渐离开他越来越远。   又进入了那种玄妙的状态中,下一刻,他的身体便像一张薄薄的纸片一样,挤进了一个时空裂缝当中。   再出现,还是哪个十分明亮的空间,失去的记忆便复苏,他对上的还是那双熟悉的眼睛。   “是你!”K0527靠在角落里,惶恐地看着面前再次出现的那个人。   “采采?”这会儿,江满月没有再耽误功夫,直接上前,抓着那特殊材质制成的栏杆,想伸手进去,然而对方很害怕,并不想靠近。   “采采,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江满月迅速归拢他的意识,这是还是六七岁大的采采。他不会认错的。   “你在叫我吗?”小采采指指自己,歪着头看江满月。   “嗯,我在叫你。”   “我不叫采采。我没有名字的。博士叫我K0527。”小采采天真地看着江满月,他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却对这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很有好感。   这个人似乎不是实验室的人。实验室的人都会穿白大褂,没有他这样穿法的,而且他长得很好看。实验室里没有长这么好看的人。   已经会以貌取人的小采采心道。   江满月登时想到了什么,言采对他说过零星半点的关于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只是关于这一段,他说得很少,只有提起那只臭狐狸的时候,才愿意多说一两句关于这个地方的事情。   江满月也不会故意去挖他的伤口,所以关于这里的事情,关于言采的另一个世界,他从来都不会去问。   如今,他才真正见识到了。   只能待在这个铁笼子里,无法离开。江满月的眼睛都染上了红色,他想拧开那铁笼子,然而,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竟然比一般的钢铁都要牢固。虽然他的力气已经很大,依旧纹丝不动。   “没有用的。那是博士造的,除了他,没有人能打开。”小采采道。   “对不起。”   小采采惊愕了一下,随即摇头。真奇怪,这个人为什么要向他道歉呢。   “你没有对不起我。不用道歉。”小采采笑了笑,露出了刚刚掉了两颗牙的嘴巴。   江满月感觉到自己的身影一晃,时间快到了。他将手伸进笼子里,小采采惊讶地看着。这个人是要自己也伸手吧。小采采试探着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他感觉得到,这个人没有危险。   他小小的手放在江满月的大手上,江满月的手掌已经出现了一丝虚影,能透出底下的地板。   “你不叫K0527.”江满月学着他念出这几个字,江满月不懂英语字母,发出了很奇怪的读音,“你叫言采。言是语言的言,采是采集的采。出自诗经的句子,采采芣苢,薄言采之……”   江满月的身影在小采采的眼前消失,连同叠在他手底下的那只大手。他伸回手,看着自己的小小的手掌,很久很久。   “采采芣苢薄言有之……”他喃喃念叨。自此之后,忽然变得极其好学起来,甚至向博士要求,要念书。   博士有没有答应他,若干年后长大的他已经忘记了,他甚至忘记了那天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只记得有个人给他取过名字。   因为实验室不可能出现其他人,长大后的他一直认为是实验室里某个助手给他取的名字。   他也快忘记那句诗了,只懵懵懂懂留下要多看书的印象。于是之后,别人一路上搜集物资的时候,他总是会带上一两本书看,似乎这样就能将失去的记忆弥补过来。   他没有人教,书念的很杂,学生的教材看,三流小说看,甚至路边捡到了什么黄色杂志也不错过,一板一眼的,学得杂七杂八,更显得像个异类。   他拼命将各种书籍填鸭式地塞进脑子里,仿佛这样就能将遗忘的人从脑子里挖出来一样。   然而并无所获。   直到末世结束后,他被抓回了实验室,他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个人。当见到那个人时,一切遗忘的记忆便一起回到了脑子里。   那个人还是那个老样子,没有一点儿老。   已经是成年人的言采此时已经不是幼稚的小孩子,也分辨得出对方的服装绝不是现在这个时代的。   然而,当对方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却没法跟对方打个招呼。他赤l裸l着,身上插着管子,泡在了营养液当中。   隔着透明的玻璃,他和对方对望。   “你好啊。”长大后的言采在心里说。 第130章   言采泡在粘l稠的营养液之中, 身上插着细管。江满月一刻都忍不住, 翻身跳进言采泡着的巨大玻璃容器当中。他翻身进去之后, 营养液立刻就被他吸收了许多。   他拔掉言采身上的管子, 拧着眉,一言不发。   “咳咳咳。”言采四肢没什么力气, 虚虚地挂在江满月身上, 插在他身上的细管每天会往他身上注入一定量的异能抑制剂, 使得他一直保持没有任何异能的状态。   言采说:“我记得你。”是小时候。还有那时候, 在那个大厦里遇到的幻境里, 他救过的男人。只有此刻,言采采能想起来。就连那时候他救这个男人的时候, 也没有想起来,原来自己在更早以前其实已经见过这个人。   他想努力地记住这个人。   但言采知道自己一定会遗忘的。   言采抬起头望着他。其实他现在的场景十分尴尬, 博士最近在他身上正在试验一项实验。连续数天他都是保持这种赤l裸的状态泡在营养液当中。   原本他已经习惯这种状态,毕竟在末世当中,生存远比所谓的羞耻心要重要。但此时面对眼前的男人, 他忽然觉得有点羞耻, 脸上不觉有点红。   然而这点羞耻,又很诡异。至少他还能泰然自若, 并不紧张。   “你来救我吗?”言采问他。   江满月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能待几分钟,不敢保证不能保证。   “我现在带你出去。”   言采按住他, 也摇头。   “这里出不去。我……现在没有异能。外面有很多人,出不去。你会不见的吧。”他说出自己更关心的内容。就像每一次, 匆匆相遇,仓促离开。   江满月绷紧了身体。他待不了多久,上一次出现在这里是二崽开花的时候,这一次出现在这里是二崽结果。二崽的果实每天都会长一点,他的采采说,会有十天左右的时间急速长,十天之后,二崽就能出生了。   江满月没有否认会不见的事情,在他面前的言采则有点失望。不过,听到他说还会再出现,好歹高兴了一点儿。   “我能见到你就很高兴了。”他苍白地笑笑,算算时间,差不多实验室的助手要来检查他的抑制剂注射了,“你走吧。他们快来了。”   “是这个东西吗?”然而,江满月听到药的事情却突然说,“是这个东西让你没有能力了吗?”   他不认识那个管子,也不知道管子连的另一头是什么。   “如果没有这个东西,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里?”江满月没法带这里的言采离开,他留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恐怕没走出这里的大门,就会消失。   “不……这些不能乱……你!”   若说平常,江满月的力气绝没有言采大,也绝对挣脱不了言采。然而连续的抑制剂已经让这里的言采完全失去了行动力,江满月轻而易举地躲过言采的阻止,将那细管插l进自己的身体里。   那细管极其诡异,一端是莲花状的小钩,一旦接触到皮肤,就会紧紧抓l住皮肉,同时伸出细细的针插l进皮肤当中。   淡蓝色的液体随着细管注入到江满月的身上。那淡蓝色的液体完全不像它的颜色,流进身体里的第一反应是热,极其滚烫,血液都在沸腾燃烧,骨骼就像被岩浆冲刷一般。   疼。很疼。   但江满月一声都没有喊出过疼。他甚至还能做出微笑的表情,淡然的微笑。且伸出另一只没有插着细管的手揉了一把面前言采的脑袋。   不是他的那个言采。   又是他的言采。   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他都没有喊疼,对方的样子却快要哭了一样。   “我没事。我的时间要到了,我明天会继续来,你不要怕。”   “你会回来吗”   “我会回来的。”江满月摇头,他不能不走,然而看到对方的表情,不由得心软,“不要怕。我一定会回来的,你一定能够找到我……”   于是,江满月在他的面前消失。吧嗒一声,管子掉落在地。有人打开门走进来,惊愕地看着站在地板上的言采。   “K0527你怎么跑出来了?你拔了管子?”实验员几步上前把言采按住,心里有一点儿虚。要论异能,眼前的K0527绝对比他们实验室的大多数人还要厉害,他们能控制住,也不过多亏了从来没有停止过的抑制剂罢了。   眼下看见他的抑制剂的管子拔l出来了,心里不免有点慌张。但是捡起来一看,里面的液体已经打得七七八八,心里便放心许多。   这种抑制剂的强度很高,一天只需要打200ml连续打上数天就可以让一个异能者完全失去他的异能,甚至比普通人还要脆弱。   所以只要注射过抑制剂的异能者,他们都不会害怕。实验员并没有想太多,看到药剂已经打完了,便以为是K0527打完药拔掉了自己的管子。   实验员出去的时间并不长,短短几分钟时间,他并不认为会有人闯进来。况且,实验室到处都是监控,如果有人闯进来,早就被人发现了。   “竟然让你爬了出来。”没有任何怀疑的实验员只是对K0527能爬出玻璃箱有点烦恼,但报告给K博士后,博士并没有多余的指示。   “加高玻璃箱?不,不必了。房间门是锁着的吧。那就没有关系。他的实验已经完成,不需要将他关在玻璃箱里,整个房间都可以给他活动。放心,他逃不出去的。”博士正醉心于他的最新研究成果,对实验员的报告并不在意。   那房间只有从外面用锁和密码以及指纹三重解锁才能打开,不存在任何别的出口。   “药剂的注射不能终止。”最后,K博士也只是对抑制剂的注射做出了吩咐。   时间便来到了十天之后。   实验员像往常以往进入房间,回收注射过药剂的针头。路过K0527的时候,发现他正在睡觉。实验员没有在意,药剂注射会让人觉得困顿这是正常药物反应,实验员还观察了一下K0527的注射反应。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实验员以为在睡觉的K0527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双漆亮的眼睛像闪电一样,实验员惊愕,但他没有惊愕多久,也没有机会发出任何声音。   死神亲吻了他的左眼皮。 第131章   实验室混乱一片, 原本以为打了抑制剂后失去行动能力的实验品突然发作袭击了实验员, 逃出了实验室。   嗡嗡的警报声拉响, K博士接到了通知, 他咒骂了一声,扔下分析到一半的实验数据赶到基地的甲板上。临出门之前, 他拿了一柄武器——那是专门研究出来应对异能者的。   基地人员已经带着武器将甲板上靠着栏杆的K0527团团围住。   他背对着所有人, 俯身望着底下深不见底的大海。从那个实验员身上打劫来的白色实验服明显很不合身, 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露出他消瘦的脖颈。   他看起来风一吹就会倒。   他的眉深深蹙起, 生出几分绝望。   基地建在海中央,就像漂浮在海洋中的一座孤岛。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深蓝, 海和天空连成一线,分不出彼此。   蓝色, 一望无际的蓝色。就像逃不出的牢笼一般。   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K0527走到了基地边缘,没有路,下面是深沉见不到的底的深海。   久违的金色阳光落在他的头上脸上肩上, 使他焕发出一种新的光泽。金光闪闪光彩照人, 迷人的黑色眼睛里倒映着深海的蓝。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太阳、见过天空、见过外卖的世界。   他是K博士最杰出的作品,代号K0527。   K博士的特种人实验在末世之前就开始进行, 筛选培育,末世后这些实验人都不同程度得到异能升级。   然后,K博士想出了更疯狂的实验。让所有实验品在一个封闭空间内竞争厮杀, 拥有生命异能的他是活着的三人之一。K博士在他身上甚至解开了异能者无法生育的难题。   K0527轻轻抬手。重新拥有异能使用异能的感觉真好,自由的感觉真美。   在他的异能操控之下, 海水中的海藻迅速暴长到上百米长,坚硬的像是钢板,像把刺刀,有目的性地攻击实验室的人员。   “快!打掉,把它打掉!”博士大叫,他是最知道K0527异能的强大,手里的抑制剂喷枪不断向K0527喷出气雾,博士戴上口罩。   只有每天不停给他打抑制剂才能抑制住K0527的异能,否则博士根本控制不住掌握着异能高阶者的K0527。不过,K0527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而且人就会有弱点,博士设计将K0527抓l住,带回了基地。这是属于他的实验品,他不能放弃。博士将K0527视为自己的物品。在博士的眼里,K0527出自他的手中,是他养大了K0527,赋予了K0527生命。   他拥有K0527的所有权。   博士循循诱导:“你听话,跟我回去!你只有一个人,快回来,回到我这里来……”   K0527勾了勾唇角,开口:“可惜,我已经一周没有打抑制剂了。”   “K0527听话,乖乖跟我回去。我可以原谅你这一次冲动的行为。”X博士先是柔声诱l惑,接着突然狠狠威胁,“你以为你能逃出去吗?你一个人逃不出去的。”   个人的力量再强大,也斗不过一整个实验室的异能者,在他们的实验室里,多的是异能者,何况他们还有最先进专门设计出用来对抗异能者的武器。   K0527却只是一笑。漂亮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的天真。他无声说。   你做梦。   博士心里一凉,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安慰自己,不可能的。这种鱼死网破的方式并不好。   他回头望向大海,没有出路,这是一个无法逃离的牢笼,但他也不愿意回去。   那个人给他取了名字,他已经不是K0527了。   只是有点遗憾呢。   “喂,博士,现在几点了。”K0527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博士愣住并未回答,他的助手看了看手表,回答了K0527突然冒出来的关于时间的问题。   “啊,这个点了啊。我明白了。”今天不会出现了吧。那个人。啊,对了,那个人叫什么。   他有问过那个人名字。可总是想不起那个人。   “真遗憾。还是没能记住你的名字。”他突然开口,说着博士完全不能理解的话。很显然这个你字绝对不是和博士说的。   “K0527你想做什么!?快停下!”   紧接着K0527身上就发出灿烂的光芒。X博士越发觉得不详,精明的脸上露出真正的惊恐。   这是异能者在自爆!   K0527的眼睛扫过整个基地——黑色的,像一只巨大怪物的基地,吞噬了多少像他这样的人。   不如毁掉这里吧。   金光灿烂中,博士只看得见K0527微笑的眼睛。   博士听到K0527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叫K0527,我有名字的,我叫言采……”   轰!爆炸了!在火光中,博士却看见了一个不属于他们基地穿着奇怪的男人。男人看起来十分焦急,他口中喊的名字那么耳熟。   言采?是这个名字吧?博士最在想,他果然要死了。已经开始听到幻觉看见幻觉了。   他看见世界在摇晃,看见不属于这里的,听见了一声声婴儿的哭喊……   眼前的世界重叠着。那些见过的人没见过的人,重叠着,男人的头,女人的身子,小孩的脚……一个个交叠的世界拼凑出扭曲的画面。   这是谁的异能,多么可怕。如果还活着,他真想研究一下。   然后,没有然后了。他死了。   基地成了彻彻底底的废墟。整个基地炸出了一个大洞,但炸平的只是基地上层,基地下层由于深处水下,反而逃过一劫。   许多实验品得此机会逃出基地,据他们回忆,当时——在现场,见到了一个穿着古装头发很长的英俊男人。   不过只是一会儿。后来幸存者都认为是自己在惊慌中l出现了幻觉,毕竟还有很多人扬言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怎么可能呢,基地里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   自爆后的言采出现在了异世的某一个乞丐街,不省人事,身上一l丝l不l挂。乞丐们围上来,不知道这个赤身裸l体的人是什么时候加入他们的。   众人打了个哈欠:“这家伙比咱们还穷,连破衣服都莫得。”   “我给他条破床单吧。”有人不忍心道。   异世的故事从此处开启……   在另一个平行世界中,言采家里的老二也出生了。他眯着眼睛盯着从果子里蹦出来的小人——太丑了吧。   红皮猴子一只!既不像他也不像江满月还不像崽崽。   皱巴巴的皮,头上顶着几根稀疏的头发,两片小叶子蜷缩起来,眼睛闭着,没睁开。   言采拍拍他的屁l股,让老二睁开眼,顺便掰开了老二的腿看了眼。   嗯,还是个皮小子。言采有一点点儿小失望,不是个小姑娘,他都已经准备好名字了——晴枝。   这名字一听就是个小姑娘的名字来着。为了不浪费他辛辛苦苦取的名字,老二被迫用了女孩儿的名字。   一直都在等着的柯柯全程长着嘴巴,直到老二出生后,柯柯闭上了嘴巴。   弟弟好丑啊,毛都没有的呢。还是塞回果果里,不要了吧。惨遭亲爹和亲l哥嫌弃的老二被言采一拍屁l股拍醒了,睁开眼就是干嚎。   这一嚎,了不得。言采一下就感觉身处的世界都有点摇摇欲坠的晃荡。   他抱紧手里的儿子,赶紧去扶脚边的柯柯,接着就去找江满月。满月去端热水过来给老二擦身体。   就在老二哭的那一刻,言采突然觉得远远走来的江满月的身影有一瞬间仿佛消失了一样。他松开扶住柯柯的手,揉了揉眼睛,好吧,是眼花了吧。   只不过,好像江满月也被老二的这一声大哭给吓到的样子,一下子把水盆给摔了,水淌了自己一身,好在水是给老二洗身子的,不是很烫。   即使这样,也把言采吓了一大跳。   老二要出生,他们特地租了个小院,躲着家里的其他人。所以这里除他们之外,没有任何下人,打水之类的活,也要自己干。   看起来,家里这位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好像干不了活啊。   “满月,你没事吧?”言采有点担心,江满月的状态真的很不好,脸色很苍白。   “没有事。水洒了,我马上再去打一盆来。”江满月扭头回厨房打水,脸上冷汗津津,心里七上八下,乱哄哄一片。   再端来了一盆水,江满月勉强让自己看起来开心点儿。他家老二出生,是大喜事,愁眉苦脸的让言采误会。   “五官很端正漂亮,像你。”江满月给老二擦身体,拧干毛巾,擦掉老二身上的水,用毯子严严实实包起来。   听到像你那句话,言采顿了下,连忙否认,撇清和老二的相貌相似。   “哪像我了,这么丑。”   “不能说小孩子丑。明明好看着,鼻梁挺,眼睛大的。”亲爹视角江满月夸奖道。   “真的好看啊?好吧,那像我的吧。”言采犹豫地同意了,又很怀疑,“你别是诓我的吧?”   “没有,绝没有。老二和柯柯长得像呢,柯柯刚出生也这样。”江满月又说出一句扎心话,抓着他腿想往上爬的柯柯一下子愣住。   他听得懂爹爹在说什么的。   弟弟和他长得像!?   弟弟那么丑,怎么可能和他长得像!?   柯柯觉得一瞬间自己受到了伤害。   江满月将抓着他衣服下摆的柯柯抱在怀里:“柯柯,看弟弟是不是像你。”   言采有心帮大儿子平/反,崽崽出生时明明又白又嫩的。   柯柯转头,盯着红彤彤的弟弟打量了很久。红彤彤,又瘦又小,眼睛都睁不开,有那么那么小,毛都没两根!   好丑!   柯柯嘴巴一张,哇哇大哭。弟弟这么丑,怎么可能和他像!他不丑的!   儿子被逗哭了,当爹的哈哈大笑。言采看江满月笑得开心,心里多少放心了一点儿。   江满月的情绪太不对劲了。   然而到夜里,言采才发现他白天的感觉并没有错。   半夜,大儿子和小儿子相依偎着睡在床头摆放的小床l上,发出了砸吧砸吧喝奶的声音,估计做梦还在吃奶呢。   熄了灯,房间很黑。言采正想翻个身,江满月忽然从背后紧紧将他抱住。   言采睁开眼睛,没有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正文完结了,之后就是温馨日常番外。 第132章   紧紧的密不可分的拥抱, 缠得言采呼吸困难。但言采始终没有出声惊动江满月。   他睁着眼睛, 眼神放空, 感受着身后有力的双臂将他紧紧缠住, 砰砰的心跳声清晰可闻,江满月吐出的热气洒在他的后颈。   直叫他全身发热。   这还怎么睡!要命!   言采本来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了, 身后盯着自己的眼神太热烈, 让他无法忽视。   然而, 睡着却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远比想象中更相信江满月。炽l热的目光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烦忧, 反而很安心。   换做当年这是绝不可能想象的事情——把后背留给别人, 是最愚蠢的行为。   如果当年他也像现在这个样子,也活不到末世结束了。   没有人是可信的。提防的不止敌人, 还有你的队友。你永远不知道身边的队友什么时候会突然反水,和你反目成仇。   人和人之间绝没有所谓的信任。如果因为避难在同一个酒店大厅打地铺, 就算是同队伍,也会彼此提防,大厅再挤, 每个人都会自觉和其他人保持距离。   一旦有人接近, 也会第一时间从睡梦中惊醒。   像如今这样,睡到不省人事, 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然而,他现在就能心安理得和人睡在一张床l上,不分彼此。   安稳地一觉睡到天亮。   天擦亮的时候, 崽崽的生物钟就醒了,差不多就是他早上撒尿的时间。言采总想多赖一会儿, 便把被子蒙在脑袋上,反正江满月会起身去给儿子把尿。   昨晚上,老二稍微一哼哼,都是江满月下床的。没有一丝愧疚地把两个儿子丢给江满月负责,等言采睡醒已经日上三竿了。   他还有点懵懵的,坐起身,揉揉自己睡迷糊的眼睛。哒哒哒,欢快的,一会轻一会重的,是崽崽的脚步声。   今天的脚步声听起来有点沉重啊。言采心想。随即他便看见穿得厚厚的像个球一样的崽崽,身后背着个篓子。   言采的额头冒汗,他觉得自己可能猜到篓子里装了什么了。果不其然,崽崽扑到床边上,扑腾着就要往上爬,身后的篓子里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和言采对视。   比昨天看起来好看多了,皮子白了点,眼睛睁开以后,看着也大了不少。头上的小叶片也张开了。   儿子都起床了,他当爹还没起床,说不过去。言采呲溜就下了床,匆忙换上衣服,不给人笑话了。   正爬着的崽崽见到言采下来了,也不爬了,就呆呆地看着言采。   江满月进屋过来,见他手忙脚乱,便道:“别急,不赶时间。”   “让儿子笑话了。”连最小的都起床了。   “我都喂过了。柯柯带弟弟带的也很好,你再多睡一会儿也行,不过要先吃早饭。”   听到自己的名字,崽崽骄傲地挺起小胸膛!是他!带弟弟的就是他他可厉害了!弟弟一声都不哭的。   再睡会也行?言采正穿着衣服扭头看江满月,心里嘀咕,今天的江满月会不会对他太放纵了些。   要是平时,肯定催自己早起身体好了。瞧瞧这会儿,不仅一手包办两儿子的生活,而且连早餐都送过来了。没错,他刚才没回头就闻到食物的香味了。   果然,江满月端了早饭过来,放在了小桌上。   这别院可就他们一家四口,都没别人的,红玉不在这里,照顾两儿子都靠他一个人了。即使出门就有早餐铺,看那早餐像是门口买的,也要花时间呢。   江满月从小就是少爷,几乎没自己动过手的,今天这么勤快,不免让言采有点狐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提前来讨好我了?快老实回答,坦白从宽!说谎话,哼哼。”言采拧了毛巾擦脸,哼哼了两声,威胁地看着江满月。   “冤枉。对你好点还不好吗?况且,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   言采想了想,是这个理。江满月平时就对自己很好了。不!差点中了他的圈套。   “一直都很好很错,可我觉得今天的你还是不一样。怪怪的,我怎么觉得你像是补偿我?哦,我知道了,绝对是你做了亏心事!”   江满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言采,眼神里带着笑意,表情温柔地像是灌满了温水一样。   言采就投降了。他就受不了这种欲说还休的眼神。眼睛大了不起啊。言采扭过头,脸上热乎乎的,红了。   殊不知,他扭头的时候,江满月的眼神却微动。多了点意味不明的心疼。   当然,言采再看过去的时候,又恢复正常了。   他坐到椅子上吃早饭,崽崽抱着他的腿,一屁l股坐了下来,压着言采的腿。言采一下子感觉到了来自儿子的沉重。   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烧着地龙,所以即使是现在这个天气,也并不冷。崽崽坐在言采的脚上玩着玩具,言采便把老二从篓子里抱出来。   篓子里是很暖和的,塞着厚厚今年新制的棉花。言采又利用了点职务之便,给清渠争取了一个棉花种植试验地。清渠又恰好很适合种植棉花,光照雨水温度,收棉花的季节又正好是旱季,收获很不错。   老二在篓子里眼巴巴看了言采吃东西很久,口水流了一脸,言采笑着给他擦掉口水,敲了敲碗边。   “笨蛋弟弟,你怎么比哥哥还馋猫呢?”   崽崽耳朵动了动,连忙扭头,爸爸在说他呢。他听到了。   “弟弟是猪猪哇。”崽崽道。   言采:总觉得兄弟之间不是很和睦,是他的错觉吗?   江满月接过抱在他怀里的老二,弹了弹老二的老二:“让你爹好好吃饭,不许闹他。傻宝贝儿子。”   言采:总觉得父子之间也不是很和睦的样子,是他的错觉吗?江满月今天过分严格。这么说,也不对,是对儿子过分严格,对他则是过分宠溺了。   不说今天反常的举动,低头看碗里的食物,他也有这种感觉。早上吃的是城南的馄饨店的招牌馄饨,他们这离城南比较远,江满月这是一大早就去了城南特地去给他买的?   虽然平时也宠他,但是今天让言采总有种怪怪的感觉。看他的眼神就有点过了,欲说还休的样子。   言采满怀心事地吃着馄饨,又吃掉了一大跟炸得酥l酥脆脆的油条,还有一屉皮薄肉鲜咬一口就流出汁儿的小笼包。   言采不是憋得住的人,心里憋了好些天实在受不了,就找江满月摊牌了。   这会儿,他们已经搬回了自己家里。家里其他人虽然对又多出一位小少爷惊讶不已,不过没有一个蠢的会去问来历。   大少爷怎么来的,小少爷怎么来的,都是主子的事情,他们不该问。好好照顾着就是了。   言采突然站起来,其实让现场的人都愣住了。红玉正做好了新鲜的鲜肉馅饼,用发黄的粽叶包起来,放到崽崽手里。   很烫,崽崽吹了好一会儿也没敢下口咬一下。老二咕噜咕噜喝着奶,他的胃口极好,也不过十天左右,便像吹气球一样,胖了起来,脸上圆了不少,肉嘟嘟的。   看着越发和他哥长得像了。   “你把儿子放下,和我出去。我有话要说。”言采干巴巴道。   江满月投来疑惑的眼神,但还是顺从地把喝奶的老二交到朱华手里。朱华人高马大粗手粗脚的,猛一抱到软乎乎小小个的小少爷,简直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好了。   言采单独把江满月交到他们的卧室当中,关上门,拿一双漆亮的眼睛盯着江满月。   “你说吧,怎么了。你最近怪怪的,我不习惯。”   江满月一顿,手指轻微地一颤,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我有很奇怪吗,我……”   言采往前走了一步,一口咬住江满月的嘴巴,不让他说话。热乎乎的,带着一点儿湿意。他松开江满月,望着江满月,却怎么都不使用自己的精神力暗示。他不喜欢对自己的爱人用这种手段。   “不许说谎。”   江满月目光微闪。   “采采想问什么?”   “我觉得你最近的态度好像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一样,要补偿我一般。我不喜欢这样。我们之间没有补偿不补偿,你没有亏欠过我,也不需要补偿什么。”   “对不起,我……”   “说了没有亏欠,不许说对不起。”   “我……见到了你。”江满月以为自己开口会很难,然而说出口的时候,其实也没有那么麻烦。关于那些另一个世界另一个言采的事情,其实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此时说出口的时候,江满月觉得自己仿佛在讲故事。连他都分不清自己是否真的有经历过,还是自己做了梦,把梦境误认为现实。   他只是阐述着,言采平静地听着他的话,没有插话。   “……我没能救出你……”   “原来你在愧疚这件事。”言采皱眉,“笨蛋儿子一定是继承了你这个笨蛋爸爸的智商!”   一向是家中智商被碾压的言采终于有机会鄙视别人的智商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你永远没有对不起我。你很好,如果那是真的,那么你已经做好了我最想要的——把我送到你的面前。我能遇到你,这很好。笨蛋孩子他爸爸身份让给你。”   说情话还要鄙视一下对象的智商,能鄙视智商的感觉真是太好啦。言采心道,他终于能做聪明的孩子他爸爸了。   “笨蛋孩子爸爸,聪明的孩子爸爸有件事要知会你。请你靠过来听。”言采勾勾手指,让江满月靠过来一点儿。   等江满月一旦靠近,言采便勾住了江满月的脖子,他的个子还欠一点儿,需要稍微踮起一点脚跟,言采趴在江满月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江满月眸中微光微微闪动。   “如果是那样,那真的太好了。我希望生生世世都能与你相遇。”   永远不要吝惜给爱人的情话,那是爱情保鲜的秘密。   ——————来自许久没更新过的言氏恋爱守则最终章。   遇见你我很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明天更番外。谢谢大家推一下新文,穿成反派恶魔的炮灰爹。 第133章 番外一   崽崽上学记   柯柯七岁的时候, 才正式到县里的私塾上学。私塾里有专门开给他们这么大的小孩的班, 都是县城里各家的少爷公子, 穷人家甚少有这个年纪来念书的。不过人家的少爷公子很多都是三四岁就开始上蒙学, 柯柯去私塾里念得晚。   但是家里有江满月教过他,所以进私塾后, 崽崽跳了级, 直接到了学馆。班上都是比他至少大一两岁的孩子。   各家的少爷公子都带着小书童带着跟班家丁, 柯柯自然也不虚的。颜色家奴中, 蓝专门负责带少爷去上学。   不过私塾里家丁可以进大门, 但是上课的时候不能跟进室内。一群家丁坐到学堂的室外,听着里面奶声奶气的读书声。   言采和江满月都没有自恃身份仗势凌人的意思, 从言采回到清渠老家后,很好用王爷的身份给自己争取什么, 一家人还是跟以往一样的生活,只是县令对他们十分的客气,隔三差五的送来点东西。   从前的县令几年前就被革职了, 这新来的县令还是托了他们的福。   他们也不声张, 从不在外主动嚷嚷自己的身份,尤其是自家的小孩, 言采可没有兴趣把自己的两个崽养成纨绔子弟。因此在外面的时候,很少有人能看出这俩小孩是王爷家的公子。   因此在一班公子少爷组成的班级里,崽崽的家世看起来很普通。   然而即使这样, 他也十分引人注意。   崽崽长得唇红齿白的,容貌继承了两个爹的所有优点, 长到七岁后,头上的小叶片也能隐藏起来,带着点银绿色的头发梳成两个小髻子,扎着淡蓝色的发带,穿着嫩黄色的衣服,看着像年画里的胖娃娃。   崽崽的颜值在整个班上无人能及,当然这不是他受人注意的主要原因。   别人上学都是背着书袋、书箱,有个很大书箱的已经是惹人注目,崽崽背了个更大的背篓。   他把自己三岁半的弟弟给背到私塾里去了。二崽家里很闹腾,到这里倒是乖巧得很,不哭不闹的,手里抓着一颗白萝卜,磨着长出来的米粒般的牙。   口水从嘴角淌下来,崽崽就用软布给弟弟擦掉口水。   临出门前,哥哥很是严肃地向他交代过:“不许吵不许闹,不然下次哥哥不带你出去玩了。”   二崽听话地点点头。他最喜欢哥哥了。带着个小宝宝来上课的柯柯太明显,班上的孩子总忍不住朝他看过来,私塾先生拿着教鞭敲敲那学生的桌子,让他起来背这一段。   那走神最明显的孩子一下子站起来,个头倒是挺高,比柯柯高了一个头不止。本来对方年纪就比柯柯大两岁,块头也大,言采家的两个崽小时候个子都不高,为此可苦恼了言采这个做爹的。   当爹的不会想要儿子继承自己的缺点,他对自己的身高不满意,特别担心两儿子继承了他的身高。要继承也继承江满月的啊。   江满月身材多好,宽肩窄腰大长l腿。   江满月只能开导他儿子只是年纪小,过两年就长起来了。男孩子发育晚。   言采睁着一只眼睛十分不信任地看着他。   “你说的是真的?没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小时候个子也比同龄人小,后来窜一下就拔高了。而且咱儿子手长胳膊长,很容易长高的。”   言采被说服了。   于是乎,本来年纪就小于班上很多孩子的柯柯和比人一比,就更显得小了,和这个被叫起来背书的男孩一比,不止小两岁的样子。   不过他不虽然看着年纪小,却一点儿都不怯场,稳稳当当。起初言采还怕儿子在学校里被人欺负,后来发现儿子的气场很足,没什么可担心的。况且还有蓝一直在学堂里盯着。   比柯柯高一个头不止的男孩站起来就哑巴了。他还只会背《三字经》和《千字文》,不会背《孝经》。   《孝经》是昨天才刚刚开始学了一段,他还没背下来几个字呢,支支吾吾半天。   “身体发肤,受、受……”   “受什么?”留着两撇小l胡子的教书先生又拿教鞭敲了敲桌子,很是严肃地追问。   “先生,我不会背。”那男孩泄气。   教书先生就让他坐下,又问全班的孩子。   “有谁会背的?”   没人回答。崽崽的心思也不在先生那里,他低头凑到放在一边椅子上的背篓里,亲了亲他弟弟。弟弟躺在里面已经睡着了,崽崽就把被子裹得紧了些。   那背篓很大,足够老二躺着睡觉。虽然弟弟比一般的小孩都要小许多,但也三岁了,所以背篓实在很明显。   崽崽心不在焉逗弟弟的行为,太明显了。然而私塾先生并没有叫他起来背书。   一是因为他年纪小,先生对年纪小的要求也小一点儿,再一点儿就是,先生隐约知道一点这小孩的背景似乎不简单。   虽然不清楚什么背景,但进私塾的时候,县令亲自来敲打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供个小祖宗一样。   起初先生还很担心,来个桀骜不驯的小祖宗就不好了,但小孩来了之后才发现,人倒是挺乖的,除了一定要带个更小的弟弟来上学,没有别的不听话的行为。   比起班上其他公子少爷来说,乖巧多了。   反倒是别的孩子,这班上的学生个个都是有家底的,哪个都不好得罪,又都是家里娇生惯养养大的,脾气大得很。   比如现在,那没背出来的学生在家里也是天之骄子,天天被夸大了,难得一回没背出来出了丑,让他觉得很丢脸。又见先生不管江晴柯同学的行为,心里便觉得不爽,觉得先生有意想让他丢脸,还偏心江晴柯。   他不满了,又是家里的小霸王,当场就指着崽崽说:“先生你怎么不让他背?他多好,天天带着弟弟来上学,那肯定是学问很好很好了。”   他这话就是故意讽刺了。谁都知道这是班上最小的,还是中途插l进来的,先生对他要求比较低,这话是说出来故意让人为难了。   先生正想给崽崽下个台阶,放他一马,崽崽就自己站了起来。   “先生,我会背。” 第134章 番外二   柯柯站起来就说他会背, 那个被叫起来背却没背出来的学生脸便火烧了一样, 心里憋着气, 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他都还没会背, 这小破孩就会背了?也就比柯柯大两岁的学生就以大人自居,视柯柯为啥都不懂的小破孩了。   一定是骗人了。他不承认自己比小他两岁的江晴柯比了下去。   “你说谎的吧。我才不信。”   柯柯扫了他一眼, 没说话, 心里哼哼两声, 幼稚!   先生也怕他不会背, 正想着圆场, 江晴柯同学就朗声背诵了起来。声音还有点奶,像夏天井水里冰冻了一晚上后切开的西瓜, 甜甜的,脆生生的, 很好听。   听见他背诵出来,先生就放心了,跟着江晴柯同学背诵的内容, 摇头晃脑起来, 也跟着在心里默背着。   背到第一章“先王见教之可以化名也,是故先之以博爱”时, 崽崽顿住了。先生一愣,停住了摇头晃脑的动作,也不继续在心底默背了。   “江同学怎么不继续背了?”   柯柯摇摇头, 声音依旧很清脆。   “先生,我只看到这句话为止。”意思很明显, 后面不会背。   后面的他就没继续看下去了。那是当然了,比起看书,还是玩弟弟比较有意思!   柯柯再老成持重,也就是个七岁的小孩,当然是玩耍对他来说更有意思。就是他玩的东西有点凶残……   弟弟是用来玩的吗?   崽崽:弟弟如果不是用来玩的,那将毫无意义。   确定了,这绝对是亲l哥。   然而先生已经很满意了,他还教到后面的内容,江同学就已经会背到后面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何况,好是要对比出来的。和一个班上都不会背的学生一比,江同学不要太优秀。   他教的这班学生,个顶个家里有条件,纨绔少爷不爱念书也是正常。中途休息时间,他有时候会从这里路过,便听到这帮少爷聚在一起比什么斗蛐蛐斗鸡之类的游戏。   听得老古板的先生直摇头,连声说道,太堕落了。不过,他从没见过江晴柯和这些少爷混到一起谈这些玩乐的东西。他总是自己一个人安静坐在角落,一手拿书,一手抱着小孩。   小孩一点儿不闹事,特别乖地听他哥哥给他念书。   看得老先生眼睛热乎乎的,这才是他希望看到的兄友弟恭画面啊。   再回头看看隔壁,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少爷都说起家里给他置了陪房丫头的事情。起因是班上最大的一个学生,今年十三岁,得意洋洋地将这种事当做炫耀资本大谈特谈,尤其收到其他人羡慕的眼光,更是得意洋洋。   一边兄友弟恭,一边乌烟瘴气,老先生真是对江晴柯越看越满意。   所以只是后面的不会背算什么,前面的内容,可一个字都没错了。老先生便表扬了崽崽几句。这让一开始被叫起来背书的那学生心里酸死了。   江晴柯有什么了不起的。家里条件也没他好,他带了四个家丁,江晴柯才只有一个。   他阴阳怪气地讽刺了两句,并没有刻意提高音量,不过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切,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只会背一段。”   柯柯坐下来,也没不高兴。大爸爸说了,外面傻l子多,让他不要和傻l子一起玩。   可对方都明着骂他了,崽柯柯才不是那么好欺负的。爸爸不让他在外面随意使用异能,少惹麻烦,柯柯只好忍住不用异能攻击对方。但大爸爸说过,对付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攻击他的弱点。   那家伙弱点是?哦,他知道了。   那家伙可爱吹牛可爱抢第一来着。他骂自己,柯柯也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   “嗯,确实没什么了不起,也就会刚好能背几句,比一句不会好上一点儿。”   一句不会指的谁,再明显不过。当谁不会指桑骂槐,幼稚!柯柯一脸骄傲,觉得自己成熟多了。   “你!”那家伙恨恨踢了踢桌子,却没再说什么,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个不停,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下了学堂,柯柯就活泛多了。把书和篮子丢给家丁蓝背着,自己两手紧紧抱着弟弟,迈着小步子跑。   学堂外面有家很好吃的芝麻糖,下了学堂差不多就收摊回家,他得跑快点才能赶上。   老奶奶正准备收摊,就见到一个直冲冲撞过来的小圆球。   崽崽抱着弟弟,弟弟穿得又很多,看起来就像一个圆l滚滚的球。他力气大,抱着弟弟跑了一路一点儿气都不喘。   他把弟弟放到地上站着,弟弟就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裤子,摇摇晃晃,还蹦蹦跳跳的。   “得得!得得!糖糖!”弟弟也知道糖糖好吃,但是家里是绝对不让他吃糖的。言采最多就让他舔一口。   家里两个儿子都爱吃糖。言采怕他们蛀牙,都不让吃。崽崽一天吃的糖都是算好的,老二更是只能舔一口。   看到卖糖的老人,老二比哥哥还激动,急得只想往哥哥身上爬。   “别急别急!哥哥给你买!哥哥有钱!”大爸爸给的!爸爸不给私房钱,他跟大爸爸要的。大爸爸说他也没钱,勉强从身上摸出了二十文铜板——这是江满月的私房钱。早晨吃早饭剩下的钱。   言采觉得满月比他溺爱孩子,怕他给孩子乱花钱,盯得紧呢。也不是不给钱,家丁蓝身上是带了好些银子准备着的。要是两个小少爷想买啥,他都在后面付账。   但是出门的时候王爷叮嘱了哪些不能买——这其中就有不能买的糖。   可小少爷毕竟是主子,小少爷自己有钱去买,他就拦不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崽崽跟卖糖的老奶奶秤了二两芝麻糖。   看到哥哥手里的糖,弟弟简直就要蹦起来了。   崽崽蹲下来,拿出一根芝麻糖,比了比长短,咬掉一截,咔吧咔吧嚼掉吃了。再比了比还是觉得有点长,又咬掉一截,最后只剩下指甲盖那么一丢丢。   崽崽还嫌太多,又怕卡弟弟嗓子眼,又给嚼碎了一点,最后手心里就剩一点糖沫,他终于放心了,把糖沫喂给弟弟吃。   弟弟也不贪心,哥哥给的就是好吃,舔巴舔巴几下就把沫儿给舔干净,还砸吧砸吧嘴回味许久。   糖带回家爸爸肯定要问的,崽崽头疼地看着手里二两糖,最后把目光落在家丁蓝身上。   “蓝叔,请你帮个忙!”崽崽很有礼貌地找到了蓝。   爸爸教他要有礼貌,看到年纪大的就喊叔叔阿姨,哪怕是家里的下人,也不让他直呼别人的名字,所以崽崽一直都是喊叔叔的。   蓝额头冒下一滴汗,来了来了,他就知道最后的结局肯定是他来打掩护。   为了不让言采发现“赃物”,“赃物”暂时寄存在蓝的房间。他答应崽崽,每天出门上学再带出来。   然而,回家就被掀了老底。   言采一见到两个小的就闻到他们身上的糖味儿了,尤其是那个小的,身上一股芝麻糖的香气!   “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言采别着手,俯身看着自己一大一小两个儿子。大儿子身板站得直直的,小儿子还摇摇晃晃站不稳,两只手张着,要他抱。   他爸很无情。   “好好讲话,不许卖萌!” 第135章 番外三   言采背着手, 看着很有气势, 起码场面上是镇住了两个崽子。小的见得不到抱抱, 嘴巴一扁, 就想掉金豆豆,两只胖嘟嘟的胳膊举在半空里空落落的。   江满月想过去抱抱, 然而顿了顿, 还是没动。   “爸爸……”小崽跺跺脚, 抬腿, “脚累。”   抬起脚的动作带得他仰面翻, 一屁l股坐了下去,柯柯眼疾脚快, 一挪步子,站到弟弟后面, 弟弟扑通一下坐到了他的脚上。   言采眼睛抽了抽,训不下去了。   他蹲下来,对已经打瞌睡的小崽说。   “张嘴。”   弟弟“啊”一声张开嘴, 言采仔细检查了他的一口糯米粒大的牙齿, 然后抱了起来。   “柯柯也张嘴,让爸爸看看。”   柯柯大几岁, 就有点不好意思了,闭着眼睛张着嘴巴。   “你快换牙了,少吃点糖。要是蛀了, 一口烂牙,又疼, 又难看。”检查完,言采严肃地说,他见过人家蛀牙的,张开嘴巴一个黑黑的小l洞,牙疼起来能要人老命。   听起来也好疼啊。   柯柯被哄得有点怕,当即表示不吃了。   “爸爸,我不吃了。”   言采见他听话,也心软了,就放宽标准,准许每天能吃一块。不过,要交给言采保管。   于是,柯柯用大爸爸的二十文私房钱买的芝麻糖上交给爸爸了。   言采抱着一包糖回屋,咔吧咔吧就嚼了两块。   江满月咋舌:“合着,你是缴上来自己吃的?监守自盗?”   言采不好意思收会手,抹抹嘴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义正辞严地说:“不是,我帮他们收着,数数有几根。这味儿挺正的哈。”   不过后来,崽崽倒是真的少吃糖了,原因是又过了几天,他掉了第一颗牙齿。   崽崽到换牙的年纪了。   第一颗牙齿掉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又想到爸爸跟他讲的什么蛀牙烂牙的事情,觉得自己可能就是蛀牙,这下牙齿要掉光光了。   附近有个六七十岁的阿婆,牙齿掉光光,张开嘴,像紧缩起来的核桃一样。阿婆没有牙齿,每天只能喝米汤嫩豆腐这种不用嚼的食物。   崽崽见过几次,在街上的一家豆腐脑店里。那家店的豆腐脑特别嫩,早上去吃的时候,脑花还带着点热乎劲儿。甜的咸的都有。吃甜的就给你舀一勺白糖,再加点桂花蜜,一口吃下去,又香又甜。咸的,会淋上店里特制的酱汁儿,再洒一把葱花,白白绿绿的,好看又好吃。   崽崽爱吃甜食,原先都加糖。老坐他隔壁吃的阿婆吃的咸的,没有牙齿咬,她就用嘴唇抿开豆腐脑。   他想了一下,自己的牙齿如果掉光了,就要和那个阿婆一样,吃豆腐脑都只能靠嘴唇抿开。   呜呜,他不吃糖了。当天,崽崽就没到他爸爸那里要他的那颗糖。而且这一天,崽崽都不说一句话,文静地像闺房里被叮嘱不能讲话的待嫁姑娘。   “过来,宝贝儿子。今天怎么了?”言采唤他过去。   崽崽站到他面前,紧闭着嘴巴,摇摇头。   “不说话?是有人欺负你了?”当爸爸紧张起来,哪怕知道以儿子的武力值,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欺负他的理儿,他还是担心。   “是学校里?”江满月的神情也凝重起来。自己的儿子还让人受欺负去了!?   崽崽憋红了脸,最后一张嘴巴,哇一声哭出来。   “呜呜,爸爸,牙掉啦。”   他一张嘴,两个爹就发现了,崽崽的下牙床,一颗大门牙的位置空荡荡的缺了一个小口。   弟弟听到哥哥哭了,摇着晃着撞了过来,学着两个爸爸平时哄他睡觉时的动作,拍拍哥哥。他个子矮,只能拍到哥哥的腿,拍的两下,劲儿还挺大的。   不厚道的言采在检查过缺牙的位置后噗一声笑出声。   “笨蛋儿子,你换牙了。不是蛀掉了。”   崽崽一下子止住哭声,不过因为哭得太起劲,声音还带着哭腔和一下一下的吸气声。   “爸爸?”崽崽眨眨眼,睫毛上还挂着泪花。江满月拿手帕给儿子擦眼泪,不赞同地看了眼还笑了的言采。   采采这个不靠谱的爸爸,看把儿子吓的。   崽崽也明白过来了,脸顿时羞红了,扑进大爸爸的怀里,把脸藏起来,不让言采看他。   丢、丢死人了!还要不要面子了。   最后崽崽掉的牙齿被他们按照习俗扔到了床顶。言采还与有荣焉的样子,他原来掉牙可没有执行过这种习俗。   而且基地的实验室里也根本没有可以扔的地方!   掉了一颗牙,就会有第二颗牙齿。他的牙齿掉的快长得快,而且中间间隔不久,紧接着第二天,崽崽又掉了第二颗牙齿。   因为掉牙在家里出过一次丑的崽崽,决计不想再出丑了。   这天,崽崽照旧去上学,罕见地没带上弟弟。带上弟弟,还要开口去哄弟弟,他决定在牙齿长出来之前,都不开口说话了。   坚持沉默是金原则的崽崽果真在学堂一天都没开一句口,一直沉默到了快下堂。   第二天,第三天……   到第四天的时候,学校的人都好奇了,怎么这个宠弟狂魔这么多年都没把他家那个胖娃娃带过来。都习惯胖娃娃的存在,一下子没看见,还怪不习惯的。   可惜,就算有人开口去问,崽崽也就拿眼睛瞥了他一眼,就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了。   就是不说话。   问了却没得到回答的同学有点不高兴,觉得崽崽太矫情太高傲,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祝扬扫了崽崽一眼,冷哼了一声。祝扬就是上次背书没背出来的那个学生。   这会儿,他昂头挺胸的,像个斗鸡胜利的大公鸡。上次背书输给了崽崽,这几天,他回家加倍苦训,已经能把孝经几乎全背下来了。   这下总能赢江晴柯了吧,他心想。自从输了那一回,他总觉得自己脸丢大了,一向好面子的他就想找回自己的面子。   今天正是他找回自己面子的好机会。果不其然,一向喜欢叫人背书的先生这次又问了。   这回,祝扬很主动地自己站起来,十分流畅地背了出来。虽然后面有一小段还没背,但是老师本来也就没讲到那个地方,他已经是超前背,所以祝扬对自己很满意,觉得很完美了。   老师并不偏心,背完之后,也给了他夸张。但祝扬得意洋洋抬起下巴,扫向江晴柯,却发现他一直两手托着下巴,目光没有落在实处,处于一种放空状态,显然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在背书这件事。   这可怎么得了。他今天要挣回面子主要就是对江晴柯啊。   于是,祝扬便阴阳怪气地开口:“江同学今天怎么不起来背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的崽崽终于回神,不说话,只摇了摇头,说自己不背。   祝扬觉得有点气! 第136章 番外四   不背就是不背, 柯柯用白眼回怼了。嘴巴闭得紧紧的, 可把那个祝扬同学气坏了。   太嚣张了!   他很久没见到这么嚣张的家伙了。   必须要教训一下他, 在学校里不好出手的祝扬已经想好了主意。找他落单的时候, 收拾他一顿,让他以后不许再这么嚣张。   放学了, 祝扬带着几个狐朋狗友跟了柯柯一路, 为了不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免得有人嘴巴松说出去, 他们的家丁小厮一个都没带。   开玩笑, 他们可是准备等江晴柯落单的时候出现,他们这么多人, 一个江晴柯都对付不了,说出去, 真是要笑死人了。   所以几个狐朋狗友又都是在学校里看不惯江晴柯平时高冷模样的学生,就聚集在一起了。   只可惜,江晴柯身边的那个下人未免跟得太紧了些吧, 走了这么一大段路, 都快跟到江晴柯的家门口了,竟然还没找到任何落单的机会。   实在不想机会错失, 几人已经在想办法怎么去把那个下人给引开。   “叫个人去抢了他的钱然后让他发现去追贼?”   “还是找个女人假冒和那下人有风流账和他在大马路上纠缠起来,到时候他一分心,江晴柯肯定站在一边看。我们再悄悄把他掳走?”   “怎么掳?”祝扬发出疑问。   出主意的人得意洋洋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嘻嘻笑着炫耀:“瞧瞧这是什么?这可是好宝贝,只要一丁点就能把人迷得晕晕乎乎。到时候他还不任我们摆布?”   几人相互一对视, 同意了。然而计划却没有执行,他们跟了一路的江晴柯忽然对他身边的小厮说:“绿苏,爸爸嗦要吃春风斋的卤鹅腿,窝忘记去买了。你能去帮我跑一趟吗?”   不想让人看到他缺牙的嘴巴,崽崽说话的时候全程捂着嘴,加上牙齿漏风,含糊不清。   绿有点愣,他怎么不知道少爷和言少有说过要吃卤鹅腿的事情呢。   “可是两位主子让我要寸步不离地看着小少爷您……”   “没有关系的,不四就快到家了吗?有什么要紧的,窝平时带弟弟出来玩,也会走到这里来,没有危险的。绿苏苏就去下吧吧,春风斋就快关门了,唔,窝也想次卤鸭掌卤鸭头!”   一听小少爷也想吃的绿不犹豫了。春风斋名字高雅,其实就专做卤味,他也喜欢吃那里的卤豆子。不过贵,豆子都卖出肉价了。   只有家里主子买了,他才尝一点,要让他自己去买,他是舍不得的。   “那小少爷要早点回家,不要在外面逗留哦。”   “嗯嗯!”崽崽挥手向绿说再见,等绿的身影走得看不见了,转头却没有回家,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春风斋离这里来回要半个多钟头,足够了。   见他落单了,祝扬几个人也不去想什么找人来引开了,连忙追着崽崽也进了那巷子。   那巷子曲曲折折的,也没什么人会进来。这条街其实都并不是很热闹。这里是居民区来着。   一家几口回老家后,不久就搬出了茶山脚下的房子。这一点儿是为了家里的小孩考虑。他们喜欢僻静倒没关系,但小孩还是需要玩伴的,所以又搬回了城里。   盘查了很久,来选择了现在这个住的宅子。离商业街有点距离,又不会很远,出去买东西方便,走两三条街就到了。附近都是居民,所以不会太吵。而且书院也不会离得很远。   这妥妥的就是“学区房”啊!没有上过学的言采心想。其实他还有点羡慕来着。自己是文盲出身,全靠自学弥补短缺的文化知识,他一直有点心酸来着。   如今,享受良好教育的梦想交到了儿子身上,当爸爸的当然要为儿子选择最佳的教育!   甚至边上的邻居言采都大致看过了,都是好人家,家里也有差不多大的孩子!刚到了这里,言采就收到了来自隔壁邻居——一个和蔼的老奶奶送来的一篮子青翠的表皮还有一层白白的粉末的李子。   他们刚回清渠的时候,正好是夏天。隔壁邻居家种了一院子的李子,自家的人已经吃到不想再吃了,吃一口牙齿就要软掉了。何况这个老奶奶她还根本没有牙齿可软——老奶奶没有牙来着。   老奶奶好客,附近的几户人都送去了他的李子。而今天,她刚好在这附近散步,就发现崽崽一个人拐进巷子里。   起初她还没多想,紧接着就发现一伙公子少爷也尾随崽崽,钻进了巷子里。   老奶奶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崽崽是个乖孩子,一定是被那几个大孩子欺负了。用她的老花眼也能看出来那几个人比崽崽要大几岁高大许多了。   这可!怎!么!行!   她必须去看看,可脚步抬起来,觉得自己一把老骨头,根本就不是对手,所以她脚步一顿,到崽崽家里找他家长去了。   崽崽的耳朵很灵,他早就发现那几个人尾随了自己一路,为了给那几个人创造独处的机会,崽崽不惜张嘴说话,把绿给支开了。   这几天为了不在人前说话,他憋得很辛苦了,结果就这会儿破了功。   走到荒无人见的巷子里,崽崽的脚步一停,往旁边一拐。祝扬几人追着追着就发现人怎么不见了。   “人呢?”祝扬大喊一声,然后就发现从天而降,不知什么什么藤子抽了他一下。   好疼!他的皮肤立刻起了一道红痕,几人被抽得脑子晕,而且空气里散发着一种味道,让众人眼睛也开始迷迷瞪瞪,什么也看不清了。   咣当,几人直l挺l挺倒地。坐在墙上的崽崽很无聊地收回藤子。唉,苦于不能开口说话,崽崽都没有在他们面前露脸。   要是露了脸,他估计忍不住会开口嘲讽的。但是牙齿漏风说话太没有气势了。   崽崽忍住。   做完这一切,他从墙上跳下来,直接跳到墙的另一边。从墙的另一边可以抄近道直接走到他家的后门口。   因此,老奶奶带着言采和江满月过来的时候,正好和崽崽错过了。   言采瞪大眼睛看着躺了一地的人,用父亲的直觉以及寻找自己幼崽的眼力劲,迅速判断出他家的崽子不在这里。   他捏了捏老二的爪爪,心里稍微放心一点儿,看来儿子没受欺负。   别问他怎么知道,这几个人的样子一看就是被他儿子收拾了一顿,好心地让人把地上躺的那些送到了医馆。言采又跟好心来报信的老奶奶解释了一遍,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崽崽不在这里,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及早帮儿子撇清关系的好爸爸!   老奶奶虽然疑惑,却也没有太执着。   然而回家后,崽崽还是要被训话的。不愧是个有原则的儿子,不管两爹怎么教导,总之就是不开口。   言采都奇了怪了,这个好面子究竟是遗传谁的。他肯定没有这样子!   言采把怀疑的目光放到江满月身上,总觉得只有江满月这个少爷命才有机会把这种龟毛的性格遗传给儿子。   江满月:“……”   最后,那几个人也没能说出到底是谁对他们下了手,不仅没证据,而且谁也不好意思说,他们七八个大孩子还打不过一个七岁的。   好丢人。   而且,至此之后,几人都悄悄地远离了江晴柯同学,不管在哪里,都和他保持老长一段距离,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再不敢招惹他。虽然想不起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总有种隐隐约约的危险的感觉。   还是远离比较好。   恭喜这几位同学,接受了社会的毒打之后,终于拥有了动物对危险的灵敏,知道趋利避害,学会远离江同学,幸福每一天。   恭喜恭喜!   而崽崽在坚持不说话的第三十九天天,终于长齐了。   没办法,崽崽的牙齿掉的快,长得也快。人家都是循序渐进掉,只有崽崽是刷刷刷一天接一天地掉落。   掉和长的速度持平,终于某一天,崽崽在上课举了手回答问题了。   对于两个父亲来说,崽崽的换牙速度极其迅速,对于崽崽来说,那真是一段难熬的漫长时光。   于是,痛苦结束了。 第137章 番外五   崽崽长到十三岁的时候, 老皇帝宴驾了。   听到消息, 起初言采愣了一下, 随即才反应过来。他远在清渠, 与京城相去甚远。因此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月以后, 皇帝早已下殓, 入土皇陵。   这些年虽未回到京城, 但逢年过节朝中总有礼物送来, 想着与皇帝的交情, 言采决定去京城拜祭。   “也不知道能不能进皇陵?不会在门口就拦了吧?”   话虽然这样说,他并没有停止收拾行李的动作。一家四口的衣服分门别类放好, 好在现在是夏天,衣服单薄, 可以少带很多。为了赶路,这次他们准备轻装上路,及早赶到京城。   “新帝会不会跟我算旧账啊?”   言采继续絮絮叨叨念, 听闻此, 江满月转头看他一眼。   江满月道:“你和新帝有仇吗?”   言采想了一下:“额……没有,你有吗?”   答案自然是没有, 毕竟当年的五皇子他们见都没见过几面,只记得是个相貌挺清秀的少年。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有二十多岁了。   言采想象了一下他长大的样子, 发现想象不出来以后的样子。   毕竟他们并不熟稔。   兴许是怕几个成年已久的兄长会谋朝篡位,几人在几年前老五弱冠封为太子时, 就被放出京,一人封了一块地,各自封了亲王。等几位亲王从自己的封地里赶回京城时,新帝大位已经不容质疑。   只是老皇帝刚驾崩,不能隆重,新帝并没有举行登基仪式。按例,为先皇守丧一年后,才可举行登基大典。   皇帝给几个儿子分地的时候,竟也没忘记言采,又把原来封给言采的地,又多划了一块,差不多也快赶上老皇帝亲生的儿子了。   言采这些年里也没有断过送到京城的贡品,老皇帝人不错,他也想对方多活几年。然而,生命是有定数的,没有人能长生不老。   他的体质特殊,能多活几年,但江满月只不过是普通人类,寿命有限。人这一世,不过百年。   言采忧心许多,找了很多半年,最终找到一种办法,让江满月共享了他的寿命。如此,他年就可以共死生。只不过,因此还损失的言采的寿命,他倒是没有多想过。   东西倒是收拾好了,但是还有个问题,就是他们看起来太年轻了。大儿子都十三岁了,两个爹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实在不像话。按他们同龄人来讲,就算保养不错,也只不过是比较年轻的帅大叔而已。   “算了,就当清渠的水土养人,我们保养比较好吧。”   言采想了一会儿,懒得管了。清渠到京城又要花许久的时间,等他们到了京城后,早就了七七。像是早知道他们要来,一到京城宫里就来了人。   新帝召见。两人对视一眼,觉得奇怪,不过却没有多害怕,至多不过是更加小心行l事。果然和预料的一样,新帝并未为难他们,只是转交了先皇赏赐给言采一块免罪金牌。   新帝给言采带了话。老皇帝知道他们一定会来,所以一早交代他,不要为难言采。原本皇陵是很难进入的,但新帝开了方便,让几人进了皇陵拜祭。   两个崽也进去了。   虽然崽崽未必记得老皇帝,二崽更是从未见过,但言采觉得还是需要让他们一起祭拜一下。谁知崽崽却说他记得老皇帝。   虽然只是两三岁时的记忆,但崽崽的记忆本就和常人不一样,那时候就已经开始计事。换做一般人,五岁以前的事情根本记不起来。   但崽崽从在肚子里还是个种子就已经有记忆了。   祭奠过老皇帝后,一家四口住到了他们原来买的宅子里。既然都大老远跑一趟来了京城,他们也不准备马上回去,权当是出来散心了。   宅子用的料都很好,所以也没有破烂,就是有点旧了,请人打扫就花了些时间。鸡毛掸子拍出漫天的灰尘,呛人极了。言采把两个儿子赶出宅子里。   “这里灰大,你们出去玩儿。”   “哦!那我跟弟弟出去玩了。”已经是个清秀少年郎的崽崽跟两个爸爸招招手,带着他的弟弟出去玩了。   外面倒是有很多在玩的孩子,都是七八上十岁的年纪。捉迷藏?哼,崽崽看不上,他已经十三岁,是个大孩子了,才不会玩这种小孩玩的幼稚游戏。   然而,弟弟看得眼热啊。他最喜欢玩捉迷藏啦。   两人是新来的,又长得个比个还要俊俏,早就吸引了一拨人注意。尤其几个小姑娘,盯了这么很久。   看到弟弟望眼欲穿,那几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你推我我推你的推人过来说话。   最后还是一个跟弟弟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叉着腰走到他们面前。   “新来的啊?想来玩吗?”   弟弟不知道要不要一起玩,就抬头看了眼他哥哥,见哥哥没有阻止,头一点一点答应了。   “那他玩不玩?”男孩又指了指崽崽,大概觉得崽崽比他们大几岁,可能跟他们玩不到一起吧。但也不是很抗拒有个大孩子加入,毕竟这个年纪的男孩,其实是很崇拜比他们大几岁的大孩子的!   崽崽见弟弟期期艾艾看着他,点了点头。   “那好,这一局我来当鬼,你们去找地方藏好。快点哦,今天谁输的多,谁就去买糖葫芦请大家吃。”男孩手指一点,前面吆喝半天的大叔手里一串串艳红艳红的糖葫芦。   他馋好久了。可惜他身上没钱。男孩这是明显准备空手套白狼,也不考虑自己输了怎么办。   崽崽点点头。   “行,没问题。”   于是,那男孩输了——他掏了半天口袋,也就只摸l到一个铜板。京城的物价,一串糖葫芦要两个糖葫芦,他连半串都买不起。   崽崽扫了眼他空荡荡的口袋,撇撇嘴,哼哼两声,从兜里摸出碎银来。   “算了算了,我来请吧。”一群小屁孩!   一个个的都望眼欲穿着,不管男孩女孩,都眼巴巴盯着人家的糖葫芦看,那卖糖葫芦的大叔都被被他们的如狼似虎的眼神吓走了。   弟弟今天跟他们玩得很高兴,就当做是陪弟弟玩的小礼物吧。崽崽的碎银比较大,糖葫芦大叔都找不开,最后连插糖葫芦的稻草棒子都全部送给崽崽了。   崽崽满载而归,一群人发出欢呼。一人分了两根,最后剩下的全是他跟弟弟的。   嗯,主要是他也想吃来着。   崽崽好面子的很,觉得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不应该吃小孩子的东西,尤其是在这么多小孩面前。   丢份!   可是看他们每个人都在啃,崽崽真的很馋啊。   那个说打赌输了买糖葫芦的男孩见崽崽的样子,还主动大方地说:“给你吃!”   崽崽抬下巴,不屑。   “我是大孩子了,不吃糖。那都是小孩才吃的东西。”   “哇哦!”一群小屁孩发出赞叹的声音,崽崽心里得意,然而也是真的很想吃一口。   可是这么多人面前,不能丢份。于是他咳嗽两声,假正经道:“我们最后再来玩一盘吧。”   吃人嘴软的众人答应了。还是那个小男孩当鬼抓人,崽崽带着弟弟一路往小道跑。只有他跟弟弟两个人,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吃糖葫芦啦!   崽崽怕他们抓人的会找过来,特地走远了许多,发现了一个比较破的寺庙。两人躲进寺庙里,崽崽正准备吃他的糖葫芦,突然发生了变故。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末世游番外写完,番外就结束了。 第138章 番外六   “哥哥, 我有点怕。”二崽紧紧抓着哥哥的袖子, 手里的冰糖葫芦也不舍得丢开。   “别怕。哥哥在。”   柯柯拍拍弟弟的手, 冷静地观察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和他们走进的寺庙长得完全不一样。   那寺庙破烂的招牌上写着观自在菩提几个字,但寺里已荒芜一片, 没有人居住, 倒是长满了野生的葵菜, 成了野猫的蜗居点。   眼下这个地方, 看起来也像是个寺庙, 但建筑却完全是不一样的,多了一些他完全不认识的摆设。   窗户很奢侈地用了整块的透明水晶, 透光性很好,抗风也很厉害。一个寺庙竟然如此奢侈?   “哥哥, 我觉得有种臭臭的味道。”说着,他又舔l了口手里的糖葫芦。   越怕就越想吃,忍不住。弟弟怂怂地咬着糖, 却不敢发出大的声音, 只能紧紧抓着哥哥的衣角。   崽崽也闻到了,空气中, 一股淡淡的腐烂的味道,像死了的鸡放久了没有人来清理。   “我们出去看看。”   糖葫芦都拿在了手上,没有扔掉。虽然家里条件很好, 但是爸爸从来不浪费食物,也教育他们要珍惜粮食。   崽崽一直很听爸爸的话, 所以哪怕放在手里比较碍事,几根糖葫芦也没有丢到。弟弟一只手抓着所有糖葫芦,另一只手被哥哥拉着。两人手拉手小心地往前走,一下不敢松开。   他们不知道怎么到了这个地方,但至少哥俩没有分开。一直拉着对方,才能稍稍放心,不会分散了。   推开老旧的门,发出吱呀的一声,是极其荒芜的一个庙。很空很静,静的让人心里不安。   两人相携走出寺庙,突然那腐臭味变得极其浓重。   寺庙外是一个小树林,黑黢黢的,像装满了鬼影。要离开这个寺庙,必须穿过这个小树林。隔着树林,崽崽似乎望见了远处高高的楼房。他心里嘀咕一声,这里的楼房未免建得太高了些。   渐渐的,那林子里的鬼影越来越明显,一点一点露出了真容。崽崽皱起眉毛看着那一个个脸色青白沾满血污动作僵硬的“人”。   继承了言采的生命异能,崽崽也能感觉到生命的力量。但是这些“人”的靠近,他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很显然,这些不是人。   或者说不算人。   这更像他在话本里看过的飞僵之类的东西,而崽崽曾经听说过更确切的名字。   弟弟很害怕,从见到那些东西之后,手心里全部都是汗。   “是爸爸说的那种东西吗?”老二探出个脑袋。   “应该是。”爸爸讲故事的时候提到过。   那些东西来势汹汹,牙齿流出腥臭的黄色液体,有一只动作很快,直往他们扑过来。   崽崽记得爸爸曾经说过,要杀死这种东西的要诀——是在眉心。   他墨绿色的枝条从袖子里钻出,左右晃了一下,却迟迟不射l出去。崽崽只是带着弟弟往边上一躲,躲开了攻击。   关键时候,崽崽的洁癖犯了。江满月那种龟毛的少爷习惯,崽崽一个不差地继承了。   自己的枝条插到那脏兮兮的脑袋里,太恶心了。崽崽下不去手,而弟弟则没有丝毫攻击能力。   那东西一个没扑着他们,又追了过来,速度快如闪电。   崽崽抓起弟弟手里的糖葫芦,取下一个,用足十二万分力度,像流星坠地一般,飞出一条线,直直穿过那东西的脑袋。   咚咚,咣当,响了三声。   山楂落地的声音是一声,那东西倒地的声音又是一声,还有一声是从那东西脑袋里掉出来。   晶莹剔透的,像水晶石一样的。   弟弟眨眨眼,默默将手里的糖葫芦全部上交给哥哥。崽崽有点舍不得糖葫芦,刚才只是一时情急罢了。他蹲下地捡起一些石头,石头的力度比糖葫芦好用多了。   那些东西在崽崽的手下没有丝毫抵抗力。全倒了。   但这没让崽崽有丝毫的放松。这里没有大爸爸,也没有爸爸,没有朱华叔叔红玉阿姨赤叔叔……   他是哥哥,一定要保护好弟弟。   比起这些让他感觉不到任何生命能量的东西,紧接着磅礴的能量才让崽崽有一丝慌张。他不知道能量这种词,只是无形中可以感觉到一种独特的力量。   而现在逼近自己的生命力很强,甚至有比得上爸爸的。崽崽老早就能感觉到这些,越强的人身上的这种能量就越明显。   他们很强。   来人露出了真容,奇形怪状的,男人女人都有。这长得也太奇怪了吧。头发很短,衣服很奇怪,哪哪都不像正常人。看到他们哥俩,对方明显也惊讶极了。对面窃窃私语起来。   崽崽听得懂他们讲话,虽然腔调有点怪。像爸爸的口音。他在心里补了一句。   有个光头一下子喊出声:“大家快来看,这还有俩小孩!”   你才小孩!我不小了,我十三岁了!崽崽在心里道。他知道,这种时候不是自己强出头的时候。对面人太多,而且很多人都很厉害。   和那光头男人关注点不一样,有人注意到的是躺了一地的丧尸,已经滚了一地却没有人捡起来的丧尸晶石。   这里没有更多的人。   “小孩,是你们杀的?”   崽崽不说话。弟弟跟着哥哥也不说话。见撬不开这俩人的嘴巴,那开口的男人扭头喊了一声。   “言兄弟,过来帮忙看看,这里面真的就两个人吗?”男人是怕这俩兄弟只是个幌子,后面还有埋伏。   而他们队里最近来了个能力不错的兄弟,虽然并不清楚对方真实的能力,但据目前透露的可以知道,他可以感觉到人的能量,据此判断出有多少活人。   那人从后面走来,答了一句:“来了。”   熟悉的清亮的声音响起,弟弟一下子露出了欣喜激动与放松的神情。   “爸爸!爸爸!”弟弟就要跑过去,被谨慎的崽崽拉住了。到了这里之后,崽崽明显变得比平时谨慎多了。   爸爸不在这里,他要照顾好弟弟。然而即使是他也听出了那确实是爸爸的声音。如果不是他觉得这场景不太对劲的话,估计也一样冲了过去。   而走到人前的男人一出现,弟弟的眼睛一亮,崽崽到这里后一直绷着的一根弦也松开了。   是爸爸,真的是爸爸。   弟弟忍不住就想冲到爸爸怀里,也没有管这个爸爸是不是看起来和平时的爸爸不一样。   他知道,这就是他爸爸。   崽崽也没有阻止,然而对方却退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们。   两人的心一下子凉了。完了,爸爸不认他们了。   “这里确实只有这两个小孩。”言采不冷不淡地回答他们的问题。   “那他们挺厉害的啊。”   看爸爸和别人说起话来,没有管他们,弟弟心里一慌,掉眼泪了。崽崽则是在心里增添了许多阴霾。这个爸爸和他的爸爸长得一样,却又不一样。头发是短短的,身上的衣服也很奇怪。   “爸爸……”   听到小孩哭着叫爸爸,那光头嘻嘻笑起来,调侃。   “言兄弟,人家小孩叫你爸爸呢,你应几声吧。”   言采没搭理他,看向两个小孩。这种穿着不适合在这里生存,而且两人都是干干净净的。   在末世,还能保持干干净净的人可不多。要不就是身处深山老林,要不就是原来有强大的庇佑。   “不用往前走了,我感觉过了,里面没有任何东西了。丧尸没有,人也没有。我们回去。天快黑了。”言采说。   “什么没有,这地上不是很多晶核吗?”有个胖男人嘻嘻笑着,就想蹲下来捡,地上的野草却突然坚硬如铁,一下扎进他的手心里。   “言采,你做什么?”这种伎俩,整个队伍没有别人了。   “不是你的东西。是他俩的。”言采看了眼两个小孩。   崽崽心里一热,就算是不记得他们的爸爸,也会对他们好。   “爸……不是,我是说,这些都给你。”   其他人顿时羡慕不已。这倒地的丧尸有些等级还挺高的,让他平白得了。   “给我?”言采挑眉。这俩孩子果然是太年轻,要是碰上一个心黑的,非让他们皮都不剩。没看到自己身后这些人已经蠢l蠢l欲l动,要不是忌惮着自己,早就忍不住饿狼扑食了。   “给你,都给你。”爸爸。崽崽在心里小声说。   “可以。我不白收,作为交换,我会换给你们更好穿的衣服。在这类,可不是能够穿这种衣服的时候。”   于是,两个小的,就换上了一套他们觉得好奇怪的衣服。至于原来的衣服,崽崽也没扔掉,往腰上一绑带着了。   他们要走,哥俩都不想呆在这里。虽然爸爸不认识他们了,待在爸爸身边也更有安全感。   队伍的人看着后面跟着的兄弟俩,也没人阻止。倒是有人调侃:“言兄弟年纪不大,儿子倒是收了俩。”   这是听见之前叫言采爸爸了。   而且说真的,一大一小都跟言采长得挺像,还真像是一家子。然而即使如此,也没有人真的认为是言采的儿子。   毕竟谁都知道,异能者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不可能有后代。 第139章 番外七   一行人找到附近的一个超市, 超市里空荡荡的, 没有人也没有丧尸。众人像蝗虫一样搜罗了一遍超市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都不放过。   兄弟俩没见过世面, 见啥都是新奇的,又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露怯, 只好l紧紧跟着言采身后, 寸步不离。   言采倒也没阻止身后这两只小尾巴。   这超市估计位置比较偏, 竟然还有许多存货。在一堆人往食品区疯抢那些还没有坏掉的食物时, 言采背着包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两个小的不敢离开他半步。   “你们不跟他们去拿吃的?都快抢完了。”他扫了眼, 那边抢着抢着已经有人开始打了起来。   “我们要跟着你。”崽崽说。   弟弟则是举了举手里的糖葫芦,说他还有糖吃。   言采心道, 笨蛋小孩,糖又不能填饱肚子。然而这又不是他的小孩, 言采没有义务提醒他们这种事情。   言采一路先走到野营用具区,并没找到他要的睡袋之类,估计之前被人拿走了。只好转而走到家纺区, 看见还没有被人抢光的被子, 心里松了一口气。至少还有被子,估计被子太重, 不适合随身带上路,所以这里还剩下一些。他拎起一套羽绒被抗在肩上,崽崽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现在的温度很高, 为什么还要盖被子呢。   但是爸爸这样做总是有道理的。   “小孩,不想晚上冻死, 就带上被子。”   “嗯嗯!”哥俩很高兴地答应着,爸爸在关心他们啦!崽崽连忙扛起一床被子,他特意挑了最大的一床。   见俩小孩傻白甜一般的笑脸,言采心里不免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倒也不赖,笨是笨了点儿,心倒是不坏。那多提点他们两句也无妨。   “去那里,找几件厚衣服。待会用得着。”言采指了指那边的服装区。   见哥哥扛着被子,弟弟连忙上前,抓了几件衣服,尽是挑的厚的拿。就是尺寸没仔细看,估计都是大大多。   拿好衣服,言采就回到大厅里去了。超市大门已经被他们封起来,今晚他们不会赶路,准备在超市这里直接休息。   带着食物满载而归春风得意的有,被打了一身伤什么食物也没拿到的也有,但是极少有言采和兄弟俩这样,带着被子回来的,甚至他们还拿了两张铺地上的毯子。   “你们不是中了丧尸毒,失了智吧?现在这温度,盖棉被?”超市里有温度计,有人拿了一根过来,上面显示温度37°,远远不是盖棉被的时候。   言采懒得搭理他们。   但是有些人见言采的举动,就悄悄地动了身。这些动身的人,无一不是在之前就曾经跟言采在同一个队伍里呆过的。虽然不知道言采的异能究竟是什么,但是他总是有办法预测过一些特别的事情。   比如温度。   然而,这样做的人毕竟是少数,大部人还是认为食物更重要。饿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言采能不去管食物的事,也是因为他有底气。   他不喜欢呆在人多的地方,就找了一处没什么人看到的靠墙的拐角。踢开地上散落一堆的杂物,把毯子往地上一摊,被子往上一堆,就势坐下。   崽崽也学着他的样子,铺上毯子,放下被子,拿来的衣服也丢在被子上面。兄弟俩坐下来休息。   他们不敢把毯子和言采靠太近,怕被赶走,但又实在不想挪开,便尽可能地把毯子挪到离言采最近的地方,一点一点儿试探着距离。直到言采的目光扫了过来,警告他们超过安全范围了,崽崽一下缩回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用余光扫过一切的言采不禁发笑,笨蛋小孩。他也不是不吃东西,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跟那边去争执罢了,那块食物区,到现在好闹腾着,许多人在搜刮可能会有的食物。   言采的脚伸出去,勾进来一块东西。手飞快捡起来。挑选这块地方,僻静不是唯一原先。他刚才观察地形的时候,就发现这里的杂物堆里还有好东西。   言采摊开手,是一块很大的巧克力砖。紫红色的包装袋,黑巧克力,约有250克的样子。巧克力是一种高热量可以补充能量的好东西。   他留都没准备留下来,拆开就想吃掉。包装袋撕开,巧克力就发出一股浓郁的独属于巧克力的浓香。   弟弟馋嘴,眼睛就死死盯着,一下子也挪不开了。他舔舔嘴巴,要是平时,爸爸早就给他好吃的了。   他好饿了。弟弟拿出糖葫芦舔啊舔,还有几根糖葫芦,他都不敢吃完。还有哥哥,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吃的,这几根糖葫芦是他们唯一的食物。   虽然他看起来笨笨的,也不是完全没有想事。这个时候,他也知道他和哥哥的状况不太好了。   要是平时,他敢这样馋地盯着别人家小孩的食物,哥哥一定会拖走他,嫌他丢脸。但是今天,哥哥却没有这样做。哥哥一定也是觉得,在爸爸面前不用在意什么丢脸不丢脸的。   被小孩这种眼神看着,言采——能吃得下去。他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在这个时代,没有人会可怜与自己不相关的别人。   言采也这么想,然而他还是放下自己手里的巧克力,点了点小孩手里的糖葫芦。这年头糖葫芦已经很不多见了。   他也没吃过。等他从基地出来的时候,外界已经不会再有卖糖葫芦的人了。   “我用这个跟你换那个,换不换?”   弟弟一听,把自己手里所有的糖葫芦全部往前一送,要送给言采,连嘴里的都没忘记。言采嘴角一抽,这笨蛋小孩太傻乎乎了,被人拐了都不知道。   这是他错怪弟弟了。要是别人,弟弟指定不会这样换,就算他要换,崽崽也会拦住。   但是这是爸爸呀!爸爸要当然是给爸爸了。   “你给我一根就可以。”言采从他手里抽l出一根,把自己咬了一口的巧克力砖换给他。   虽然糖葫芦稀奇,但不顶饿,远远不如他的那块巧克力砖能量高。   言采三下两下吃掉了糖葫芦,总算知道糖葫芦是啥味儿了。他站起来,没有看那俩正在小心翼翼分食一块巧克力的小孩,拎着自己的包,走到这次队伍的老大那里。   他没有去抢食物很打眼,会让被人认为他食物很多,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言采要去稍微做一下戏,打消一下别人的疑心。   言采拿着晶石跟老队伍的老大换食物。   老大让小弟拿食物和水来跟他交换,自己则闲聊起来了。   “兄弟,那俩小孩真跟你不是亲戚?我看着,很有父子像啊。”这是借故来打听消息来了。   言采笑笑,脸色不变。   “振哥开玩笑吧。我这个年纪可生不出这么大的孩子。再说了,咱都是异能者,你不是不知道。”   “那倒是。咱们异能者那早就是绝后了。不过我说,你会不会有失散在外的弟弟,不是儿子,弟弟有可能吧。不然你换这么多食物,一个人也吃不完,不是给那俩换的?”   言采心道,弟啥弟啊,他都没有父母。要是博士再用相似的基因造了几个倒是有可能。   “真不是弟弟。我这出……你就当我今天脑子昏了头,做个善事吧。”言采拿着食物和水走了回去,老大还摸着下巴盯着他看。   言采回去的时候,发现那里围了几个人。其中有一对情侣,还有一家三口。   情侣和一家三口都想跟崽崽他们换糖葫芦。情侣的姑娘太久没吃过,嘴馋,央着男朋友去换。姑娘嘴甜,声音柔柔弱弱,几下就把人哄得晕晕乎乎。   一家三口的小孩差不多十几岁的样子,估计是末世前父母还没有异能的时候生的,这也是从小就没吃过糖葫芦的人。   “我用这个跟你换那些。”男朋友拿出一盒口香糖,“看到没?西瓜味的,保准你没尝过。”他看出这俩可能没啥见识,就想糊弄糊弄对方。   崽崽看了两眼,摇头,没兴趣。   那父母则是拿出了一根火腿肠。   “我这是肉肠,带肉的,跟你换。你这又没肉,我至少跟你换两根。”   “让开!”那父母的话音未落,言采走了过来,几下把挡路的人都挤开了。把买来的东西一下都撒到了被子看,把一对情侣和一家三口看呆了。   他们异能不够强,身体的力量也不如一些末世前就很强的人。所以平时远远没有像言采这样奢侈地一下子换了这么多东西来。   一家三口的儿子吞了吞口水。   “哦,想换东西呢。小孩,我也跟你们换,这里的东西你们随便挑。”   “喂,你懂不懂先来后到?”情侣和一家三口不高兴了,原本就很嫉妒,这人还过来抢他们的。   “什么先来后到?我只看到有人在耍小孩子玩。这里包的可是新鲜的山楂,外面裹的是糖,现在的新鲜水果什么价,糖又是什么价格,几位还不清楚吗?口香糖就想换所有?你是想教他们吹泡泡?还有一根面粉做的肉肠,就想充肉价……呵呵。”   言采开嘲讽了。那几人顿时脸色通红,被气得。然而却没人敢说什么。   没办法,这家伙看起来瘦瘦弱弱,但是打丧尸的时候很厉害,要跟他打起来,不占便宜。   而且两个小的也立刻道:“我们只给爸……只给他换。”   几人愤愤准备离开,然而这时弟弟说了一句:“吹泡泡是什么?”大约是小孩的天性,这一下子就想到了玩。   言采叫住那对情侣。   “我用这个跟你们换。”他拿起一个棒棒糖,草莓味的。   按照价格来说,口香糖比那个棒棒糖贵,但是现在口香糖这种不能吃进肚子的东西简直华而不实。   两人想了一下就跟他们换了。   言采取出一个,嚼了几下,吹起一个泡泡。他的泡泡吹得不够好,但这也让崽崽和弟弟惊叹不已。   “哇!好厉害。”   言采难得在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绯红,他咳嗽两声,道:“这算什么,吹得不算大。大的泡泡能有脑袋那么大。这种口香糖吹不起来。”   言采把锅全部推给了口香糖,丝毫不提他的技术。   两个人也学着他吹起泡泡,新奇地不得了。   “作为交换,你们把糖全部给我,这里的食物分给你们一半。好歹你们不算笨,没有跟他们换。”   “可是……”崽崽不笨,一下子就看出来,爸爸换给他们的东西绝对多了。   果然爸爸对他们很好。他最喜欢爸爸啦!   见两个小的不收,言采主动分了出去。   “把东西藏起来。别让人看见。”   吃了一部分后,把剩下的食物都藏到被子里,几人继续吹着泡泡玩,然后没过多久,温度突然急剧下降,他们连忙穿上拿好的衣服,躲开被窝里。   兄弟俩抱紧对方,只露出半个眼睛。   其他没有拿保暖用具的人可就糟糕了。什么都没有,懂的瑟瑟发抖。有些人在大厅里面烧起火堆取暖,烧火的柴劈了这里的一些柜子,烧了一些书本。   盖着被子都很冷。弟弟缩到哥哥身边瑟瑟发斗,两个一起挪啊挪,想缩到爸爸身边。   言采冷不丁睁开眼,这俩当他是睡死过去了,这么明显的动作,他会感觉不到吗?都快爬到他的铺盖里来了。   正是忍无可忍之时,却听到老大的声音。   “喂,小孩。我们队伍规矩,轮流守夜,轮到你了。”   言采冷冷地坐起来,把老大吓了一跳。   明明是天气太冷,所以就抓人去守夜了吧。什么就轮到他了。况且晚上可是很危险的。   黑衣给了那些东西最好的保护色。   在黑夜的帮助之下,人类的眼睛看不到丧尸的存在。但丧尸却能感觉是活人的味道。   所以这是极其危险的工作之一,因为是队伍里的人轮流去的。但是这小孩今天才来,怎么就轮到他了?   大佬被言采的眼神骇了一跳,支支吾吾。   “其他人都轮过来,新人也要吃力。这是队伍的规矩不是吗?言兄弟不要破坏规矩。况且,又不是整晚轮班,衣服穿得够够的,也就待三个小时。”   崽崽已经坐了起来,如果这是规矩的话,他不想爸爸为难。只是麻烦的是还有弟弟。   “爸……”崽崽顿住,改口,“您能帮我看着我弟弟吗?”   “嗯。”   崽崽便放心地跟着老大走了,老大撇撇嘴,还说不是儿子,都听到喊爸了。   崽崽也不怕什么丧尸不丧尸的,只是有个弟弟麻烦。弟弟一个人他担心,不过爸爸在这里,他就放心了。   言采无奈地看着被子里鼓起的一个小包。小包探出头,和哥哥道了别,然而就一点一点往他这里蹭。   “停住,不许过来。”   弟弟不动了。窝在里面,闭着眼睛。哥哥不在,被窝里都凉了不少。地板上很凉,被窝总是不暖。没过一会儿,弟弟就开始哆嗦起来。   哆哆嗦嗦的,言采实在受不了了。   他坐起来,把自己这床被子往弟弟身上一压,自己也躺了进去。弟弟这才没那么冷。   “小孩,你不许再动了。不然我打你屁l股了。”   弟弟小声说:“我不叫小孩,我叫枝枝。”   “吱吱?你是老鼠吗?”   弟弟哼哼了两声,又说:“哥哥叫柯柯。你要记住哦。”爸爸。   “咳咳。吱吱。你兄弟俩名字挺有特色的。你哥哥不在怕不怕?”笨蛋小孩,连陌生人都敢相信,也不怕被偷了。   “不怕。”有爸爸,“不过想哥哥了。还想我大爸爸了。”   “原来你有亲爸啊。”   弟弟不说话,只在心里说,都是爸爸。   “好了,快点睡,睡醒你哥哥就回来了。”   挨着熟悉的爸爸的气味,弟弟很快就安心地睡了过去。言采心里泛起奇怪的感觉。小孩嫩乎乎的脸蛋挨着他的脸颊,怪软的。   弟弟睡了,言采却一直没怎么睡深。他早就习惯了浅眠,稍微一点儿动静就会把他惊醒。因而崽崽回来的时候,言采立刻醒了。   崽崽一下子就扑到他身上。   言采迷迷糊糊的,竟然一下子没有推开他,半晌才想起来。   “放手。再不松手我打人了。”   崽崽松开手,怯怯看言采。   言采看他表情,以为是害怕了。   “遇到危险了?没事,命在就好了。快回来睡觉,你弟弟还给你。”   “一、一起睡,暖和。”崽崽巴巴地说,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只有弟弟和爸爸依靠,他不想跟爸爸分开,“我这里有晶石,都给你。”   崽崽把晚上打到的所有丧尸晶石都上交给言采,想讨好他。崽崽的手不大,一下子就把手装得满满的。   言采顿了一下,收了晶石,心脏久违地有点悦动。   “过来吧。”   获准的崽崽心里高兴极了,果然用东西讨好爸爸很有用,大爸爸说得对。   哥俩紧紧靠着言采,在这个寒冷的夜晚。言采难得觉得不是很冷,不是很寂寞。   然而天亮的时候,他的被窝里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一个人看着两床厚厚的被子发呆,没有人能靠近他的身边带走两个小的……   他们不见了。   “有点冷。”他道。   ————   睁开眼,崽崽和弟弟回到了他们的世界。   那天,很多年没有跟两个爸爸睡觉的兄弟俩竟然带着自己的枕头钻到了两个爸爸的房间里,一人拿着一个枕头眼巴巴地看着江满月和言采。   “怎么了?柯柯你说。”江满月看出不对。   然而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下子扑到他怀里,眼泪簌簌流,哭得脸都好了。   “爸爸、爸爸!想爸爸了!我要和你们睡!”两个儿子异口同声道。   于是,时隔多年,一家人挤到了一张床l上。言采只能幸好,一开始定做的床够大。   不然全家人这会儿得打地铺才睡得下。   不过,崽崽长大之后就很少撒娇,今天难得一见,真是有点怀念。   言采拍了拍儿子的背,心道。   “儿子们睡着了吗?”言采小声问。   江满月轻声答道:“嗯。”   “儿子受欺负了吗?”   “可能只是想爸爸了。”江满月摸了摸小儿子毛绒绒的脑袋,“偶尔一家人一起睡,也不错。”   夜色渐深,房间里渐渐就没了响动,只有一家人浅浅的呼吸声。   月色如水,照进卧房,洒满床头,月光照进一家人的梦乡当中,静静地唱着一首属于月光的歌谣。   银辉灿烂,不同的世界交叠,发出绮丽的光彩。   不变的是这温柔的月光,与言采一家平淡而又幸福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也结束了。么么哒。绿水青山会有相逢时,我们有缘再见啦。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www.qis123.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